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竹其實也算不得不好看,隻是長久在邊關,那肌膚自然比不上京中的女孩子們雪白細滑。至於相貌本身卻是不壞的——試想,季將軍那麽一個大老粗喜歡她娘遠勝過喜歡嫡妻,可見她生母田姨娘的長相如何。季雪竹便是不挑好的長,也醜不到哪裏去。


    可她卻並不會穿衣打扮,因了這一出毛病,便是有八分相貌,也減去了五分了。她喜穿紅色紫色,這些個色兒配著她微黑的肌膚卻是相互損減,她這穿衣打扮的本事,還真是叫人沒法兒說。


    無怪趙之蓁看不上她——季雪竹的長相性格,作了對手,那還真是不必多慮。人醜性格差,這樣的人怎麽能混得下去?也難為季將軍敢讓她進冀王府了。


    要知道,進了王府,她便不再是那個將軍千金,而不過是個側妃罷了。說是主子,那也是主子,隻是相比先前的姑娘身份,這側妃在主母麵前更加抬不起頭來,若她還和從前一般不知進退,那衛四姑娘可也不是定遠侯府養出來給妾室們獻愛心送福利的。


    這等著出嫁的日子,說長也不長,說短卻也不短。按著規矩,兩位側妃是可以與正室一天進門的,隻是冀王作為新郎,一定是隻能去迎接他的王妃,也隻會和王妃共度花燭之夜。兩個側妃進去,隻能由王府裏的旁人接了進門,那一夜也隻能孤孤單單自己歇息,實在是有些可憐的。


    趙家原本有意叫趙之蓁向後錯一個月再進門,至少這般不必一個人苦熬在王府裏頭的第一夜,然而季家卻半點兒不打算客氣,季雪竹選定的日子,便是冀王大婚的吉日。


    既然季家這般表態,趙家便沒有謙虛的餘地了。人家季氏進門一個月,趙之蓁才一隻腳跨進王府裏,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你總不能指望季雪竹進了王府一個月就把該得罪的人全部得罪個幹淨,然後讓趙之蓁進門就得到眾人的喜愛吧?既然沒有這般可能,趙之蓁就隻能選擇一個和季雪竹一並的日子入門,避免淪落到“進入敵占區”的窘境。


    這件事兒,趙之蓁是沒有表現出什麽不快的,然而她的生母金姨娘卻是暗自抹了好幾天的眼淚。自打有了趙之蓁,她便盼著有一天自己這點兒骨血有個好日子過,富貴要有,榮寵也要有,最好一輩子還不必費心,就能天天活得快活逍遙。


    那時候,她想來想去,隻覺得冀王十分的好,極其的好。那可是自家丈夫都支持的皇子,今後若是身登大寶了,自己的女兒給他當側妃,豈不是也能混成個皇妃娘娘?當然,按照她一開始的打算,趙雙宜會做皇後,皇妃自然不能和皇後比,可若是得寵,做皇妃還比做皇後自在呢!更況趙之蓁與趙雙宜隻差了半歲,一個奶娘喂大的,姐妹兩個好得很,有趙雙宜這擋事兒的在,她的女兒半點兒病分毫兒災都不會有!


    那時候她可是沒想到,趙之蓁會落得這麽一個田地——是能嫁給冀王了,可沒有一個當王妃的姐姐照顧她,她一個做側妃的該吃多少氣呀!誠然,冀王要是當了皇帝,她的五姑娘身份定然比今後會嫁給臣子的四姑娘高,可首先,她的五姑娘得能康康健健全須全尾活到那個時候啊。


    金姨娘是從小看著趙之蓁長大的,她一點兒也不相信趙之蓁能有本事籠絡好大婦還媚惑了夫君,哪怕知道趙徐氏給趙之蓁補了課也不相信。她一日日都憂心,倒是叫趙尚書都懷疑是不是誰給了她委屈,怎麽那眼睛時常都是紅腫的呢?


    金姨娘這滿心委屈能同誰說?和趙之蓁說吧,她怕叫趙之蓁心底下沒了底氣,反倒糟了糕,同趙徐氏說吧,那是在質疑嫡母教女的能力,純粹是沒事兒找罵,跟趙尚書說更是半點兒用都不頂——難道她一個妾室,還能叫自家老爺決定毀了跟皇家的婚?那真是做夢都夢不出來!


    這一腔子的苦,她隻能咬碎了往自個兒肚裏吞。到得趙之蓁出嫁的前一天晚上,一家子人特意一並用過了晚飯,便該許趙之蓁去歇息了,她卻還跟著到了趙之蓁屋子裏。


    趙之蓁對生母怎會沒有感情呢,見得她跟進來,用膳時還掛在臉上的微笑便褪去了,眼睛也有些發紅,攜了她的手道:“姨娘怎麽來了?”


    “我……我隻有一句話同五姑娘說。”金姨娘心中如同被刀刺了又撒上了鹽:“那邊兒沒有你姐姐照顧你,你可萬事當心啊。姨娘……姨娘和他們不一樣,不指望你給家裏帶來多少榮華富貴,哪怕你一輩子沒什麽寵愛也成,隻要,隻要不擋了人家的路,不被人欺負陷害,平平安安過一世,姨娘就謝謝天地了!”


    趙之蓁笑笑,好言寬慰了金姨娘離開,轉頭卻叫丫鬟們將她的嫁衣取了出來,平展了掛在高架子上。


    她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這明天就要正式穿上的衣裳,那是多麽精美的一身衣裳啊。隻是,沒有誰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將臉貼在了繁複的刺繡上,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叫丫鬟們將這衣裳妥帖收起來了。


    第二日便是喜日子,趙之蓁雖說不是去當王妃的,到底也是進了皇室玉牒裏頭的人,尚書府又如何會怠慢?張燈結彩自不必提,連男人們都個個笑容滿麵。趙霜意前後奔忙的時候還撞到了趙葆禎幾次,見這位大哥的笑容簡直可恥,不由皺了皺眉頭。


    相比趙葆禎,就連老三趙葆祺都可愛起來。至少趙葆祺不會指望自己的妹妹去嫁給個什麽人以便給自己帶來亨通的官運……


    趙霜意知道自己對趙葆禎其實是有些怨恨的。她是一個現代人,叫她怎麽能看得起這種靠女人的裙帶往上爬,還覺得自個兒是光宗耀祖了的廢物男人?隻是偏生是在這個時代,她再如何看不起趙葆禎,也不能否認他在趙家的地位就是比自己高得多。


    大概是因為她稍稍出神的時候反應有些遲緩,趙葆禎看出了些蹊蹺來,對著她竟是收了笑容,言語裏也頗有些鄙夷:“五妹妹的好時辰眼下就要到了,你怎的還在此處發呆,不想著去娘那裏幫襯幫襯?”


    趙霜意瞥了他一眼,實在懶得和他說話,扭頭便走了。先前自己有可能做冀王妃的時候,他對自己何其熱絡,如今這腔調,她沒嗬嗬他一臉已經是留了餘地了。可趙葆禎雖然愚鈍,又哪兒能看不出來自家妹妹的不尊重,不由一怒:“你對兄長也沒有半分恭敬嗎?”


    趙霜意迴過頭,看著他,慢慢笑起來:“大哥哥,你犧牲了五妹妹的一輩子,叫她嫁給殿下,是為了成全誰,難道自己都忘了麽?別人假作不知道,你呢,你也假作不明白?如今還要催我去忙這忙那,我真不知曉,這話你怎麽好意思說出口!”


    “你這是什麽意思!”趙葆禎大怒:“成全誰?是為了成全趙家!嫁給殿下哪裏不好了?若不是你不頂用,咱們家……”


    “住口!”趙霜意尚未說話,正好路過的趙尚書便怒喝住了兒子的言語:“若不是今日有喜事,單衝著你這張嘴就該賞你二十鞭子!你四妹妹不能嫁給殿下,是她不中用麽?你做哥哥的,若是當日能有些心思,跟著她們走一趟,說不準她就不會受傷!隻會滿口胡言亂語,諷傷自家姐妹,這樣的兒子,我要你何用?!”


    趙葆禎不意父親暴怒,自己先前對著妹妹那股子怒氣早丟到汪洋大海裏頭去了,忙不迭跪下:“爹爹息怒,是兒子口無遮攔,兒子……”


    “口無遮攔?怕不是你口無遮攔,是有賤丨人教壞了你呢!”趙尚書冷笑一聲:“你五妹妹先前同你母親說,你那內人不賢,在妯娌之間搬弄是非,還當著外人的麵譏刺你四妹妹。我初時不信,現下看來,你做兄長的都能這般說話,那賤丨人說什麽難聽的言語出來,又有什麽奇怪!”


    “爹……?”趙葆禎聽著一怔,愣愣地望著趙尚書。


    “若是可以,連你這個兒子,我都不想要了。”趙尚書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四丫頭,去給你娘幫忙吧,這事兒不是你一個女孩兒家該聽的。”


    趙霜意見趙葆禎吃癟,正在暗爽,聽了爹這麽說,卻也隻好離開——不便女孩兒聽的話嗎?趙尚書要說什麽,難不成,是要替趙葆禎休了曹氏?


    這念頭在她心中一閃而過,而轉過走廊之前,她最後迴頭看了一眼,卻分明發現,趙葆禎是愣住了的,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什麽難過不舍的神情。


    也許是她想多了,也許是他太渣了。不過,如何都與她無關。


    趙霜意輕輕笑了一聲,加快腳步向趙之蓁的閨房過去。今日冀王是不會來迎親的,王府隻派人來接便可以了,絕大部分精力都還要用在迎娶定遠侯府姑娘上。這麽的,她家裏頭自然要為女孩兒多準備些東西,免得姑娘今後叫人看不起,受了委屈。不抓緊時間準備,是來不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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