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繁星滿天,窗外的芍藥花隨著晚風輕輕搖曳,送來陣陣清香。我托著下巴在桌前翻書,從宮廷正史到民間野史,對於一百年前的那場宮變無一例外地都是幾筆帶過,沒有過多記載。

    麵前攤著一本《靈神外傳》,是我近日讓展眉去宮外的書攤上淘來的,講的是曆代神獸的傳奇故事,沒想到最後一頁竟然還記著幾行有關將離的事跡:

    “七王之亂後,二王子連執政,新有神獸自芍藥中降生,名將離。然將離獸自出世後神跡不顯,無知無覺,行如軀殼。將離五十年,神獸失蹤,自此下落不明……”

    我看了之後不禁長籲短歎,心道要不是我白十七被人幹掉之後剛好穿到這隻神獸的身體裏,這悲催的將離還指不定窩囊到什麽時候。

    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我用發簪撥了撥燈芯,正準備換一本書繼續看,窗外突然黑光一閃,一隻黑鳥落在案前。

    自從上川近離開王都之後,這隻黑鳥每天晚上都會飛來,帶來一張紙條。最初的幾天我都是將紙條拆下來直接撕碎扔進恭桶,後來忍不住好奇,想知道上川近究竟都給我寫些什麽,於是才拆開來看。

    上川近告訴過我,王與神獸之間存在感應,所以他能用王令直接與我對話,但是知道我不喜歡,因此以後便用這隻玄鳥和我傳遞消息。

    我拎起玄鳥的爪子將紙條拆下,但見今天上麵隻簡簡單單寫著一句話:

    臥龍山已入了秋,前幾日經過教場,突然想起你射箭的樣子。

    他每天都這樣,寫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給我,有時說自己午飯吃了什麽,有時又跟我說他備戰的情況,糧草到了哪裏,兵將準備調到哪裏,倒是沒把我當做外人,似是完全不怕我將這些信息捅給上川連。

    我照例將紙條用燈火點燃,看著那白紙一點點化為灰燼,這時聽到有人敲門,黑鳥則一閃不見。

    杏兒端了一碗蓮子羹進來,說是二殿下聽說慈美人近幾日夜讀勞累,特意派人送來的。我接過蓮子羹,用勺子舀了一點放進嘴裏,香甜微澀,甘苦留香。

    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首詩,想不起全部,隻記得最後一句是“蓮子清如水”。

    蓮子清如水。

    憐子情如水

    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仿佛又迴到了小時候,教官給我講解這句詩的情景。

    杏兒退出去之後,玄鳥又閃身現了出來。它每天送完信都會留下

    來待一會兒,仿佛是期盼什麽,我也不理它,有時候心情不好還會抓住它直接扔出窗外。但是這一日我卻看著它那對亮眼睛思量許久,迴憶起昨天上川連跟我說過的話,慢慢提起筆來,找了張紙條寫了幾個字。

    那玄鳥看到我拿著紙條看它,激動得爪子都微微顫抖,蹦躂了幾下湊到我麵前。

    果然可以迴信啊!我挑著眉看那隻玄鳥,覺得這東西倒是稀奇,然後將紙條綁在它腿上。

    本以為玄鳥送信至少要一天的時間,誰知它離開才僅僅半刻鍾的功夫,便又身姿一閃地高揚著美麗的頭顱出現在我麵前,帶迴一張新的字條。我將字條打開一看,果然是上川近的迴複。

    剛剛問了他一味草藥的藥性,以及與其相生相克的其他藥材。上川近的迴複極其詳盡,筆跡流暢,一看便知是成竹在胸。

    看來他也精通醫術,以前倒是沒發現。於是我想了想,再次提筆寫道:以前聽莫遷說,你有一百年的記憶空白,是真的嗎?

    然而這一次,等了許久,卻沒有迴音。

    桌案上放著的那碗蓮子羹已經涼透了,我無聊地又撥弄幾下吃了兩口,就在這時,房間裏突然有人說話:

    “阿慈。”

    上川連不知何時已站在我身後。

    我拿湯勺的手抖了抖,大晚上的怎麽平空跑來嚇人呢?將瓷碗放下,轉過身看上川連,卻在抬頭的瞬間看見了他的目光。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

    上川連自己也許並沒有意識到,他和上川近不一樣,是個很容易暴露自己內心的人。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有膽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動。

    我看著他那平靜如常,卻陌生到讓人心寒的眼神,不動聲色地矮身喚了聲“殿下”,慢慢向書架邊挪去,心裏猶在思索究竟哪裏漏了破綻。

    “阿慈最近常常讀書直至深夜,都讀了些什麽,也說給我聽聽?”上川連很專注地看著我,負手一點點靠近。

    我若無其事地用指尖掠過一排排書,從右邊數第五排第三個格子,左數第四本……

    “隻是讀了些醫書而已。”我微笑著迴答,將那本書從書架上拿下來。

    “阿慈最近變了很多,會看著我,會對我笑,會去我的書房送點心,會與我談論國事,我原以為終是我的真心打動了你……”上川連語氣輕柔到幾乎是自言自語,目光緩緩地移向桌上那碗蓮子羹,眼中竟有著難以言喻

    的悲傷與自嘲。

    然而隻是那麽一瞬間的落寞,他猛然看向我,幽深的眼中似是燃燒起地獄的魔火,恨不得化為火龍將我吞噬,垂在身側的右手不著痕跡地緩緩翻轉,掌中幻出赤紅的烈焰,。

    “你裝的很像,我幾乎就被你騙了,隻是你犯了個愚蠢的錯誤。”他一步步走近我,左手一揮,屋子裏的所有門窗嘭地一聲封死。

    他的周身散發出森森的寒氣,暗紅色的長衫下擺隨著屋子裏越來越強大的氣場飄揚飛舞,如腥紅色的曼珠沙華。

    “阿慈,她從來都不吃蓮子。想要偽裝成她,怎麽可以連這個都不知道呢,我們尊貴的神獸……”上川連的眼睛眯起,右臂猛地向前一甩,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四個字,“神獸將離!”

    一個碩大的火球夾帶著炙熱的氣流迎麵襲來,恨不得將一切焚為灰燼。我可以感覺到那一股一股的熱浪不斷向我湧來,立刻將手中那本書向他擲去,裏麵是淬了毒的飛鏢。上川連念訣一擋,將飛鏢悉數攔在半空。

    原也沒打算能傷到他,隻是他這樣一收法勢,猙獰的火球在半路停滯了片刻,我抓住這瞬時的機會,摸到書架上藏著的繩索,用力一拉,將身體帶離地麵,躍上房梁,迴身又向他擲出幾隻飛鏢,然後用肘部猛力撞擊屋頂。

    上川連這次甚至不屑於用魔法去接我的飛鏢,隻是用金屬護腕將飛鏢擋掉,斂襟輕蔑地看著我冷笑:“怎麽,堂堂神獸竟隻會用蠻力,連個像樣的大魔法都放不出?”

    細碎的木屑和厚重的塵埃隨著我的撞擊紛紛揚落,嗆得我猛咳,我卻管不了那麽多,絲毫不敢停歇,木製的頂棚終於被我撞破一個洞,我拚命地扒開幾片房瓦,閃身鑽了出去,在屋頂還沒站穩,腳下突然炸開,隻見上川連口中正飛快地念訣,一個又一個帶有巨大衝擊力的光球向我執來。

    我左躲右閃,倒是沒被他擊中,但眼看著腳下的屋頂被上川連轟成了馬蜂窩,我便再無落腳的地方,心中一急,向下麵高聲喊道:“上川連,你可知慈美人本尊現在何處,不怕這樣炸下去倒塌了房屋將你的心肝活埋?”

    上川連眼中有滔天的震怒,俊朗的麵容幾近扭曲。雖然他看向我的目光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手中的攻勢卻仍和緩下來,我抓準時機踩著屋簷一路飛奔,向王宮外逃脫,卻聽上川連在我身後高聲向趕來的侍衛吩咐道:

    “追刺客!不論死活,決不能放出王宮!”

    安靜的夜晚被火光

    點燃,亮如白晝,我孤身一人在越來越多侍衛間躲閃周旋,身上的飛鏢已經用完,如雨的箭矢在我身後如影隨形。因為已經很多天沒有再服過換溶液,我的身體正在一點點恢複原本的樣子。

    衣服已被汗濕透,散碎的發絲緊緊貼在額頭上,身上已經有無數道細小的傷口,翻過一座座宮殿,城牆,這蒼涼的黑夜裏,火把的映射中,放眼望去,卻是看不到邊際的茫茫殿宇,如一頭蟄伏的猛獸,張著巨口等待著將我吞沒。

    四處都是火光流動,人聲嘈雜,紛擾的士兵口中高唿“抓刺客”,像圍獵一頭野獸。

    終於,我被圍困到一間小亭子裏,手拿一柄匕首,身上浸染了鮮血,也分不清是我的還是別人的。已經放倒了很多人,估計也不小心弄死了幾個,不知道又要遭到多少反噬。

    我氣喘籲籲地警惕著,腦子卻在飛快轉動,既然上川連知道我的身份,喊的卻是“抓刺客”,那麽……

    包圍著我的侍衛們都被我一身的煞氣所迫,猶豫著不敢靠近,僵持了一會兒,總算有一兩個膽子大的手舉長劍向我攻來,我卻高聲喝道:

    “大膽狂徒!竟不認得神獸真身!還不退下!”

    那正欲攻上來的幾個人止住了動作,麵麵相覷。

    “休聽她胡說!神獸乃聖靈所在,法力強大,慈悲仁善,怎麽可能像她這般?”其中一個侍衛首領反駁道。

    “就是,殺了我們那麽多兄弟!怎麽可能是神獸大人!”

    經如此一番言論,一時間群情激奮,所有侍衛向我合攻而上,我筋疲力盡,覺得眼前漸漸發黑……

    上川近,你要不想我死,現在就滾出來啊,像上次那樣告訴我兩句咒語也好……

    就在這時仿佛心有靈犀靈光一閃,腦中竟然突然想起那隻黑鳥第一次給我送信的內容:

    如遇險,逃至神殿,可保命。

    我擋開了又一輪攻擊,躍上亭子,向四周看去,心裏一陣寬慰。濃濃夜色下,那瑩白的宮殿就在身後,從未像此時這般,讓我覺得如此親切。

    有了希望,我的精力集中了一些,努力向那宮殿的方向殺去。

    眼看著隻要再翻過一道宮牆便可踏入神殿,身後卻突然金光大盛,隻見是上川連親自帶領人馬追趕來。

    想必是他已經找到了慈美人,估計樣子不太好,戳痛了他的心肝,隻見上川連此時麵色愈發陰沉,薄唇緊抿,搶過身旁

    侍衛手中的弓箭,接連向我射了三箭。

    眼看著利箭飛來,我卻正攀在宮牆之上,避無可避,無處著力,隻能盡可能地往上爬……白色殿宇近在眼前……

    這時,聽見一聲刺破皮肉的鈍響,我覺得背後一陣尖利的疼痛,腔中湧出一口腥甜,卻拚盡最後的力氣讓自己翻過了宮牆,墜進了神殿荒蕪的庭院。

    然後我的眼前一黑,便再沒有了知覺。

    因此,我並沒有看到接下來發生了什麽。

    這一晚,王都中每一個在睡夢中的人都被刺眼的光亮喚醒。人們紛紛揉著惺忪的睡眼推窗而望,隻見王宮的方向,一片祥瑞的彩光縈繞在靜夜之上,那沉寂了整整五十年之久的瑩白殿宇,在璀璨星空的簇擁下,再次煥發出久違的神采。

    它的光亮聖潔而純粹,驅散一切黑暗,陰霾,僅僅是這樣遠遠望著,便覺得有無窮的力量包圍著,內心充滿光明與溫暖。

    人們望著那宮殿的方向,紛紛俯身膜拜,被病痛,饑荒,苛政所折磨的困苦百姓激動得老淚縱橫,因為他們知道,神獸終於迴歸神殿,賜予他們福佑,希望……

    番外教官(上)

    這是一個美麗的小島,和南太平洋上其他島嶼一樣有著金色細軟的沙灘,高大筆直的椰子樹隨處可見,點綴著生機盎然的叢林。海鷗在天邊自由地翱翔,偶爾一頭紮進海麵啄起一條小魚。

    當然,如果不是島嶼四周那顯而易見的炮樓,還有濕潤的海風中隱約夾雜的血腥氣,這裏,本可以是一座與世隔絕的天堂。

    三兩個穿著墨綠色軍褲的男人粗野地笑著向海灘走來,他們來自世界不同的角落,有著不同的膚色,發色和瞳色,但他們身上卻又有那麽多相似的地方:緊致的肌肉,流線型的身材,海風與血腥的混合氣息,還有野獸一樣泯滅了人性的目光……

    “嘿!淩!怎麽還在這裏坐著?”

    “是啊,聽說今天又進來一批新的,不去看看嗎?”

    “說不定有對你胃口的哦!”男人們笑著打趣,吹著口哨,神色間卻陪著小心,不敢過度放肆。

    島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淩在這裏是特殊的。他雖然是這裏的教官之一,卻從不給學員上課。但沒有人敢懷疑他的能力,島上的老人至今都忘不了幾年前的那個黎明,白皙的亞裔少年悄無聲息地登上小島,僅憑手中一把匕首,便肢解了島上最強的四位教官。溫熱的血液流遍了金色的沙灘,染

    紅了少年白色的襯衫,卻不曾在他幽深的眼中驚起半絲漣漪……

    從他出現在島上的那天開始,伴隨他的議論與傳說就從不間斷。

    有人說淩最可怕的不是他的身手,而是他身上的那種氣度,即使身為少年,在與島上的負責人陸先生對視時也絲毫不顯弱勢。他涼涼的目光落在誰的身上,便叫誰不由得氣短了三分,情不自禁地順從低頭。

    沒有人知道當初他與陸先生說了什麽,總之,他在島上留了下來,不願意說話,不喜與人交往,每天坐在海邊看著潮起潮落。

    人們永遠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是敬而遠之地看著他坐在海邊的背影,從日出到日落,再從日落到日出,沒有什麽能激起他的興趣,人們有時甚至懷疑,他究竟還是不是一個活著的人。

    唯有一樣事可以引起淩的興趣,那便是每月帶新人上島的日子。

    “淩!據說這次帶了幾個亞洲女孩來,不去看看嗎?”

    黑發的少年眼睫忽地動了一下,讓人知道他還沒有風化為雕像。他將目光慢慢移到那說話人的身上,那人竟然有些惶惶地低頭退後了一步,不敢與他對視。

    “多謝。”少年站起身,雖然沒有眼前的人個子高,但那淡淡的目光卻給人種俯視一切的錯覺。人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細碎的黑發散亂在風中,黑色的長靴在沙灘上留下兩行淺淺的足跡。

    不知道,這一次的新人中會不會有人被他挑中,成為他的學員……

    …………

    小島的訓練營地裏,一排七八歲的小姑娘戰戰兢兢地穿著剛剛發下來的小背心和小短褲,睜著大眼睛赤腳站成一排。她們都是被人用各種手段騙到這裏的,有的是與父母一時走失,有的是不聽話一個人出去亂逛被拐,有的則是流浪街頭的孤兒,但無一例外地,都長著張漂亮臉蛋。

    淩遠遠地走過來,立刻就覺察到了那種氣息,那種與自己糾纏了近百年的,互生互助,相互吸引的,熟悉的氣息……他的心猛地跳動,一向沒有波瀾的眼神,在這一瞬間,仿佛沉睡了多年,終於得以蘇醒。

    他在那排小女孩的麵前站定,目光依次從她們身上掃過:

    這是群天使一樣的小姑娘,此時卻已經永生永世地陷入了地獄。她們有的人不明所以,有的人還在害怕地低低抽泣,也有的雖臉蛋上還掛著淚痕卻已經止住了眼淚……

    淩的目光停在了其中一個最為瘦小的,留著頭

    亂蓬蓬黑色長發的小女孩身上,隻見她百無聊賴地直看著前方,沒看出半分恐懼,反而毫不掩飾地張大嘴打了個哈欠,吧嗒吧嗒嘴。

    淩的嘴角漾起一絲漣漪,幽深的眼中卻湧出痛惜之色。他慢慢走到那小女孩麵前停住,短短的幾米距離對於他來說仿佛遙遠得像半個世紀。

    小女孩正無精打采地垂著頭,看到一雙黑亮的皮靴停在自己麵前,不由揚起臉看,大大的黑眼睛有些許好奇。

    “你叫什麽名字。”淩低頭問道。

    小女孩搖搖頭。

    淩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微笑道:“那以後就叫你十七吧。”

    這一批同她來島上的一共有十七個孩子,按以往的規矩她們必須互相廝殺,淘汰到最後一個才能活下來,離開這裏。

    穿著白襯衫綠軍褲的少年將手收迴,對跟在一旁的記錄官說:“這個孩子我要了。”然後又看了眼那小女孩,才轉身離開。

    一旁的記錄官有些目瞪口呆,在原地愣了好久才意識到自己沒有聽錯。

    從來都不肯收學員的淩教官竟然要了人?而且還親自給那孩子起了名字?

    記錄官不由多看了幾眼那還在發呆的小女孩,相比於其他孩子,並不見怎麽出眾。他在本子上將“十七”這個名字寫到“淩”的名字後麵,抬頭看向那少年傲岸的背影,本來還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這一刻他心裏卻有幾分明白:

    這個孩子,大概就是這十七個人之中,那唯一一個會活下來的吧……

    十七個新進島的孩子被分配給不同的教官之後,便進入了正式的訓練生活。不錯,這是一座專門用來訓練的島嶼,每個月帶進來一批女孩,教她們如何格鬥,如何用刀,如何用槍;教她們各國的語言,禮儀打扮,舞蹈品酒。她們被培養為最得體的淑女,卻要在殘忍的廝殺中,踏著同伴的屍體才能活著走出牢籠。

    然而,離開了這裏,不過又是進入另一個更大的牢籠罷了。一朝賣命,到死方歇。

    這一晚,如果有人來到海邊,便會發現令人吃驚的一幕:

    一向高傲冷漠的教官淩,竟然虔誠地跪在沙灘上,抬頭仰視著星空,右手撫胸。細碎的黑發迎著海風輕輕飄揚,他的眼神深邃如這夜幕下起伏的大海。俊美白皙的臉上,是肅穆莊重的表情。

    但人們絕不會知道,在他的世界,以手撫胸,仰望星空,便是與神定下了契約,便是在神的麵

    前許下了不可反悔的誓言:

    我願用我的全部,承擔她即將犯下的罪。

    償還她的血,背負她的債。

    我願用我的全部,洗清她前世今生的惡。

    換得她來世的自由。

    仁慈的神,求您免去她的磨難,將責罰歸於我一人。

    哪怕,這殘存的一縷魂魄,也會隨之灰飛煙滅。

    海浪聲擊碎了寂靜的夜晚,少年久久跪在漆黑的海邊,閉上眼,那萬年枯槁的眼裏,滑下一滴晶瑩的淚……

    番外教官(下)

    “教官,你找我?”少女十七站在辦公室的門口,金色的陽光從走廊的落地窗灑進來,將她瑩白的皮膚映得更加光彩動人,她的眼睛很漂亮,卻是淡漠的,即使有再明媚的陽光也進不了那裏麵一絲一毫。

    淩正坐在椅子裏看文件,墨綠色的軍褲下隱隱現出修長而強韌的雙腿,十年的光陰,他已不再是當初的少年。無論是犀利的眼神,還是有棱角的輪廓,都讓他漸漸具備成熟男人的魅力。

    依稀記得當年,她隻有九歲,他隻有十六歲。

    淩聽到聲音抬起頭,冰冷剛毅的眼中閃過一抹溫柔,但也隻是短短的一瞬間,快到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腿上的傷怎麽樣了?”

    “還行,應該不會殘廢”十七一瘸一拐地蹭進來,順手在教官桌子上拿了個芒果,無所謂地聳聳肩。

    淩盯著她那條被繃帶纏住的腿,微微蹙眉,放下文件起身上前仔細查看。

    “怎麽傷這麽重?都快傷到骨頭了。”

    “這不能怨我,海洛因那女人是個瘋子!明明已經吹哨了的,她卻趁我不備又撲過來……”十七已經在啃芒果了。

    “總歸是你技不如人。”

    “才不是!是她違規!”

    “傷好以後每天早上繞島三周跑。”

    “可是教官……”十七還想反駁,看到淩輕飄飄掃過來的目光,頓時打了個機靈,垂頭喪氣地不再吭聲,卻有些不甘願地向上吹了吹流海。

    敢跟自己教官吹胡子瞪眼的,估計全島上下除了她再找不出第二個。淩心裏又好氣又好笑,他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抱著雙臂低頭俯視她,十七在這樣強大氣場的籠罩下,一點點萎靡下去。

    “明天是最後一輪測試,小心點。”淩隨手抹了下十七的嘴角,手放下

    時若有若無地碰到她的上衣口袋。

    十七下意識低頭,心下會意,卻繼續低頭吃芒果。

    “去吧。”淩淡淡地說,黑色的碎發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微弱的金光。

    十七一路走迴宿舍,待確定周圍沒有人時,才摸向自己的上衣口袋。

    果然,裏麵有一枚藥片。

    明天是她在島上接受的最後一輪測試:試藥。

    所有學員都會被喂下毒藥,誰能挺過去誰便可以順利過關。隻要通過了這輪測試,她便可以成功結束訓練,離開小島,開始真正的殺手生涯。

    本來以她的能力,早在五年前的小組淘汰拚殺中就該被人了結,是無論如何活不到這個時候的。但是整個小島的人都知道,教官淩最為護短,在他的暗箱操作下,無論是格鬥還是器械,至今為止還沒有人敢給他家十七亮紅燈。

    也正是因為這樣,十七的真實水平至今為止還是個“說不得”的敏感話題,畢竟,沒有人願意得罪淩那個人,那個在短短五年內便晉升為全島首席教官的可怕男人。

    這枚藥片應該就是明天試藥時的解藥吧……又要作弊了呢……

    十七雖然這樣想了一想,卻仍是毫不猶豫地將藥片往嘴裏一扔,沒有一絲愧疚感地跑去吃飯了。

    然而當天晚上的教官酒吧中,卻飄蕩著男人們興奮的荷爾蒙氣息。

    “聽說了吧,這次新人的試藥?”

    “當然,這下有樂子了,嗬嗬……”

    “不知道我會被分給哪個呢,真希望是那個意大利小妞。”男人的大手摩挲著泛胡茬的下巴,露出貪婪的目光。

    “先別急著高興,首先要管好你那根棍,然後才能有肉吃。”

    “說是這樣說,可是一想到那些小美人被灌了藥……嘖,我倒是寧願事後受罰……”

    啪,一聲酒杯放在吧台上的脆響,淩麵色陰沉地站起身,披上製服外套,整個酒吧瞬時間安靜下來。

    然而淩此時並沒有功夫注意旁的事物,他微蹙著眉離開酒吧,腦中隻反反複複想著一件事:

    他們換了明天測試的藥!

    …………

    狹小的屋子裏隻有一張床,牆角還有一個水龍頭。

    十七蜷縮在床上,盡量不讓自己注意到屋子裏還有一個叫男人的生物。但是身體還是不斷地升溫,小腹裏像是有個不聽話的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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