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話總不好說得太直白,安長卿眼珠一轉,道:“王爺今日無事嗎?鋪子上的雜事今日怕是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完。”言外之意就是鋪子裏事多耗時間,王爺不如先忙別的。誰知蕭止戈聽了卻點頭,麵無表情道:“無事,走吧。”安長卿:“……”見他跟個門神似的守在邊上,安長卿默了默,隻得帶著他和周鶴嵐一同去天.衣坊。天.衣坊門口已經等了不少人,來應征的人比他預料的還要多些,安長卿叫安福將鋪子門打開,先放人進去等候,自己才和蕭止戈周鶴嵐後一步進去。原本在鋪子裏搓著手小聲說話的人,在看見當先進來的安長卿後下意識地揚了笑容,正想趁機跟王妃說幾句話,誰知目光卻瞥見了落後半步的蕭止戈。眾人揚到一半的嘴角頓時僵住,齊齊噤了聲。仿佛一群見到了天敵的鵪鶉,紮著頭垂著手,喘氣都不敢大聲了。安長卿嘴角抽了抽,這就是他不想帶蕭止戈來的原因了。但事已至此,人都已經坐在邊上了,再說什麽也已無用。安長卿隻得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讓安福將眾人的履曆先收上來。來應征管事的共有十五人,安長卿依次看過這十五人的履曆,符合要求的卻隻有五人。因天.衣坊已經出過一次紕漏,安長卿對管事的要求更高了一些。因此最後隻有這五人被留下來,由周鶴嵐進行考核,再從中挑出一個最合適的人選。被留下的五人原先還十分高興,隻是在考核開始後,感受著坐在上方的王爺時不時掃過來的冰冷視線,一個個都額頭冒汗,連拿筆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好不容易結束考核,五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彼此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是無奈又悲愴的。前頭幾日也沒見王爺來,怎麽今天就讓他們趕上了?嚇得他們都沒敢跟王妃多說話,實在是倒黴。高坐上方的北戰王並不知道自己遭了人嫌棄,鋪子上的事他沒插手,此時也插不上話,就坐在一旁,聽著安長卿與周鶴嵐討論用哪個人更合適。兩人各有偏向人選,周鶴嵐在正事上向來不懼直言,此時即便是麵對安長卿,也是據理力爭,竭力說服安長卿。安長卿亦是堅持己見,兩人你來我往的爭論,倒是顯得默坐在一旁的北戰王像個多餘的擺件。蕭止戈冷冰冰的目光數次掃過周鶴嵐,悄悄抿緊了唇。爭論最後以兩人各退一步妥協,兩個人都要了,同為副管事,共同經營天.衣坊,之後論功行賞,做得更好的那個再提拔成管事。迴去的路上安長卿頗為高興,今日和周鶴嵐的一番爭論又啟發了他,不僅僅是可以讓兩個管事互相監督,甚至還可以將培養好的管事調往其他鋪子,如此隔兩年便調動提拔一批,總比讓某些管事長期大權獨攬日漸滋生野心來得好。蕭止戈見他坐在馬車上都還在琢磨鋪子上的事,兩道墨眉中間攏出一道深深溝壑:“前頭有家糖鋪賣鬆子糖。”“嗯?”安長卿打住思緒,抬頭疑惑地看向他。蕭止戈:“聽說好吃,我給你買。”“聽誰說的?”安長卿好奇地問道。他早就覺得奇怪了,蕭止戈並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每次卻總能給他買到各種各樣的好吃的。“下屬。”北戰王惜字如金,見他清亮的一雙眼終於隻看著自己了,眉間褶皺平緩許多:“吃麽?”“吃。”安長卿笑眯眯地瞧他:“王爺跟我一起吃麽?”蕭止戈正襟危坐,雙手搭在膝蓋上,依舊是威風凜凜的模樣,此時卻毫不遲疑的應和王妃的話:“嗯。”……因要去買鬆子糖,車夫便轉走了另一條道,從一條小巷穿過時,卻隱約聽見壓抑的爭吵聲傳來。“嬌鶯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你的?”“是我的又怎麽樣?”“你怎麽敢?那是我的人!”爭吵的人沒注意到另一條道上駛來的馬車,猶自壓低聲音爭論著,安長卿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嬌鶯”二字,他起身掀開簾子,示意車夫停車,然後對安福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另一頭看看。兩人還在繼續爭吵,中年男子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若不是你把人藏到了尼姑庵去,我早就把人抬進門了。”“現在正好肚子裏壞了我的種,挑個吉日抬進門就是,沒準還能給我生個大胖小子。”年輕些的男人唿哧唿哧直喘氣,半晌才道:“六叔,你莫要欺人太甚!”被叫做六叔的男人冷笑一聲:“跟我搶人,你小子還嫩了點。你還不知道吧?那小浪蹄子的丈夫還沒死前就被我玩透了,也就你還當個寶貝……”兩人一番爭吵,不歡而散。年輕男子似乎氣極了,惡狠狠在牆上踹了一腳,才後一步離開。看完了全程的安福小心翼翼地退迴來,表情怪異道:“是忠勇侯府的吳四公子和六老爺……”忠勇侯有五個兄弟,卻隻有一個親弟弟,行六,人稱一聲“六老爺”。而吳四公子,便是忠勇侯的庶子,吳雋書。安長卿迴想起他們爭論時提到的嬌鶯,顯然是吳雋書已經知道了嬌鶯懷孕的事情,而且嬌鶯肚子裏懷的還不是他的種,是他六叔的種。叔侄倆躲在這犄角旮旯裏,就是為了爭一個寡婦。想到吳雋書平日裏道貌岸然的模樣,安長卿眼中怒火燃燒。這人竟然就是為了這麽一個和他叔叔通奸的寡婦,害得他妹妹一屍兩命,最後竟然還把她扶成了正室夫人。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叔侄爭一女,這便是家風整肅的忠勇侯府?怒火在胸口燃燒著,安長卿咬緊了牙,一字一句道:“找個機會,把這事捅出去。”他倒要看看,等這事鬧出來,吳雋書還有沒有臉來娶他的妹妹!***或許是連老天都看不慣忠勇侯府的齷齪事,沒等安長卿找到機會將事情捅出去,就聽鐵虎快馬來迴稟,說城外的尼姑庵被人放火燒了。這火還是那個瘋婆子放的。“嬌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