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那陀朝那蓮花虔誠地拜了一拜。“我死之後,心中掛念尊上,執念過深。所以隻能依附在這菩提樹上。如今大仇得報,總算得以解脫。執念已經了卻,菩提樹便容不下我了。”沙那陀眼神亮晶晶的,“能夠再見尊上一麵,我很高興。”沙那陀的執念為什麽會在菩提樹上。容庭芳心裏並沒有放鬆警惕,他隻是淡淡一笑,隨後在沙那陀要依附上來時,驀然五指成爪,一把抓散虛影,幻境隨之而散。而後才道:“可惜我不高興。”“我的徒弟,早就該入了輪迴。就算沒入輪迴,也不是你這姿態。”沙那陀從未有過小女兒的情態。死亦死得幹脆。須彌境應聲而解,現實中,容庭芳猛然睜開眼睛,驟然捏破掌心中的菩提果。“妄圖窺探我的心境,即便你果真是須彌境,本尊也絕不可饒恕!”須彌境是菩提子所化,菩提既為聖物,可化世間濁意。貪,欲,愛,恨,癡,盡數化入其中。它便能沾染人的心性,從而製造出別人喜歡的夢境來。不是沙那陀大仇得報,也不是沙那陀執念過深,更不是他想要見容庭芳一麵。是容庭芳自己,執念藏在心底冰封起來,今日手刃仇人,總算心頭寬解。一個鬆懈,叫菩提樹捕獲,結出菩提子,被容庭芳帶了迴來。黑龍說的不錯,菩提不結子,結的是世俗萬丈紅塵。須彌境本無過錯,通常是在菩提樹下打坐悟道的修道者需要經曆的心障。破了心障,自然於悟性上更上一層。但於容庭芳而言,他不需要悟道,心障非勘才破,乃絕決。但就在容庭芳捏破菩提子的下一秒,菩提子忽然白光大盛,驟然浮起一團白色的光。正如容庭芳在須彌境中所見蓮芯一個模樣。白光小小一團,映出容庭芳愕然的麵容,還未等他反應,便悶頭罩臉而去。它沿著筋絡迅速迴歸到容庭芳的五感之中,頓時叫他腦袋一懵,像被打了一記悶棍。區區十多年,在容庭芳漫長的歲月中,不過是一個眨眼的瞬間。但他從未忘卻。容庭芳是個好心的人嗎?他不是。但小小的那麽一個孩子,倒在那裏,見到他過來,卻衝他一笑,眼神亮得很,叫容庭芳不自覺便停下了腳步。他蹲下來,問:“小孩,你怎麽一個人?”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傻,聽了會容庭芳說話,開口說:“你怎麽也一個人?”容庭芳道:“是我在問你。”“我也在問你。”“……”還沒人敢這麽和容庭芳說話。他站起身來,拍拍沾了灰的衣角。然後他看到這孩子也站起來,學著他拍衣角。雖然他那身衣服,破爛不堪。容庭芳試著問:“你叫什麽名字?”“你叫什麽名字?”果然得來同樣一句問話。容庭芳便說:“本尊容庭芳。”“那我——”孩子一愣,學不起來了。因為他沒有名字。容庭芳暗笑,正好瞄到前麵焰山火口,烈火炙熱。便說:“那不如,我叫你沙那陀。”不滅的生命之火。沙那陀也笑,用力點點頭:“那我就叫沙那陀。”容庭芳雖然撿了人,但並沒有盡到本分。他撿人,不過是因為一時興趣。隨便挑了個山頭,就把沙那陀扔在那裏,轉身就忘記了。直到手下告訴他,說蓬萊不應聲,因為掌山真人閉關了,容庭芳覺得無聊,這才想起來,他好像撿了點什麽。跑到那裏一看,破山頭,茅草屋。沙那陀坐在那裏望著遠方發呆。聽到動靜轉頭一看,見是容庭芳,立馬站了起來,跑過來衝他笑,和頭一迴見的時候一樣。容庭芳說:“你一直在這裏?”沙那陀點點頭:“等你。”“我不來呢?”“沒關係。總能等到的。”容庭芳心裏有種觸動。他摸摸孩子的頭,下了個決定。“既然這樣,不如你當我徒弟吧。”反正餘秋遠不在,他無聊也是無聊。容庭芳沒有帶過徒弟,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教導。他把沙那陀當平輩,當手下,當四方城任何一個城主或魔將。教訓起來毫不留情。槍慢了,坐不直,這點悟性都不會。沙那陀不計較。容庭芳和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很認真地聽。漸漸地,十天半個月去一趟,就成了習慣。直到容庭芳再去時,那裏已不是茅草屋,而是一座精致的小庭院。“我覺得這樣才適合尊上。”沙那陀撓著頭,“你喜歡嗎?”雖然這裏和魔尊大殿的奢華不能比。但容庭芳意外地覺得還可以。從撿到沙那陀,到散養教導,至覺得對方不錯,再到心生師徒情分。直到沙那陀因他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