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遊拎著筆,心裏犯難,他知道的藥材名並不多,唯一記得的藥方,就是太醫院給的宮廷止吐秘方。他靈光一閃,下筆如有神。憑什麽就朕喝止吐藥,多突破下限的東西,你攝政王也給我嚐嚐。楚昭遊報複性地默寫孕婦止吐配方,但也沒有傻到完全照搬,寫了前麵幾行藥材之後,他就開始瞎編了。“玉米棒、地瓜葉、馬鈴薯莖……”這些尚未引進大楚的重要農作物,楚昭遊一直想找個機會說出來,也算他能為大楚百姓做的一點微薄的貢獻。蕭蘅:“你再編一個試試。”楚昭遊跳腳,朕怎麽就編了,這明明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真的有,那上麵還畫了他們的樣子!”楚昭遊又拉過一張紙,把記憶中的農作物一一畫了出來,生動形象,若是遇到了,一看便知。喝完止吐藥,再吃一個烤地瓜它不香嗎?朕完全是為了攝政王考慮!“銅卷上麵記載,這些藥材並非珍稀,隻是不在大楚本土生長,需要遠渡重洋,去海外尋找。朕聽說沿海商人經常出海,將這些圖大量印刷,分發至每一條商船,重金懸賞,半年之內必有消息。”蕭蘅眼神複雜,楚昭遊編得有模有樣,連圖都有,看得出這幾種藥材都有其特殊之處,不像憑空想象而來。楚昭遊相信,若是攝政王下令尋找,發動群眾的力量,隻要這個世界存在這些物種,很快便能有消息。有一個算一個,也算造福百姓。“行,本王立刻將這些圖送往沿海。”蕭蘅將楚昭遊的藥方抄寫一份,連帶那些圖一起交給暗衛。楚昭遊見攝政王還是將信將疑,下血本道:“若是攝政王合心蠱發作第二次,朕隨你處置。那天朕打開鐵盒,那麽多龍威軍都看著,你大可以抓一個問問。攝政王,能不能信朕一次?你我立場不同,但朕可從來沒想過害人。”蕭蘅看著楚昭遊認真執拗的眸子,心裏的某個角落忽然鬆動了一下。他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楚昭遊是和他爭吵之後,才去的皇陵,那次因為趙夫人說立後的事,吵得兇,他從來沒見過楚昭遊那麽生氣,甚至以為他們就要這樣僵上幾個月。可後來去皇陵找楚昭遊,他半夜闖入寢室,強行要和楚昭遊睡一張床,小東西態度突然軟化,沒生氣沒發火,第二天還幫他去借衣服。蕭蘅恍然,難怪那天晚上的楚昭遊看著有些心虛,想來是剛剛得知先帝給他下了合心蠱,心裏愧疚,理解了他的苦處。楚昭遊這算是在親生父親和攝政王之間,選擇了站在他這一邊了嗎?會對謝朝月說出“你應該去感謝攝政王”的楚昭遊,果然不曾讓他失望。忽然間,所有的仇恨消逝幹淨,曾經恨之入骨的先帝,隨著這一認知,變得微渺如塵埃。攝政王所求不多,所顧不多,算來算去,求的是楚昭遊,顧的也是楚昭遊的看法。臉頰一痛,楚昭遊輕嘶一聲,攝政王為什麽老是捏他的臉?難道朕胖在臉上了?沒有啊,今早照鏡子時還是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的。楚昭遊迴宮的時候有點愁,本來打算去宮外背首《江南好》,暗示自己想下江南,被苗若秋一打岔,目的沒達到,還被迫圓了一個謊。朕說了這麽多謊,遲早得崩,他要趁早做打算。還能找什麽理由長時間出門?楚昭遊天馬行空地想,如果他說,替先皇贖罪,親自去沿海給攝政王找解藥,這個借口攝政王會不會感動地淚流滿麵?楚昭遊一邊思考,一邊進食,趁沒人伺候,緊張地摸了一把肚子。崽啊,你可長慢點吧,衣服都遮不住了。楚昭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更加緊張地進食。他最近喜歡上吃枇杷,二月的枇杷果還沒完全熟透,但貴為天子總能吃到第一批成熟的枇杷,楚昭遊也不挑,酸的甜的都能吃。很多時候,酸的更討他歡心。枇杷酸甜生津,可以止吐預防風寒,乃是開春第一果。自崔庚把陛下喜歡枇杷這一點記錄在案後,枇杷從遠一點的南邊運到京師,第一站首先供應福寧殿。楚昭遊心裏唾棄自己,什麽一騎紅塵妃子笑的詩他也背過,怎麽能如此墮落。他熟練地剝著果皮,露出橙黃的果肉,去核扔進嘴裏。朕唯一能做的,就是自己剝皮了。三天後,他的指甲縫被果汁氧化染成了褐色,宛若一個樸實地道的農民。蕭蘅最近時常請楚昭遊吃飯,知道的,以為他在追求楚昭遊,不知道的……比如楚昭遊,他就覺得攝政王居心不良。山珍海味的頻率總是與體重成正比。二月下旬,宮人都卸下厚厚的冬裝,改為較為輕便的春裝。楚昭遊看著薛公公手裏嶄新的樣式精美的春季龍袍,抱著自己雙層加絨加厚的舊衣,留下懺悔的淚水。“乍暖還寒,最難將息。”楚昭遊掙紮,“衣不如舊,朕覺得自己最近有得風寒的預兆。”薛公公看著楚昭遊紅潤的臉龐,清亮的嗓音,陷入為難。崔庚在一旁記錄:“陛下日啖三斤枇杷,美名其曰預防風寒,今日偶感風寒征兆,可見枇杷無用,乃以訛傳訛,福寧殿應當稍減枇杷果供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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