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福喜燙傷了手,把沈三老爺和趙氏心疼得不行,趙氏捧著女兒的手左看右看,發愁地說:“燙起了兩個水泡,若是留下疤可怎麽好。”


    “阿娘,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沈福喜安慰道,又被趙氏抱住,什麽堅強懂事之類的一頓猛誇。


    晚上的時候,田氏那邊不知怎麽得了消息,打發巧雲過來送了兩盒藥膏過來,說是宮裏賞的,對燙傷和祛疤很有效果。


    第二天,沈昱靖拿著兩個瓷瓶過來,說一瓶是自己買的,另一瓶是陸雲景買的,便一道拿過來了。


    沈福喜等阿哥走後,把陸雲景送的藥瓶丟進抽屜裏,扭頭又看見牆上一直掛著的數九紅梅圖,過去打算摘下來。


    阿許趕緊上前道:“小娘子當心手,奴婢來就是了。”


    紅梅圖取下來,阿許小心地撣去上麵的浮土,卷起來收在一旁要帶去南邊的箱子中。


    沈福喜跳腳道:“誰說要帶走了!”


    阿許鮮少見沈福喜這樣激動,嚇了一跳趕緊取出來,連聲認錯道:“奴婢見小娘子喜歡,還以為是要帶走呢,都是奴婢的錯,這就收起來。”


    沈福喜也知道自己這火發得莫名,坐下長出一口氣道:“都是去年的東西了,也沒有總掛著的道理,收進櫃子裏吧。”


    阿許趕緊捧著東西出去。


    沈福喜無力地趴在炕沿兒上,伸手把小黑召喚過倆,揉著它的耳朵道:“你說這叫什麽事兒啊!”


    “嗷嗚!”小黑扯著嗓子嚎了一聲,乖乖地把大腦袋擱在炕沿兒上任由小主人揉捏。


    托燙傷的福,沈福喜小半個月都沒往書房過去,眼看要到下場考試的日子,她的手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因為先皇太後和先皇的相繼過世耽誤了開科取士,所以這次的恩科開得範圍較大,除了國子監的貢生、各地選拔上來的生員之外,規模較大的書院也可以直接推舉優秀的學子下場。


    沈昱靖和陸雲景就屬於最後這一種。


    古代下場考試比不得現代那樣舒服,考生入場後,要在考場中待上三日,直到考試結束才能出來。


    這樣一來,吃喝拉撒睡就都要在各自的隔間內解決,下場考試要準備的東西簡直跟出遠門都差不了多少了。


    三月份天還算不得暖和,家中都還點著炭盆沒有完全撤掉,外麵早晚更是涼沁沁的。考試的地方都是在室外搭起的木隔間,所以炭盆和炭還是必不可少的。


    因為有趙天元前幾年下場考試的經驗,趙氏早早就準備好了上等白炭。


    白炭燒得時間長而且不起煙,隻是受潮後容易發爆。所以用之前,得叫粗實丫頭們一塊塊地輕輕敲過,沒燒透或是有些受潮的都要挑出來,免得到時候燃起來火花四濺,燙了人燒了卷紙可都不是鬧著玩兒的。


    除了炭火和炭盆,還要帶鋪蓋、馬桶、三天的吃食,再加上筆墨等物,著實不少東西。


    沈福喜當初聽趙天元說過,入場考試了以後都不敢多吃東西,倒不是怕出恭耽誤時間,隻是出恭後隔間裏的氣味著實難聞,影響心情不說,之後連飯都吃不下。


    對他們這些從小金嬌玉貴長大的公子哥來說,跟穢物同處一室,還要在旁邊吃飯的事兒,的確是最最接受不了的。


    沈福喜對沈昱靖和陸雲景報以了最深切的同情,心裏也在琢磨著辦法,盯著趙氏準備的兩個新馬桶看了半晌,忽然想起以前看書上說,慈禧太後的馬桶內都裝著香木的細末,便物滾入被香木末包起來,外頭看不見髒東西,也不會有什麽惡氣味。


    趙氏聽女兒說了這個法子,從來都沒聽說過這種事兒,也不知能不能行得通,但還是叫下人去準備香木末子準備在家試試。


    沈福喜再一次體會到了官宦人家的好處,午後剛說的事兒,傍晚時分就都準備好了,趙氏自己試用之後果然沒有什麽異味,不由得大喜過望。


    沈福喜自己也跟著奢侈了一把,不過更多還是想要提前試驗一下,吩咐下人這兩日不許倒馬桶,看看到底效果如何。


    經過親身試驗,她又叫人在馬桶最下麵鋪了一層木炭,上頭再蓋上厚厚的香木屑,既能吸濕又能吸附異味。


    解決了方便的問題,沈福喜又看著炭盆不太順眼,叫人給改成兩個炭爐,這樣既能取暖又更安全,上頭還能熱水熱吃食。


    最後在吃的東西上頭,沈福喜也破費了一番心思,主食大多是餅子饅頭之類,醬肉、火腿這種冷熱皆宜又好吃抗餓的吃食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在這上頭沒什麽發揮的餘地,沈福喜幹脆趁著天氣還涼,叫下人熬了濃濃的骨頭湯,放在外頭自然冷卻之後便成了皮凍狀,切一塊放在鍋中,在炭爐上熱熱便又重新變成一碗熱騰騰的骨頭湯。


    趙氏見所有的東西都收拾齊備,抱著女兒狠狠親了一口道:“咱們福喜就是聰明,這樣的好法子也能想得出來。”


    三月十七這日,沈福喜到底還是坐不住,跑去書房,見沈昱靖和陸雲景正對坐下棋。


    她站在門口看著二人,一時間有些恍惚,眼前的場景,竟像是跟六年前重合了一般,隻不過那會兒沈昱靖不過十幾歲的翩翩少年,陸雲景還是個包子臉的小正太,而自己……還是個抱著尿布的小屁孩兒。


    如今一晃幾年過去,沈昱靖已經要初為人父,陸雲景也褪去了嬰兒肥,成了個俊秀的少年郎。


    陸雲景一字落定,抬頭正看見沈福喜站在門口,便招唿道:“門口風大,快進來吧。”


    “阿哥,陸大哥。”沈福喜進屋坐在棋盤邊,“你們兩個倒是沉得住氣,明個兒就要下場考試了,今日不看書還有空下棋。”


    “讀書不在這一時的抱佛腳,輕鬆一下也沒什麽壞處。”陸雲景微微一笑,問,“手背的傷好利索了麽?”


    沈福喜下意識地抬手給他看,道:“一點兒小傷,早就好了。”


    陸雲景居然也毫不客氣地抓住她的手,托到眼前細看,水泡早就自然脫落掉了,但還是能看到兩小塊顏色異常的印子,在白皙的手背上顯得格外明顯,又問:“祛疤的藥可按時塗了?”


    沈福喜抽迴手,縮到袖子裏道:“阿許每天都盯著我塗藥呢!”


    她說罷扭頭瞪向沈昱靖,心裏大喊,你妹子被人吃豆腐了,做哥哥的都沒什麽表示麽?


    沈昱靖眉心擰成個大疙瘩,手裏拈著棋子,卻怎麽都落不到棋盤上,看了半晌,將棋子丟迴棋罐中,“你贏了!”


    沈福喜聞言,抬手在自己臉上連刮幾下道:“阿哥羞不羞,居然輸給陸大哥,你比他多下好幾年的棋呢!”


    “這跟下了多少年頭有什麽關係,要看悟性知道麽?”沈昱靖在妹妹臉上揉了兩下,“阿爹之前教你下棋,下得怎麽樣了?”


    沈福喜一聽這事兒就頭大得很。


    去年沈三老爺心血來潮要教女兒下棋,剛開始沈福喜還是挺有興趣的,雖說不以成為才女為目標,好歹也把琴棋書畫都略作了解也是好的。


    誰知道沈三老爺的教法,就是讓她背棋譜,然後把背下來的棋譜自己擺一遍。


    於是,學了不到半個月沈福喜小同學就胡亂找個借口罷工了。


    所以這會兒一聽沈昱靖這話,頓時就心虛地說:“不是我不好好學,是阿爹教的不好,就會讓我背棋譜……”


    “讓阿陸教你下棋,他如今水平著實了得,連阿爹在他手下都難討到好去。”沈昱靖隨口建議道。


    “才不要!”沈福喜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起來,“我才不要學下棋了呢!”


    看著沈福喜一溜煙兒地跑出門,陸雲景的眼睛微微一眯,唇邊露出個玩味的笑意。


    “這丫頭,越發喜歡一驚一乍了。”沈昱靖話裏帶著埋怨,但臉上卻依舊滿是寵溺的神色。


    陸雲景伸手分揀棋子道:“沈兄,咱們再來一局吧!”


    沈昱靖趕緊擺手道:“你連贏我兩盤還不夠?留著力氣明日答題用吧。”


    第二天天還沒亮,三房這邊就已經燈火通明了,趙氏最後一次檢查了帶進去的東西,吩咐下人都裝上馬車,親自下廚做了熱騰騰的餶飿。


    早飯吃過,便要出發去考場了,好在兩個人被分在同一個地方,倒也省了不少麻煩。


    沈福喜提著兩個囊袋,分別遞給二人道:“這裏頭放了薄荷腦油,還有丸藥,若是有什麽不舒服,便自個兒找來吃用。”


    趙氏也好一頓囑咐,因為沈三老爺不在家,所以沈大老爺今日特意過來送二人去考場。


    沈福喜軟磨硬泡地一起跟著去了,但也隻能送到考場門口,東西也都卸下來放在門房口,有人專門負責翻檢,別說是被褥這類容易夾帶小抄的地方,就連吃食都沒有放過,連饅頭和餅子都被隨機掰開了幾個檢查。


    沈家與旁人不同的馬桶更是讓他們頗為懷疑,那根棒子翻了半天,沒見有什麽異樣,這才揮手放行。


    沈福喜在外頭,看著沈昱靖和陸雲景領了考房號牌,然後一趟一趟氣喘籲籲地往裏搬東西,隻能報以深深的同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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