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有人迎接,帶蘇雲台進去,萬小喜跟在後頭,拿著陽傘提著水壺,看看,真像個生活助理。設計師姓張,裏裏外外都喊一聲張姐。《一念成讖》對服裝要求頗高,要符合時代特性,也要突出幾個主角的身段和性情,尤其蘇雲台的角兒,是個唱閨門旦的男戲子,戲台上自不用說,早已向幾位昆劇名家借了大衣箱,下了台要麽西裝革履,要麽長衫馬褂,要把一腔狠決都蓋在溫文爾雅的皮囊之下。工作室專門辟了兩間屋,給《一念成讖》做戲服。蘇雲台被引到其中一間,踏進門見著個穿白大褂的人,年紀其實不大,人有點頹,沒休息好的那種。這人就是張姐,上來二話不說讓他把衣服脫了。蘇雲台站在屋子中央,隻穿著條內褲。他算是典型的衣架子,手長腿長,寬肩窄腰,肌肉不虯結不粗實,勻稱纖細。張姐嘖嘖地歎,在他身上定了幾個點位,拿著皮尺量,叫助理一一記清楚。民國的戲,服裝大多有部分現成。張姐挑了套藏青的西裝,叫他換上看看料子花紋襯不襯人。蘇雲台膚色冷白,唇色也不深,適合這種扮相。這西裝還收腰,勒出一段兒緊窄的腰身,不是盈盈一握的那種,而是帶著點沉穩的紮實感。張姐圍著轉一圈,翻了件黑色呢大衣出來,兜著他雙肩一掛,站開兩步琢磨琢磨,又把一側肩膀上的大衣拉下去,這麽一看,既像是沒穿戴完,又像是穿好了被誰脫下去的。蘇雲台挑著下巴,垂著眼睛,情緒到位,整個人身上有淒愴,有狠勁,有陰柔,也有孤冷,還帶著點莫名的哀和怨,燈光底下遙遙一望,大有幾分“人間留不住”的意思。萬小喜驚得不行,從前隻當蘇雲台好看,沒料到這鹹魚一裝扮起來居然這麽好看,妝還沒化就這樣了,化了妝還了得,非得是個造孽玩意兒。她趁著沒人注意,掏出手機哢哢拍了幾張,傳給遊雪。遊雪正黑著臉處理《白樂師》的事兒,一見照片,半晌沒動,想了想,轉發給了宋臻。宋臻剛跟逐日傳媒的老板磨完,帶著丁弈正往會議室走,手機就響了。丁弈跟在他後麵,沒留神怎麽老板走走就半道兒停了,一腦門差點撞到他後背心上去。他睨著眼角看,宋老板正盯著照片上的人看得出神。到底是貼身的秘書,能想人所想,丁弈端出幾分刻意的猶豫和謹慎,問:“宋總,晚上要不要去蘇少那兒?”宋臻斜過來一眼,不帶什麽情緒,他按滅手機,繼續往前走。丁弈亦步亦趨跟著,數著步子等。進會議室前,宋臻終於說話,聲音一如既往,既沉,也穩,“不準這麽叫他。”tbc.這文真的不是受靠著攻給的資源一路飆升成影帝然後事業愛情雙豐收一切皆大歡喜,這不符合我邪惡混亂的三觀。另外有人說肉的部分很像某篇文,我沒瞧過所以沒話講。不過未免說不清楚,我一字不改就摽在這兒了。第11章 正式進組前,蘇雲台還有個昆戲的專門訓練,請了戲劇學院昆劇班的老師來看功。這老師姓沈,年輕時名氣很大,省昆劇院的台柱子,溫遙小時候還和她一起搭過戲。再後來聽說是功成身退,嫁去了美國,在大學裏教外國人昆戲,組過戲曲研討會,獲了不少獎。到近兩年,她被戲劇學院反聘,迴國帶昆劇班,教閨門旦。蘇雲台頭一次見她就在戲劇學院的教室,特別精神的一個老太太,保養得當,身姿挺拔,長頭發挽起來,一對兒眼睛很亮,講話自帶一股婉轉的水磨腔,一見到他,先是怔,再是笑,說果然是溫遙的兒子,眼睛真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一念成讖》裏蘇雲台有四段長戲,驚夢、離魂、小宴、眠香,都是名段兒,考驗人功夫,扮相也都不同。按照導演的意思,最後的效果既要震得住外行,又要讓內行挑不出大刺兒。快十年沒開口唱過一句,好在小時候被爹媽逼著學過,底還留著,蘇雲台走動起來仍有幾分意思,沈老師也上心,光小宴裏一個開扇的動作,就仔仔細細拎了兩天。這期間宋臻沒來過,電話也沒一個,蘇雲台想來想去,那一巴掌就算沒真打下去,到底還是有點影響。這老東西麵上平靜,底下不定滋著什麽壞水兒呢。他提心吊膽,總覺得這一天天腦袋上懸著把劍,就等著宋臻迴過頭來跟他算賬。等了小半個月還沒點動靜,他拐彎抹角地問遊雪。遊雪麵色詭異,看看他,說謝瑞寧獅子大開口,老板去了塞班島和他談,你不知道?蘇雲台搖搖頭,不知道,一點不想知道。到他快進組時,才聽說宋老板終於迴來了,也不知開了什麽條件,謝瑞寧竟鬆了口,《白樂師》算是保住了。也是這時候,蘇雲台接到個電話,是醫院裏照顧蘇雲卿的護工小陸打的。當時他正跟著沈老師唱離魂,手機調成了靜音,休息的時候才看見。七八個電話,都是護工打的,他想著可能是蘇雲卿出了什麽事,就迴撥過去。這小陸年紀不大,照顧了蘇雲卿三年多,白天黑夜兩班倒。電話一接起來,蘇雲台剛問了句“怎麽了”,對方聲音一哆嗦,居然哭了。她說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宋老板一句話,把她和另外一個護工都開了,盡心盡力照顧了三年,到最後連個開走的理由都沒有,心裏過不去。又說她是外來打工的,老家裏七八張嘴等著她養,萬一是得罪了宋老板,往後可能連工作都找不到了,就想問問,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說到後來,哭得氣都喘不上。蘇雲台安慰兩句,收了線,和沈老師學完戲後,又給老鄭打了個電話,問到底怎麽迴事。老鄭也不清楚,隻說宋老板讓丁弈來說的,要開掉這兩個護工。蘇雲卿也莫名其妙,丁弈來的時候還跟他嗆上了,氣得兩頓飯沒吃。新來的護工見蘇雲卿不高興,照顧得束手束腳,弄得他更不順心。仔細想想,可能還是因為蘇雲卿摔跤的事,當時宋臻告訴他不打緊,他也沒在意。這會兒秋後算賬,說不太過去,蘇雲台按著腦袋,手機在手裏滾了好幾圈,還是給宋臻打了個電話。可電話居然是丁弈接的。蘇雲台沒什麽廢話,直接問兩個護工犯了什麽事。丁弈捏著電話汗如雨下,一邊抱怨老板一邊在腦子裏想詞兒,支支吾吾說就是手腳不幹淨,雲卿病房裏少東西了,也查不出到底是哪一個動的,宋總不大放心,要兩個一起開掉。這像是宋臻會幹的事,能一勞永逸,他就不會多費周章。蘇雲台冷著聲兒,問:“少什麽東西了?”丁弈簡直想把手機扔了,那護工哭兩聲這位祖宗就來刨根問底了,他擱這兒哭兩聲能不能就放他一馬啊。見蘇雲台一點鬆動的跡象都沒有,丁弈歎口氣,坦言道:“蘇先生還是不要問了,這是宋總的意思,我也隻是按照吩咐行事。”蘇雲台反倒笑了一聲,不溫不火地,說:“好,你把電話給他,讓他自己跟我講。”丁弈打了個噎,“宋總現在忙。”這話蘇雲台聽得多了,直接問:“孔雀的包廂還是寶成的包房?”宋臻生意上那點勾當沒瞞過他,正經的不正經的,他都喜歡在自己控製得住的地方,以防有一天陰溝裏翻船,被人捏住了把柄。丁弈沒迴答,隻說:“雲台,聽我的,現在真的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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