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蘅看著兩邊的樹叢和石林,越發覺得自己跟過來是明智之舉,若是讓楚昭遊住進龍威山,他日要找必得費一番功夫。無虎符者不得進龍威山,陸淮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沒看見攝政王堂而皇之地跟進來。主要是小皇帝知道後麵有人, 也沒趕走不是。絢爛的落日綴在群山之巔,練兵場寬闊雄渾,將士點兵完畢,依次歸入石室歇息。陸淮善讓出自己的住處, 楚昭遊不好意思:“我突然來此處,給陸叔添麻煩, 怎麽好意思再占長輩的居室。”一口一個叔, 還身懷六甲, 陸淮善艱難地板起臉:“陛下何出此言,聖駕光臨,蓬蓽生輝, 龍威山條件艱苦, 陛下要是再推辭, 就跟著攝政王迴宮去享福。”楚昭遊:“……我方才粗粗看了一下, 此地雖是練兵寶地, 但生活著實貧乏,陸叔還是多向攝政王上書,撥點銀兩修繕。就這麽定了,攝政王就在外麵,陸叔你自己去談吧。上次修皇陵的錢也沒怎麽動,一塊支過來。”陸淮善領兵在這裏駐紮了幾十年,征戰沙場者功勳赫赫,駐紮深山亦是傲然忠骨。先皇把他當底牌,從不讓陸淮善和朝臣交流,見麵隻憑兩塊虎符,這與他如今沉默寡言的性子不無關係。就是每次涉及楚昭遊和攝政王的事,又變得話多而犀利。幸好這是偶爾說上一句,沒到攝政王麵前揭他的底。士兵送來簡單的晚餐,陸淮善幫忙擺好盤子,又道:“天底下哪兒都不比宮裏好,陛下將就著用。”楚昭遊啃了一口饅頭,嘴硬:“很好吃,我能吃三個。”饅頭不比宮裏蓬鬆,陸淮善見楚昭遊一次隻能咬一小口,懷疑三個他得吃到明天去。“現在攝政王不在附近,聽不到咱君臣談話。”陸淮善言簡意賅地問,“陛下到底對攝政王是什麽想法。”楚昭遊不說清楚,陸淮善無法把握對攝政王的態度。兩人看著橫眉豎眼,剛才在馬車上,陸淮善幾乎要以為陛下和攝政王撕破臉了,轉頭又沒事人似的,讓攝政王跟了進來。要知道,龍威軍的進山之路乃虎符絕密,攝政王今天跟著進來,以他的智慧,走一遍就該把路線記得清清楚楚,改天若有二心,他馬上能帶軍進山,將楚昭遊手裏唯一的兵馬覆滅。說陛下忌憚攝政王吧,在軍國大事上毫不防備,說信任吧,其他的私事一件不說。陸淮善算是知道的多了,他總覺得陛下和攝政王之間,不應該有那麽多矛盾。楚昭遊啃著饅頭:“因為我還有些事沒對陸叔言明,實在是不好說,讓朕想想。”最不能說的,就是他不是原主這件事。萬一有人認為他弑君借屍還魂,比攝政王篡位還早,那可就說不清了。向攝政王解釋他已經解蠱,是不能再拖的事,可是楚昭遊無法解釋他為什麽當初不認識攝政王。怎麽看都像他趁攝政王癡傻時,喬裝改扮接近,哄騙取得他的信任,最後給他解蠱,以求懷孕自保,完成先帝的計劃。權勢越大,越是麻煩。如果,他們不是攝政王和皇帝,那該多好。楚昭遊垂眸,他的每一步,攝政王都能解讀出奪權的陰謀。攝政王說的話,句句落在威脅篡位上。楚昭遊今天吹了一路山風,有些頭痛,他放下吃了不到一半的饅頭:“我飽了,陸叔,可以幫我找一套平常換洗衣服麽?”陸淮善突然注意到,楚昭遊今晚都沒有自稱“朕”,他眼眸一深,提了提氣,道:“可以。”……兩方行動畢竟差了一個時程,謝朝雲前後腳來到龍威山,大部隊已經進去了,不知蹤影。蕭七到達時,恰好看見謝朝雲一臉鬱悶地從一座山石後麵繞了出來。“你來得正好,和我研究一下怎麽進去,我有要事要和攝政王說。”蕭七麵無表情:“謝將軍的要事,不會是和陛下有關?”“可不是,急死本將軍了,誰知道你主子那張嘴一會兒不見又該說什麽要命的話。”“蕭七你不知道,陛下可能就是蕭豫道的救命恩人!我得趕緊告訴他。”謝朝雲有些得意,他是紅娘沒跑了。蕭七:“嗯,屬下也要趕緊告訴主子,陛下懷的孩子是他的。”“對,我的事比較重要,待會兒讓我先說……不對!”謝朝雲一口氣噎住,痛心道,“懷孕?孩子!蕭七,你怎麽為了先說編這種事情?”“是真的。”蕭七往前趕,選了一條路,一頭紮進去。“是我耳朵有問題嗎?”謝朝雲覺得自己的消息突然不值錢,過於遜色,他是不是也得編一個,比如攝政王合心蠱已經解了,見到攝政王的時候比較有麵子?一刻鍾後,謝朝雲懷疑人生出現在原地。不僅是山門進不去,還因為他兄弟居然在一夜之間,老婆孩子熱炕頭,並且長命百歲。還找什麽,不如迴去找人給自己說媒。他搭著蕭七的肩膀,“沒有虎符,我們得想個其他辦法聯係攝政王。”前方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謝朝雲一打響指,笑容和煦,“來了。”按捺不住,趕來看熱鬧的錢世成:“……”都看他幹嘛?……蕭蘅估摸著楚昭遊氣該消了,敲了敲他的門。他們不是兩情相悅,楚昭遊不想給他解蠱,蕭蘅倒是能咬著牙理解。畢竟他自己也是,哪怕當時苗若秋是唯一的希望,他也沒動過念頭。他要求楚昭遊不娶妻生子,首先律己,再律人。屋子打在山壁上,一半是石洞,地龍都接不上。楚昭遊那麽金貴,怎麽能住這種屋子,比皇陵還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