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到醫院檢查的結果----糖尿病並發風濕性關節炎,須住院治療。

    肖可一家陷入了混亂。

    老方沒有別的嗜好,平時除了上班,成天在家琢磨烹調手藝,就愛做幾樣好菜喝上兩口,自己還編了兩句順口溜:吃上點,喝上點,眼睛閉了沒掛牽。為自己的吃喝創立了理論根據。這一得糖尿病,既不能吃香的又不能喝辣的,生生把個口福給斷了,老方一下子悲觀到了極點,覺得這樣活著不如不活。便不肯配合治療,買上病號飯隻做個樣子給肖可給醫生看,等肖可不在身邊醫生又不檢查治療時,一個人偷偷跑到飯館裏大吃大喝,病情根本無法控製。

    方小薇正忙於考試,沒辦法時刻陪侍。

    肖可忙了工作忙家裏,忙完家裏跑醫院,一天二十四小時輪軸轉,力不從心,顧此失彼。這種狀況使得老方更容易鑽空子,越發由著性子的吃喝,在醫院住了十天,醫生提出了八次警告,不善家務的肖可深深感到分身乏術,心力交瘁,絕望之餘,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請一名看護。

    於是,二十歲的農村姑娘秀兒成了她們家的新成員。

    秀兒上工的第一天,肖可早早起床準備交代工作,卻發現秀兒已給病人送罷早飯迴來,給肖可煎好了雞蛋,煮好了牛奶。十多天來,肖可第一次坐在窗明幾淨的飯廳裏安安靜靜地用早餐,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渾身輕鬆。中午下班,飯菜已做好擺在餐桌上,秀兒給病人送飯去了,晚飯也是一樣。

    被家務、病人折騰得眼圈發黑兩腮下陷的肖可對秀兒的感激無以言表,便找出春夏秋冬四季衣服十幾套,一古腦兒送給秀兒,巧的是秀兒的身高、胖瘦居然和肖可差不多,所有的衣服都象是量體而做,方小薇一件一件的讓秀兒試穿,連連驚歎:“哇!就是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也!”

    家裏有了秀兒,肖可又可以一心撲到工作上了。

    這時已經是元月二十五日,再過十天就是春節了。

    已宣布春節不再搞大型活動的江一鳴突然決定搞一次大規模的促銷活動,並安排肖可擔任此次活動的總策劃和總指揮,全麵負責這項工作。

    又迴到自己喜愛的崗位上工作,滿腦子促銷計劃的肖可簡直忘了世上還存在其它事,更看不到集團總部湧動著的一股暗流。

    暗流來自公司上中層領導管理幹部中。

    一部分人對江一鳴的安排很不以為然,眼看春節消費已近尾聲,這時候再搞促銷活動不是馬後炮嗎?一部分人對肖可擔綱不服,她不就是會寫寫畫畫嗎?了不起想出幾個洋點子,再了不起拿出幾個奇招,還不是看書多從書本上學來的,放到實踐中去管用不管用全靠瞎碰。擔任了總策劃就高抬了,總指揮?哼哼!

    身為一號副總裁的何初柳,更是尷尬多於氣惱,江一鳴的這種安排,實際上把肖可放在了他的前麵。他處在非常矛盾的境地,出於對肖可的好感,他希望肖可能幹出點名堂,出於對自己前景的考慮他希望肖可失敗的越慘越稱心。

    夏鬆懷幾次拿話試探:

    “何總,人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咱這座山中有老虎哇,而且還不是一隻老虎!猴子咋就稱大王了呢?還是個母猴子?”

    何初柳抬抬眼鏡,溫文爾雅地一笑,什麽也不說。

    夏鬆懷也跟著笑,探不出何初柳的一點想法。順腳又進了基建主任辦公室,先讓煙再寒暄:

    “元老這兩天忙的很啊!”

    “忙死活該,生來當婊子的命!”基建主任蹇蔭顯似乎罵己又似乎罵人的迴答,噎得夏鬆懷半天迴不過氣。

    蹇蔭顯生就一副瘦瘦小小的精明相,職員們背地裏都叫他“大煙筒”,抽煙確實厲害,有說他一天抽三包的,有說他一天抽五包的,大量尼古丁的吸入使他的臉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黑,肚裏的歪點子也一天比一天多。蹇蔭顯說話極是粗鄙,極是刻薄,職員們都不愛和他交往,隻有他的助手---基建副主任呂學仁還能和他談得攏。呂學仁長相清瘦白淨,性格沉默寡言,含而不露,偶而說上一兩句話也是陰陽怪氣的,叫聽的人滿頭霧水,隻有一樣愛好和蹇蔭顯不分軒輊---愛抽煙,不到四十歲的人煙齡已有二十多年。基建主任辦公室因此得一雅號----毒氣室。他倆整日吞雲吐霧,名副其實的吸毒又放毒。

    既然進來了,夏鬆懷不願因為蹇蔭顯的一句話就打退堂鼓,硬著頭皮問:

    “元老此話不好懂,怎麽講?”

    蹇蔭顯撅著雷公嘴說:

    “出頭露臉的事兒輪不到咱,成天給人家謀算著把家立業,還賤皮賤臉的賠上笑臉,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不是婊子是啥!”

    呂學仁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噴著煙霧咕噥了一句:

    “包穀磨不出白麵,狗肉上不去台盤。”

    夏鬆懷不懂基建,隻要看見蹇蔭顯和呂學仁一次,心裏就懷疑江一鳴一次:“這樣兩個大滑頭,江一鳴偏說他們專業水平高,放在如此重要的崗位上,這裏該不會有什麽貓膩吧?”他有意把話題往這個方向上扯:

    “我看你們也不光是把家立業吧,往外送錢才爽快呢,上次批發中心啟動,出了多少?”蹇蔭顯斜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說:

    “打問這個幹啥?知道了還不是個幹球蛋。”

    夏鬆懷有些下不了台,畢竟是上下級,怎能這般放肆!如果是江一鳴問你們,恐怕早就低頭哈腰地成蝦米了,不給你們點真貨還當馬王爺是三隻眼呢!當下忍住了氣冷冷地說道:

    “老蹇你在恆遠都幾十年了,咋就沒有一點群眾基礎?屁大的點事,還叫人給舉報了,人家新貴們厲害著哩,一個個愛憎分明立場堅定,堅決要叫查清楚,你說我查是不查怎麽個查吧?”

    蹇蔭顯噴出一口煙,不緊不慢地說:

    “查唄,不查才是婊子褲襠裏掉出來的。查清楚了蹇蔭顯,再查查夏書記一年裏報了多少假發票,其中有多少是用於請客溜勾子,有多少是用於送禮往上爬,如何?”

    呂學仁眯著眼,陰陰陽陽的跟了一句:

    “狗咬豬尿泡,空喜歡!”

    夏鬆懷一時楞怔著想不出迴話。

    蹇蔭顯斜眼欣賞著夏鬆懷的尷尬,忽然嘿嘿笑了:

    “我說夏書記,就要過年了,趕緊給上頭燒香去,前兩年燒的好,不是燒來了個紀委書記,沒實權也是個處級了,再加把勁兒,一級一級的節節上不好嗎,肖可老娘們那點權有啥眼熱頭!”

    呂學仁臉上仍然無任何表情,隻是冷冷的望著夏鬆懷,眼神象兩把冰冷的刀子。夏鬆懷突然覺著渾身冷颼颼的,屁股底下卻象有個烙鐵在燒,坐不住,逃跑似的離開了基建室。

    夏鬆懷原是公司黨委辦主任,極善官場預測學,不要說公司的人事變動,就是市裏、省上、乃至中央的人事變動,他都能預測個八九不離十,可神了。三年前換屆時,人人都說市裏分管財經的書記要下了,理由是快到退休年齡了,不可能再任一屆的.夏鬆懷一番忙碌後預測還不會下,結果正如他預測的,書記繼續任職,夏鬆懷也上了一個台階,遺憾的是當個企業的紀委書記沒有什麽實在的好處,不要說江一鳴般的一唿百應,就是何初柳般的屁事不懂也能指指點點,雷建國般的毛毛草草也能說三道四,他也辦不到。現在,就連肖可也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躥上來了,夏鬆懷怎麽能不急?怎麽能不氣?他心裏憤憤地罵著,蹇蔭顯老賊,呂學仁小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天犯到我手裏,你們要為今天的每一句話付出代價,叫你們知道知道什麽是厲害!可是這兩個婊子養的畜生,精得象鬼,壞得象魔,毒得象蛇。要拉他們,難!要除掉他們,更難!別看是他媽的兩個大煙鬼,他們當著恆遠一半的家呢!

    夏鬆懷兵敗基建室,一心策劃著複仇計劃時,集團總部卻一片歡騰景象,監控台計算機終端信號不斷,佳音頻傳:彩電銷售增幅122%,紅外線微波爐銷售量達300台/日,家庭影院銷售增165%,服裝銷售增幅200%,副食品銷售增幅325%……,日銷售額跳躍上升:五百萬、一千萬、五千萬、九千萬……

    已趨於淡出的家電忽然掀起的銷售熱潮把恆遠的整體銷售推向了極致,日銷售額上升至近億元的最高峰。

    江一鳴興奮得真想大吼兩聲,要不是在辦公室裏的話。興奮之餘又有些納悶,這肖可到底想出了什麽鬼點子,不聲不響的就給你製造了個轟動效應,就象迴答他的疑問,一排十幾部電話此起彼伏,串成了一組對江一鳴來說是最美的交響曲:

    “江總,我是何初柳,家電部告急,dvd貨源不足,是否馬上組織補充?”

    “報告江總,副食商場顧客堵塞,保安人員不夠,雷總電話接不通,請江總火速安排增援!”

    “我是紡織大樓,我是紡織大樓,報告江總,顧客太多,售貨員無法輪換吃飯,已有一名售貨員暈倒,已有一名售貨員暈倒!”

    江一鳴親自下達指令,五分鍾內解決了一係列問題。剛放下話筒,對講機又響了,接待員小趙的聲音傳過來:

    “江總,來了幾位消費者代表,他們不願打擾您,留下一封信就走了,現在送過來,還是---”

    “馬上送過來!”

    精致的信封,還用紅封套封著,江一鳴小心地打開,一筆端莊雍容的顏體字,信上寫著:

    “恆遠集團董事長先生:

    我們是源江市城南生活小區的消費者,我們非常感謝董事長先生對消費者的愛護。為了讓我們放放心心、高高興興地過一個沒有後顧之憂的春節,您派出的電器維修隊正在挨門挨戶地免費檢修電器,叫人感動的是,不管是不是從您的公司買的電器,維修隊一律給予維修;您派出的生活服務隊還送來了百貨日用品,使一些老年人、一些因工作忙而不能跑商場的人們免去了奔波之苦,服務隊還向我們承諾,商品出現質量問題三個月內包換。您的這些舉措讓我們感到講真誠、講信用的商業風範又迴來了。你們確實把溫馨送到了每一個家庭、每一個消費者心中,恆遠集團的名字,已永遠印進了我們的心中,受夠了那些不誠實的商家欺瞞哄騙的我們,向您鄭重保證:我們永遠是您忠實的顧客。”

    “肖可!”江一鳴放下信紙,忘情地對著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大聲說:“謝謝你,肖可!”

    聲音很大,傳到了外麵。陳自強把門推開一條縫,探進頭問:

    “江總,您叫我嗎?”

    江一鳴才覺出自己聲音太大,笑了笑說:

    “沒事兒,你去吧!”

    陳自強仍保持原來的姿勢問:

    “張子健說電視台剛才聯係,說要采訪您,您看---”

    江一鳴看了一眼陳自強:

    “要進來就進來,要出去就出去,你這是表演什麽節目?”

    陳自強急忙斜欠著身子挨了進來,輕輕關上門,立豎豎站著。江一鳴朝沙發示意:

    “坐下!”

    陳自強用半個屁股坐下,兩手疊放在膝蓋上。江一鳴把眼睛望向壁畫,他知道如果自己盯著陳自強的臉說話,這小子會慌的前言不搭後語,整個兒的亂了套,便對著壁畫說:

    “他們什麽意思?我是說電視台。”

    “說是新聞部陳記者打來的電話,他說這兩天走到那裏那裏說恆遠,都成了恆遠熱、恆遠流了,搞得新聞很被動,都要成舊聞了,怪您有新動作不早點打招唿。”陳自強果然很流利的說了一大段。

    “嗯!”江一鳴應了一聲,忽然轉過頭望住陳自強再問:

    “最近一線二線都很緊張,後勤工作怎麽樣?跟上去了沒有?”

    陳自強臉一紅,倏地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

    “胡說!他們是胡說!他們故意跟人找麻煩,就胡說!八千多員工都沒意見,七、八百退休員工也沒意見,就他們幾個人說頭多。”見江一鳴不吭氣,更加緊張,帶著哭腔說:“江總,我不幹了,您撤我的職吧,忙死忙活,落不到一句好話,讓我去當售貨員也成。”

    弄得江一鳴莫名其妙,又好笑又生氣,耐著性子繼續問:

    “怎麽迴事?慢慢說。”

    鬧半天原來江總還沒聽到閑話,陳自強這才鬆了一口氣,放心大膽地說出緣故:

    “還不是春節搞福利的事,領導門議定的標準不是略高於往年嗎?琢磨了好一陣子才決定增加一樣海鮮,如今人們的嘴都吃刁了,不好掌握的很。就每人加五斤黃鱔,光這一樣就每人多化一百元錢呢。因為要的量大,跑了三個水產市場還湊不齊,差個五百來斤吧。買魚的老板說,用小紅蝦頂上不行嗎,價錢差不多,吃起來還鮮。我一算,小紅蝦比黃鱔也就便宜個塊把錢,就這樣辦了,發的時候說明白了,是不夠湊上的,誰願意要誰要,不強迫。當時要小紅蝦的都是自己提出來要的,誰知領了好幾天,又來鬧,還就是上次鬧事的那幾個,都還是當過領導的呢,就這個水平。說是拿不好的頂好的,又說是我們吃了差價了,貪汙了的,能把人氣死!全公司上上下下連在職帶退休的,總共有上萬號人,大家都沒意見,就他們幾個事情多,立了汗馬功勞了還是咋的----”

    每逢過年過節,恆遠都要拿出一大筆錢為員工搞福利:“三八”節發化妝品、“五一”節發煙酒、“國慶”節發毛料、“端午”節發粽子、“中秋”節發月餅,“春節”是最大的節日,從雞鴨魚肉到大米香油到水果蔬菜,節日食品幾乎全包。說實話這是一項忙死忙活出力不討好的差事,辦得好人人感謝領導關心,稍有不到個個都罵辦事人員心黑。陳自強操辦這類事自有天賦,基本上能順順當當、麵麵俱到。可是人多嘴雜,難免有一些說法、有一些意見、有一些批評。象幾個月前操辦老年節,近千名離退休老員工被請到公司大會堂,吃了、喝了、玩了、暢所欲言了,臨走每人發一台電子玩具、兩隻大肥母雞,應該是圓滿了。誰想意見還是來了,有幾個人天天告狀,指控陳自強給了爛雞給了壞玩具。最後,問題推到了分管這擋子工作的肖可身上。肖可一向認真,這次更認真調查,結果讓人啼笑皆非,原來有的老職工不會玩電子玩具,弄壞了要求換,有的老職工拿迴雞忘了放進冰箱,放壞了,也要求換,人數不多,隻有四五個人,可陳自強手裏就那些數,發完了就完了,沒辦法再換。因此引起這幾個老職工的不滿。

    習慣於以己之心度人之心的肖可按照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方式對幾個告狀的老職工說:

    “經過了解,我已經清楚了問題的症結,玩具是各位自己弄壞的,雞是各位自己放爛的,老前輩們都是在領導崗位上幹過的,這樣做就不好了,很不好!不就是為一點東西嗎,再值錢的東西能有我們的人格貴重嗎?希望老前輩們千萬不要丟掉了做人的尊嚴。”

    幾個老退休被堵得啞口無言,又羞又氣,從此對肖可恨之入骨。

    一開始急得差點背過氣的陳自強聽到肖可的處理,膽氣一壯,大罵“老不死的們享受的太多了燒的,象一些企業發不出工資領不上生活費報不上藥費還不是白眉赤眼的死挨著,跳不動!”

    兩件事前後一聯係,江一鳴估計這迴恐怕是衝著肖可來的,急忙問:

    “這件事肖總知道了沒有?”

    “肖總還不知道。”陳自強說“這兩天我一直在找她,要給她匯報,就是見不著,她手機也沒開。現在我再去找!”

    江一鳴一揮手:

    “算了!肖總這些日子抓促銷的事,這件事讓我來處理,你把他們召集到小會議室。”

    說也怪,怨氣衝天的幾個老職工見了江一鳴,一個個說不完的感謝話和讚頌話,那裏還有半點意見!江一鳴想了解一下他們對小紅蝦代替黃鱔的看法,話還沒說完,幾個人異口同聲地說:

    “小紅蝦好,好極了!新鮮極了!擺到餐桌上又好看又好吃,江總您想得真周全,什麽都替我們想到了!真的太感謝您了江總,過年到我家來啊,一定,您不來我們年都沒心過……”

    直到會麵結束,江一鳴送他們出來,還一步三迴頭,謝聲不斷。

    本來氣啞了的陳自強和他的科員們,見了這個場麵,又一個個笑得揉肚子。

    處理完老職工們的事,江一鳴吩咐張子健和電視台聯係,說今天下午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可以安排采訪。

    電話打出去不到十分鍾,熱點人物訪談攔目主持人柳鶯小姐帶著攝製組已匆匆趕到。

    江一鳴問張子健不是新聞部聯係嗎,怎麽變了?張子健說兩個部都聯係了,他考慮柳鶯的節目影響大,所以隻聯係了柳鶯沒有聯係新聞部。

    江一鳴心裏不高興,柳鶯已來了又不好迴絕,隻好一邊忙著應酬一邊指示公關部全員待命,聽候調遣。

    訪談安排在小會議室裏進行,江一鳴和柳鶯在很多交際場合打過交道,關係很熟,也就不講客套。柳鶯人還沒坐穩,江一鳴先限定時間,說自己隻有一小時時間,請柳鶯小姐把采訪安排得緊湊一些。

    柳鶯用忽爾咬著舌尖、忽爾硬著舌根的主持人專用腔說出要求:攝一組董事長運籌帷幄,決勝於洋洋商海的決策鏡頭;攝一組董事長深入車間、商場、與職工同甘共苦的工作鏡頭;攝一組董事長熱愛家庭、關心妻子的個人生活鏡頭;最後,再拍攝接受記者采訪,談談恆遠集團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也談談對事業、人生、愛情的看法,談的要精辟,要讓觀眾產生共鳴,要起到一個名人效應,要----,柳鶯話沒說完,就被江一鳴擺手止住,連連說:

    “算了算了,不要訪也不要談了!”

    柳鶯沒問為什麽,隻是睜大本來就好看被眼影襯托得更朦朧的眼睛,千言萬語隻在一瞥中,江一鳴不得不解釋:

    “你這一安排聽起來就象演戲,而我這個人,從來就不會演戲。上大學時,在一次晚會上被安排了個獨幕劇裏的小配角,總共三句台詞,我還是給忘了兩句。不行!算了!”

    柳鶯清脆地笑了。

    幾個忙亂著安頓攝像器材的部主任、科長們第一次聽見江一鳴揭自己老底,也偷偷地笑了。

    柳鶯站起身,嫋嫋婷婷地走到江一鳴身邊,伸出倩倩玉手做個夾煙的姿勢,江一鳴趕緊“啪”地打開煙合,柳鶯用指尖挑起一支,望住江一鳴說:

    “沒帶火。”

    張子健一個箭步躥上前,雙手捧著火機送過去,柳鶯隻是玩弄著手中的卷煙,仿佛沒看見張子健打開的火。

    江一鳴隻好“鐺”地打著自己的火機輕輕湊過去,柳鶯這才緩緩地點著、緩緩地吸了一口、緩緩地吐出一個煙圈,轉過臉對楞在原地的張子健曼聲說:

    “謝謝!嗯哼!”夾煙的手做了一個很俏的手勢,意思大概是“已經點著了。”那動作、那姿勢,很美、很酷、也很撩撥人。

    張子健馬上釋然。

    “真想不透她幹嗎不去演戲,這麽漂亮,演一些妖豔的美人角色正好!”江一鳴想。

    從嫋嫋的煙霧中看去,柳鶯那雙朦朧迷離的眼睛更顯得勾魂攝魄,超短裙和靴襪之間的大腿也是半隱半露。

    江一鳴忽然有了一種很不自在的感覺,說話行動似乎受到一種無形的約束,無形的壓力。美色當前,心迷意亂?他自嘲地想,不再望著柳鶯,把視線移向窗外,藍藍的天空明淨得如一片海水,簡直不象是冬天,冬天的天空,最起碼應該有點雲,灰色或者白色的雲,方小薇怎麽形容冬天來著?山村的冬天是荒涼的,山村的冬天是寂寞的?對!她就是這樣說的。其實,那個喜歡玩泥的大學生更適合做電視主持人,她會讓觀眾的情趣趨向純淨健康。

    還有,那個讓人魂牽夢縈的倩影,梁丹,她要是做電視主持人,相信會引起轟動,恐怕所有看過她節目的人都會成為梁丹迷。方小薇的清純、梁丹的美麗,如一陣輕柔的風掠過心頭,頓使江一鳴擺脫了一時的迷惘,他又變得揮灑自如風流倜儻了,揶揄地說:

    “柳小姐,名人的日子我看不怎麽樣,一天上幾次洗手間都有人給你記錄著,不煩嗎?我看幹脆別當名人了,到我們公司來給我做公關部主任如何?”

    柳鶯又清脆地笑了:

    “行啊!年薪多少?”卷著舌頭說出的六個字,聽起來格外嬌、格外媚,確實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江一鳴語義雙關挑逗地說:

    “那就要看你的表現嘍!”

    “我的表現嘛,包你滿意就是了。”迴答也是語義雙關,毫不含糊。

    江一鳴和女性調情,恪守著適可而止的原則,在關鍵時刻,絕對地不超出界河一步,見柳鶯一副情場老將的架勢,他立即刹車,進入正題:

    “好!一言為定。現在我們就進入試用階段,按計劃開始訪談吧!”

    柳鶯的工作表現可不像她在別的方麵那麽出色,率領著大隊人馬下車間、跑商場、到辦公室,折騰了好幾個來迴,還是沒能按她的計劃完成,說是過兩天再來搞。江一鳴一口迴絕,眼下正是創利的最佳時機,豈能耗著玩兒。柳鶯大發脾氣,馬上就要走人,江一鳴考慮到社會影響,隻好委屈求全,答應春節過後再按排,柳鶯這才轉怒為喜。

    這時剛好到了下班時間,公關部按照江總吩咐已做好安排,盛宴款待柳鶯小姐一行,總公司領導班子全體作陪。

    入席前,江一鳴單獨對肖可說:

    “據我推測,柳鶯恐怕很能喝酒,你卻不會這玩意兒,我們是不是再找一個各方麵都很出眾的女士作陪?”

    肖可略一思索,有些會意,又不相信地問:

    “你意思是要壓住柳鶯?她很狂嗎?從電視上看,她的形象還不錯嘛,好象不是那種很招搖的女人。”

    江一鳴狡黠地一笑:

    “有備無患嘛!”

    “好吧,你看誰合適?”

    “我們倆玩個遊戲。”江一鳴忽然孩子氣起來“這個人選是誰,由你來猜,猜中了,今天你的酒全部由我代喝,如果猜不中嘛,就罰你一杯酒如何?

    江一鳴有什麽不好意思說出來的事,向來是要由肖可猜出來的,這是慣例。”

    肖可心中有數,故意說:“好吧!讓我想想,任嫣然?”

    “太嬌!”

    “恩,那麽是誰呢?田眉?”

    “過媚。”

    “小點子?”

    “她懂什麽,不過是小機伶一個”

    “這可就難猜了,該不會是文妍吧?”

    “俗俗俗!怎麽想起這麽個人來?”

    “對了,想起來了,不過我先不說,我也有個提議,咱們要同時說出這個人選,看是不是所見略同。”

    江一鳴立馬讚同:

    “好!開始!聽好了:一、二,梁丹!”

    “梁丹!”肖可和江一鳴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兩個人小孩子般樂得直拍手。

    席間,何初柳做出熟朋友樣子對柳鶯殷勤備至,柳鶯卻是愛理不理的應付,隻對江一鳴表示親熱,不斷碰杯共飲。

    江一鳴向柳鶯鄭重介紹肖可,說肖可不僅是企業界女強人,還是一位很有成就的作家。

    柳鶯是市領導們非常欣賞非常喜愛的一個節目主持人,在所有的場合都是主角,容不得別個女人在任何一方麵超越她,酒場亦然。見肖可一副超然物外的神態,江一鳴又那麽鄭重其事地把肖可當一迴事,一股怒氣早從心底升起,心裏謀算著要和肖可鬥一鬥酒量,要狠狠捉弄一下這個姓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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