一路想著段靈箐埋在花壇之中的東西,不由得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身後的嫣兒再三的提醒她,她才迴過神發現一旁站著一位宮人,那宮人是在司馬睿身邊伺候的,此時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愛睍蓴璩


    於是趕忙叫了她起身,那宮人這才起了身恭敬道:“王爺要娘娘前往園林快哉亭,說要引見一故人。”


    她點了點頭,隨即對身後的宮人道:“去西園林。”


    一路走去,她的心裏不禁有些納悶,自那日與司馬睿不歡而散,她已經有幾日沒有見過他,此時既然要她前往園林,她不得不疑惑那故人究竟是誰。


    索性她並沒有疑惑太久,快哉亭風景依舊,正值陽春三月,桃花灼灼,楊柳嫋嫋,彩蝶飛舞錦簇的花叢,亭台與樹輝交枝掩映間,站著一身著墨色錦袍的男子,即便背對著她,她也一眼便認出那人,不是司馬睿還能是誰?


    目光巡視園林之處,哪裏還有第二個人的影子?她的心裏逐漸明了,一種受騙的感覺油然而生,二話不說轉身就要離開。


    誰知還未多走兩步,就被眼疾手快的司馬睿快步追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含笑道:“來都來了,為何急著走。”


    她沉靜著眉眼,不動聲色的移開被他拽住的手臂,得體的行了禮:“臣妾給王爺請安。”


    心知她在生氣,他便戲笑道:“王妃既然這樣守規矩,見了本王為何還要轉身離開,不是自相矛盾嗎?”


    她卻沒有他這樣玩笑的心情,淡淡的迴答:“方才宮人說王爺安排了故人在此引見,臣妾並未看到故人,因此認定是宮人在說謊,轉身離去不足為奇。”


    “論起伶牙俐齒誰也比不過你,”他無奈的歎息一聲,繼而又無賴道:“那宮人哪敢騙你,這話確實是本王所說,本王與王妃難道不是故人一場嗎?”


    “王爺真無趣。”


    她極是冷淡的說了這麽一句,轉身就要離開,他卻不依不饒的拽著她不肯鬆手,還對一旁的嫣兒等人道:“你們先退下。”


    宮人們應聲而去,她更加顯得很不耐煩,一次次的掙脫開他的手,又被他一次次纏住,最後不禁氣惱起來:“王爺這是做什麽,跟市井的潑皮無賴有何區別?”


    司馬睿仿佛心情甚好的樣子,不氣不惱,索性攬過她的身子,從背後一把抱住,還附在她耳邊戲虐道:“尋遍整個大晉,也隻有你敢這樣罵本王了。”


    “王爺若是行得端做得正,還怕人說!”


    她拚命的想要掙開他的手,結果反被他越纏越緊,直接無賴到底的捉弄她:“你罵吧,盡管罵,本王喜歡聽,隻要是從你口中說出的話,本王都愛聽。”


    “你放開,無賴,放開我。”


    “除了無賴你就不會罵點別的?”


    “你……。你……。”


    聽她“你”了半天,漲紅了臉,卻還沒有想出第二個罵人的髒話,他終於止不住的大笑,俊朗的劍眉彎垂下來,聲音歡快而明朗。


    孟央更加氣惱,隻感覺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目光不經意的低望到他的鞋履,正值氣頭的她想也不想的踩了下去,卻不知自己的腳上正穿著一雙木屐,這樣不管不顧的一腳,果真使得司馬睿吃痛的叫了一聲,隨即鬆開了手。


    她趕忙迴過頭去,見他正低頭彎著身子,像是疼的厲害,禁不住有些慌了,立刻上前想要扶著他,急聲說道:“是不是很疼?司馬景文,我並非有意的,對不起……。”


    可是他依舊疼的說不出話,緊蹙著眉頭似乎難以忍受,她更加慌了神,隱隱紅了眼圈哽咽道:“你說話啊?疼不疼?要不要宣太醫……”


    她說著,轉身就要急著去找太醫,卻突然被他拉到懷中,一抬頭就看到他戲笑的眼眸:“現在知道心疼了?”


    她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後更加氣不打一處來,抬起腳又要狠狠的踩下去:“誰心疼了,疼死你也是活該。”


    豈料一腳踩了空,毫無戒備的被他緊抱在懷中,與他緊緊相依,司馬睿更是趁機低下頭直接吻上她的唇,不給她任何反抗的機會,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溫潤熾熱的唇緊緊壓迫著她,激烈的令她幾乎窒息,她根本毫無招架之力,雙手死死的攥著他的衣襟,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一根救命


    稻草,如果不仰仗著他,依靠著他,隻能被奪去唿吸窒息而死。


    翻天覆地的吻,使得她頭腦一片暈眩,那雙孔武有力的手如同鐵鉗一般,緊緊燥在她的腰,熾熱無比,就在她雙腿發軟險些站不住的時候,他終於結束了這漫長的吻,看著她從耳根紅到了脖子,忍不住捉弄道:“嘴硬的小女子,這便是懲罰你口是心非的方式。”


    孟央隻感覺麵頰滾燙,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看他的眼睛,又聽他故意笑她:“你根本就是心裏有我,否則剛剛為何不反抗,還死死抓住我的衣袖不放,你將我抱的那麽緊……。”


    “司馬景文!”


    她忍無可忍的對他吼了一聲,漲紅了臉惱怒道:“你就是天底下最無賴的人!”


    司馬睿的眼中再次湧起深深的笑意,接著無辜道:“本王是跟你學的,你可記得自己曾經一身紅裝,無賴的很,不依不饒的追著我不放,我現在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她的滿腔怒火在他一再的捉弄下無處可發,偏又覺得哭笑不得,最終忍不住笑了一聲,很快又恢複冷淡:“你離我這胡攪蠻纏的人遠一點,省的到時候後悔。”


    “嘖嘖,氣頭上的話你也信?真是愛記仇的小女子。”


    “古語說,酒後吐真言,氣頭說真話。”


    她自編的古語使得他再次忍俊不禁,故意歎息一聲:“你也說不想見到我了,我都沒當真。”


    “我說的是真的,你可以當真。”


    她就是這樣執拗的小女子,更多的時候可恨之極,他恨的牙都癢癢的,偏偏又喜歡的命都可以不要。


    司馬睿終於認輸,無奈的歎息一聲,對她道:“好吧,我錯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更是為了討你歡心,我真的有故人引見給你,雖然我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你見他。”


    孟央原就上了他的當,眼下也是將信將疑:“哪裏來的故人?”


    他笑著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路向前走:“見了就知道了,但不準多說,敘敘舊就趕快讓他離開。”


    園子裏一路飄香,桃花桂花均是滿枝頭,純白色的玉蘭更是簇擁著綻放,花團錦簇。


    她的手被他緊緊握著,仿佛一個不小心她就會消失不見,側目望去,他深邃的眼眸專注的望著前方,鼻若山峰,鬢角間蒼白了的那縷白發,平添了幾分威嚴霸氣,如此氣宇超凡的男子,他是眾人眼中天生的王者,謀略深遠而又膽識過人,可此刻,他隻願握著她的手,他的心裏隻有她。


    她,何其幸運。


    迎著滿園緋豔的桃花,穿梭過幽徑,他的肩頭緩緩飄落一片花瓣,墨色的錦緞,映著鮮豔的粉色,如此鮮明而強烈的交映,就如同他熾熱的愛,不管她在何方,這一生注定離不開他的纏繞。


    園子盡頭的樓台水榭,假山環繞,遠遠的看到一僧人站在那裏,麵上的笑純淨明朗,眼眸璀璨靈動,如此熟悉的身影,使得她突然怔住腳步,不敢再上前一步,唯恐這是一個夢境。


    意識到她的怔仲,那僧人含笑向他走來,已不是從前純白色的僧服,緋衣袈裟廣袂微揚,飄逸若雲。


    “阿彌陀佛,貧僧佛圖澄,見過琅邪王爺與王妃娘娘。”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幽,她卻深陷在他的笑容裏,久久迴不過神,直到司馬睿有些不悅的握緊她的手,她才恍惚的喃聲道:“己巳師父?”


    “阿彌陀佛,貧僧乃西域天竺僧人,法號佛圖澄,幾日前來到健康,承蒙王爺接待之恩,琅邪王府正巧發喪,順便超度了逝去的亡靈,雖是第一次見到王妃娘娘,但素聞娘娘宅心仁厚,一心向佛,王妃娘娘可稱唿貧僧圖澄師父。”


    “己巳師父,你不是己巳師父嗎?”


    聽他這樣一說,她不由得慌了神,下意識的想要去拉他的衣袖,卻突然被司馬睿眼疾手快的阻攔住:“他是石勒麾下的僧人佛圖澄,如今跟著那匈奴人胡作非為,妄為佛門弟子,你還敢接近他。”


    佛圖澄並不介意他怎麽說,始終含笑道:“王爺對貧僧頗有偏見,貧僧素未做過惡事,怎就妄為佛門弟子?”


    司馬睿冷笑道:“那石勒兇殘暴虐,危害天下,且不說多次率兵侵犯洛陽,還曾屠殺寧平縣漢人二十餘萬,將漢


    軍百姓剖腹燒食,你身為佛門弟子,一路跟著他雲遊,可不是助紂為虐?”


    佛圖澄歎息著搖了搖頭:“阿彌陀佛,放眼望去,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也隻有王爺所處的江淮一帶國泰民安,貧僧敬佩王爺慈悲,使琅邪國百姓免受戰亂之苦。王爺隻知石勒將軍殘暴,知他曾經殺食漢人二十餘萬,然而正是因此,貧僧才要在他身邊輔佐,王爺可曾聽聞,自西域僧人佛圖澄出現,石勒將軍鮮少殺戮,貧僧追隨他,也正是時刻勸他行善積德,廣修佛緣,阿彌陀佛。”


    話雖如此,司馬睿卻仍舊冷著臉:“撇開石勒不說,身為僧人拐騙嫁為人妻的婦人皈依佛門,可不是罪大惡極!”


    “原來王爺記恨著這個,”他不禁笑了笑:“既然王爺一直惱著貧僧,為何好心接納貧僧入府,既然接納貧僧入了府,為何又要攆著貧僧離開?”


    “本王是盼著你離開,倒沒見過你這樣的僧人,死賴著不肯走,真是佛門不幸。”


    話說到這,孟央總算聽明白了,這佛圖澄大師正是己巳師父,他早已來到健康數日,均在王府之中,顧忌著多年前她差點皈依佛門一事,司馬睿始終對他抱有敵意,不惜瞞著她此事,若不是惹了她生氣,恐怕根本不會考慮讓他們相見。


    她心裏萬千的情緒,在見到己巳師父的這刻煙消雲散,他還活著,他沒有死,她不知有多高興。


    “師父,我以為,我還以為你死了……”


    因為太過高興,她的聲音隱隱有些哽咽,使得司馬睿又是一陣不悅:“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他死不了的。”


    “世上已無己巳,站在你麵前的是佛門弟子佛圖澄。”


    孟央聽他這樣說,笑著點了點頭:“不管師父是己巳還是佛圖澄,隻要你還活著,孟央萬分感激佛祖慈悲,願意一生吃齋念佛……”


    她話未說完,突然被司馬睿一把拉到身後,同時警惕的望著己巳,開口卻對她道:“你若還敢有這樣的念頭,不管他是什麽己巳還是佛圖澄,本王一定殺了他。”


    “司馬景文!不準對師父無禮!”


    她突然間的惱怒,使得他麵色更加陰沉,望向她眼中透著深深的戾氣:“你吼我?因為這個心術不正的僧人?!”


    “我沒有,”她的聲音不由得軟了下來:“你讓我跟師父單獨說幾句話,可好?”


    “不行!本王現在已經很後悔讓你見他了,不要再挑戰我的耐性。”


    他想也不想的拒絕,麵色不善的望著己巳:“馬上離開健康,否則本王要了你的命!”


    從始自終,己巳的麵上都帶著完美的笑,無懈可擊,聽他說出這樣的話,更是淡定的搖了搖頭:“王爺要殺便殺,貧僧不會走的。”


    “你……。”


    他怒聲就要上前,孟央趕忙拉住他,陪著笑臉哄道:“司馬景文,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司馬睿本能的甩開她的手,眼看他的怒火就要控製不住,她隻得快步上前與他麵對麵的站著,望著他陰寒的神色,突然伸出手捧住他的麵頰,在他動怒之前瞪大了無辜的眼眸,楚楚可憐的望著他:“司馬景文,我有話跟你說。”


    “等本王殺了他再說。”


    他想也不想的就要掙脫開她的手,她卻趁勢摟住了他的脖子,與他貼的很近,更能看清她幽怨卻憐人的眼神,聲音嬌嗔入骨:“不要嘛,人家就要現在說。”


    這副嬌滴滴的模樣,莫說使他熄了怒火,直接使他半晌迴不過神,隻感覺魂魄都被酥麻掉了。


    待到稍微冷靜,他竟然微微的紅了臉,開口問道:“美人計?”


    這下反倒使得她呆住,有些不可思議的望著他:“司馬景文,你這是,臉紅了嗎?”


    司馬睿的目光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對麵的己巳,果真又看到他一臉的笑,頓時恨的牙都癢了,索性一把拉住她的手,轉身將她拉到一旁。


    孟央被他拉著離開,反倒有了幾分捉弄他的心情:“司馬景文,你真的臉紅了?是生病了嗎?”


    遠離了己巳,站在水榭旁的楊柳下,他終於忍無可忍的望著她,咬牙道:“不準再問!”


    她乖


    乖的“哦”了一聲,強忍笑意,很快又憋不住的大笑:“司馬景文你好好笑,我憋不住了,你真是太可愛了。”


    司馬睿憤恨的看著她,突然正了正神色,湊到她麵前,望著她的眼睛一本正經道:“你想跟那個和尚單聊幾句?”


    她趕忙止住笑意,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嗯,你放心,我不會出家的。”


    “本王不擔心這個,這裏是琅邪王府,諒他也沒那個能力將你帶走。”他頓了頓,接著道:“想跟他單聊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


    “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他漫不經心的說著,她卻沒有立刻答應,腦中警鈴大作:“什麽條件?”


    “你倒是學機靈了,”他揚了揚眉毛,微微蹙起眉頭,道:“你放心,隻是讓你答應,以後永遠不能將我攆出門去,不管因為什麽,也不管你怎樣生氣,都不能再跟我說你走吧,我要你離開之類的話。”


    她一愣,心知他是為那晚的事耿耿於懷,心裏覺得好笑,麵上卻不在意的說道:“你不是去了梁夫人那嗎,又不是沒地方去,幹嗎這麽計較。”


    司馬睿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有些恨恨的咬著牙:“趙亞難道沒告訴你,我在書房待了一宿,被你折磨的徹夜未眠。”


    “趙護衛怎麽會告訴我這些,再說,那是你活該。”


    “趙亞如今可不單單是我的心腹了,你不單自己會用美人計,連身邊的婢女都學會了這招。”


    看著他略微不滿的樣子,她不禁感到好笑,開口道:“好了好了,我答應你便是,以後再也不趕你離開。”


    他這才滿意起來,繼而附到她耳邊低聲道:“那,我晚上去找你……睡覺。”


    她反映過來,迅速紅了臉,抬起頭果真見他一臉的戲笑,正要開口說些什麽,又聽他故作詫異道:“你怎麽臉紅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叫太醫瞧瞧?”


    “你是故意的。”


    見她微微氣惱的樣子,他誠實的點了點頭,接著似笑非笑道:“那我先去書房了,晚上去找你,咱們床上見?”


    孟央一陣語結,偏又拿他毫無辦法,隻得紅著臉期盼他趕快離開:“政事要緊,你快去吧。”


    “好,”他含笑點了點頭,最後抱了抱她,將頭埋在她脖頸處,貪婪的唿吸著她身上淡淡的芳香,最後道:“不要跟那和尚聊太久,否則我會不安,你要是不聽話,我可不敢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麽事。”


    與己巳師父的再次重逢,使得她滿心的雀躍,追著他問了事情的始末,才知年前的壽春一戰,因為拒接追隨石勒作孽,那些匈奴人將他抓到石林,周圍堆滿枯草,打算活活將他燒死。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火苗唿嘯著燃起之時,一向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大雨,那石勒曾是登林子大師的徒弟,且匈奴人本就信仰宗教,當下將他關押了起來,直到司馬睿率軍突襲,石勒等人趁著雨勢落荒而逃,還不忘將他一同帶迴平陽漢國。


    迴到漢國後雖然仍被囚禁著,但因為石林那場奇怪的大雨,石勒對他一直以禮相待,就連那兇殘的沒有人性的石虎也對他很是客氣,他索性在此地弘揚佛法,兼解文義,匈奴人中有染痼疾者,也被他逐漸治愈。


    在這期間,他被漢國臣民信仰著、尊敬著,更是漸漸了解著他們。匈奴人久居漠北蠻荒之地,他們的蠻橫殘忍源於卑賤的地位,長久以來被漢人當做牲畜一般隨意買賣,根本不顧他們的死活,趁著大晉內亂,汗主劉淵索性自立稱王,在平陽建立匈奴人自己的漢國。


    一切安定之後,他們開始不滿於現狀,自一年前劉淵病逝,太子劉和繼位,不久,劉淵第四子劉聰弑兄奪位,而後野心膨脹,多次命大將劉曜與石勒攻打洛陽,對晉室江山虎視眈眈。


    那些居高臨上的霸主,深陷於對權利的**,從八王之亂的諸王奪位,到曾經的漢主劉淵,如今的漢主劉聰,手握兵權的漢將劉曜與石勒,他們莫不有著熊熊的野心,那至高無上的位子有著太多的誘惑,血紅的權欲蒙蔽了所有人的眼睛,引得手足相殘,禍亂天下,民不聊生。


    真正久居漢國的百姓,都是不願打仗的,不管是匈奴人還是漢人,在這亂世之中,眾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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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己巳逐漸有了自己的頓悟,他阻止不了這王室的血雨腥風,隻能為這亂世之中的百姓盡綿薄之力,石勒生性兇殘,其侄兒石虎更是毫無人性,但凡被他俘虜的漢軍百姓,或填坑活埋,或火烤燒食,鮮少生還者。


    他最終答應了留在石勒身邊,時刻提醒石勒少行殺戮,那些被捕獲的俘虜,均在他的勸誡下免於慘死,也算行善積德。


    “貧僧這一生謹遵師命,一心想助帝王星擺脫劫難,從而拯救天下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到頭來才發現帝王星自有它的定數,算來萬事由命不由人,雙生花開,帝王星現,宿緣情劫,斑駁涅槃,這一切並非人力可以扭轉,阿彌陀佛,師父登林子固然有窺破天機的本事,到頭來卻沒有領悟天意的能力。”


    孟央聽他說著,神色不由得有些遲疑:“師父,我不懂你的意思。”


    己巳輕歎一聲:“孟央,這是你與琅邪王注定的宿緣情劫,也是帝王星必經的劫難,他若能渡過此劫,便可涅槃而生,成為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他若過不去,便會隨時隕落,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她緩緩低垂下眉眼,開口道:“我不願離開他,更不願成為他的劫難,師父,雖說萬事由命不由人,但我仍想盡力一試,我不信天命,我與他的情緣該由我們自己掌握。”


    己巳歎息的搖了搖頭,眼中略帶憐憫:“孟央,你掙脫不了的,琅邪王自有他的定數,很快你就會知道,誰也改變不了。”


    “師父此話何意?”她隱隱感覺到不對,有些不安的說道:“當年登林子大師能夠一窺天意,師父同樣不是尋常之人,您說出這樣的話,一定另有深意。”


    “你一向聰慧,”他不禁微笑,接著又道:“劉聰已經下令再攻洛陽,貧僧預知到此次洛陽城氣數將盡,百姓即將生靈塗炭,大晉繁華至極的皇城將會徹底被摧毀,最終淪落匈奴之手。”


    孟央有些震驚,很快急聲道:“那,皇上呢?”


    “阿彌陀佛,帝都淪陷,皇上恐怕命不保夕。”


    司馬熾也會死?


    她的心裏有些難受,即便司馬熾多次算計過她,但她的印象裏始終記得那個躲在灌木叢中瑟瑟發抖的帝王,記得他微微慘白的麵色,他不願做那個傀儡皇帝,偏偏毫無辦法。


    最錯生在帝王家,正如司馬睿所說,他們司馬家出生的孩子注定是不幸的。


    “貧僧會在石勒進攻洛陽之前趕迴他身邊,也隻能盡力挽救城內被俘虜的百姓。”


    “師父還要迴到石勒身邊?”她頗為擔憂的說道。


    “我已經追隨了他,否則此次他不會答應我前往健康一趟,過去的己巳是為帝王星的劫難而活,如今的佛圖澄是為天下百姓而活,師父生前曾說匐勒師弟有擾亂天下之相,因此貧僧更應迴到他與石虎身邊,阻止不了他勃勃的野心,貧僧便盡力阻礙他殺戮,將來若是阻止不了他擾亂天下,貧僧便要阻止他危害百姓。”


    這便是真的大徹大悟的得道僧人,孟央一直都很敬仰他,眼下更是如此,於是道:“我從師父身上看到了佛的影子。”


    己巳但笑不語,她又繼續道:“琳青若是知道師父還活著,一定高興壞了,師父不迴聖醫穀與他相見嗎?”


    他搖了搖頭,含笑道:“涅槃經上說,我不知我當得作佛不,然我身中實有佛性,我今身中定有佛性,成以不成,未能審之。法身、般若、解脫乃是佛之三德,貧僧早已不是己巳。”


    他這樣說著,孟央逐漸頓悟,心裏莫名的有些傷感:“師父不願見琳青了?”


    “若是有緣,總有再見的一天。”


    他不會去找琳青了,他是佛圖澄,參透了眾生皆苦的佛圖澄,想要涅槃成佛的佛門弟子,這世間與己巳有關的一切,他都割舍了。


    可是既然割舍了,為何此次又要前來健康?他不說,但她知道,他來了健康,入了琅邪王府,一定另有深意,隻是這深意是否與她有關?


    迴到屋內,綠秀正小心的將一碗湯藥放涼,見到她後道:“娘娘迴來的真巧,藥已經不燙了,剛好的溫度。”


    上前坐在桌邊,望著那碗苦黑的湯藥,她不由得歎息一聲:“這藥實在苦的難以下咽。”


    “良藥苦口嘛,”綠秀笑了笑,繼而


    又道:“娘娘不會是想放棄了吧?”


    她不禁一笑:“我若是半途而廢了,豈不辜負你三番四次的去求皇甫小姐。”


    “皇甫小姐並未說這藥一定管用,奴婢每次替娘娘煎藥都覺得氣味奇苦無比,堅持了這麽久都沒有成效,如果娘娘實在難以下咽,不如……。”


    她的話還未說完,孟央已經深深的吸了口氣,端起碗裏的湯藥一飲而盡,苦的微微皺起秀眉。她趕忙遞過一盤蜜餞,接著道:“娘娘受了這麽些罪,奴婢看著可心疼呢,但願老天有眼,早日成全咱們。”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該做的我們都努力了,接下來隻能看命裏的造化了。”她含笑對她說著,接著又道:“我要你打聽的事可有結果了?”


    屋子裏很靜,隻有她們二人,綠秀反應過來,卻仍是下意識的四下裏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這事奴婢沒敢去問趙亞,趁著去玄晏醫館拿藥的機會問了皇甫小姐,說出來娘娘可能不信,年前匈奴人多次進攻洛陽,就連皇宮也是水深火熱,冬季的時候聽聞梁皇後挪到了金庸城養病,一直沒再迴宮。宮內流傳出的消息是梁皇後已經死在了金庸城,洛陽本來就夠混亂的了,皇上不願再起紛擾,就將此事瞞了下來。”


    梁楚兒死了?她一直都不曾聽聞過,司馬睿更是不曾告訴過他。可是怎會這樣呢?孟央揉了揉昏沉的腦袋,從梁嘉末出現,靜夫人被毒害,河苑的身份被識破……。她的麵前仿佛是無盡的霧靄,怎麽也看不清腳下的路,這樣的感覺使她害怕。


    頭有些疼,隱約覺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靜下心來想了很久,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對綠秀道:“瞧我這記性,綠秀,院子東側的第二個花壇埋著一塊錦帕,你去幫我取出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看到。”


    綠秀應聲而去,屋子裏更靜了,靜的令她感到心煩意亂,很多沒有頭緒的疑惑攪亂了她的心緒,左思右想,梁楚兒是斛律浚的妹妹斛律月兒,她說自己八歲時因戰禍流落洛陽,接著被梁孫成收養,那麽當時的梁嘉末也隻是十一歲,二人相處這麽些年不可能毫無感情。難道真的如林楚楚所說,她後來得知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所以選擇站在哥哥斛律浚那邊,而梁嘉末因為深愛司馬睿而選擇了與她對立的一邊,如此說來,梁楚兒的死難道是她的主意?可是如果是這樣,當初為豫章王選妃,為何裴妃欽定了梁楚兒,以裴妃與司馬睿的關係,她的意思應該便是司馬睿的意思……。


    這一團一團的疑惑,使得她有些頭痛,索性靜下心來不再亂想,綠秀在這時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沾著泥漬的錦帕。她順手接過,認出這繡著幾朵秋海棠的帕子正是段靈箐的,她曾無數次與她對弈下棋,很早就注意到這塊略顯淩亂的錦帕,淡粉色的秋海棠用的是銀紋繡線,上好的蜀錦布料,隻可惜段靈箐手藝不精,花瓣繡的歪歪扭扭,七零八落,很是鬆散可笑。當時她還自嘲自己的手藝,隻說這錦帕正是“海棠秋撿瀲灩綃。”使得她一陣好笑。


    可眼下她卻有些笑不出來,因為打開的錦帕裏放著一串清瀅剔透的手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寫在錦帕上的五個大字:殺了梁嘉末!


    錦帕上的赤砂很淺,字寫的不好看,確實是段靈箐親筆所寫,真正令她出了一身冷戰的是那串泛著金黃色光芒的玉髓手釧,玉髓本就難得,金黃色的玉髓更是難求,她也隻是聽聞而不曾親眼見過。古籍中有記載金黃玉髓:


    凝恆古精氣,聚萬物神元;汲雨露以滋,交日月成石;


    存天地之玄,備攻玉之堅;勝虹光瀾彩,隱南海之蓮。


    經獄煉修品,曆滄桑除濁,方得周身剔透;無與玲瓏。


    覓之難、琢之不易,遂一銖難全!


    上者與金不易,緣者福祿為緣!


    金黃色玉髓銖銖飽滿透徹,本是不易雕琢的仙品,每一銖上卻都篆刻獨特的紋理,串聯起來細瞧,是白銀纏絲的鳳紋圖案,鳳紋圖案……。這是屬於大晉皇後獨有之物……細想起來,當初的洛陽皇宮,起舞的羊皇後手腕上金光閃閃,襯托的她美豔不可方物,她那時並未多想。後來見到貴為皇後的梁楚兒,隱約記得她的手腕上也是帶著一串金燦燦的手釧,她本以為是鑲金鐲子,現在看來應該正是羊皇後所戴的金黃玉髓手釧。


    她記得那黑袍女子初入王府之時,趙靜雪曾經惶恐的告訴她,那女子的手腕上有一串玉髓手釧,趙亞也已經證實那黑袍女子就是梁嘉末,如果那手釧正是麵前的這串,那麽大晉皇後梁楚兒佩戴之物為何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如此說來,一切都變得那樣撲朔迷離,她隻感覺自己的手在抖,下意識的收起段靈箐的錦帕,塞到綠秀手中道:“快,將這帕子燒了。”


    綠秀的臉色也早已慌亂,將那帕子緊握在手中,道:“娘娘,這…。”


    她的心裏很亂,惶恐至極,於是低聲道:“這錦帕是段夫人留下的。”


    “那這手釧上的鳳紋圖案…。”她遲疑的說著,突然慌忙的捂住嘴巴,急忙的開了口:“娘娘,梁夫人太可疑了,她怎會有這串手釧,難道皇後的死與她有關?”


    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但段夫人讓我除掉她,想必事情比我們想象的可怕,綠秀,我真害怕。”


    殺了梁嘉末……這是段靈箐臨走前留給她的話,這可怕的玉髓手釧也是她留給自己的燙手山芋,她是如何得到了這串手釧,她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麽,或者說段靈箐知道了什麽鮮為人知的事。


    將那錦帕燒掉,晚些時候,司馬睿來到她房中,她與平常一樣與他用膳,裝作不經意的開口道:“聽己巳師父說,石勒打算再攻洛陽。”


    司馬睿應了一聲,仿佛沒有絲毫擔憂:“這是意料之中的事,匈奴人早就對大晉虎視眈眈。”


    “王爺打算怎麽做?”


    他這才抬頭看著她,帶著微微的笑意:“你不妨猜測一下我會怎麽做。”


    她略一沉吟:“王爺打算靜觀其變?”


    “央央一向聰慧,”他不由得笑了笑,狹長的眼眸眯起,接著道:“靜觀其變隻是第一步,皇上身邊尚有苟晞等人的大軍,但這一戰,他必敗無疑。”


    他的側臉有著堅定而桀驁的神色,司馬熾曾在朝堂之上逼他立下永不謀逆的誓約,如今匈奴人進攻洛陽對他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一旦司馬熾死於匈奴人手中,司馬睿便是唯一撐得起大晉的帝王,他的皇位是順應天命,是名副其實,將會受到天下子民的臣服。


    壽苦萬山遮望眼,春盡冬來壘花梢……。登林子的預言之中,年前的壽春一戰對司馬睿來說極其重要,她原本不解,現在終於想通,石勒果真是司馬睿的貴人,己巳師父是對的,石勒殺不得,終有一天他會有意無意的相助帝王星,借他之手除去司馬熾,這便是石勒最大的用處。


    春盡冬來壘花梢,這春陰正濃的季節過後,便是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司馬睿說這一戰司馬熾必敗無疑,他的雄心霸業從來無人可擋。


    “我答應過你不殺司馬熾,這也算是信守承諾,我不殺他,但不代表別人不會殺他。”


    他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使得她心裏微微的不是滋味,他還記著對自己的承諾,他不殺司馬熾,但司馬熾對他可謂是趕盡殺絕。司馬睿是成大事者,她的婦人之仁隻會為他埋下禍端。


    “洛陽一旦淪陷,也不知皇後及後宮妃嬪會怎樣。”


    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著,暗中卻觀察著他的神色,隻見他微微蹙起劍眉,道:“好端端的擔心她們做什麽。”


    “聽聞梁皇後病重,已經搬到了金庸城靜養,王爺可還記得,那年為豫章王殿下選妃,皇後娘娘還是年方十八的芳華,那樣冰雪聰明的女子,倒是可惜了。”


    她不由得歎息一聲,司馬睿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色,隨即又笑道:“想來又是府裏那些嘴碎的奴才,平白無故的告訴你這些,惹得你又心思沉重。”


    他的反應沒有任何的不對,她的心裏也不知為何就是空落落的,於是隨口道:“王爺以為我久居王府深院就成了一無所知的婦人?整個大晉都傳遍的事哪裏瞞得住,我知道的何止這些。”


    “哦?”他不禁笑著望著她:“你還知道些什麽?”


    孟央輕輕一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試圖尋找不安的波瀾:“王爺可還記得王衍大人的侄女傅湘瑤?當年梁皇後被封為豫章王殿下的正妃,她被封為側妃。後來豫章王登基,她為大晉皇後,不久聽聞傅妃娘娘吊死在明光殿內,梁皇後說是自縊而亡,但我與王爺都見過那傅湘瑤,誰都知道她是司馬越與王衍安插在皇上身邊的人,怎會無緣無故的自縊而亡?”


    司馬睿麵上看不出絲毫不妥,道:“你的意思是她被人暗害?央央,那是司馬越與司馬熾的爭權之鬥,傅湘瑤是犧牲品,有何奇怪。”


    “傅湘瑤確實是他們爭鬥的


    犧牲品,”她微微一笑,隨即又正色道:“但我想說的是將她害死的真兇,膽敢吊死太尉大人的侄女,此人定是不容小覷,王爺認為是誰呢?”


    她終於在他眼中看出一絲波瀾,但又很快平靜下來:“這件事本就與你無關,現在追究這個做什麽,飯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他不想談及這個話題,她卻偏要繼續追擊自己想要的答案,於是輕笑一聲:“王爺怎會猜不出此人,我還記得當年梁楚兒被選為豫章王的正妃,還是裴妃娘娘的主意呢,她可真是慧眼識珠。”


    話說到此處,司馬睿總算有了一絲詫異:“你想說什麽?”


    她隨意的笑了笑:“王爺知道我想說什麽。”


    他終於沉默,良久,才開了口:“我不想瞞你,裴妃確實與我相識,當年她為了裴氏世族的利益嫁給司馬越做了東海王妃,她是個不容小覷的女人,使得司馬越對她言聽計從。這些年來她明裏暗裏幫了我很多,我需要裴氏一族相助。”


    “所以你就索性利用她對你的感情。”


    她低垂下眉眼,聲音聽不出悲喜,使得他心裏有些不安,於是輕握住她的手:“我從沒有強迫她為我做什麽,司馬越年長她二十多歲,是她自己厭惡東海王妃的身份,她願意幫我其實也是為了自己。央央,我承認自己利用了她,但我與她並無任何的關係,我發誓不曾碰過她。”


    心知他在解釋給她聽,她不由得笑了笑:“我又沒有怪你,你急什麽。”


    見她真的沒有不高興,他才鬆了口氣一般,握緊了她的手:“我剛剛很怕看到你失望的眼神,央央,我承認自己並非君子,有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司馬家的爭鬥向來如此,如果我跟他們講君子,那麽死的一定是我,而不是當年的齊王、成都王。”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她將他的手貼在自己臉上,感覺到掌心的溫度,莞爾一笑:“沒有什麽比你活著更為重要。”


    司馬睿望著她,眼中是深深的柔情:“央央,有你在我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她笑了笑,下了很大的決心,拉著他走向內寢:“司馬景文,我要給你看樣東西。”


    屋內早已點燃的長明燈搖曳著燭火,溫暖的光亮,她從床頭拿出一個小巧的錦盒,雙手遞給他,麵上有些莊重:“我需要你告訴我真相。”


    司馬睿不解的接過,將上麵的扣鎖打開,隻看一眼,眼中是掩蓋不住的震驚:“這東西怎麽會在你手上?”


    她靜靜的看著他:“這是梁夫人不小心遺失的,被我撿到,金黃色的玉髓手釧,鳳紋圖案。司馬景文,我原想繼續猜下去,但現在我不想再猜了,我覺得應該從你這知道答案。”


    他沉默的握緊了那串手釧,半晌才道:“你想知道什麽?”


    “你又瞞了我多少?”


    麵對她沉靜的眼眸,他終於歎息一聲,道:“梁皇後確實是在我的安排下入宮選妃,她的身份並非是梁孫成的養女,她是敕勒一族的公主。世襲琅邪王位的第四年,我帶兵討伐敕勒,在迴去的路上救了昏迷在荒漠的她,當年她隻有八歲,我起先並不知她的身份,所以將她帶到洛陽。原想收留她在琅邪王府,但嘉末看到她後很是投緣,想要將她留在身邊。”


    “當年我曾被司馬穎派人追殺,是梁孫成救了我,而嘉末一直悉心照顧我。所以她提出留她在身邊時,我便答應了。就這樣梁楚兒成了林學士的養女,後來被我們送入宮選妃。”


    想是覺得她應該猜得到之後的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她也沒有再追問,梁楚兒成了大晉皇後,而後與哥哥斛律浚相認,倒戈相向,暗地裏背叛了司馬睿,梁嘉末隻好設計除去她。如果這些是真相,那串玉髓手釧的出現才顯得合理,梁嘉末與梁楚兒也算姐妹一場,留些遺物做念想也不算什麽,可是為何偏偏要選擇留下這串手釧,段靈箐又為何留下那樣的錦帕?


    “你總說梁夫人對你有恩,難不成就是因為她曾經照顧過你?既然這樣為何現在才將她娶入王府?”


    這才是她最終疑惑的地方,鄭阿春曾說梁嘉末十七歲那年出了天花,天花是何其嚴重的疫病,若真是得了此病,梁嘉末很難活下來,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梁嘉末故意以天花為由消失在眾人的麵前。


    果然,司馬睿頓了頓,道:“司馬穎曾經一心想要除去我,當年我無權無勢,她為


    了我隱姓埋名,以歌妓的身份留在成都王府,直到三年後司馬穎被誅殺,若不是她多次探聽到他的動靜,我極有可能喪命。央央,這是我欠她的,她在司馬穎身邊多年,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她為我付出那麽多,我必須好好照顧她。”


    原來如此,梁嘉末該是怎樣深愛著他,才會為了他忍受這樣多的屈辱。最好的年華裏,她為了深愛的男子留在另一個男人身邊,她原本惱著梁嘉末的歹毒,現在卻不知為何覺得難過,對那個表裏不一的女人產生了憐憫,可是趙靜雪又何其無辜,縱然她為了司馬睿付出再多,枉害人命也是不可原諒的。


    這樣想著,她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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