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變得躁動不安。

    從阿爾金山穀吹來的風,開始用柔和的調子喃喃地報告著春的消息。郊外向陽的山坡上,也星星點點地透出似有似無的綠意,大街上新潮的女性們更是迫不及待地展露出前胸後背和大腿。

    種種現象透露著一個信息:旅遊消費的黃金季節將要開始了。

    地處西部高原的源江市,以迷人的自然景觀吸引著眾多旅遊愛好者的目光。

    市內有點將台、公主墳、孔雀園、植物園、野生動物園、水底世界、大學觀光區等十幾處景點,市郊的九架山、小龍嶺、溫泉浴、森林公園等景點更是中外遊客的必到之處。每當黎明的清新潛入西山,那片原始的森林就開始歡唱:婉轉的鳥鳴聲、清越的山泉聲、輕風掠過樹梢時悠閑的沙沙聲、樹葉掉落地麵時細微的颯颯聲,齊奏出一支春天的林海組曲;每當夜色用幽暗的紗幕籠罩住天空,森林就會變得寂靜無聲,隻有疏疏落落的星兒張著害羞的眼睛,注視著明月和森林的幽會。

    這是一片美麗而神秘的土地,這片土地養育著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僅旅遊業一項,市財政每年約收入幾十個億。

    對源江市的旅遊業,遊客們大把大把花錢的同時,怨聲載道:

    “觀光區收費太高、衛生太差、服務設施不到位、旅遊用品不齊全……”等等,等等。抱怨歸抱怨,每年來這裏觀光的遊客仍然有增無減。隻要這項收入按預計的比率增長,慣於聽好消息的大人物們便仍然忙於出國、忙於研究馬列、忙於安排子孫後代的萬年大計。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無暇顧及,再說領導們心裏早就拿捏準了:泱泱大國有的是人,你不來他來,他不來她來,隻要旅遊區的牌子掛著,哪怕隻剩一潭臭水,照樣有人來觀光。何況源江市的自然風光得天獨厚,貨真價實,無須操心遊客,更何況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總會有那樣一些人操心到這擋子事的。

    再說此時的恆遠集團,在人事安排上做了一些小小的調整:廖化貴等一批到了退休年令的老幹部退下來了,一批年輕幹部上去了;何初柳和肖可的分管口對調過來,成為何初柳分管工青婦老幹部,肖可分管營銷;張子健如願以償正式主管公關部;梁丹脫穎而出升任項目經理。

    梁丹到恆遠工作後一直有個計劃,就是開設一家“旅遊公司”。

    小時侯,她常常跟著當美術教師的媽媽到野外寫生,跟著搞音樂的舅舅到森林中去聽天籟,對田野、森林、高山、江河的熱愛到了迷戀的地步,認定迴歸自然、在登山漂流中度過的人生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人生。從事財經工作的爸爸強行讓她讀財經學院,一直使她耿耿於懷。走出校門後她選擇了恆遠集團,就是看準恆遠的潛力,希望能在這個實力雄厚的大企業集團另辟蹊徑,以不同的方式來圓自己綠色的夢。

    這次職務的變動,對她來說,正是一個實現夢想的極好機遇。

    任職當天,她一邊熟悉工作,一邊著手搞方案,不到三天,就拿出了一份“開設綠夢旅遊公司”的可行性報告。

    梁丹一向佩服肖可的才華,想先請肖可過目。一徑來到肖可辦公室,發現江一鳴也在,兩人顯然正在爭論什麽。江一鳴唬著臉,一付生氣的樣子,肖可臉色蒼白,神情激動,梁丹見狀,不敢多做停留,隻對肖可說了一句:

    “肖總請您看一下?”放下方案就要退出。

    江一鳴用挑剔的眼光看了看梁丹,說:

    “小梁,請坐,我和肖總正在用人問題上吵架,聽聽你的意見。”把自己和肖可爭論的問題原原本本地講給她聽。

    肖可向來坦誠,開誠布公就是她的特長,因此對江一鳴的這一做法並不感到奇怪。梁丹則不然,她剛擔任中層幹部的職務,對參與高層領導的事務還有些不習慣,尤其是參與一場爭論,而且還涉及到最敏感的人事問題,她不由顯出緊張和不安。

    肖可見狀盡量控製住自己的情緒,試圖製造出輕鬆的氣氛來解除梁丹的緊張。她笑著問:

    “小丹,記得這樣幾句古話不‘非成業難,得賢難;非得賢難,用之難;非用之難,任之難。’可知選拔、使用、信任人才的問題也難壞了古人,不光是我們——”

    不等她說完,江一鳴口氣生硬地打斷話頭說:

    “肖總,我請你注意,現在我們是在談工作,用這種昵稱不合適!”

    梁丹久聞江一鳴對下屬不滿意時,會變得極端挑剔,而這種挑剔會用兩種方式表現,一是大發雷霆;二是挑毛病。他的挑毛病可不一般,他要挑得直到你自己認為自己一無是處還不罷休,比起第二種方式,人人都以為第一種方式更容易接受一些。

    梁丹一直認為這種說法恐怕有些言過其實,今天親見這種雞蛋裏挑骨頭的做法,而且還是對一位副總,真有耳聞不如目睹之感,心想自己要是肖可的話,絕對要以牙還牙的。

    肖可果然如梁丹所思,奮起反擊道:

    “哦!對不起江總,我不知道有這一條規定,可不可以不知者不罪呢?”

    江一鳴繞開這條另辟蹊徑:

    “昨天,絲路商廈亂哄哄的,盡是一對一對的男男女女,都快成娛樂場所了,你們對公司的形象,越來越不注意了!”

    “昨天情人節,商廈搞了一個小小的促銷活動,那些男男女女都是顧客,我們的上帝,怎麽,顧客多了不好?”

    肖可強硬的態度使江一鳴火上加油:

    “為什麽我不知道?”

    肖可語塞,停了一下才迴答:

    “因為隻是一個小活動,我以為董事長先生很忙,這又是純屬營銷範圍以內的小活動,就沒有向你報告。”

    江一鳴再一次繞開,另找突破口:

    “舞廳樂隊的那個薩克斯手,天天晚上演奏同一支曲子,客人能不煩?能不影響營業額?我想,你還沒到舞廳去過吧?”

    “沒有。”肖可隻好老老實實承認。

    “我想你也不知道客人每天聽同一支曲子的感受吧!”江一鳴有點得意地再問。

    “是的!我不知道,這是我工作上的失誤。江總,你批評我吧!”肖可終於大敗而退。

    江一鳴象個大孩子般洋洋得意,完全忘記了剛才的爭吵,當然也忘記了爭吵的問題。換了關切的口氣叮囑道:

    “肖總你現在分管營銷,要記住抓大措施的同時,必須要盯住每一個可能出現的小漏洞。擔子重啊,可以說恆遠的興亡盛衰有一半是係在你身上的,小丹你說是不是?”

    梁丹忍不住想笑,真想替肖可大興問罪之師:“董事長先生,現在是談工作,你用這種昵稱不合適吧?”她向肖可眨一下眼,用眼神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傳遞過去,肖可也迴了她一個微笑,兩人心有靈犀一點通,大有相識恨晚之感。

    江一鳴全然不知道自己充當了這兩個忘年之交的媒體,到這時才想起還要去市裏參加一個安置下崗人員的會議,急急忙忙去了。

    梁丹抓緊時機拿起報告請肖可過目。

    肖可不審報告審梁丹,而且是從頭到腳、審視不已,問:

    “這是,怎麽迴事?”

    原來梁丹被提為經理後,存了一點小心眼,認為要顯得老成一些,便專門做了一套黑灰色的製服,內配一件灰色襯衣,褲子短了一點,露出黑襪子。

    梁丹笑道:

    “如今是個弼馬溫了,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肖可好笑地說:

    “弼馬溫是誰?是美猴王。人家可挺講究形象美的,海龍王送一套漂亮的衣飾,他不是挺神氣嗎?”

    梁丹“噗嗤”一聲笑了,不說話。

    肖可接著道:

    “我不讚成不講究儀表的人就是好領導好幹部的說法,上古時候的人們,也知道用樹葉子編成花樣擋在身上是不是?”梁丹辯解道:

    “主要是怕人們有議論。”

    肖可奇怪道:

    “今天怎麽迴事?我認識的梁丹好象不是這個樣子?”

    梁丹沉吟了一會兒,粲然一笑,說:

    “我懂了,明天看吧!”

    肖可握住梁丹的手說:

    “好,明天看。”

    肖可這才拿起報告審看,剛翻了一頁,就興奮起來,原來她剛好有同樣的設想,正打算讓梁丹搞這個項目,兩人不謀而合,一頭紮進可行性報告中,反複推敲、斟酌、翻找資料、考察市場。肖可建議梁丹到各景點各觀光區做一次模擬性旅遊,從不同的角度體會遊客的需求,再以遊客的身份聽聽對全市其它旅遊公司的意見。

    江一鳴對這個項目給予了高度重視,同意等她們拿出報告立即上會批準。他親自過問,讓梁丹立即安排好本部門的工作,帶兩名工作人員向旅遊區出發,要求沿途隨時電話報告,再由肖可按照這些實地考察的意見對方案進行充實完善。

    一幅藍圖在她們馬不停蹄,饑餐渴飲的奔波中逐漸成形。

    她們做夢也想不到正常的人事變動,一旦牽扯到權利的分配,就會變的不正常,就會充斥著造謠、誹謗和惡意的中傷。

    雖然,江一鳴在會上一再強調,副總的分工變了,原來的排名仍然不變,何初柳還是第一副總。

    但是這種說法給何初柳的感覺,仍然無疑於一隻挨了打的看家狗被扔給了一根骨頭般,不啃吧,饞,啃吧,實在太窩囊。第一副總?屁!權呢?實權呢?不就是讓江一鳴拿過去給了肖可嗎?他心裏裝滿了悲涼和憤懣。為什麽恰恰是肖可?為什麽是她搶了他的位子呢?為什麽偏偏是她呢?為什麽?何初柳恨不能屈原般來一篇“天問”。肖可啊肖可,我那麽欣賞你,希望和你成為知己,兩個人才聯合起來大幹一番,沒想到你這麽快就破壞了自己的形象,這麽快就變成了我的敵人,我不能原諒你,更不能原諒江一鳴。我恨你們、我恨哪!於是找熟人在醫院高幹病房住了幾天,又在家窩了一些日子,總是想不出好對策,心裏老是堵得慌,不行,這種窩心氣憋在肚裏是要生病的,須得找一個發泄的口子,還是上班吧,見機行事。

    一到辦公室,他就一個電話召來羅俊生,滿心裏要痛痛快快地罵上幾句出氣,及至羅俊生畢恭畢敬的進來,畢恭畢敬的送上兩合裝潢精美的長白山人參,何初柳竟是忍不住悲從中來,眼淚奪眶而出,羅俊生嚇了一跳:

    “何總?”

    何初柳擦了一把淚,狠聲罵道:

    “操他媽的,還是讓人家給擼了!”

    羅俊生一驚,不由得心痛地看了一眼人參,一合一千六百多元呢!

    何初柳罵了一句粗話,心裏舒坦多了,止住了眼淚說:

    “調整我的工作,這是他的第一步棋,斬蛇斬頭!下一步就輪到你們了,當心著。”

    羅俊生鬆了一口氣:

    “我以為又有什麽變動,原來還是這迴事!這有什麽想不開的?還不是第一副總嗎?說明他知道你和洪書記的關係,不敢動你!隻要這個位子能保住,還怕沒有出惡氣的那一天?今天晚上我請客,給你解悶,你看再叫誰?”

    何初柳兩眼望著天花板發呆,半晌才說:

    “這種內部的事不宜外傳,就叫公司內部的人吧。”

    “夏書記?”羅俊生試探著點了一個人。

    何初柳又思索了半晌,點點頭。

    羅俊生又問:

    “雷總?”

    “哼!”何初柳重重哼了一聲。

    羅俊生不敢再點,就說:

    “你說吧,你說叫誰我就叫誰。”

    “蹇蔭顯、呂學仁、行了,就這幾個人吧!”

    “這兩個人?”羅俊生疑疑惑惑地問。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千萬不要小看了這兩個人。”何初柳對茫然不解的羅俊生說。

    晚宴設在“海鮮第一家酒樓”,羅俊生訂的是一萬八千八百元標準的甲級套菜,不包括煙酒。

    相對而言,恆遠的“菊苑鮑翅樓”從裝潢設施到飯菜特色到服務項目,較之“海鮮第一家”更上檔次。羅俊生不願在“菊苑”招待的原因有兩個:一是總公司對業務招待費用的標準有嚴格的限定,超出限定標準要按違紀處理,集團所屬酒店的經理們雖說也算哥們兒,人心隔肚皮,難保不給江一鳴打小報告;第二個原因很簡單,今天他們的聚會帶著些地下黨活動的神秘性,可千萬不能讓江一鳴知道了。

    “海鮮第一家”是私營酒樓,隻要能賺錢才沒人管你的閑事,不要說搞點小動作,就是賭博吸毒嫖娼賣淫也沒人管。

    羅俊生一副財大氣粗的老板相,指三劃四地把酒樓的服務員們指撥的團團轉,總算一切就緒,酒菜也上齊了。

    何初柳一肚子悶氣無心吃喝更無心講究禮儀,羅俊生雖身為主人但素來不善在桌麵上講話,蹇蔭顯、呂學仁兩個人吃相難看,風卷殘雲,不放過每一道菜,根本不想講虛禮,眼看無人主局,夏鬆懷便擺出中心人物的作派主動致酒辭:

    “各位,在座的都是恆遠集團的精英,肩負著恆遠集團的未來——”“狗屁!“

    蹇蔭顯雙手抓著一隻大閘蟹連撕帶吮的忙碌著,無禮地打斷夏鬆懷的致辭,插進了一句罵人的話。

    夏鬆懷刷的拉下臉:

    “老蹇什麽意思?老是跟我過不去?”

    蹇蔭顯沒聽見夏鬆懷的話般繼續說自己的:

    “人家隻當你是個狗屁,還使足了勁兒往自己臉上貼金,精英?屁!小心別成了兔子。”

    幾個人一起望住蹇蔭顯:

    “什麽意思?”

    “兔子尾巴長不了唄。”呂學仁甕聲甕氣地代蹇蔭顯迴答。

    夏鬆懷又氣又恨又不敢得罪這兩個人,怕惹惱了他們說的更難聽,使個眼色把羅俊生叫到大廳角落裏質問:

    “叫這兩個混球來幹啥?”

    羅俊生為難地告訴他是何總讓叫的。

    夏鬆懷狠狠地罵了一句:

    “何初柳這家夥瞎了眼!”臉色很難看地迴到包廂,拿起酒杯一飲而盡,空酒杯往桌麵上重重一墩,對住羅俊生說:

    “羅經理,你們當經理的看人可要看準了,不要盡用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噢!”

    蹇蔭顯抬起一張尖瘦臉,問呂學仁:

    “什麽味兒這麽臭哄哄的,誰放屁了?”

    呂學仁不緊不慢地迴答:

    “豬尿泡,打人不疼,臊氣熏人。”

    夏鬆懷氣得發抖,嘶著嗓子說:

    “不喝了,羅經理,買單!”

    呂學仁吃吃吃笑了:

    “老蹇快跑,狼來了!”

    蹇蔭顯也嘻地一笑:

    “兒子娃是吃飯長大的,不是他娘的嚇大的!”

    何初柳一直一言不發,剛開始因為心情不好,後來聽他們言來語去,卻是越聽越有味,越聽越精神,一個計劃在心中逐漸成形,但他仍然不發一言,他要借這個機會考察考察,看看這幾個人的傾向,掌握掌握這幾個人的能量。看著局麵要僵,才抬了抬眼鏡,象沒事人般,輕描淡寫地問羅俊生:

    “酒已足飯已飽,主人還有什麽安排沒有?沒有的話也好散了。”

    羅俊生早就盼著這句話了,立刻向侍立在側的服務員示意,服務員繞至包廂右角按下一個按鈕,一道板壁輕輕移開,露出一個小門,服務員伸手請他們進去,幾個人魚貫而進。

    夏鬆懷是第一次到這家海鮮樓的密室裏來,心中不由暗自喝采:“嗬!不愧是打過地道戰的中華民族的優秀後代,設計得多隱蔽又多精致吆!”

    確實不錯:進門是大廳,一張深色櫻桃木製做的麻將桌放在廳中央,桌麵上擺了一副仿象牙雕製的麻將牌,桌子四周的小抽鬥上,飾以鍍金拉手,顯得富麗堂皇,靠牆放著兩張舒適的長沙發可供休養士氣,茶幾上擺著十幾樣茶點,大概是戰時給養。大廳的四壁鑲著一麵一麵的鏡子,在鏡框的一邊輕輕一按,鏡麵就翻過來,翻出一個小門,原來是一間一間的小包房,其陳設不亞於星級賓館的標準間,還有四個袒胸露背的女郎環立在桌旁。真正地設施齊全、服務周到,可以想見,此情此景,任何樣的打牌人都會自然而然的生出一擲千金是英雄的豪氣。否則,就不配到這裏來了。

    夏鬆懷嗜賭如命,見了這種安排,恨不得立刻上場,那裏還提走的話,蹇蔭顯、呂學仁更是當仁不讓,羅俊生既然是主人,隻好按捺住性子,讓他們四人先上場。

    當下何初柳和夏鬆懷坐了對家,蹇蔭顯和呂學仁坐了對家。

    幾個人肚裏憋著氣,又要在陪賭小姐麵前露臉,下了二百元一盤的賭注,悶聲不響的連戰四盤,夏鬆懷輸三盤,何初柳輸一,八張百元大鈔全都貢獻給了呂學仁。

    夏鬆懷先急了,對坐在身後的小姐發脾氣:

    “你他媽的是不是屬鼠,滾開,滾遠一些!”

    小姐卻不生氣,嘻嘻一笑,扭著屁股走去坐在呂學仁後邊,呂學仁從口袋裏摸出兩張綠色的領袖,給後邊兩個小姐一人一張。

    夏鬆懷看著更加生氣,洗牌時兩手直抖。

    何初柳勸道:

    “老夏不要小家子氣嘛,咱們要贏得起輸得起。”

    夏鬆懷氣哼哼嘟囔道:

    “兩百元一盤,還小家子氣?都算得上豪賭了!”

    蹇蔭顯嘻地一笑,對呂學仁說:

    “我那個狗日的小舅子在省上給一個當官的開車,那官也不大,就是個廳級吧,人家每次赴牌局,最少提著十幾萬現款,日他娘的!你說他那個叫個啥賭?”

    “霸王賭!”呂學仁叼著煙,眯著眼接口說。

    “怎麽講?”

    “霸王豪氣幹雲,真正的豪賭唄!”

    蹇蔭顯頗為得意地撅起雷公嘴道:

    “他娘的應該反過來說,叫王八賭!”

    “廳級幹部那來那麽多錢?鬼話!”夏鬆懷氣嘟嘟自問自答。

    “嗨嗨!有人好象是從外星球來的。”蹇蔭顯挑釁道。

    何初柳不願議論領導層的隱私,恐怕給自己帶來麻煩,影響了自己的前程,扭轉話題道:

    “對這次的人事調整,下邊有什麽議論沒有?”

    幾個人中,就羅俊生屬基層幹部,何初柳問的是下邊有什麽議論,他覺得隻有自己熟悉,就搶先答道:

    “職工們都說這次調整的好”話剛出口立即知道犯了大錯,張口結舌,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不想福至心靈,從來拙於言辭的人竟及時改口道:“好沒意思,大家都說這次調整沒意思!”

    “誰說沒意思的?”呂學仁搶白道:“有意思的很,尤其是那個梁丹,意思大的很。”

    羅俊生怕呂學仁揭穿自己的鬼話,趕緊附和道:

    “就是就是,職工們對梁丹評價很好,都說叫她當項目經理是人盡其材。”

    蹇蔭顯哼了一聲道:

    “娘的個屁,怕是那張好看的臉蛋有了用武之地!當個女人好啊,賣臉蛋就能買上個經理當。”

    大家哄地笑了,羅俊生又起哄道:

    “她原來是你的兵,那張臉蛋給你起作用了沒有?”

    “那騷丫頭假正經,每次來審報表,都要把門敞開,說是煙味嗆人,狗屁!連一個手指頭都沒摸過。再說她除了臉蛋,那裏都不夠尺寸,請我摸我也不摸。我摸這個,好心疼!“摟過後邊的小姐在臉上捏著。

    大家又哄地笑了。

    呂學仁吃吃吃笑著說:

    “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夏鬆懷黑了臉道:

    “梁丹不知接受了什麽重要的新任務,這些日子就沒見影兒。一個肖可已經搶盡了風頭,又加上了個梁丹,恆遠的大局,眼看著就要叫人家們把持了,你們還要,無聊!”

    蹇蔭顯推開小姐,也黑了臉道:

    “有本事,就跟她們搶權,沒本事,就夾著尾巴跟著人家屁股轉,人家們吃肉你喝湯,人家們睡覺你站崗,在這裏發火頂個屁用。”

    夏鬆懷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蹇蔭顯鼻子“你、你”了半天,罵不出話來。

    何初柳看這幾個人再說下去就要動武,一怕影響了自己的形象,二則心想以後要成大事,還得靠這幾員幹將,千萬不能讓他們互相之間產生意見。

    他推推眼鏡,斯斯文文地拉過身後的小姐,輕輕摩挲著說:

    “謝謝你們的服務,現在我們有點事要商量,先請你們出去一會兒好嗎?”

    羅俊生趕緊拿出幾張“紅色領袖”,每位小姐塞了一張說:

    “這是給你們的服務費,快出去快出去!”

    小姐們不肯,說定的不是這個數。

    羅俊生發作道:

    “本來說好要陪一晚上的,現在隻陪了兩個小時不到,這個數足夠了,還想要多少?”

    蹇蔭顯掏出錢包,也抽出四張“紅領袖”,給每個小姐加了一張:“球!人家妞妞掙這幾個錢容易嗎!給,拿著!不過,買賣還要講個公平。一會兒這裏忙完了,你們可要拿出實貨來,我們是要按質論價的。”

    呂學仁咕咕的一笑:

    “要物有所值。”

    幾個小姐中臉蛋最靚脾氣最大的一個撂下幾句話:

    “平台一百元、超過三小時加一百元、出台二百元、包夜五百元,全源江市都這個價,愛玩不玩。”

    幾個人哄地笑了。

    等幾個女郎咯噔咯噔地出去後,何初柳招唿大家移坐到沙發上,字斟句酌地說:

    “各位,今天借這個機會,我想說幾句心裏話。咱們名義上雖然是上下級,在我心裏,就是兄弟關係。這幾年,承蒙各位弟兄們支持,我在恆遠的工作可以說是十分順利,前幾天和市委洪書記一起吃飯,他說我不應該隻在分管工作上著眼,還要全麵掌握恆遠的情況,眼光要放遠等等,還談了很多啟迪思路的意見,非常具體。我認為,這是一個值得令人振奮的信息,我要首先向支持我的弟兄們報告這個信息,希望大家同心同德,再接再勵,為恆遠的不斷發展做出貢獻!大家認為我的這個想法如何?”

    夏鬆懷研究著可樂瓶上的商標,不吱聲。

    蹇蔭顯、呂學仁二人望著天花板吞雲吐霧,象是沒聽見何初柳的話。

    羅俊生看看何初柳,又看看夏鬆懷三個人,躊躇再三,終於囁嚅著說道:

    “何總你放心,我過去怎麽幹,將後還怎麽幹。”

    呂學仁忍不住咕咕笑了:

    “說國民黨的稅多,共產黨的會多,當真!上班開不夠,下班開,下班開不夠,吃飯還開,吃飯開不夠,玩牌再開!”

    夏鬆懷也扔下飲料瓶說:

    “我覺著何總的這些話聽起來跟江總說的一樣,到底是你何總的想法呢?還是江總的想法?搞不清!”

    何初柳笑微微喝了一口茶,端詳著幾個人的臉色道:

    “我和江總的說法當然一樣。我個人認為江總和我是一對好搭檔,你們說呢?從性格上看,江總完全是外向型,飛揚張狂,發號施令,而我是典型的內向型,比較謹慎,比較含蓄是不是,從工作方法上來看,江總愛獨斷專行,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不容你稍有疏虞,而我比較冷靜,比較善於做思想工作。有資料研究證明,象我和江總這樣的搭檔,算得上是最佳搭檔。所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場合,任何問題上,我倆都會保持高度一致,這就是——”

    “嗬嗬嗬嗬嗬……”

    蹇蔭顯用一個響亮的長長的嗬欠,打斷了何初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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