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姑姑是過了半個多時辰才迴轉來見薑璃的。

    此時的薑璃已經將冊子擺好,一本正經的坐在桌子前喝著養生果茶,唯有紅紅的耳尖和顫抖的睫毛泄露了並不平靜的心情。

    寧姑姑也並不調笑她,隻又細細跟她說了一會兒夫妻閨房相處之道,和平日安王妃趙氏教導的端莊沉靜大方有所不同,卻是一些如何以柔克剛撒嬌撒賴又如何把握分寸的,聽得薑璃撲閃著眼睛很有些吃驚。

    寧姑姑看她的樣子,笑道:“不過是一些房中為人妻的小手段,添加情趣而已,夫君愛重你才可行使,不可將之當作真正的行事手段,否則就淪為下乘了,出了閨房便得收了,這中間的分寸你好好把握。”

    寧姑姑雖則自己沒有如正常女子般嫁人生子,也見的多了男男女女的悲歡離合,平日對大多男子多有不屑,但教導薑璃,她也隻會教導她身為一個皇家郡主又嫁為不知道多少人盯著的一個王府世孫如何能更好的生活而已,琴瑟和鳴可不是光長了一張臉就夠了的。

    最後她又跟她細細的解說女子的一些保養之道,不是平日所教的那些,而是夫妻之事前後的保養之道,一些秘處的保養之法,直聽得薑璃耳頰生熱又目瞪口呆,才知道這中間竟是如此多的學問。

    可想而知,薑璃在這樣的一番教導之後,她的新婚前夜睡的如何。

    六月十八,大婚之日。

    這日薑璃一早被人叫醒起床後,就像一個精致的木偶,被人折騰著梳妝打扮,先是浸香薰浴,洗刷幹淨,然後就是護膚美容,調脂抹粉,從細細的絨毛的幹淨程度到長長的睫毛的卷曲程度,都得專人小心的打理。

    為怕今日不便,新娘子這日一般隻吃少量的甜點,水也是半個時辰最多喝上一小口,這還是怕新娘子體力不濟,暈倒過去,婚禮進行不下去。

    薑璃也是每半個時辰都隻能吃那麽一小口甜點,喝上一湯匙燕窩粥,然後眼巴巴的看人把碗碟端走,心裏別提多委屈了。

    全福人請的是文郡王府的郡王妃,也就是宜安縣君的母親。文郡王妃性子溫柔妥帖,和文郡王夫妻恩愛和睦,子女雙全又皆穩重孝順,雖然在勳貴圈中不是頂頂尊貴的,也沒什麽大的賢名,但生活的確過的順遂如意。

    安王妃請她過來做全福人,一來是希望女兒將來和和順順,二來也是文郡王妃素來妥帖,很會照顧穩定人的情緒,讓人隻覺安定從容。

    例如此時薑璃對著鏡子頗

    有點心不在焉,她昨晚心情略忐忑複雜睡得並不好,一早起來又這樣被折騰幾個時辰,早已失去了耐心。

    文郡王妃梳著她的長發,笑著道:“瑾惠你的頭發可真是好,又黑密又軟滑。你可知道,小時候宜安頭發黃黃的,常常為此哭鼻子,後來還是我去宮裏找皇貴妃娘娘討了方子,給她慢慢養著,現在才好了起來。”

    薑璃詫異的瞅了瞅一旁一臉緋紅的宜安,她的頭發又濃又密,哪裏有什麽黃黃的影子?而且宜安素來愛做穩重的樣子,竟然還會為黃黃的頭發哭鼻子?

    宜安嗔了自家母親一眼,就對薑璃眨眨眼笑著道:“嗯,小時候看你生得好看,我也恨不得可以更好看些,便日日想著法子折騰。”

    薑璃便笑,薑氏皇家的女子少有不是美人的,宜安自然也不例外,她隻當她這是看自己辛苦,逗自己樂嗬呢。在這裏不能不繼續給明惠姑娘點跟蠟,隻能怪項老王妃項大夫人的外貌傳承太強大。

    文郡王妃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不信,便笑著緩緩道:“你們這些姐妹的底子都不差,但同樣的眉眼,後天調理不同,就會慢慢顯出差異來,即使有那天生麗質姿容出塵的,不好好養著,也會慢慢掩於塵世之中。其實夫妻之間的感情亦如此,再熾熱的感情,也需要不停的滋養,才是長久的恩愛之道。”

    薑璃臉有些微紅,原來說半天是為了跟自己說這個,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文郡王妃這是誠心的教導自己,便細細的嗯了聲謝過,宜安便在一旁掩了團扇眯了眼睛笑。

    薑璃打扮好,屋子裏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姐妹們,親友們,一個一個的進了來恭賀薑璃。

    大家都是堆著笑好話一籮筐的一句接一句的讚著美麗的新娘子,薑璃覺著,自己過去十四年也沒聽到過這麽多讚美之詞,難怪那些新娘子通常都羞答答的,臉都抬不起來,被人這麽讚著,可不得羞死。

    好在薑璃某些時候臉皮還是有些厚,繃得住,被人調笑的時候,眼睛睜大掃迴去,對方反倒是像被那容光驚住了,張了嘴差點說不出話來。

    當然也少不得有如項大夫人明惠那般不知臉色的,說上幾句含酸夾棒的話,但都淹沒在眾人的讚美之中,根本挑不起半點風浪,倒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又不合時宜。

    其實有時候眾人還真是很難理解這位項大夫人,你說你以前是要把女兒嫁迴西夏王府,得罪全勳貴世家夫人也就算了,可現在西夏那邊也沒得嫁了,聽說是要留在京都嫁

    人了,你再這個樣子,誰肯娶你家女兒啊?又不是個絕色,夫人們不願意,兒子們願意的。

    以前她們還懷疑這是西夏王府所出之人的特色,可現在看著這個項二公子不是挺好的,這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腹誹歸腹誹,熱鬧還是繼續著。

    到得吉時,外麵又是一陣鞭炮聲,便有丫鬟婆子進來笑著稟告,卻是來接親的隊伍到了,此時正被薑晞薑旼趙青淮他們幾個攔在外麵呢。

    薑璃好笑,這幾個人都是善武不善文的,哪裏攔得住項墨?

    果然不多時,便又有丫鬟過來稟告說姑爺在外麵把薑晞他們幾個三兩下就全部折服,現在已經往前廳走了。

    此時薑璃已經穿戴好喜服鳳冠,跪別了祖母項老王妃和母親安王妃。

    安王妃趙氏看著自己小小的女兒竟然就要出嫁了,眼看著全福夫人文郡王妃給女兒戴上喜帕,眼淚就忍不住唰一下落了下來。

    她上前親自牽了女兒的手,喜娘在一旁扶著,送了女兒去前廳。

    到了前廳,眾人已經都在等著,安王爺看自己女兒蓋了蓋頭,雖說這成親後不幾日還會繼續住在王府,此時此刻,也忍不住有些心酸,狠狠的瞪了眼項墨,可惜項墨此時眼中隻有遠遠走過來的穿著紅嫁衣的薑璃,哪裏看得見自家嶽父的不滿。

    趙氏也不理項墨,隻將女兒送到薑晞身邊,哽咽著囑咐了幾句,倒不是什麽“嫁人後要賢良淑德,伺候好夫君”一類的,而是道,“過幾日就迴家來,有什麽委屈別忍著,但凡他對你不好的地方,你都跟母親說”,聽得一旁的喜娘臉直抽抽,這樣的囑咐,還真是第一次聽見。

    趙氏心裏是千萬個不舍得和不放心,此時在喜娘的催促下,也隻得送了她由薑晞背了穿過安王府長長得院廊,踩著紅氈,一步一步走出了安王府,到了外麵等候的花轎。

    薑晞在花轎外放下妹妹,雖然他很崇拜項墨,妹妹過兩天也還能迴來,這時也有點後知後覺的不舍,道:“唔,阿璃,項二哥如果欺負你,你就迴來告訴哥哥,哥哥幫你揍她。”

    聽得薑璃一掃剛才因為母親趙氏的囑咐而傷感的心情,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是誰揍誰呀。

    她正待說話,卻已經被另一人一把抱住,送進了花轎。放下她的那刻,還在她耳邊低聲道:“乖,累了吧,先歇息一會兒,一會兒就到了。”

    薑璃看不到無奈的喜娘和撓頭想不滿又覺得也

    沒什麽好不滿的薑晞,她隻是心裏甜甜的想,嗯,是有些累壞了呢。

    花轎布置得極舒適,六月中的天氣已經有些炎熱,薑璃又穿了厚厚的大紅喜服,頭上戴了鳳冠,蓋了蓋頭,原本以為這一路上必是辛苦,誰知入得花轎就感覺到了陣陣涼意,卻是花轎的兩角都放置了冰桶,裏麵是滿滿的冰塊。

    轎夫們一路抬得也安穩,並沒有平常普通人家抬新娘時忽高忽低左右傾斜故意作弄的行為。所以薑璃這一路因著先前在房裏鬧哄哄的人群而略引起的燥意都收了收,心竟是慢慢定了下來。

    因著項墨的親眷都是在西夏,女賓基本上都在安王府,郡主府這邊雖然張燈結彩,但賓客卻全部是眾大臣,宴席由禮部安排在外院,便少了些嘰嘰喳喳,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新娘抬到外院,由喜娘攙扶著剛落轎,項墨已經下馬,換下了喜娘,親自牽著她的手進入了郡主府的主廳。

    此時景帝已經在廳中主位上端坐,他看到新郎牽著新娘進來站定,便樂嗬嗬的給二人說上了一番文縐縐的祝詞,兩人跪下謝過景帝,才又由司禮太監主持二人拜過天地,又對著西北方向拜過高堂,再夫妻對拜,最後禮畢送入新房。

    景帝也就完成了他的重要任務,不等項墨再從新房出來,就在眾人恭送聖駕中起駕迴宮了。

    項墨和薑璃入了新房後,則是在喜娘的主持下,完成了合巹之禮,喜娘受過安王妃的囑托,完了禮就帶著眾人退下給兩人一點點獨自一起的時間。

    因為照著規矩,新郎一會兒還要出去應酬客人,等再迴到新房可能就是一兩個時辰之後了,不若讓新人先說一會兒話,也好安撫安撫新娘忐忑緊張的心情。

    項墨待眾人退下,就掀開了薑璃的蓋頭,他看著薑璃盛妝下不一樣的豔容,又因著剛剛那一丁點的合巹酒臉上飛過的紅霞,和微微迷蒙的大眼睛,心跳就不由自主的加速。

    他坐到她的身邊,攬了她過去,問道:“是不是累壞了?”

    薑璃看著他看自己專注又寵溺的眼神,就軟了軟,不自覺的靠在她懷裏手指著鳳冠嬌嗔道:“嗯,這個好重呢。”

    項墨抬眼看了看她指著的鳳冠,低低笑了笑,就伸手小心翼翼的幫她除了去,放到桌上,又抽走了束發的發簪夾子,讓黑發披散下來。

    薑璃唿了口氣,趴到他懷裏,感覺一下子鬆懈了下來,那個東西真的不是一般的疼,壓得她的脖子都酸了,因為頂著它

    ,還得時時正襟危坐,辛苦死了。

    項墨伸手撥過她的頭發,幫她按著脖子,可是按了兩下,看她像小貓般舒服的歎息了兩聲,就忍不住用大手托住了她細細柔滑的頸脖,低頭咬住了她的唇瓣,小心翼翼的揉-撚著。

    此刻他抱著她,想到她終於是屬於自己的小姑娘了,隻被滿心的柔軟感動漲滿,吻著她也更多都是虔誠的如同愛惜著自己的絕世珍寶般溫柔雋永。

    薑璃先還被他突然其來的吻驚了一下,待她感覺到他的溫柔寵溺,小小的甜蜜便在心中也越溢越多,迷蒙中便忍不住張了嘴,有些羞怯的迴應他。

    項墨感覺到她的迴應,舌伸進去,隻覺得一股清甜甘香,小小的貝齒猶豫著抵著他,他便再也無法溫柔,終於急切起來,直吻得薑璃隻覺得窒息。

    待薑璃覺得自己就快暈過去的時候,項墨終於撤了這個吻,他抱著她,貼著薑璃的臉頰,好一會兒才勉強平靜了些,心裏苦笑,他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在她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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