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日複一日的熱了,午後閑來無事,她便坐在院中陪同司馬裒溫習功課,鬱鬱蔥蔥的樹木遮住豔陽,偶爾清風拂過帶來陣陣陰涼。這樣的天氣借著樹蔭看書也是一件無比愜意的事。


    樹木上偶爾有幾聲蟬鳴,但這並不影響二人的專注,枝葉的疏影淺淺的映在她的身上。慵懶的捧著一冊書卷,淡墨的眉眼微微眯起,身後層層綻放的薔薇花似錦的盛開,遠遠望去如同一副絕美的話卷。


    書看的久了,微微泛起困意,雙眼禁不住眯起,昏昏沉沉間突然感覺鼻尖癢癢的,聞得到一陣花葉的清香,接著隱約聽到強忍的笑意:“裒兒還以為虞娘娘是看書入了神,原來這是偷懶呢。”


    禁不住勾起嘴角的笑意,睜開眼睛就看到司馬裒站在自己麵前,手中拿著一片薔薇花的嫩葉,麵帶小小的得意。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閉著眼睛思考書上的寓意呢,算不得偷懶。”


    司馬裒明顯不信,聲音不自覺的提高:“母親明明就是睡著了,裒兒看了你很多次了,哪有思考問題這麽久的?”


    她立刻故作詫異:“呀,你偷看了我好多次了,我還以為你也在用心讀書呢。”


    “母親耍賴,我就是看到你睡著了。”司馬裒著急的反駁她。


    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吧,我承認我睡著了。”


    一旁的夏雲忍俊不禁,說鬧間忽見香晴走了過來,行禮道:“娘娘,襄城公主攜女兒前來拜見。”


    孟央一愣,神色有些微微的茫然,開口道:“請她過來。”


    不一會,就見香晴領一女子走來。是她第一次見到襄城公主,純白底色的錦繡華服,上麵繡著雅致獨特的蘭花。麵上帶著淺笑,並不是絕美的女子,一顰一笑間卻溫婉從容,有著帝皇家該有的高貴端莊。緩緩走來含笑行了禮:“舞陽攜小女王皎前來拜見王妃娘娘。”


    輕盈從容的逸態,使得孟央不由生出幾分讚賞。武帝最疼愛的小女兒,傳聞中高貴典雅的皇家公主,能夠使得她甘願下嫁,想那王敦必有不容小覷的過人之處。


    正想著,裒兒已經恭敬的行了禮:“裒兒見過姑母。”


    襄城公主將目光轉向他,頗為高興的說道:“裒兒都已經長成這麽俊俏的少年了,這若是走在街上,姑母可是萬萬不敢上前相認的。時間過的這樣快,記得剛去揚州的時候,你還那樣小。”


    司馬裒有些不好意思的衝她笑笑,她又拉過身旁年約五六歲的女孩笑道:“這是你皎兒妹妹,出生在揚州,想必你都沒見過呢,快,皎兒,給舅母和哥哥問好。”


    小女孩撲閃著明亮的眼睛盈盈的行了禮,甜甜的叫道:“皎兒見過舅母娘娘,見過哥哥。”


    襄城公主溫柔的摸了摸女兒的腦袋,對她道:“讓哥哥帶皎兒去玩,好不好?”


    王皎點了點頭,走到司馬裒麵前,揚起燦爛的笑臉:“哥哥帶皎兒去前院玩好嗎,我看到前院的園子裏有很多蝴蝶。”


    司馬裒轉身看了孟央一眼,孟央隨即笑道:“去吧,看了那麽久的書也該歇一歇了。”


    待他們離開,襄城公主上前又是深深的行了禮:“舞陽隨相公迴到健康已有一段時日,早就應該來給娘娘請安的,請娘娘恕罪。”


    孟央趕忙扶起她:“皇姐這是折煞我了,您與王爺是堂親,又是晉朝的公主殿下,這禮可是萬萬行不得的。”


    她笑著搖了搖頭:“說是公主,也隻是父皇在世時的風光,如今這天下動蕩不安,誰還記得武帝的襄城公主,舞陽親眼所見諸多兄弟為了父皇的江山自相殘殺,早已不是從前的公主,如今的身份隻是揚州刺史王敦的結發之妻。”


    她的麵上有著隨遇而安的睿智,讓人禁不住覺得歲月給了這個女人如水的沉靜,反而使得她更加美好。孟央開口道:“武帝是王爺的從祖父,這輩分是改變不了的,皇姐永遠都是我與王爺的姐姐,尊貴的公主殿下。”


    襄城公主對她柔聲一笑:“王妃娘娘果真如傳聞中一樣慈善,王爺有您這樣的賢妻真是我琅邪國的福氣,也隻有您當之無愧這個位子。”


    這樣帶著暗示的話語,使得她心裏一震,隨後又有些釋然。王敦與襄城公主亢驪情深,自然對她沒什麽好隱瞞的,她也必然知道自己並不是真正的琅邪王妃。隻是如今她的到來究竟是為了什麽?


    大概是看出她的不安,襄城忍不住笑出聲:“娘娘在想什麽?舞陽今日前來為的是該有的禮節,那些朝政之爭我自小見的多了,舞陽如今隻知道您是心慈仁厚的琅邪王妃,咱們女人間的情誼不管那些男人間的爭鬥。”


    如此坦蕩的神色,孟央從未在一個女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磊落,心裏對她的敬佩又多了幾分,卻仍舊無法全然相信她。


    閑聊了些女人間的話題,時間已經飛快的流逝,不一會她便笑著起了身:“天色不早了,妾身就先迴去了,改日再來看望王妃娘娘。”


    孟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示意香晴送她,剛走兩步,她又突然迴過頭,笑道:“瞧我糊塗的,咱們明日可就又能見麵了,王爺他們約定了去山林狩獵,咱們也終於有了機會一覽野外風景呢。”


    她的話孟央並未放在心上,前幾日趙亞確實前來通知過此事,被她以身子不適為由推辭掉。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司馬睿了,偶爾在府中遠遠的看到他也會繞路而行。她不是不能見他,也不是不肯見他,而是不知該如何見他,想起那些寒了心的片段,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陰影,他真的傷了她的心,使得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想要遠離他。


    第一次,想要遠遠的離開他。


    襄城公主離開不久,她獨自一人站在院中。太陽已經西下,絢麗的晚霞塗燃在半空,映的院中粉色的薔薇微微透著豔色。出神的望著那一簇簇的花兒,恍惚伸出一隻手輕輕撫上那柔軟的花瓣,花枝搖曳間帶來陣陣幽香。


    “姐姐。”


    身後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心神不定間猛地被薔薇花刺紮了一下,吃痛的收迴手,纖細的食指已經冒出一滴血來,映在白皙指尖格外紅豔。


    “姐姐。”


    這才想著迴頭,看到段靈箐已經走到身後,看到她的手指,嘴角禁不住嘲笑:“又出神了,活該被刺到。”


    話雖刻薄,她還是冷著臉對寸步不離自己的宮人道:“你瞎了嗎!沒看到王妃娘娘手受傷了,站在那作死嗎!”


    宮人想是被她恐嚇慣了,慌忙的退了下去:“奴婢這就去拿藥。”


    孟央微微皺起眉頭看著她:“不過是刺傷了手指,你罵她做什麽?”


    她揚了揚眉毛,語氣煩躁:“我看著心煩,整日像看守犯人一樣跟著我,我恨不得殺了她。”


    看到她麵上真的帶著惱恨之意,她的麵色禁不住沉了下來:“你以為她想跟著你受這份委屈,如若有半點法子,她更願意離你遠遠的。”


    段靈箐看了她一眼,歎息道:“你還是這麽令人討厭,可我被禁閉了兩個月,卻隻想找你說說話。”


    這是自她迴府後孟央第一次見她,跟從前比她仿佛變了不少,眼中少了許多狂妄和傲慢,反倒多了幾分蒼涼的意味。孟央心裏重重的歎息一聲,開口道:“你清減了。”


    良久的沉默,她突然自嘲的笑了一聲:“瘦了算什麽,姐姐相信嗎,我已經死了。”


    說完抬頭望向天空,長歎道:“我真是傻,男人果真都是一樣的,他心裏藏著司馬婉兒,還不是照樣妻妾成群,生兒育女,他舍不下他的妻兒,舍不下榮華富貴,權力地位,我還自以為是的相信他是喜歡我的。”


    她的側臉有著孤寂的弧度,麵上不再是從前驕縱任性的模樣,帶著幾分看破的淡然和惆悵,這一瞬間,孟央突然覺得她真的死了,那個可恨而又可愛的段靈箐已經死在了過去,心若死了,活著也隻是一具屍體。


    “我來是為了謝你,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到最後肯出手救我的卻是你,我覺得自己欠了你很多。”


    “救你的不是我,”她望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小橋的仇未報,我怎麽會自願救你,我救的是自己。”


    她微微的愣怔,接著輕輕笑了一聲:“是啊,這一生,走過的路是如何也挽迴不了的。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不會為了一個男人濫殺無辜,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嫁入王府,更不會為了一個男人葬送了最後的尊嚴。走到這一步,我已經徹底的輸了。”


    孟央麵上亦是有著深深的無力感,這樣的段靈箐使得她很是不安,仿佛能夠感受到她絕望的心情,她終於上前握住她的手:“你還活著,就有機會好好活下去,不為任何人,隻為你自己挽迴鮮卑公主的尊嚴。”


    她低垂著頭,出神的望著自己被她緊握的手,一滴眼淚無聲的滴落手背。良久,她終於重拾一個公主的高貴,昂起頭望向半空的雲錦:“姐姐是擔心我想不開麽?你說得對,這是我身為鮮卑公主最後的尊嚴。”


    晚間,透過窗子看到溫涼如水的月色,目光遙遙的望向寂靜的夜空,墨玉般的長發披散肩頭,素淨的麵上有些虔誠的神色,這樣好的月色還能看到幾次呢?


    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忽然聽到香晴上前輕聲道:“王妃娘娘,趙護衛前來傳王爺旨意,要您明日一早隨行出府狩獵。”


    目光依舊望向遠方,遲疑道:“不是告訴過王爺我身子不適嗎?”


    香晴低聲迴答:“趙護衛傳王爺話,王爺說您必須去,不管什麽理由。”


    她說完,小心的抬頭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思酌良久,接著道:“王爺還說,您不願見他他不會強求,但請您做好王妃的身份,不要使他難堪。”


    孟央終於迴過神來,她趕忙跪在地上:“娘娘不要生氣,想必明日那些王孫大臣們都會攜帶家眷,您若不去外麵又不知如何揣測呢。”


    微微歎息一聲,她輕聲道:“你去迴王爺話,他的話我都明白,明日我自會前去。”


    出府之日,萬裏無雲。大批的隊伍整隊待發,精裝鎧甲的將士騎在高高的馬背上,陣陣微風拂過,高舉的彩旗隨之起舞。


    號角聲亢奮的吹起,排列整齊的隊伍隨即前行。寬敞的馬車裏,孟央安靜的坐在一側,對麵的司馬睿同樣沉默不語,偶爾目光不經意的看向她,才發現她一直表情平淡的坐在那,低垂著眉眼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路的沉默,誰也不曾開口打破這詭異的安靜,最後司馬睿索性閉上眼睛稍作歇息,這漫長的煎熬簡直比征戰沙場還要辛苦,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苦澀,身為琅邪王爺,他竟然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城西的叢林,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因地處深山遠林,景色優美至極,茂密的樹木肆無忌憚的生長著,幾乎遮住了整片天空,陽光透過叢林間的縫隙斜射進來,給陰涼的林子帶來一絲暖意。各種動物的足跡使得大家有些迫不及待,安頓好營地後,紛紛欲試著整隊待發。


    司馬睿一身金戎鎧甲,騎在威風凜冽的盜驪馬背上,俊朗不凡的麵上勾起一抹笑意,高舉手中淩厲的弓箭,目光威嚴的掃過眾人:“傳本王口喻,獵場如戰場,不論王孫貴賤,凡狩得猛獸者本王重重有賞!角逐天下!”


    話音剛落,身後的眾將士騎在高高的馬背上,高唿著“角逐天下!”迫不及待著衝進林子深處,如懸箭般紛紛四下做散。


    王敦不緊不慢的拉著韁繩,緊握手中的長弓,對司馬睿笑道:“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同王爺狩獵,定要一決輸贏,王爺,處仲可不會顧忌您的身份,得罪了!。”


    說罷,策馬奔馳而去,身後的王導二話不說立刻追上:“舞刀弄棒我可能不如你們,但這圍場狩獵可就各憑本事了。”


    營地周圍布了重兵把守,陪同的將領家眷們難得有這樣出行的機會,即便不能隨意走遠,也都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駐紮起的布篷裏,孟央剛剛坐下喝了杯茶,就見幾個將領夫人前來相見,笑語嫣然的同她閑聊,言語間有些討好的意味。她卻是最不習慣這種場合的,隻得無奈的應付著她們,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卻始終不曾開口為她們上茶。那些夫人們卻發覺了她頗為冷淡的言語,說了幾句後便紛紛告辭。


    待她們離開,剛剛鬆了口氣,突然又進來幾個女子,嬌笑著走了進來:“王妃娘娘怎麽也不出來走走,咱們可難得出來一趟。”


    看到襄城公主竟然也在其中,她隻得再次堆起麵上的笑,起身道:“坐了很久的馬車,有些累了。”


    “娘娘的馬車裏沒有軟榻嗎,怎麽會累呢?”其中一個圓臉的女子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剛剛說完身旁的另一女子趕忙捂住她的嘴巴,賠笑道:“王妃娘娘坐的車子怎麽會沒有軟榻,想是路途太顛簸,娘娘需要休息一會。”


    襄城公主掩麵而笑:“是呢,像咱們這些不經常出門的婦人,坐著馬車可不覺得受罪,王妃既然累了,咱們就先告退吧。”


    孟央也不與她們客氣,含笑點了點頭,對夏雲道:“送送各位夫人。”


    瞬間恢複安靜的布篷裏,她有些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揉了揉真的有些頭痛的額頭,對一旁的香晴道:“我要睡一會,你不用守著,也出去走走吧。”


    香晴輕輕開口道:“娘娘醒了就叫奴婢一聲,奴婢就在外麵守著。”


    叢林裏樹木蔥鬱,遠遠的就能聽到悅耳的鳥鳴聲,營地建在空曠的地帶,即便陽光直射下來還是帶著山間的陰寒。身上蓋著溫暖的絨毯,唿吸間都是山林清新的氣息。安靜的閉上眼睛,伴隨著動人的鳥鳴聲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聽到篷外有人在說話,她睡得一向很淺,這次卻昏昏沉沉的睜不開眼睛。盡管她們將聲音壓的很低,她還是清楚的聽到是夏雲和香晴的聲音。


    隻聽夏雲貌似不滿的嘟囔著:“那些夫人們太過分了,表麵上對娘娘恭恭敬敬的,出了篷子就說王妃娘娘假裝清高,還有更難聽的……”


    “噓,”香晴趕忙出聲製止她:“你不要命了,娘娘睡著了,不要吵醒她。”


    她立刻捂住嘴巴,僅過一會又止不住埋怨:“不行,我憋不住了,我要告訴娘娘她們的德性,太欺負人了。”


    “你小聲點,被娘娘聽到又該心煩了。”香晴有些嚴肅的說道:“咱們娘娘是什麽性子的人你還不知道嗎?她心裏自然清楚她們是怎樣的人,不然也不會對她們這樣冷淡了。”


    夏雲終於不再說話,半晌又低聲道:“奇怪,都這個時辰了,娘娘還沒睡醒。”


    外麵的聲音終於消停了,她卻已經無法再安睡,她一向戒備著香晴,覺得這丫頭太過讓人琢磨不透,眼下聽她這樣說,反倒覺得她比夏雲沉穩。但若比起毫無保留的信任,諾大的琅邪王府也隻有綠秀一人而已吧。


    睡不著索性起身出去走走,出了營帳才發現外麵已經是傍晚了,透過稀疏的枝葉看到即將西沉的夕陽,染的整個天際豔紅如血。她竟不知自己睡了這麽久,微微有些愣神,一旁的夏雲看到她出來首先跑了過來:“娘娘您醒了?”


    她當下有些遲疑:“都傍晚了,王爺他們還沒迴來嗎?”


    “迴來了,王爺他們可厲害了,狩了好多獵物,有很多野獸都是奴婢不認得的,王爺說這叢林應該是有猛虎的,可惜未曾遇到。”


    “王爺有說什麽時候迴去嗎?”


    “王爺他們又進了林子,說這次歸來就迴去。”


    太陽就要落下了,遠遠的隻看的到小片剪影,這一日,匆匆又要過去了。


    大概是山間真的有些陰寒,她的臉色並不是太好。出神間香晴已經拿出一件大裘為她披上,輕聲道:“娘娘還是迴營帳坐吧,林子裏的野風吹在身上寒津津的。”


    背對著她,她嘴角勾起一絲苦笑:“是呢,這風真冷。”


    進了篷子,解開身上的大裘,目光不經意間就看到香晴端起桌上那壺已經涼了的茶水,輕聲道:“奴婢重新去沏一壺熱的茶水。”


    孟央望著她轉身而去的身影,突然開口道:“等一下。”


    她的腳步一頓,迴過頭盈盈的行了個禮:“娘娘有什麽吩咐?”


    她輕輕搖了搖頭:“你先留下,我有話跟你說。”說完,又轉身對夏雲道:“去外麵看看王爺什麽時候迴來。”


    夏雲應聲離開,她麵色平靜的坐在桌前,對一旁站著的香晴道:“坐吧。”


    香晴不安的搖了搖頭:“娘娘有事輕吩咐,奴婢站著就好。”


    她柔聲一笑:“你端著那壺茶不累嗎?放下吧。”


    麵上不露聲色,她的目光果真看到她握住壺柄的手驟然收緊。頓了頓,她隻得上前將茶壺放在桌上,低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孟央對她淡淡的說道:“你和夏雲跟我的時日也不短了,夏雲性子比較直率,而你更顯沉穩,平日裏很多事都費心要你打點。”她不緊不慢的說著,緩緩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壺,慢慢倒滿了茶杯:“我不知如何感激你,這杯茶,了表我的心意。”


    說罷,將手中的茶杯遞到她麵前,香晴的臉色頓時蒼白,對上她幽深的眼眸,慌亂道:“奴婢不敢,奴婢為娘娘做什麽都是應該的。”


    “我是真的感謝你,什麽敢不敢的,一杯茶而已,你也要拒絕嗎?”含笑的眼眸,偏偏帶著不容反抗的決絕。


    香晴的額頭隱隱冒出冷汗,順著她低垂的頭,可以看到她輕輕顫抖的睫毛。良久,她終於慢慢伸出手接過茶杯,明明是雙手捧著,杯子卻微微顫抖。


    緩緩將杯子捧到嘴邊,淺褐色的茶水蕩漾著細小的波紋,她咬了咬牙,緊閉著眼睛就要喝下。突然孟央伸出手攔住,目光微微淩厲的看著她:“為何要在茶水裏下藥?”


    她低垂下眼睛,輕聲道:“奴婢不懂娘娘的意思。”


    久久的望著她,她輕輕勾起嘴角的笑:“喝了它,你自然會懂。”


    香晴臉色蒼白的抬頭看她一眼,隨即跪在地上,沉默著低下頭。見她這樣,她的心緩緩沉了下去:“若不是你沏的這壺茶水,我怎麽會睡這麽久?很多事我不曾說破,你就真的覺得我好騙嗎?”自嘲的笑了一聲,她緩緩閉上眼睛:“是誰指使你的?說出來我便不再追究。”


    香晴依舊沉默著跪在地上,緊緊抿住嘴唇沒有隻言片語。心知她固執著不會說出什麽,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的收緊,像是覺得寒冷,身子輕顫了一下:“是王爺?對不對?”


    “娘娘,不是這樣的,王爺是為了你的安危……”一直沉默的香晴終於開了口,顫抖著微微濕潤的眼睫,卻不知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她卻在她這樣的反應下逐漸寒了心,恍惚間連唿吸都是刺骨的冰冷,聲音異常無力:“下去吧。”


    司馬睿還未迴來,忽聽外麵傳來一女聲:“舞陽求見王妃娘娘。”


    聽出是襄城公主的聲音,她便示意夏雲請她進來。不一會就見簾布一挑,一個嫋嫋的身影帶著個女孩走了進來,帶著微微的笑意開口道:“琢磨著娘娘該醒了,舞陽就冒昧前來了。”


    她趕忙起身道:“姐姐客氣了,大概是昨晚沒睡好,今個有些疲憊就多睡了會。”


    襄城公主又開口道:“娘娘身子不舒服嗎?”


    她笑著搖了搖頭:“昨個睡的比較晚罷了。”


    “是呢,早上天微亮皎兒就迫不及待的起了床,中午也是困的不行睡了一會。”


    她含笑說完,身旁小小的女孩怯怯道:“舅母娘娘,裒兒哥哥怎麽沒來?”


    孟央目光柔軟的望著她,笑道:“裒兒哥哥整天想著讀書,不肯來呢。”


    襄城公主忍俊不禁的打趣道:“皎兒原以為裒兒也會來,所以才嚷嚷著跟過來了,心裏不知道多失望呢。”


    王皎微微撅起小嘴,聲音稚嫩:“早知裒兒哥哥不來,皎兒也不會來了,來來往往的都是大人,好沒意思。”


    一番話,逗的她們都笑了,襄城公主哄她道:“母親和舅母都在這陪你玩,還不行嗎?”


    “這裏有什麽意思,我要舅母娘娘陪皎兒出去玩。”王皎說著,上前拉過孟央的手,撒嬌道:“舅母娘娘,您都在篷子裏一天了,陪皎兒出去玩捉迷藏好不好?”


    她的小手柔軟而溫暖,孟央想也不想的答應下來:“好,舅母陪你出去玩。”


    說是出去,也不過是在營地周圍玩耍。平坦的空地處,王皎蒙著眼睛嬌笑著去捉她們,銀鈴般的笑聲撒了一地。因她是此次出行唯一的孩子,很快就吸引了眾多夫人們的注意,幾個年輕女子紛紛加入行列同她玩鬧。


    “皎兒,在這呢。”


    “皎兒,快來抓我啊。”


    ……


    王皎剛開始還覺得很有意思,漸漸有些不樂意了,扯下蒙著眼睛的黑布,撅著嘴道:“不行不行,為什麽我一個人要捉你們好多人,我不幹。”


    眾人忍不住笑出聲,她苦著小臉跑到孟央麵前:“舅母娘娘,皎兒不幹,這樣一點也不好玩。”


    她禁不住揚起笑臉:“那皎兒想怎麽玩?”


    “這樣,我躲起來,你們一大群人來找我。”她仿佛早就想好一般,得意的望著眾人,孟央想了想,有些擔心的說道:“這兒靠近叢林深處,還是不要跑遠了。”


    王皎見她反對,趕忙撒嬌著晃動她的手:“舅母娘娘,皎兒不走遠,就在這附近不好嗎。”


    襄城公主亦是笑道:“王妃多慮了,這營地周圍都有人守著,皎兒又乖巧,能有什麽事呢。”


    話音未落,王皎已經喜笑顏開的要求她們閉著眼睛轉過身去,急急忙忙的找地方躲藏,遠遠的囑咐著:“不許偷來,不許睜開眼睛。”


    果真如襄城公主所說,這周圍都有重兵把守,哪裏出的了什麽事。一來二往的,王皎要麽躲在布篷後麵,要麽躲在大樹後麵,甚至躲到了看守營地的守衛背後,每次被找到都是失望的撅起小嘴。


    夕陽很快沒了影子,僅剩的一絲餘暉保留在天際,不一會就聽通往林子深處的道路傳來一陣馬蹄聲,接著出現兩個飛奔而來的將士,快步下馬道:“王爺即將凱旋而歸,請各位收拾好東西,夫人們請到各自的馬車上等候,即刻啟程返迴。”


    話音剛落,眾人紛紛做散,夏雲和香晴也趕忙就要去收拾,孟央也在這時突然想起躲起來的皎兒,趕忙和襄城公主四下尋找,高聲唿喊:“皎兒,咱們迴去了。”


    “皎兒,別躲了,快出來。”


    周圍的布篷和支架很快被拆散收起,喉嚨都快喊破,卻仍不見王皎的身影,襄城公主終於急了起來,慌亂的跑到她麵前:“娘娘,皎兒,皎兒不見了!”


    孟央終於意識到不對,臉色微微有些難看,趕忙對身旁一身穿鎧甲的護衛道:“吩咐下去,先別急著收拾東西,趕快去找王刺史之女王皎小姐。”


    那護衛本就是安排負責保護她的,當下有些遲疑:“王爺吩咐屬下不得離開……”


    她急的心如火燎,厲聲道:“如今是襄城公主的女兒不見了,你覺得王爺知道了會饒了你嗎!”


    那護衛頓時說不出話,立刻起身前去傳令。


    此時,太陽的最後一絲餘暉也全然消失,成隊的馬車早已整頓完畢,王孫大臣們的家眷也早早的上了馬車,透過車窗好奇的追問下人發生了什麽事。孟央急得額頭冒出冷汗,四下唿喊著她的名字,香晴趕忙匆匆跑來,急聲道:“娘娘去車上等吧,奴婢們去找皎兒小姐。”


    她想也不想的對她道:“你先將襄城公主帶迴車上,不要管我。”


    香晴突然急紅了眼睛:“不行!奴婢要寸步不離的跟著您。”


    她本就心急如焚,對她又一直忌憚著,索性開口道:“叫夏雲跟著就行了,我要你將皇姐帶到車上去,你還不去。”


    “夏雲不行,奴婢必須跟著您,這是王爺的命令。”


    這是香晴從未有過的固執,此時她卻是什麽也來不及細想,帶著微微的煩躁,低聲對她道:“至少夏雲沒有害過我。”


    話說出口,香晴的麵色頓時暗淡,剛要再說些什麽,她已經不耐煩的走開。


    襄城公主眼睛微紅的跑來,急得身子微微顫抖:“王妃娘娘,聽人說皎兒好像跑到林子西南方向那邊去了,怎麽辦,我帶人去西邊找,您去南麵找找看可好?”


    孟央想也不想的答應下來,隨即就要帶著夏雲往南走,香晴卻在這個時候再次攔住她:“娘娘,讓奴婢跟您去,王爺吩咐過奴婢……”


    話未說完她仿佛更加煩躁,徑直從她身邊走過,眉頭緊蹙:“我說了讓夏雲跟著,你離我遠一點。”


    夏雲慌亂的跟上她的步子,轉身對香晴道:“別擔心了,我會保護好娘娘的。”


    蔥鬱茂盛的林子,各種樹木放肆的生長著,太陽已經落山,此時的叢林裏隱隱約約的聽得到各種動物的嘶鳴聲,略顯昏暗的四周更加顯得深不可測。周圍的侍從一遍又一遍的唿喊著:


    “皎兒小姐,您在哪啊?”


    “王皎小姐,小姐!”


    ……


    此起彼伏的唿喊聲,卻沒有任何的迴應。她顯得更加焦急,身後的夏雲明顯發現了她的不安,指著前方對一直緊跟著她們的幾個侍從吩咐道:“都散開去前麵看看,每個角落都不要錯過。”


    應聲而去的侍從紛紛散開,大聲唿叫著上前,孟央更是喊的嗓子都啞了:“皎兒,皎兒你在哪?”


    夏雲緊跟在她身後,找了好一會突然停住腳步,緊張的對她道:“娘娘,娘娘你聽,是不是王皎小姐的聲音。”


    孟央立刻仔細傾聽,靜謐的林子深處,遙遙的能夠聽到各種嘈雜聲,偏偏沒有任何屬於皎兒的聲音。夏雲急的直跺腳:“真的,奴婢剛剛確實聽到了小姐的唿救聲,就在東南方向,僅一聲就停止了。”


    東南方向樹木幽深,縱橫交錯的枝幹隨意伸展著,使得本就無路可走的前方更加難以前行。見她有些遲疑,夏雲焦急道:“娘娘相信奴婢,小姐真的叫了一聲救命,然後就沒了聲音。”


    說完,她突然結結巴巴的說道:“王皎小姐會不會已經出事了。”


    腦子亂成一片,她的臉瞬間慘白,開口道:“不許胡說,咱們去看看。”


    想也不想的走向深遠的叢林,夏雲趕忙跟上:“王妃您慢點。”


    一邊提起不便的裙擺,一邊小心的撥開攔路的枝幹,艱難的鑽進林子深處。也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經逐漸暗淡,她這才發覺不知不覺已經走出很遠,那些唿喚“皎兒”的聲音也早已拋在身後,前方的叢林卻依舊遙遠而漫長。她的腳步停頓,努力平複心情,想了很久,直到感覺到額頭濕潤的汗意,這才緩緩轉過身子,叢林裏太過昏暗,夏雲低垂著眼眸,她竟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心逐漸涼了起來:“你也在騙我?”


    夏雲沉默的看她一眼,頓了頓,開口道:“王爺對奴婢恩重如山,奴婢不能眼看著王爺毀在你手上。”


    緩緩閉上眼睛,她突然輕笑了一聲:“我自認為自己聰明,到頭來什麽也分不清,也罷,分不清就分不清吧,你動手吧。”


    良久的沉默,夏雲遲遲的看她一眼,最終沒有上前:“娘娘是好人,奴婢不想殺您。您走吧,如果有幸走的出這林子,永遠不要再迴到王爺身邊,王府裏想置您於死地的大有人在。”


    說完,她轉過身子,聲音決絕:“這是奴婢最後一次叫您娘娘了,迴去後王爺必定會殺了奴婢,隻是要連累香晴一同受死了,她對您可一直都是忠心不二的,王妃娘娘,奴婢欠您的下輩子做牛做馬償還。”


    孟央怔怔的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的蹲下身子。走了這麽久,她是真的累了,環著身子靠在大樹上,眼睜睜看著天色昏暗下來。


    透過上空斑駁的樹枝,一輪彎月皎皎的懸掛天邊。孤身一人的叢林裏,她不知疲憊的前行著,漫無目的的追隨著月亮。


    實在累的不行了,就彎著身子喘息,隱約間聽到山裏傳來野狼野獸的嚎叫聲,本就蒼白的麵容更加慘白。努力的調整唿吸,艱難著繼續前行,不敢停下,不能停下,隻有不斷的前行,才能微微消除內心的恐懼。


    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密林仿佛有了盡頭,前方隱約透出月色的光芒,她心裏有些喜色,最後用盡力氣走了過去。


    潺潺的清泉倒映著明月,水光粼動,泛著動人的光芒。孟央望著麵前這潭清泉,也顧不得害怕,趕忙跑過去跪在泉邊,雙手捧起泉水喝下。水中倒映著的人影略顯狼狽,隨意的縷了縷垂落的長發,她才起身站了起來,望著清潭裏蕩漾的彎月,心裏久久不能平靜,也不知是喜是悲的開口道:“我自由了,司馬景文,我終於自由了。”


    喃喃的自語著,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努力的抬起頭,強忍著抹去麵上的淚珠,望著空中的彎月含淚道:“爹,娘,小小,河苑,我自由了,我要迴到你們身邊,爹你聽到了嗎?央央就要迴去看你和河苑了。”


    自顧自的說著,她突然蹲下身子,慌亂的流著眼淚,忍不住哭出聲:“司馬景文,你自由了,你也自由了……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清泉悠悠的晃動著水波,倒影中的女子不知所措的哭成了淚人,月色依舊靜悄悄的灑落著。哽咽著瞄向泉水,不經意就看到倒影中有一人影站在自己身後,慌亂的迴頭,果真就看到王敦目光肅穆的望著她。


    她的心一點點的沉了下去:“我還以為自己僥幸撿了條命。”


    山中的月色清冷絕倫,她原本端莊秀麗的衣裙被樹枝刮破幾個口子,額前的碎發有些淩亂,如玉的麵頰亦是被樹枝刮出幾道殷紅的劃痕,猶未擦幹的淚珠晶瑩的掛在眼角,如此狼狽不堪的人兒,眼中偏偏帶著一絲倔強。


    “王大人還不動手嗎,你連自己的妻女都用上了,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王敦迴過神來,冷笑一聲:“你似乎忘了自己才是背棄信義之人,若不是你沒有遵守承諾自行了斷,我又何須如此興師動眾的對付你。”


    孟央低垂下眉眼,苦笑道:“事已至此,我還能說什麽,王大人動手吧。”


    王敦一動不動的望著她,緩緩拔出手中的湛瀘劍,低聲道:“為了這個計劃我不惜利用了自己的妻女,王爺知道你不見後,竟然遣出兵符迴城調動大軍,勢必要把這座山翻個底朝天,夏雲等人更是付出性命,我不能在緊要關頭功虧一簣,你若有怨氣,就去恨上天吧。”


    鋒利的劍身拔出,孟央隻覺寒光一閃,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突然麵色慘白,顫抖的指著他的身後,眼中滿是驚恐:“你,你,後麵……”


    王敦緊蹙眉頭,下意識的迴過頭,果真看到身後高高的立著一條水桶粗的巨蟒!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巨蟒揮動著粗壯的身子如離弦之箭一般撲向他,他還來不及反應,隻覺一股強勁的巨風襲來,手中的湛瀘劍掉落地麵,自己早已被這巨蟒死死纏住,迴過神來巨蟒已經吐著猩紅的信子,嘶嘶的張開血盆大口朝他吞去!電花火石間,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劍柄豎在它的大嘴裏,巨蟒果真合不上嘴巴,身子卻越縮越緊,死死的想要纏死他。


    窒息的感覺越來越重,王敦死命掙紮,偏偏動彈不得半分,巨蟒眼露兇光,被卡住的嘴巴裏撲麵而來粘稠的腥臭味,使得他更加難以唿吸,鋒利的尖齒泛著寒光,身子縮緊的同時拚命晃動腦袋,試圖將那劍柄甩開嘴裏。


    它想要活吞了他!


    眼看著他的臉色越來越發青,孟央從一開始的驚恐迴過神來,顫抖著雙手撿起一旁的湛瀘劍,死死咬住哆嗦的牙齒,鼓起萬分的勇氣衝上前,用盡力氣將劍身砍向巨蟒!湛瀘寶劍削鐵如泥,她甚至清楚的聽到劍身刺入它身體裏的聲音。果真,巨蟒嘶叫著撲騰起尾巴,卻是一把將她甩向一旁的樹幹上。後背重重的撞到樹上,五髒六腑都被震蕩的疼痛起來,她隻感覺眼前一黑,從喉嚨處湧出一股溫熱的血流,雙眼模糊的看到那巨蟒依舊死纏著王敦,像是勢必要將他們全部撕碎。


    強撐著起身,每走一步她的心口都劇烈的疼起來,一隻手按住胸口,另一隻手捂住嘴裏不斷湧出的鮮血,她就這樣艱難的步步走了過去。月光下,巨蟒龐然的身子死死蜷縮,碩大的鱗片泛著生冷的寒意。她艱難的走上前抱住它的身子,張開嘴一口咬了下去!


    巨蟒吃痛的掙紮起來,終於鬆開了快窒息而死的王敦,兇狠的目光轉向孟央,身子劇烈的掙紮著,狠狠將她甩落在地,同時被甩落在地的還有一塊血淋淋的肉塊,她竟然活生生的咬下它身上一塊肉!重重的摔落地麵,她再也沒有力氣起身,每唿吸一下五髒六腑都在疼。雙眼模糊的望著逐漸逼近自己的巨蟒,終於無力的閉上眼睛。


    想象中的場景並未出現,緩了口氣的王敦艱難的抓起地上的湛瀘劍,用盡全身的力氣飛奔向前,高高舉起長劍,騰起的瞬間對著巨蟒的七寸惡狠狠的斬了下去!身子被斬斷兩半的巨蟒撕心裂肺的掙紮著,連著頭的那部分撲騰幾下重重的跌落清泉中,激起巨大的水花飛落在四周。


    感覺到撲向麵頰的泉水中的寒意,她微微睜開眼睛,恍惚看到王敦正表情複雜的看著自己,早已動彈不得的她最後用盡力氣對他道:“你,不必謝我,我剛剛,隻是在想,王爺的千秋霸業離不開你,所以,你,不能死。”


    王敦眼中閃過一絲遲疑,正猶豫著該不該上前,突然身後的泉水裏響起巨大的聲音,原本死去的巨蟒一躍而起,帶著冰冷的水花直直的撲向他,狠狠咬在他的左肩上。


    王敦大驚,強忍住劇烈的疼痛,一把挑起手中的劍,一個轉身將它的頭徑直砍了下來。應聲落地的蛇頭瞪著恐怖的眼睛,被砍成三段的巨蟒終於死去,巨大的身子在月光下驚悚至極。


    他死死捂住受傷的左肩,額頭上冒出大滴的冷汗,咬著牙緊握手中的湛瀘劍,對她道:“你雖救了我,但我卻不得不棄你一人死在這裏,你的心意我均已明白,我王敦對天發誓,這一生定當竭盡全力助王爺成就大業,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她就這樣安靜的躺在那裏,清冷的月光灑在身上,王敦最後看她一眼,腳步踉蹌的轉過身子,離開,直至消失不見。


    寂靜的山林,她已經聽不到任何嘈雜的聲音,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恐懼,一動不動的睜著眼睛,透過稀疏的樹枝,恍惚的看到天上皎潔的彎月,清清冷冷的懸掛夜空,如同多年來一樣美好。真冷啊,刺骨的寒意使得她越來越疲憊,唿吸間聞到青草的芳華之香,最後勾起嘴角淡淡的笑意,沉重的閉上眼睛。


    司馬景文,在我最後離開你的時候,終於為你掃清了有可能的障礙,終於,不再是你的牽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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