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台扭頭看窗外,沒作聲。半個月來不痛快的事太多,也不差這一樁。平心而論,就算以一個雄性的眼光來看,宋臻也是相當有吸引力的那類人,他與他在床上廝磨五年,嘴上不樂意,心裏不樂意,身體十足樂意,有時候想起來那些荒唐畫麵,自己都麵紅耳赤心驚肉跳。加上他的錢、他的權,他的地位,無怪乎引得各處蜂蝶相爭。說白了,他與陸小為之流也無甚差別,他們求名求利,他求一方安穩,本就是一場交易,白紙黑字,清清楚楚,不該你的,還要強求,純屬找死。溫遙如此,蘇召清如此,前車之鑒,其途可畏,他向來拎得很清。林肯拐了個彎兒,墨令行天的大樓近在眼前,樓門口停著輛眼熟的古斯特。蘇雲台瞪遊雪,遊雪也奇怪,擺著手說今兒早上是沒迴啊。遊雪帶著人走進大廳,就看見萬小喜朝她奔過來,說是宋老板找,又看見蘇雲台跟在後麵,擠眉弄眼地附到遊雪耳邊,說:“陸小為也在。”遊雪臉上端著沒表現出來,捏著萬小喜的肩膀,她人高,萬小喜站她邊上活像個哈比人,“雲台早飯沒吃,你先帶他去茶水間弄點吃的。”萬小喜得了令,搡著蘇雲台胳膊把人帶走,遊雪才整整衣服頭發,跟上戰場似的,後背挺得筆直,哪都不能丟了份兒。宋臻的辦公室沒關嚴,裏頭透出幾聲笑來,陸小為的聲音揚得很高,說上迴在塞班島上拍綜藝,遇著酒店停水,幾個藝人一個比一個灰頭土臉,也不知是不是節目組故意整他們的。又說進度太急,沒來得及去藍洞潛水,總想著要再去一次。遊雪聽得直翻白眼,故意弄出動靜,推門推得十分響亮,裏麵的聲音一塊兒被她掐斷。本來麽,出差迴來就帶上個小情兒,這麽急不可耐,別不是辦公室裏就膩歪呢吧?一進去發現沒她想得那麽不堪,丁弈也在,站在宋臻身邊等簽字。陸小為自己坐在老板桌一側,長腿抻得筆直,穿一身白,白色挑人,他又坐在黑色的桌麵上,越發襯得美人嬌柔,一張臉還笑得膩人,那麽快活,那麽亮堂,天不怕地不怕似的。宋臻抬頭看了她一眼,合上文件夾遞給丁弈,抬手掃了一下陸小為的腰,抖煙灰似的輕巧,“先出去。”陸小為倒聽話,從桌上下來,盯著遊雪直瞪。遊雪露一臉關懷的笑,想想,真是個春光燦爛的蠢貨。門一關,遊雪先開口,“小喜說您找我?”宋臻不答反問:“雲台跟你一塊兒來了?”遊雪“嗯”一聲,宋老板消息靈通,進樓不過三分鍾,消息已經傳上來了,“上午要去量尺寸,怕他遲。”“人呢?”宋臻問,手上的活兒沒停。上周的事兒遊雪已經聽司機說了,兩個人不大對付,想了想還是照實說:“雲台起得太早,沒吃早飯,讓小喜帶去茶水間了。”宋臻笑了,“讓小喜帶上來。”轉頭又吩咐丁弈,“去買點吃的。”一碗泡麵剛倒上水,又被叫到了辦公室,蘇雲台也不大樂意。他走進來時臉上沒什麽表情,輕描淡寫與宋臻點了個頭,坐到沙發裏吃早飯。丁弈不虧是宋老先生教出來的,電梯一上一下的功夫,就叫來一桌點心,還熱氣騰騰的。遊雪朝那角落瞥一眼,想起來她頭一次看見蘇雲台,也差不多是這個場景。當時她年紀不大,但在這圈子裏混得久了,又是宋老板自己提上來的,怎麽也算半個親信,所以宋臻說要交給她個人時,她敏銳地覺出來,這個人與以往的不大一樣。人是在宋臻辦公室見到的,年紀與自己差不多,看著像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眼神做派又帶點老沉。當時蘇雲台坐在宋臻的椅子裏,趴在老板桌上專心致誌吃一盒雲片糕,等他們走到跟前了才站起來,伸手跟遊雪握了一下。宋臻說:“這個人,你護好他。”護好。她聽宋臻說過你帶帶他,也聽宋臻說過你帶好他,唯獨護好,破天荒頭一遭。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樣的。“華眾娛樂投完了《一念成讖》,馬不停蹄就咬上了《白樂師》,”宋臻把個牛皮信封不緊不慢放到遊雪麵前,“你給我解釋解釋。”遊雪反應過來,伸手拿了信封,打開看看,裏頭是疊照片,倆主角她都認識,一個是自己手下的男藝人,《白樂師》的男二,四十歲帶點零頭,有點資曆,另一個是近年靠綜藝出道的女明星,年紀不大,離成年還有兩個月。照片上兩個人正往酒店走,姿勢曖昧,手還是壓在屁股上的,臉上都帶笑。其實光看照片內容,分明是看對了眼兒,自願的,沒什麽稀奇。要命就要命在女方是個未成年,真要捅出去,光這一點就能讓粉絲集體高潮,組著團輪著番兒來墨令行天鬧。《白樂師》是墨令行天這兩年的一個重點項目,宣發砸進去不少錢,還保了底,正要趕今年的暑期檔,這個節骨眼上,出不起這檔子事。“這照片是哪兒來的?”遊雪問。“謝瑞寧給的。”宋臻點了支煙,“他說送我個人情。”遊雪想想,這人情簡直要命。墨令行天的宋臻,華眾娛樂的謝瑞寧,說起來,這倆人大學時還是師兄弟的關係,隻不過是關係糟糕的那種,一個看不上對方拿著抬著自命不凡的態度,覺得造作,一個看不上對方驕奢淫逸毫無節操的作風,覺得惡心,學校裏就嗆上過好幾迴。後來宋臻留學歸來,背靠著嘉文集團,名正言順執掌墨令行天。謝瑞寧居然也吃起了同一碗飯,就隔著墨令行天三條街,開了間小工作室,當時ip妖風漸盛,叫謝瑞寧趕上了,小工作室一躍成了能與墨令行天比肩的華眾娛樂。“那……”遊雪想問問謝瑞寧提了什麽條件,又覺得自己沒這資格問。宋臻哼了一聲,看出來了,“他要在《白樂師》上分一杯羹。”《一念成讖》噱頭再大,畢竟是部電視劇,打的還是原創的牌,華眾娛樂心氣再大,利潤其實也就這麽點。但《白樂師》不一樣,老牌的ip,一度街頭巷腳都能聽到,粉絲效應本就出奇得高,加之遊戲、動畫、漫畫、網劇等一整條商業線相當成熟,互相帶一帶,幾乎是一本萬利的買賣。謝瑞寧盯上這一塊蛋糕,真要被他咬一口,指不定得切出去多少。遊雪收了照片,心裏有點捏不準宋臻的意思,“這一手也太下作了,我們已經把……”話說一半,想想蘇雲台在這,硬是咽迴去。宋臻倒笑了,煙頭按在煙灰缸裏,“你的人沒帶好,拍出這種照片,還有臉說別人下作?”遊雪搖搖頭,瞥一眼蘇雲台,他早上起太早,又吃了頓早飯,犯困,倚在沙發裏,抱著毯子,眼皮吧嗒吧嗒,眼看就要閉實了。“去跟這個女明星接觸接觸,能挖過來放到自己手底下最好,要是動不了,就問問人家要什麽。”宋臻站起來,“至於男的,你也丟不起這人,《白樂師》之後,讓他安分安分吧。”遊雪惴惴領命,臨走前看看蘇雲台,居然已經橫在沙發上睡踏實了。宋臻見了,頭也沒抬,說:“你先去處理,我送他。”第10章 (上)辦公室一靜,反倒睡不著,蘇雲台翻了兩個身,毯子都掉了。朦朦朧朧半睜開眼,隻覺出一道視線盯著他。宋臻見他愣著神,自當他還不肯起,走過去撿了毯子替他蓋上,坐在沙發邊,點了支煙,斜斜咬在唇間。蘇雲台這張臉,也就這種時候透著幾分真切,不裝乖,不演戲,眼角眉梢冷清清地泛著淩厲勁兒。這一行裏講究識人善用,宋臻自認沒走過眼,小家夥太漂亮,心思也太深,不是個尋常的主兒。他伸手沿著蘇雲台的額頭,一路摸到臉頰,最後揉他下巴上的軟肉,大拇指磨著他嘴唇。半開的唇瓣兒,裏頭帶點濕漉漉的紅,宋臻伸進去半個指節,軟膩得厲害,還摸到一點舌尖,搗了搗,又縮進去了。本來就沒醒透,蘇雲台悶哼一聲,本能地咬下來,正好咬在宋臻指關節上。挺疼,但宋老板沒抽迴手,隻沉著聲:“鬆開。”五感歸位,蘇雲台自個兒先抖了一下,牙床終於鬆了。手指頂了頂舌頭,蘇雲台知道這意思,舌頭纏著他指頭吮了一下,弄出點叫人遐想的水聲。宋老板終於滿意,撤了手指,捏捏他下巴,“這麽擰,跟誰學的?”蘇雲台翻身坐起來,“爹媽遺傳。”這倒是句真話,宋臻睨了一眼,像是笑了一聲,又像是哼了一記,他嘴裏叼著煙,聽著太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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