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大胡子病的不輕

    臘月二十六了大胡子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迴真的病了,幾天內頭發胡子全白了,舌頭似乎也短了許多。眼球下陷了許多,隻有眼皮微微的翻動讓人確信他還活著。自己倒是恍恍惚惚時陰時陽。腦子裏經常念叨的內盤外盤的漲落不複存在,那根早已準備上吊的繩子被他緊緊地壓在肚子底下。死亡這個念頭,仍然始終揮之不去,他多磨希望能給他個時間讓她吊在梁上結束生命。

    老婆春花忙開了,一大早就得去找醫生。這幾天感冒的人多,去晚了排不上號,等醫生忙過來都大半晌。天短了,一扭臉一天,大胡子三瓶掛下來天都黑了。她忙時忙了點,心裏還是有數的,這張臉雖然半死不活的躺著就還是個完整的家,自己就不是寡婦。家裏靜了許多,她本來就不好說話,女兒俞晴上高三臨近高考不常迴來,兒子俞林換了個人似的,天天守在他爹窗前幾乎沒離開過,再加上大胡子往哪一躺,更沒有說話的人了。要賬的也不像那幾天送走前客讓後客,她除了以前的家務雜活外,又添了伺候大胡子,眼看要過年,沒法,慢慢混日子吧。抱怨歸抱怨,一切還是井然有序的。 要說這春花也不賴,小五十的人了,很少得到大胡子的好氣,除非那天大胡子做了筆大買賣賺了大錢才會有好臉色讓她看,其餘時間甭想得好臉子。春花不猜心思,不看臉色自管幹自己的活,誰叫她比大胡子大兩歲呢,當初就有個本家大娘勸她說;寧嫁胡茬茬兒,不嫁小鱉娃兒。她不信,好在閨女孩兒都有,誰也氣不動誰。 三大瓶藥取迴來了,醫生隨後就到。鄉村醫生沒架子,喊一聲隻要有空立馬就到,雖沒有多大本事頭疼腦熱都能招架得住,春花從大醫院把藥方拿迴來迴家輸,不但省錢還省事,不用天天往縣城跑,還能照顧家。 “起來,坐一會,洗洗該輸水了,洗洗臉。”春花隻管說,她知道他會聽見。大胡子翻啦一下眼皮,露出一道小縫,嘴角微微動了。每次輸液之前她總要給他把臉手洗擦一遍,尿盆塞在屁股下解個小手,紮上針後就不方便了,等紮上後再去忙別的,這幾天她不能去裝車掙錢了。甭小看春花裝車,今天二三十,明天四五十,盡管過去家有小百萬,都被大胡子拿去做生意了,全靠她裝車維持家裏日常開銷,俞晴上學的費用全都出自這雙裝車手。大胡子得病臥床不起的事一夜間風傳全村,眾說紛紜,說啥的都有“這貨有錢,福享夠了“

    “人家沒少辦好事,北地那條路就是他修的“

    “聽說這大胡子外邊還有一窩,孩都五歲了”“一下子弄個底朝天,叫誰都會這樣”2,大斌找上門

    大斌真的找來了,他沒有直接進家,而是在門外轉了兩天,來時那氣勢洶洶的勁頭,此時已消了一大半,他不知道怎樣把第一隻腳邁進他家的門,也不知道第一句話怎樣說。,更不知道怎樣去尋機報仇。他有點膽怯了,想迴去了。可他轉念一想,既然來了就見見大胡子,到時候見機行事就是了,看他這時侯還有啥話說,他把裝好匕首往裏塞塞,鼓足了勇氣推開了他家的門。

    “虎子哥在家嗎?”他強裝著微笑喊門。

    “誰呀”開門的是俞林,見來人喊胡子哥,忙讓他進屋。

    “我爸病了,在裏屋躺著哩,你坐吧!”俞林指了指裏屋,大斌順著手指的方向沒有坐直接進了裏屋,看見了躺著的大胡子。

    大胡子還睡著。

    大斌怎麽也沒想到大胡子會變成這樣,滿臉的白胡子茬,塗在蒼白肖瘦的臉頰上,眼窩深深的陷了進去,此時他半閉著雙眼,嘴角輕微的均勻的唿吸著。

    “爸!爸!有人來看你了,我爸剛睡著”俞林把他喊醒了。

    大胡子睜開眼,看見了大斌,不知怎的兩眼突然有了精神。還叫俞林趕緊扶他起來坐一會。俞林把他扶起來以後就出去忙了,裏屋隻剩下大斌他兩。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各自都不知道從哪說起。還是大斌先開口了;“你咋病了,那些時不還好好的?”其實他也不知道說啥好,隻是順嘴胡亂扯了一句,當他發現大胡子如此病歪歪的樣子時,那種壓抑已久的憤怒瞬間不複存在了,隨之而來的是人性所特有的與生俱來的憐憫和同情,畢竟他們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彼此有點感情,而且也得到過他的好處。

    “這金融危機,沒,沒法說,賠,賠光了------”大胡子幾乎是在一個一個字往外蹦,盡管說了一大通,還是把大斌聽得迷迷糊糊的。不過後來的話他聽清楚了;“沒事,還有點,該給你的還有”大胡子露出裏一絲詭秘的有點嚇人的笑意。大斌站起來突然想說點什麽,卻又被大胡子的話頭截住了;“你啥也不要說了,該欠你的,就得還你,俞林!俞林!”他朝門外喊兒子,接著就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俞林還沒進裏屋,就聽他爹又說;“你一會兒叫咱那倉庫裏銅全賣了,叫他的,錢還了”俞林驚奇的發現他爹這會兒與以往有所不同,不但有了精神,說話有了氣力,而且臉上還泛起了從沒有過的微微紅暈。

    “中中,你別管了,我現在就去”俞林高興地跑了出去。這些時真把俞林難為壞了,別的不說,光伺候他爹的活就把他累得夠嗆,每天跑前跑後,端湯端菜不說,跑裏炮外都得指望他。今他看見爹突然來了精神高興壞了,他心裏經常暗暗嘀咕,不能沒有爹,家裏賣啥都中,隻要老頭病好了。

    大胡子這一病,俞林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家裏家外他撐起了一多半天,特別是這段時間裏他爹的的生意往來全靠他一人張羅,別人插不上手。一聽說又要賣屋裏的紅銅,他不到一上午的時間就把倉庫裏的銅全清理幹淨了,按當時的價格一共賣了三萬四,可惜這大胡子二十年的苦心經營的血汗,一場金融風暴刮得無影無蹤。這三萬多算是他最後的家底了。

    這是大斌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他此次來的目的沒有心想要錢,隻心裏有氣想報複大胡子一下,至於咋個報複法他自己不知道,沒想到大胡子會用錢了卻這件事。

    這一下叫大斌為難了,他知道自己已經和三妮離婚了,這錢要給得給三妮,他不能要啊!他要了算啥,於是他打起了退堂鼓,可是當大胡子把三萬元現錢端到他麵前的時候他眼都看傻了,三萬那,他一個老實厚道的莊稼人從沒有擁有過這多錢,他開始動心了,打心底裏想接住,可那雙顫抖的手怎麽也伸不出來。

    “這,你看,胡子哥有病,說啥我也不能要”他沒敢把和三妮離婚的事說出來,此時他真有點不好意思了,滿臉漲的通紅。誰知這一下大胡子急了,嚷著要下床。大斌一看高興了,忙去扶他爹穿衣服,春花也跑過來幫助找鞋子。大胡子好久沒有穿過鞋子了,這迴要下床來了,全家當然高興了。

    “你今兒無論如何得接住,啊!應該的”大胡子顫巍巍的出來了,高興地說。俞林見爹高興也隨聲附和;“接住,接住,多虧了你”俞林一高興把實話也說出來了。

    大斌被一家人千恩萬謝的送走了,誰知大胡子的病一下子好了,不但自己敢下床走路了,還能吃下去飯了,這令全家人百思不解其意,不就是把人帳還了,也不至於能治病啊。

    原來,大胡子賠了底朝天心裏難受是其一,心裏欠著三妮的良心債也是誘發他生病的重要原因,常言說心病難醫,經過幾天臥床反思,他從心裏已經認賠了,這就是生意,光賺不賠就不是生意了,反正賠的都是自己賺來的。可這欠三妮的這筆心債咋還?大斌這一來算是把問題解決了,這病當然就好了。

    3,大斌醉了

    大斌拿到了錢就想迴家,迴家咋說呢?和三妮一家三口連麵都沒見,甚至連現在住那都不知道,迴去沒法交差。不管咋說得先把錢存起來,身上帶著不方便。於是他直接去了銀行存了二萬,剩下一萬仍帶在身上。

    大斌心裏多少有點好受了,自己一心一意照顧了鬧鬧幾年總算有了迴報,三萬雖然不多,基本能讓他消消氣了。想到這裏,他長長舒了一口氣,一種從沒有過的成就感讓他產生了從沒有擁有過的沾沾自喜。於是一種潛在的騷動鼓勵著他進了一家名牌服飾店,毫不猶豫的給自己賣了一件較高級的羽絨服,外加名牌褲子和皮鞋,等他穿戴整齊站在服飾店的穿衣鏡前一照,他驚呆了,這哪是滿身油膩的大斌那,這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這麽有氣質,那張風刮日曬的黑臉,在嶄新的外套映襯下明顯的白了許多,而且還顯得格外有了精神。

    人就怕沒有自信,一旦有了自信,這時的一切都改變了,看人的眼光就有了穿透力,仿佛覺得萬事萬物一下子渺小了許多,自己原來也可以無所不能。說話聲音也變了,變得清脆而又富有磁性,幹脆而又富有震懾力。

    他進了一家高級飯店。

    “先生!您要點什麽?”一位穿著得體的女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了。

    “我看看”他翹起二郎腿,一邊晃悠,一邊看著菜譜,滿臉的富貴相。他翻遍了全部菜單,竟沒有找到他最愛吃的燴麵。接著又煞有介事的說;“沒啥吃的”又順手又把菜單遞過去說;“你隨便上幾個菜吧,就我一人,來瓶酒,好一點的”

    他進飯店的機會幾乎很少,像這樣規模的飯店他從沒進過,甚至就沒敢想,偶爾進一次也是在“人才市場”蹲點的幾個夥計忙於趕活誤了飯點,就撿那些敞口飯店順便巴拉一碗燴麵鹵麵什麽的充充饑。

    菜端上來了,四菜一湯。大斌斯文的吃起來,吃著吃著他發現身後還站著一位漂亮的女服務員,就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他又挪一下位置,用自己的身體把她擋得更嚴。

    他身邊很久沒站過女人了。這時他想起了三妮,想起了他們和睦相處時的情景,想起了她那甜甜的笑,想起了她那充滿了特有醇香的身體。但是在享受短暫的幸福思念之後,很快就又想起了她和大胡子的事,邊吃邊喝邊無端的假想起三妮和那該死的大胡子如何背著他做那種事,而自己又如何全心全意的撫養鬧鬧了幾年,越想越生氣,一股不可名狀的怒火再一次灌滿了他的全部神經,他再也吃不下去了,一揚脖子把剩下的大半瓶酒灌了進去。

    此時他幾乎失去了理智,兩隻狼似的紅眼睛死死地盯著服務員,“來!陪我一起喝-------來!”服務員笑了笑沒做聲。

    “你是三妮,你是我的三妮”他站了起來,手指著服務員轉起圈來,服務員有點害怕了,想離開,誰知大斌撲過去一下子卡住她的脖子,“我掐死你”一聲野狼似的怒吼。

    保安過來了,把他抬在了大街上。他又爬起來踉踉蹌蹌順著大街走了。

    他在大街上睡了一夜。這一夜是2008年的臘月二十七。

    天亮了,臘月的清晨異常清冷,中原的小鎮上已經有了濃濃的年味,有的已在門前掛起了紅燈籠,早扮的農家戶也貼上了對聯。大斌被凍醒了,摸了摸錢還在,此時他已經忘記了這是臨近春節了,也忘記了在家等他迴去過年的二位老人,也忘記了這次出來的目的。他徑直去了一家洗浴中心。

    他想女人了,他想自己要像大胡子一樣去占有別人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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