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武沉默了一下,雙眸微微垂下,右手下意識摩挲了一下拐杖, 用一如既往的平淡口吻道:“嗯, 嚐了嚐鮮。” 好在嚴墨戟似乎隻是隨口一問, 沒有深究,吃完飯就匆匆忙忙抓起外衫:“我再去一趟釀酒場,武哥你先睡吧。” 紀明武目光不自覺跟隨著嚴墨戟的動作,看著嚴墨戟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也沒有像以前一樣跟自己說笑兩句, 眼神晦暗了一些, 方才內心的那絲喜悅轉瞬消失無蹤。 … 嚴墨戟這次倒不是故意躲他, 這幾日是真的很忙。 釀酒場的第一批成酒要出了, 第一次嚐試在古代釀酒的嚴墨戟比表麵上看起來的要緊張不少。 因為沒有現代的殺菌消毒,也沒有蒸餾裝備,發酵酒的質量就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嚴墨戟這幾天都在釀酒場,腿都跑細了。 而王家和喬家的事,還是每天迴來查看什錦食情況的時候,被李四告知的。 “王二和喬大妮做出這等事來,喬家可算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天搶地地逼著王二要娶喬大妮過門,還要告到裏長那裏去,在王家門口叫罵了好些日子。” 有瓜吃,嚴墨戟精神一振:“後來呢?” “後來還能怎樣,王二從坊裏買藥的事被扒了出來,喬家認定王二垂涎喬大妮,做出這等勾當來,王家也隻能認了,捏著鼻子娶了喬大妮過門。”李四有些幸災樂禍地道,“喬家把喬大妮嫁到王家,訛了不少彩禮迴來,加上又變賣了一部分家產,湊了湊總算湊夠了銀子,把寶貝兒子贖迴來了。” “沒惹到咱們身上吧?” “他們倒是想誣陷咱們來著,被張大娘解決了。”李四拍了拍手,讚歎道,“沒想到張大娘看著老實,竟然還有這等手段。” 張大娘手裏捧著一籠小籠包,走過來放在嚴墨戟麵前,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東家別聽這小子亂說,我不過是去說了一嘴,好叫那兩家人別咬到咱們身上。” 嚴墨戟倒了些陳醋,有些好奇:“大娘怎麽說的?” “我就給喬家提了個醒兒,大妮現在這樣了,也隻能嫁給王二了,現在再攀咬咱們什錦食,咱們跟他耗著,大妮還有那喬小郎君可耗得起?”張大娘擦了擦手,笑嗬嗬地道,“不如從王家先把大妮的彩禮錢要過來,把喬小郎君贖出來再說。” 嚴墨戟嘴裏咬著小籠包,對她豎了一下大拇指。 李四又補充道:“聽說喬大妮嫁到王家之後,三天兩頭跟王二吵架,路過王家門口的巷子,都能聽到裏頭兩個人吵得天翻地覆哩。” 王家吃了這個大虧,還被訛了一大筆銀子出去,不給銀子喬家就揚言要鬧到裏長那裏;盡管裏長和王家有點裙帶關係,可是王二這檔子事鬧得人盡皆知,裏長也不好偏袒,到時候喬家舍了喬大妮的名節不要了鬧大,恐怕王家就不隻是破財,王二自己都得吃點皮肉之苦。 這樣下來,王家就算捏著鼻子娶喬大妮過門了,還能給她好臉色看? 誰想那喬大妮也不是個好相與的,成親之後性子愈發潑辣,連王大嬸都治不住她,常常把王大嬸氣得全身發抖,搞得家裏雞飛狗跳。 而喬家把小兒子贖迴來之後,盡管鋪子保住了,可這些日子變賣了太多家產,釀酒的家什都沒剩下多少,生意愈發慘淡。喬家夫婦一邊努力維持著生意,一邊打發家裏剩下的閨女出去做工賺錢。 與那兩家相比,什錦食的生意愈發蒸蒸日上了。 什錦食酒鋪正式開張,清冽爽口的果酒在酒鋪和什錦食本店裏同步售賣。對什錦食已經有了充足信任的客人們,聽聞什錦食自釀了果酒,紛紛解囊買了嚐鮮。 什錦食提供了各種口味的果酒,還有專門的夥計根據客人的口味進行推薦,大多數人在嚐了第一口就被這種甘甜清冽的口感征服。 炎炎夏日,一口清爽的果酒,酒味兒不濃不會醉,消暑又暢快,而且這果酒還甜香濃鬱,隻一小杯能迴味好久。 肯多花銀子的,還可以請什錦食的冷卻師吳娘子用內力冰一下,滋味更加美好。 尤其是婦人閨女們,平日喝不慣男人們愛喝的烈酒,這種清淡的果酒正對胃口,上工之前喝上一杯,提神醒腦。 那些日日來什錦食的客人們,迴去都越迴味越覺得犯饞,按捺不住又去什錦食的酒鋪買一壺迴來。 第一批運到鋪子裏的果酒很快就兜售一空,許多人想買的時候得知已經售罄,紛紛抱怨:“這酒也太少了,店家什麽時候上新貨?” 在什錦食酒鋪裏做掌櫃的,也是從本店裏調過去的夥計。嚴墨戟從本店裏做久了的老員工裏,挑認真又機靈的提了薪水,然後拎到酒鋪來做骨幹。 這也是嚴墨戟之後的打算——分店經理全都從總店出,經過他培訓認可之後,再送去分店支撐大局。 此時麵對蜂擁而至的買酒客戶,新掌櫃雖然有些緊張,到底是被東家教導過的,一麵派人去釀酒場聯係下一批貨,一麵讓夥計耐心與櫃台前麵的客人們溝通,讓大家稍安勿躁。 什錦食酒鋪的名聲一炮打響。 什錦食從前做的生意,都偏向於小吃和幹糧,雖然生意越做越大,可是搶占的市場對真正的商賈來說不算太多。 原本小吃是最能引起其他店家反彈的,但是嚴墨戟出租攤位的策略,一下子拉攏了不少同行抱團,租不到什錦食攤位的人也隻敢背後說說閑話,不敢與什錦食拉攏的眾多店家為敵; 煎餅這種主食就更不用說,主食幹糧永遠不缺市場,一家煎餅鋪子根本不會影響多大市場。 但是這次,酒水就有些不行了。 寂靜的夜裏,星光閃爍,街道上空空蕩蕩,隻有老更夫有氣無力打梆的聲音隱隱傳來。 幾個鬼鬼祟祟的黑影趁著夜色偷偷摸摸地混進了什錦食酒鋪,為首的人賊眉鼠眼,一雙眼睛裏滿是貪婪,四下打量。 背後一個人悄聲問:“頭兒,你在找啥?” 那人低聲道:“找找這鋪子的錢匣子在哪。” “咱們不是來砸東西的嗎?” “你是不是傻,這鋪子賺錢這麽多,不撈點迴去豈不是白白放過?” “但是過會就怕鋪子裏守夜的人發現我們哩!” “反正待會砸鋪子的時候也會被發現……對了,咱們把那守夜的抓起來,拷問一下錢匣子在哪裏,拿了錢我們一起吃酒!” 聽到有錢和酒,身後幾個人紛紛眼前發亮,不住點頭。 那頭兒得意地一笑,剛向著後院走了兩步,忽然感覺有些不對,身後好像有些過於安靜了? 他迴頭一看,剛才還附和著自己的幾個兄弟,已經七橫八斜地躺在了地上,悄無聲息;而一個看起來不算高大的身影,正站在他們之間。 黑暗中頭兒隻能看到那人露出的牙齒在反光,心裏一涼:這人是誰?怎麽無聲無息地就解決了這麽多兄弟?難不成是身懷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