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卿緊緊握著腰間的玉佩,祈禱著雁州一定要撐住,再撐久一點。……船隊在水上行了六天,出了肅州,又換陸路走了三天,才終於隱約看見了雁州的城門。城門巍峨,隔著老遠就能聞到風裏飄來的血腥味。齊巍接到下屬來報時,正端著一碗稀得隻剩下清水的粥在喝,聞言還有點緩不過神來:“你說什麽?”下屬道:“鄴京支援到了!就在城外二十裏!糧草,糧草來了!”“糧草?!”齊巍將碗一擱,連嘴都沒來及擦,振奮道:“隨我出城去迎!”安長卿坐在馬上,瞧著遠處卷著滾滾煙塵而來的大隊人馬和飛揚的“戈”字旗,緊皺了數日的眉頭終於鬆開。雁州,到了。作者有話要說:喏喏:叮咚,你的外賣已送達。齊巍:來了來了。諾諾:??你誰?第 45 章齊巍帶人將運送糧草的人馬迎進城內。舟車勞頓數日, 押送糧草的將士也都累得不輕,各自被帶去休息。安長卿和禦史大夫則被迎進了將軍府中暫坐。將軍府冷冷清清,連個下人都沒有。隻有迎二人進來的士兵給兩人倒了茶。安長卿本以為到了雁州就能見到蕭止戈, 卻沒想到連人影子都沒見到, 隻好問伺候在一邊的小兵道:“你們王爺不在城中?”士兵站得筆直,目不斜視:“將軍帶兵出城了!”沒想到這麽不巧,安長卿皺了眉,又問:“什麽時候迴來?”士兵:“不知道。”見這小兵問不出什麽來, 安長卿隻得放棄追問,想著等副將來了再問問。兩人坐了一盞茶的功夫,齊巍才過來。因上一批糧草出了岔子, 這一次齊巍帶人親自清點的糧草, 清點完一合計,發現糧草數目隻有兩萬石時, 他臉色就不太好了。折子上請了十萬石糧草,卻隻來了兩萬石。兩萬石才夠吃多久的?先前的興奮喜悅盡化為凝重,齊巍與幾個下屬麵麵相覷, 最後一揮手道:“我去問問怎麽迴事!”對於隨軍押送糧草的兩位大人, 齊巍還算客氣。拱了拱手道:“糧草清點無誤,隻是二位大人,這數量是不是對不上?雁州戰事正吃緊, 兩萬石糧草遠遠不夠。”禦史大夫瞧了安長卿一眼, 一板一眼道:“這二萬石糧草乃是王妃捐獻。雁州遞上去的折子陛下已經看過,特派本官來核查史進忠火燒糧草及軍餉貪墨之事。若是核實無誤,會再把缺的糧草補上。”齊巍還沒想明白王妃是哪個王妃, 又聽他說要核查史進忠與糧草之事,頓時脾氣就來了:“罪證確鑿, 還有什麽要核查的?等你核查清楚再撥糧草,雁州的將士早就餓死了!”“齊巍!”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威嚴男聲。蕭止戈剛迴程就聽說糧草到了,連戰甲都沒來得及卸下就趕了過來,卻不想在門口聽見了禦史大夫季安民與齊巍的對話。出聲阻止了齊巍,蕭止戈將烏金槍交給門口小兵,大步往裏走。人未見,聲已至:“季大人,要查便查,隻是這糧草不能”話說一半,待看見坐在季安民身側的人,頓時啞了聲。良久才艱澀道:“你怎麽來了?”安長卿從聽見他的聲音起,目光就一直盯著門口,隻是礙於有其他人在場,不好失態,才壓抑著沒有起身。男人瘦了許多,也狼狽了許多。許是剛從戰場迴來,臉頰和盔甲上都還染著幹涸的血漬。褲腿上更有大片的黑紅痕跡,待他走近了,甚至能嗅到隱約的血腥味。這是安長卿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潦草但也鋒利,鎧甲浴血,雙眸似刃。是守衛大鄴邊關的將軍。也是他的將軍。安長卿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喉嚨幹澀,連發出的聲音都是喑啞的:“聽說雁州缺糧草,我給你送來了。隻是就湊到了四萬石,還有兩萬石慢些,鐵虎隨後送來。”蕭止戈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對於安慶帝會有的反應,他早有預料,不然也不會還派了人去梁州郴州借糧。隻是他萬萬沒想到,本該在鄴京王府等他迴去的王妃,會籌集了糧草,親自送到雁州來。他細細打量著安長卿,發現他下巴尖了不少,眼下還有疲憊的青黑,隻黑白分明的眼珠還是清澈透亮的。想來押運糧草的這些日子,休息得並不好。喉頭幾番滾動,蕭止戈終於找迴了自己的聲音:“先……先請季大人去休息。史進忠和糧草的問題,明日再議。”齊巍還不服,遲疑道:“可糧草……”“糧草到了,先讓大家夥吃頓飽飯,”蕭止戈沒有迴頭,沉聲道:“齊巍,你帶人送季大人出去。”齊巍看著從進來後就忽然變得奇奇怪怪的將軍,卻也不敢違抗,隻能請季安民先去休息。季安民知道這夫夫倆肯定有話要說,自己也不留下討人嫌,行了個禮,隨齊巍出去了。周圍的人都走了,蕭止戈才上前一步,下意識伸手想碰碰他,等看到手上血跡,才反應過來自己剛下戰場,滿手都是血漬汙跡,又隱忍地收了迴來,隻深深望著他:“這一路,辛苦你了。”“嗯。”安長卿原先也不覺得苦,眼下見了他,卻委屈地癟了嘴。走水運暈船到吃不下飯隻能喝米湯時,他沒覺得委屈;上了岸走山路,被馬車顛簸的骨頭都快散了,他也沒覺得委屈……但現在看見了心心念念的人,委屈就一股腦地湧了上來,他癟著嘴撲進蕭止戈懷裏,雙臂緊緊抱著他,聲音哽噎地衝他抱怨:“都怪你不讓我來雁州,每天聽著傳迴來的不知真假的消息,我連睡覺都睡不好……”蕭止戈緊緊迴抱住他,下巴在他頭頂蹭了蹭,閉了閉眼,啞聲歎息:“嗯,都怪我,以後去哪兒都帶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