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聽起來,好像林曉婷的死單單隻是因為學習壓力而已。可羅川還是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這個女孩的死怎麽就和月光殺人魔扯上關係了呢?而且zishā這種事情發生在林曉婷這個年紀似乎也有點兒太早了。如果不是經曆了什麽特別重大的事情和坎坷,她應該不至於走到這一步。即便是現在的孩子再早熟,也不應厭世到這個地步。除非,她有非常嚴重的抑鬱症,是因心理疾病導致的zishā傾向。


    正想再問些關於林曉婷的生活細節,羅川的電話卻響起來了。羅川向林曉婷父母說了句不好意思,就起身走到玄關處接聽了電話。


    電話是關山打來的,剛一接通,電話那頭的關山就十分關切的問道:“羅川,我來警隊找你,他們說你又出去了。正好碰上了田甄,她已經把你們的案子和我說了,你在哪裏呢?”


    “我一會兒迴去再跟你說吧,你就在辦公室等我,我過會兒就到。”


    當著林曉婷父母的麵,羅川也總不能告訴關山,林曉婷是案子的一個線索。所以隻好讓關山等他,匆匆掛了電話。


    而且這時候林曉婷的父母似乎因為迴想起了之前忽略女兒的種種,哭的更是傷心欲絕,再多問下去,可能就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羅川決定帶著柯雪先迴去,有什麽重要突破之後再來林家詢問情況。


    和林曉婷父母告辭之後,羅川就著急的要趕迴警隊。一直都沒說話的柯雪這時終於忍不住了,他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坐在副駕駛上滔滔不絕。


    “羅隊啊,我覺得這些家長也真是的!放學了還不讓孩子休息,還給他們報什麽補習班!幹脆讓孩子就住在學校裏得了!從這一點來說,我還真的是非常感激我的父母。我從小就比較貪玩兒,最不喜歡上學了。但是我爸可從來沒逼過我,我記得他就在我上初中的時候跟我說了一句話,他說現在要是不好好上學也行,過了十六歲就出去打工自己養活自己……他說他的錢都是靠自己的勞動所得,所以我要想花錢,也得靠自己的勞動所得。不管我選擇的是什麽樣的工作,隻要是我喜歡的,我願意為之奮鬥的,他都會支持我。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媽就每天都給我記賬,我的衣食住行、我的零花錢,筆筆都記得清清楚楚,讓我知道我花了他們多少錢,以後都是要還的。嘿嘿,這數目眼看著越來越龐大,我就開始有壓力了。所以我就選擇了我喜歡的職業,並且努力學習考上了警校。雖然說,我沒有還過錢,但我也不是他們口中的富二代啊,我都是靠我自己努力的!”


    “你父母的教育方式還挺特殊……就不怕你偷雞摸狗,唯利是圖的走上犯罪道路?”羅川笑著問。


    “那不會!我始終覺得啊,一個人長大之後的路,和小時候的經曆有著很大很大的關係。我的家庭環境殷實,父母為人本分正直,就一個哥哥稍微怪異了點兒,但是從小他就告訴我走上歪路的種種惡果。這就是熏陶感染呀,人家不都說了嘛,老子英雄兒好漢!”柯雪驕傲的說著。


    羅川笑笑說:“那可不一定,隻是你自己的意誌堅定,在家庭的規劃下走了正確的路。你認為他們從小沒有逼迫你什麽,其實恰恰是這種看似自由的潛在規劃,才讓你有了今天。”


    柯雪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然後又說:“哎,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她的父母。我上學的那會兒,哪兒有逼著學生補習的?但是現在某些學校可了不得,考試的時候,老師會公開討要紅包。有紅包,才會給你畫重點!還有這個補習班,全班學生都報了,就你不報?不但老師會看不起你,同學們也會看不起你,到了考試的時候,老師會故意刁難讓你成績下滑。如果你家長問起來原因的話,老師會大大方方的一攤手說,因為你們沒報補習班咯!”


    “這些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羅川有些好奇。


    “還沒跟著您出現場的時候,我在證據科百無聊賴啊。經常看到二隊長去處理各種糾紛案件,還有什麽經濟案件。所以這些案例我也多少看過一些,隻能說,有些地方的有些人,真的是會糟蹋一批祖國的花朵。”柯雪搖著頭,歎著氣。


    羅川看他那樣子,語重心長的說:“你知道,每個行業裏都有一些令人敬佩的人,但同時也都會有一些敗類。無論是老師,醫生,警察,我們都一樣。你以為警察裏就沒有你說的那種敗類嗎?霧都的那三位就是個最近的例子啊!所以,我們不能因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批人,而否定了所有人。”


    “可就是因為那某一個人或者某一批人才造就了那麽多可怕的事情呀!羅隊您想想,那個張升是不是就是其中的某一個人?如果他不是,又怎麽會被放血折磨死?”柯雪在這個問題上好像是很憤怒,大概從他心裏就已經認定那李長泉和張升都是該死的人了。可不管怎麽說,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羅川還不想妄下定論。


    迴到警隊,羅川趕緊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隻見關山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翻看著桌上那些關於李長泉和張升的卷宗。看到羅川迴來了,關山這才微笑著說:“趁你還沒迴來,我先好好熟悉一下案情,這樣就省的你迴來之後還得再給我講一遍了。怎麽樣,有什麽進展了嗎?”


    羅川把林曉婷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喝了口水對關山問道:“你最近可真是大忙人啊,我覺得你都有些分身乏術了。青山醫院那邊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看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我還有些擔心。”


    關山笑了:“擔心什麽,我還能在精神病院出什麽事嗎?放心吧!來說說這個案子吧,最後也沒找到什麽關於望遠鏡的線索嗎?”關山每次麵對羅川的這個問題,似乎都有意的避而不談。羅川聽得出來,所以也不再追問,隻說了林曉婷zishā的疑點,和自己不理解的那些問題。


    關山聽後想了想說:“這個女孩的父母顯然是非常不了解她,你們去家裏應該是問不出什麽的。其實無論年紀的大小,隻要是想zishā,一定都是心中有太多的苦悶無從訴說,無法訴說。這就是心理醫生的作用了,如果能讓他們傾訴出來,能仔細認真的聆聽他們心中的痛苦,那麽zishā的事件就會減少很多。所以,我的意見是不要再去問她的父母了,倒不如去她經常去的地方看看,說不定能從那些地方看出她的心理狀況。”


    關山是專門負責給人“心”看病的專家,所以羅川非常的重視關山的意見。現在聽他這麽一說,羅川也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就安排柯雪去學校調查一下,看看林曉婷生前最後去的地方是哪裏,她業餘時間又會去哪裏。


    調查的結果表示,林曉婷在課外的時間,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美術館,她zishā前最後一個下午也是在美術館度過的。那裏有很多很多名畫,她總是會去那裏,一看就看很久。


    羅川和關山按照柯雪給的信息來到了林曉婷經常到的美術館,這裏非常安靜,也沒有什麽人。而羅川覺得這地方的畫作應該不是為了小學生準備的,來這裏參觀的也沒有年紀太小的孩子。


    羅川左右看了看,輕聲問關山:“我們來這裏真的能有所發現?我對這些畫可是完全不了解,連齊白石都不是很懂,就更別說這些西方藝術了。還有啊,這些畫我都看不懂,小學的孩子能懂?”


    關山眉眼帶笑的小聲迴道:“不是有我呢嗎?”


    想想也對,關山本就是一個品位高雅,非常博學,愛好廣泛的人。他又長期居住國外,對這些西方藝術應該是有所了解的。但是這又能和林曉婷有什麽關係呢?


    走著走著,羅川注意到了前方不遠處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仰著頭,癡癡的看著一幅畫,就像是一座小小的雕塑,一動不動。


    和關山對視了一眼,羅川放輕了腳步,緩緩走到了那個男孩的背後,看了看他一直盯著的那幅畫。


    那是一副看起來詭異恐怖的畫,血紅的格調,扭曲的線條,畫裏整個天空好像都在滾動著血與火。那個像是骷髏頭一樣的人臉,正在大張著嘴,也說不清到底是在尖叫還是恐懼。整幅畫都充斥著絕望,孤獨,痛苦,讓人感覺那個骷髏頭似乎是在聲嘶力竭的大喊著,發泄著痛不欲生的絕望。


    羅川湊近關山的耳邊,小聲問道:“這種嚇人的畫也是名著是吧?這想表達什麽意思呢?”


    關山輕聲迴道:“這是愛德華蒙克的呐喊,其實這畫本沒有名字,畫家以這個畫麵先後畫過好幾幅。是因為人們越看越覺得畫裏的人在大張著嘴呐喊,於是索性就叫呐喊了。”


    “這小子也就十歲,能這麽有藝術天分?就喜歡這幅古怪的畫?”羅川不相信,所以還沒等關山迴話,他就走近了那個男孩,彎下腰盡可能語氣和藹的打了個招唿。


    “你好,你這麽喜歡這幅畫嗎?”


    男孩有些驚恐的迴頭看了看羅川,又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眼睛裏都是恐懼和警惕。


    羅川伸手拽了拽自己的警號和肩章,眨了下眼睛說:“不用害怕,我是警察。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是這小學的學生嗎?”


    男孩四下看了看,然後怯怯的迴道:“我叫楊天新,在學校的五年三班。”


    羅川一聽頓時心裏一顫,那不正是林曉婷的班級嗎?於是羅川連忙又問道:“你為什麽一直站在這幅畫前呢?有什麽事嗎?”


    男孩又警惕的四下看了看,然後低著頭迴道:“我有一個好朋友,她以前經常會來這裏看這幅畫,她說這幅畫就像她一樣,還說她也想像這幅畫裏的人一樣。”


    羅川抬頭看了看那幅看起來令人很不舒服的畫,以及畫裏那個正在呐喊的骷髏頭,不解的問:“你的好朋友在哪裏呢?她叫什麽名字?怎麽會喜歡這麽恐怖的一幅畫呢?”


    男孩低下頭,十分低落的說:“她死了。”


    羅川一驚。


    男孩接著說:“她叫林曉婷。”


    “林…林曉婷是你的好朋友?你說她以前經常會來看這幅畫?”羅川有些激動,他幾乎都忘了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他有一肚子的疑問想問出來,他有太多的不理解,渴望能從眼前這個孩子的身上找到答案。


    可是還沒等他問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們是誰?美術館快要關門了。”


    羅川直起腰,轉身看向了走過來的男人。


    那是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一張油膩的胖臉上掛著不算討喜的微笑。


    中年男人走過來看到小男孩,就親切的問:“天新呀,你怎麽又自己來看畫了?要不是我檢查一遍畫館,你可就要被關在這裏了哦。”


    小男孩畏懼的後退了兩步,雙手交叉在背後,完全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羅川這時上前說道:“你不必怪他,可能是我和他說話耽誤了離開的時間。我是市xingjing隊的羅川,這是我朋友關山。我們本來就是看看這些畫,走著走著就遇上天新了。請問,你哪位?”


    中年男人滿臉笑容的迴道:“我是這小學的年級主任,這些孩子都是由我負責的。美術館快關門了,我就來看看有沒有哪個小貪玩鬼還沒離開,你看,這不就發現了一個。”


    男人笑的非常和藹,但是羅川卻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看了看牆上的表,果然是不早了,於是羅川就說:“這些孩子的家長應該來接他們放學了吧?我們一起出去吧。”


    那男人寵溺的撫摸了下天新的頭,然後對羅川說:“他們還有補習班要上課呢,我這就帶他去食堂和大家一起吃飯,二位請自便吧。”說著,男人就帶著楊天新朝著大門方向離開了。


    羅川這時追問了句:“年級主任,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微笑著轉頭迴道:“我叫何忠。”


    看著何忠帶著楊天新離開的背影,羅川總是覺得很不安,於是就招唿著關山,不動聲色的尾隨何忠,看看他們到底是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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