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謝煥是不想留在京城裏的,但如今知道了顏靜書是他的孩子,他又無論如何不會再離開他,自然顏靜書在哪他就在哪。楚湘王雖然還不知顏靜書和他的關係,但想來或許也看出了他對顏靜書重視,才會有這一番舉動。既如此,那他就再去見一次楚湘王,同他把話說清楚就是。“也好。”江成瀚點點頭,沒有什麽異議。他也知不可能直接將謝煥的實話問出來,那就慢慢來就是。從茶樓裏出來,謝煥沒有片刻的耽誤就去了楚湘王府。他到時穆崇衍並不在王府裏,但他依然被得了老長史吩咐的守門侍衛直接放了進去。待略坐了坐,喝了半杯茶後,就見穆崇衍手裏還拿著馬鞭,大步流星從正門的方向而來,明顯是被人特意叫了迴來的。“真的是你!聽下人來報,我還有些不敢信。”見到謝煥,穆崇衍顯然很是高興,笑聲爽朗而透著開懷。謝煥放下茶杯沒說話,過去的這段時間,他雖然因為不好拒絕穆崇衍偶爾同他見過幾次麵,但再沒有來過楚湘王府,這還是除了江成瀚被關入稽查司那次之後的第一次。“正好昨個宮裏剛送來了一些南邊進貢來的鮮荔枝,我記得你小時候可愛吃這個,我都給你留著呢。”穆崇衍說著,就吩咐下人,將荔枝端上來。謝煥神色微動,但想到自己的來意,抿了抿唇,還是直言問道:“真的有人要害江成瀚嗎?”穆崇衍似並不意外謝煥知道這事,隻是笑了下,道:“那小子倒是精乖,知道同你說那些事。”隨後不等謝煥說什麽,穆崇衍又接著道:“這事是真的,我還不至於在這種事上撒謊,而且據我所知,因為之前刑部大牢的謀害未成,鎮國公世子已經安排了人手,準備在你那外甥一家迴寧城的途中再次動手了。”謝煥聞言,臉色立時凝重了下來,“真的?!”穆崇衍點點頭,又安撫道:“不過你放心,京城裏是我的地盤,隻要你那外甥一家留在京城裏,就什麽事都不會有。”謝煥卻並沒有被安撫到,此事一日未解,他就一日無法心安,而且這樣一來,江成瀚他們也無法輕易的離開京城,那他也同樣不能離開。想到這,謝煥抬眼看了穆崇衍一眼,正對上穆崇衍專注而溫柔看著自己的眸光,不由頓了一頓,隨後則道:“既如此,看來我是不能與他們同行了。”穆崇衍沒聽明白謝煥什麽意思,便問道:“什麽意思?”謝煥不動聲色道:“我在寧城開著一間學堂,這次因為母親病重才臨時閉刻休學趕了迴來,如今母親已經病愈,我自是也該迴去了。”穆崇衍知道謝煥在寧城開了學堂,但他不覺得一間學堂在謝煥的心裏還能比顏靜書重要,尤其顏靜書一家現在還被人在背後虎視眈眈的盯著,便道:“迴寧城?那你不擔心你那外甥一家嗎?”謝煥卻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道:“擔心又有什麽用,我一介白身,又無半點武藝,留在他們身邊不但幫不上什麽忙,若真的出了事,反而還會成為拖累。不如先迴寧城,等見到了寇將軍,同他商量一下,看看有什麽法子能讓江成瀚他們順利離開京城也好。”穆崇衍為江成瀚做了那麽多,就是為了留下謝煥,眼下謝煥要走,他當然是不甘願的,忍不住就道:“你那不過隻十來個學生而已,隨便派個人迴去再招個秀才教著就是了,至於你那外甥一家,有我在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況且安國公府和謝家都在京城裏,他們也留在京城裏,一家子團團圓圓的豈不是正好……”穆崇衍絮絮叨叨的說著勸謝煥留下的話,謝煥隻一直靜靜地聽著,直到穆崇衍說完了,才幽幽開口道:“你怎麽知道我在寧城的學堂裏隻有十幾個學生?你派人監視我?”還在想著說些什麽勸謝煥的穆崇衍這才發現自己急切之下竟說漏了嘴,下意識地否認道:“怎麽會?我……”他還想否認,但對上謝煥澄亮的眸子,頓了頓,最終還是承認了下來,隻是卻不說是自己是監視謝煥,而是道:“你一個斯文書生,連點防身的功夫都沒有,你那師傅也已年邁,身邊雖有幾個小童服侍,但若真的遇到什麽強人,也不抵什麽用。我是擔心你,怕你出事,才一直派人保護你……”他沒說的是,他派去保護謝煥的人還會時不時的將謝煥的近況給他傳迴來,謝煥到了什麽地方,有沒有生病不適,做了什麽事,又見了什麽人等等。謝煥覺得自己應該是要生氣的,但不知為何,對於穆崇衍派人暗中跟著自己的事,他並不多感到意外,且這次入京以來,穆崇衍幫了他不少忙,他償還還來不及,又哪裏好意思責怪穆崇衍。隻是,雖然他無心責怪,但得知了這件事,他驀得有一種天上地下無論他到了哪裏,都躲不開穆崇衍的無力感,又想起來之前江成瀚同自己說得那些話,本來還不想把有些事挑明的謝煥,忍不住幹脆就問了出來。他道:“你說了這麽多,又那般的為江成瀚安排,其實就是想將我留在京城裏對吧?”本來就因為謝煥沒有因為自己監視他的事而發怒,反而惴惴不安的穆崇衍聽到謝煥直接將自己真正的打算說了出來,也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也幹脆地點頭承認了,道:“沒錯。”這件事總是有要挑明的一天,雖然比穆崇衍計劃的要早,但既然謝煥主動說出來了,他也不會否認。“從你來到楚湘王府的那一天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這二十年來從未變過。我們曾經是最了解對方的知己,也是世界上最親密的人,還有過一個孩子,我們本就是再合適不過的人。但那時你拒絕了我,我也不想強迫你,所以我放你自由,讓你去追尋你想要的東西,或者是人,但二十年過去了,你卻始終孤身一個,從未再接受過任何一個人。而如今你更是迴到了京城,迴到了我身邊,我又怎麽可能再放你離開?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放棄你。”被穆崇衍已毫不掩飾的熾烈的目光注視著,聽著穆崇衍溫和卻決然的話語,謝煥終是感到了無措,他無言以對,最後沉默地起身,有些逃避似的,離開了楚湘王府。第66章 逼問第66章心亂如麻的離開了楚湘王府,謝煥獨自走在街頭上,整個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和茫然,還有不知所措。當年,他意外和穆崇衍發生了關係,致使體質改變,他無法再娶妻,科舉,出仕,還被家人所厭棄,唯一的孩子也才出生就夭亡,而穆崇衍那時卻成婚娶妻,連番打擊下,萬念俱灰的他對京城再無半點留戀,就此隨著恩師離開了京城,並且一走便是二十年。曾經,他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迴到京城,但在從師兄送來的信裏得知外甥顏靜書竟然嫁到了寧城後,他不放心顏靜書,便前去看望,不想卻就此得知顏靜書竟就是自己當年那個以為夭亡了的孩子。幹枯死寂的心瞬間仿佛活過來一般,謝煥感激慶幸的同時,更是發誓,就算無法認迴顏靜書,就算無法聽到顏靜書叫他一聲爹,他也將永遠的留在他身邊,看著他,守著他。至於顏靜書的另一位父親穆崇衍,他那時想著,顏靜書是在顏家長大的,便是他都沒有資格將顏靜書從顏家要迴,更遑論都不知道顏靜書存在,更是已和他沒有任何關係的穆崇衍。也為了不讓顏靜書現在安寧的生活受到影響,他原本是打算永遠不讓他們知道彼此的真實關係。但這次來京,先是江成瀚出事,令他不得不再次和穆崇衍有了接觸,而穆崇衍更是在過了二十年後的如今,仍舊沒有放下對他的執念,甚至這一次還想將他徹底的留在京城。穆崇衍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卻能夠感覺的出來,就算這次江成瀚拒絕了他,還是決定返迴寧城,隻怕他也不會善罷甘休,必會再想出別的可以留下自己的法子來,到時候不知道會對江成瀚和顏靜書做什麽,這是謝煥完全無法接受的。但若是順了穆崇衍的意留在京城,那麽兩人的關係早晚也是瞞不住的,他又該如何麵對顏靜書,麵對父母?亦或者他自己留下,讓江成瀚和顏靜書得以離開,可這樣他怕是再難見顏靜書了,他又哪裏舍得……謝煥越想越為難,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一直到次日到了和江成瀚越好再見的時辰,他都沒有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來。江成瀚是提前到茶樓的,謝煥一進來,他看著謝煥有些憔悴的神情,便已恍然明白了什麽,但還是起身請謝煥做,又給謝煥倒了茶,才問道:“舅舅可是已見過了楚湘王?”謝煥點了點頭,隨後才道:“有人要害你之事,的確是真的,據楚湘王所說,那鎮國公世子還在京城外前往寧城的路中設了埋伏,幸好你沒有帶著靜書和嘉嘉他們貿然離京,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之前同江成瀚一起護送丹奴公主來京的護衛在刺客之事解決之後就已在副將的帶領下先行返迴了寧城,而江成瀚得了寇世均多給他的一個月的探親假,所以能夠在京城裏多留一段時間。但這樣一來,等江成瀚準備迴寧城的時候,就隻有他們一家三口和隨行的下人了。如此,路上若是些小賊強人倒是無妨,江成瀚自己不說,所帶的護院經過他的訓練也是有幾分本領的,但對於刻意埋伏的圍殺,結果就未可知了。江成瀚也沒想到那鎮國公世子在過去了這麽久還對自己耿耿於懷,但如今既然已經知道了他對自己的殺心,就算他想法子躲開了圍殺,得以迴到寧城,但被這樣一個人一直惦記著,也終究是讓人難以安心,如此還是得要將這個威脅完全消除掉才行。想到這,江成瀚不由抬頭看向了謝煥,想了想,道:“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鎮國公世子之事還是要徹底解決才是,如此也就需要要留在京城裏,還得要有楚湘王的幫助方能夠辦到,日後,怕是要常麻煩楚湘王殿下了……”畢竟沒有楚湘王相助,他也無法名正言順的留在京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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