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突然一道黑色人影飛掠而來,伸手接住了夜明珠,隨即落在了我跟前,不是別人,是非雲。他冷冷地看著我的眼睛,此時我的眼睛裏已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光,而允漠軒轅狄格等人也都到了跟前,望著非雲手中的夜明珠,然後看著我,都是無話可說。

    我淡淡地道:“夜明珠,我不想解開。”允漠無言,他是惟一貫穿了十世記憶的人,他明白夜明珠所代表的意思,雖然他之前總說是該解開的時候了,是的,十世的糾結是該有個了結了,但是我也明白,如果注定是要用一條人命來解開的話,不管這個人是誰,他絕對不會願意解開這個毫無意義的夜明珠之謎。

    我望著軒轅冰冷幽深的眼睛,輕而堅定地道:“夜明珠之謎,不能解開。”我寧願如此生生世世糾結下去,也不能也不忍親眼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了解開一個毫無意義的夜明珠之謎而死,尤其這個人還是他們之中的一個。

    軒轅冷哼道:“不管最後是怎樣,還是該解開的,不然那些路上為了尋你而來所送出去的性命,豈不白送出去了?”我搖頭,然後問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想作什麽,這對夜明珠又礙著你什麽了?”

    軒轅冷聲道:“夜明珠之謎已解,你們也可以離開了!”我聞之愕然,軒轅不耐煩地道:“知道了夜明珠之謎,自然是注定了的結局,將來在你的生命中,自然是該有了個了結的!”說著,便立即迴轉了屋子中。

    狄格望著攬住我身子低語安慰的允漠,突然輕笑道:“王爺也未免太不把我們放在了眼裏罷?賈家之事也該有了個了結了。眼看著,你和林姑娘真個是心心相印,不知道我們這兩三個的棒打鴛鴦,會不會叫你們惱了呢?”

    非雲隻是冷冷地把夜明珠還迴了我手中,隨即就和皇甫少空離開,準備行囊迴京。我更是吃驚地望著軒轅的背影,不明白為什麽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完結了?

    允漠輕籲了一口氣,道:“我早該料到會是這樣。”我聽了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怪他不跟我說,害得我擔心了這麽久。也許是因為輕而易舉可以離開迴去了,所以我分外高興,高興之下,忘記了軒轅說的那句話,這句話,也確實送出了一條人命,讓我自己記恨了我自己一生。

    眼見著夜明珠之事也算是有了了結了,我隻奇怪為什麽非要到這裏來才能聽到警幻的聲音呢?但是也不容我多想,就已經起程迴京城了。因為這些日子裏我過得也太沉重了一些,所以允漠樂得帶我遊山玩水,迴到京城之時,已經是數月之後了。

    因為早飛鴿傳書迴去說我平安無事,所以我也得到了賈家女眷放還本家的消息,其家產房地不發還,隻人還居住在未曾入官的鐵檻寺,因為那是祭祀的產業。那些變賣了的家人奴婢,也自有人替著料理,我也算是放下了一顆心,也樂得自在。

    因已是夏日,我穿了一身藕荷色紗衫子,一身的男裝打扮,騎著允漠送了我的那匹雪影,也真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公子。這允漠也確實是有心人,沒想到他雖然是坐車到了蒙古,但是卻還是帶了這匹雪影寶馬。因允漠身份到底不同,我們也就大搖大擺地進了京城裏,慢條斯理地騎著馬遊蕩在街道上。

    也騎了沒多大工夫,眼見街道上人流越來越多,我就下了馬要用雙腳走路,恐怕騎馬不仔細撞了人。允漠也自然是陪著我走路,皇甫少空接了馬韁,笑道:“這倒好,你們兩口子步行走路,樂得逍遙自在,倒剩下我們牽著這馬先迴去安置了!”說著便牽了馬先離開。

    我走在街道上,愛看那些新鮮玩意兒,正走到幾個賣菜的攤子邊,突然一陣吵鬧聲揚了起來,我最近特別愛熱鬧,忙拉著允漠過去,果然是一個賣菜的小販攤前,一個年輕的小媳婦子正和一個老婆子吵著呢,清亮的聲音揚得高高的道:“你來買菜便是買菜,怎麽就挑三揀四地說我們家的菜不好呢?這鄉裏鄉親的,誰不知道我們家的菜蔬是現擷了進城裏來賣的?什麽時候占過了你便宜了?”

    那老婆子粗聲粗氣地道:“便是新鮮又怎麽了?瞧你們這菜上,大多都是水,豈不也壓秤了?”那小媳婦子氣紅了一張臉蛋,怒聲道:“我們家的菜蔬,什麽時候灑過水了?你買菜也罷了,多拿了一把蒜黃,我也不計較,哪裏就有你這樣的還在這吵鬧的?”那老婆子粗聲粗氣道:“誰多拿了你家的蒜黃了?怎麽就血口噴人呢?”

    那小媳婦子伸手就到那老婆子的菜籃子裏翻出了一把蒜黃來,雖隻一把,我也隻是遠觀,但是依舊見得那蒜黃異常的水嫩,真是好新鮮菜蔬。那老婆子見蒜黃翻出,似乎也有些話說不出口了。旁邊另一個年輕媳婦子也笑道:“我說大娘哎,多拿了也就多拿了,怎麽還在這裏說來說去,淨給自己找煩惱?說我們這家大嫂子的菜蔬壓秤占你便宜?”

    那老婆子便似有些灰溜溜的了,旁邊都是笑聲,但是不知道怎麽著,突然厲聲喝道:“這便怎麽了?我說是就是!”我正搖頭感歎著這市井潑婦真個是不講道理,眼錯不見,就見到那老婆子不知道又和那小媳婦子爭些什麽,竟動了手了。那小媳婦子似也是個極淘氣的,竟也不怕,見著這老婆子鬧事,伸手也給了她一記耳光,再要打時,已給別人拉開了。那小媳婦子怒聲道:“你愛買不買,也別來俺家這攤子前鬧事,俺們做了這幾個月生意,誰不知道俺們是最公道的?哪裏來你這個潑婦來,沒了道理了還偏來鬧事!”眾人也都是一片哄然,想來也看明白了是那老婆子無理取鬧。

    我正要轉身走開,忽然聽到一聲尖叫道:“你、你不是薛家的姨太太麽?怎麽自己出來買菜了?”我一聽這話,心中自是吃驚不已,猛然迴過了頭,果然就見那小媳婦子指著那老婆子的臉,一臉驚奇之色。我也挪了步子近前,果然是薛姨媽,隻是一身半舊衣裳,也是荊釵布裙的,似個鄉下老嫗。

    更令我驚奇的是,那個賣菜的小媳婦子竟不是別人,卻是趙姨娘的丫頭小鵲。小鵲眼見著薛姨媽一張老臉都紅透了,笑道:“再不想竟是薛家的姨太太了,這倒好,遇到老相識了!這菜錢我也就不要了,隻當是給您老的一點子心意罷了。”說著又多抓了幾把蔬菜到薛姨媽籃子裏。

    就在這時候,我聽到了襲人的聲音道:“姨太太怎麽買菜買了這許久?太太在家裏也等著做飯呢!”說著過來接薛姨媽,小鵲看著襲人也是一副荊釵布裙打扮,形容雖瘦了一些,卻更顯得幾分溫厚的俏麗,笑道:“喲,這不是襲人姐姐麽?怎麽也要出來自己買菜做飯了不是?正和這姨太太吵鬧著呢,既來了,就扶著姨太太迴去罷。”

    襲人可是個記得人的人,一眼就認出了小鵲,不由得羞得滿臉通紅,忙拉著薛姨媽要離開。小鵲笑道:“襲人姐姐這是急什麽?如今裏也算是熬到了頭了罷?不離不棄地伏侍著太太,做著太太的耳神心意,一心地靠著寶姑娘,如今裏也該是寶二爺的正正經經過了明路的姨奶奶了罷?費了這許多心機,該得到的也該得到了!”

    襲人更是滿麵羞慚,低頭拉著薛姨媽,薛姨媽原本也不好說什麽,但聽了小鵲這話,就罵道:“你嘴裏混唚什麽呢?襲人什麽時候做太太的耳神心意靠著我們家姑奶奶了?”小鵲冷笑道:“罷喲!還當我也什麽都不知道呢?那日裏我可什麽都聽到了,襲人姐姐這麽一個出了名的大賢人在太太跟前嚼舌,什麽是我沒聽到的?蕙香姐姐的玩笑話、林姑娘打了寶玉一記耳光的事情、出口訓了襲人的一頓話,什麽是沒說的?”

    不等小鵲說完,襲人早已扶著薛姨媽匆忙離開了,我納悶地對允漠道:“我也早已飛鷹傳書給他們知道了,老太太原先留了給我的銀子,該他們得的也都該給了才是,怎麽著她們這娘兒幾個倒似是不大如意的?”允漠搖頭道:“這誰是知道的?怎麽說也有那寶玉娶親的一萬兩銀子和一些零碎的安家銀錢呢!”

    我上前給小鵲打了招唿,小鵲認了半日才道:“原來是林姑、林公子,怎麽竟這麽一副打扮了?”一麵說,一麵讓我們到她這攤子後麵的一張桌子邊坐下。我笑問道:“還沒問你呢,怎麽在這裏擺了攤子了?沒人安置了你不成?”

    小鵲笑道:“我們也算是真好福氣,看在公子的麵子上,把我們也都發還賞給了公子。因公子早已有了傳書的,所以我們這些人是留的留,走的走,老太太也都賞了一些銀子隨身。趙姨奶奶帶著環哥兒迴娘家去了,這趙姨奶奶真個是聰明人,原先老爺給了姨奶奶的梯己,竟都先送迴了趙家裏,如今姨奶奶也好得緊呢!原本要我也跟了去的,後來說還是難得一個能發放出去的機遇,一輩子也不是個丫頭淡伺候人了,就賞了我二百兩白銀,又請劉姥姥做媒,給我找了一個人家,雖然是鄉下賣菜的小販,但是日子卻是紅火得緊,我也就這麽過起來了。”

    我聽了甚是驚異,沒想到趙姨娘也來了這麽一出,小鵲又笑道:“趙姨奶奶迴娘家,真個是姨奶奶當家作主的,也把周姨奶奶帶了去了,說要叫環哥兒也給周姨奶奶養老送終的呢!大太太也算是好了,跟著鏈二奶奶和二姑奶奶到了鄉下裏,天天逗弄著茂哥兒,也是自在得緊。如今裏這半年來,公子雖然不在家裏,然是老太太坐鎮著,加上公子那些身邊人料理著,竟是沒有絲毫差錯了的。”

    我聽了笑問道:“怎麽就沒人照應著二太太和薛姨媽麽?”小鵲也是眉頭一皺,道:“這卻也奇怪了的。那日紫鵑姐姐拿出了原本老太太留給了姑娘的銀子來,老太太也分了一萬兩銀子給二太太,也有一些安家的銀錢,隻是那二太太就是不肯住在鄉下裏,因此她還是住在城裏的,隻不知道怎麽是姨太太親自出來買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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