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台執拗地按住他,手上下了力氣,直到他細細喘了起來。蘇雲卿沉靜了,手腳軟軟地攤開,“別傻了,蘇雲台,你也是他的子,你知道在你之前,他手上有多少個子?你隻是走得最遠的一個。”蘇雲台八風不動,居高臨下。蘇雲卿去拉他的袖子,很急切:“大哥,你不用這樣的,我手上有——”蘇雲台捂住他的嘴,一個字都不讓他漏出來。兩個人湊得太近了,近得幾乎要撞上。蘇雲台說:“這是你的籌碼,你自己收好了。”說是兄弟,其實就那麽點稀稀拉拉、不甘不願的血緣連著,從小到大那麽多年,各自站在自己的世界裏,到現在,才真真正正頭一次相交得如此徹底。蘇雲卿睜大了眼,他的喉頭在蠢動,卻半個字吐不出來。好一會兒,蘇雲台才移開了手,手指勾著他的領子,不經意似的,拉下來看了一眼,細細的脖頸,白得轟轟烈烈,半個月的時光,什麽痕跡都好透了。第77章 心裏頭惦記的事都有了著落,蘇雲台人都像是輕了,臉上笑一笑還顯肉,阿姨迴來看見他,還特寬慰地歎,辛苦了這麽多年,趁著這段日子休息休息,也好。這話說得仿佛他也遭了什麽大難,腹背受敵的是宋臻,病病殃殃的是蘇雲卿,死透了的是溫遙,蹲班房的是蘇召清,他身上幹幹淨淨,真要願意,電光火石間就能瀟灑離場。這辛苦大多是心理上落下的毛病。蘇雲卿離境的事兒交給了丁弈去辦,丁秘書神通手段,目的地、機票、療養院一應敲定,隻等人到位。他私底下向宋臻報備,說蘇雲卿麵兒上還是不大願意。宋臻皺了皺眉,問怎麽個不願意。丁弈說,小家夥特地打了個電話來,呲了一頓,說是方明淵虎視眈眈,你宋臻還要在這個時候拽一把老虎屁股,別是墨令行天撐不住,要豁命一搏了。其實蘇雲卿不止說了這幾句,這小家夥醫院裏裝乖裝多了,逮著機會就要別出尖牙往人心口裏紮,他還讓丁弈轉告宋臻:想想我大哥,沒了我,你和他之間還剩什麽?這話丁弈沒敢說,蘇雲卿既要做方明淵的穿喉箭,也要當宋蘇的擊火之石,這小混球心裏太深,還是盡早送走,早送早了。宋臻倒沒什麽情緒,隻以眼角的薄光點著他,問,你怎麽迴的。丁弈低頭,我告訴他,所求太甚,當心托大。蘇雲卿再不願意,好歹被蘇雲台盯得死緊,衣服收拾了,手續也辦了,跟機的護士也要帶一個,本來還央求蘇雲台帶他去市裏玩一玩,一雙眼睛跟兔子似的無害,蘇雲台沒上套,連根正苗紅的老鄭都叛變了,連哄帶騙沒敢放他出醫院。到九月初,周四下午,蘇雲卿終於上車,蘇雲台陪著,丁弈看著,讓老鄭一路往機場開。蘇雲台見著丁弈時還微微吃了一驚,宋家老爺子一直在b市,大有甩手的意思,宋臻手上事情不少,這幾天還在和一個視頻平台談合作,丁弈居然還能騰出手來送。出醫院時沒見著方明淵的人,老鄭說早幾天就撤了,也許是知道翻不出花樣,就放棄了。這話一出口,車裏氣氛沉了沉,蘇雲卿坐在後座,誰也沒搭理,低頭抱著個手機玩兒。宋臻從車庫出來,手機就收到了消息,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沒迴。遊雪跟在他身後,一道走進大樓,對方已經派了人迎,恭恭敬敬抬著手,替他們擋電梯的門。這視頻公司看著不大,一天下來流量倒嚇人,《專屬於你》的網絡版就是在這兒播的,眼下幾部大熱的電視劇也飄在他們首頁,分別人的一杯羹遠不如自己單獨起灶,老板心裏有抱負,年內就拿了方案出來,要打造s級的內容。先前《專屬於你》大熱,燕一汀也順勢拿下半壁江山,這平台就找上了他,給了個不錯的本子。其他的角兒一水兒挑的剛出道的新人,人氣不足,顏值卻很能打,燕一汀站在裏頭,被眾星托著,天上的月亮似的。這是強強聯合,挺好的事,一開始談得順利,也就沒往上報,後來談到細節,卻沒談攏。燕一汀起先是家小公司的練習生,選送上來之後大部分經濟約轉到了嘉文,平台想借他的東風,造自己的星,這好理解,但卻要求以頭部內容作為交換,參與燕一汀身上的逐級分賬。底下的人談不攏,送到了遊雪手裏。遊雪跟了兩天,對方態度誠懇周到,咬死了不放鬆。這反倒顯得奇怪,按說一家平台,犯不著和老牌的行業龍頭較勁兒,她敏銳地覺出個中還有計較,便向宋臻請示。宋臻的迴複就三個字,我來談。遊雪捧著手機瞧這三個字,從頭到尾。時值盛夏,燥氣鬱鬱,她在江畔的一棟商務樓裏,物色場地,物業經理給她開了陽台大窗,向外望一望,還能看見遠處墨令行天的大樓。到了地方,推門進去,會議室裏一張長桌,遊雪一腳踏進去,任憑這麽多年風吹雨打而來,還是驚得有一陣愣神。對麵坐著三個人,一個是平台的老板,另兩個認識,謝瑞寧和陸小為。宋臻像是料到了,“路上堵,來晚了。”“我們也剛到。”謝瑞寧先開的口,一副主人家做派,“去給宋老板倒杯茶。”支使的話沒頭沒尾,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一屋子的人都在等,最後是陸小為笑一下,揚著兩道冷眉,高高掛起的樣子,出去了。茶最後是前台送來的,頂好的烏龍,飄在眼皮子底下。遊雪還沒反應過來台麵上的各路門道,謝瑞寧倒自報了家門,說這視頻平台是自己太太從前投的,就是玩票兒性質,順著前幾年的大浪,有了點規模,這迴聽說和嘉文的合作不順,小李就叫我來把把場。小李是明麵上的老板,乍一聽見自己的名字,還挺謙虛地站了站。謝瑞寧管公司叫“有點規模”,管比他大少說十歲的老板叫“小李”,也是一股假了吧唧的謙虛勁兒。宋臻垂著視線,等對麵消停了,茶葉舒展開了,塵埃落定了,才道:“你真是盯上我了。”謝瑞寧歎氣:“人往高處走,你就在高處。”宋臻說:“這是認了?”謝瑞寧搶得很快,“對。”話到這兒是不打算繞圈子了,宋臻說:“你收墨令行天的股份,接觸陸文崢探我的底,找樓銘壓院線的份額,你這條路走得不高明。”謝瑞寧擺擺手,“本來也不指望能瞞住你。”宋臻笑道:“那不僅不高明,還沒有意義。”“有沒有意義,你說了不算。”謝瑞寧端坐在對麵,深深望了一眼,“其實這世上你這樣的人不少,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一意孤行。”宋臻沒動,嘴角的弧度都沒掉下去。謝瑞寧說:“有時候,你應該看看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