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然是極為奇怪了的,隻笑道:“也不必很操心,迴了家什麽也就知道了。”小鵲笑道:“公子這話極是。如今裏我們也都算得好了,今兒見公子來了,姨奶奶必定是要登門謝公子的。”我聽了笑道:“都是一家子的人,還謝什麽?若要說謝,我還真受不過來了呢!姨娘能過得好一些,那也是她自己想得周到,所以才有了今日。”

    小鵲笑道:“怎麽說,我們也都是看著公子的麵上才有了今日的,不然此時他們也還在圈禁之中坐牢呢!”我因問起了寶玉究竟如何了,小鵲便說道:“寶二爺也還好的,雖說坐了牢獄那些時候,但因有人好生照料著,也還無妨的,隻是腦筋有些不大清楚罷了。出來之後,就請了好太醫來瞧了,養了兩個月也漸漸好了,如今日子倒真不知道了。”說著,又笑道:“那寶二奶奶前兒倒是養了個哥兒,如今裏也還沒算兩月呢!可把老太太給高興壞了。”

    我極是意外,隨即想到寶釵之孕算來日子也差不多,便笑道:“竟真是喜事了,我迴去倒要備了紅包才是。”小鵲也點頭,忽然一聲清脆的叫聲道:“小鵲,你不賣你家的菜,在和誰說話呢?”我聽著聲音極熟,迴頭一看,不是別人,卻是蕙香。

    蕙香一見到我,高興得差點叫了起來,她畢竟是聰敏乖巧不過的人,隨即會意,隻笑道:“可把公子盼了迴來了!”我隻笑道:“都還好?”蕙香笑道:“如何不好?那些姐妹們,也都大半嫁了人了,雖說多是鄉下人家,卻都豐衣足食,好得很。如今裏莊子裏也就隻擔心公子一個了。”

    我聽了,笑問道:“誰又出了嫁了?”蕙香伸著手指頭來數,笑道:“先是司棋姐姐,她那逃走了的姑表兄弟在外麵了做了一點子生意,掙了一些錢迴來,倒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娶了司棋姐姐去。接著是良兒,也沒嫁給別人,竟嫁了姑娘繡坊裏的管事。還有就是墜兒這丫頭,天天裏和晴雯姐姐吵得雞飛狗跳的,也先嫁了人。還有好些姐妹們,就是那些入冊賞給了姑娘的姐妹們,一些跟著家人走了,一些勤快樸實的也安排了一些活計,如今也都找了老實的莊稼人。”

    我笑道:“這倒好,還沒進家呢,一堆的紅包是要拿出去的!”然後問道:“你也常跟著老太太,事情知道得多,那二太太到底怎麽著了?”蕙香歎了一口氣,拍手道:“真真是無話可說了的,這二太太如今這樣了,也還看不起我們那些鄉下人,也不肯住在鄉下裏。鬧騰著老太太分家,拿著老太太分的一萬三千兩銀子不夠,還說蘭哥兒茂哥兒是重孫子也有一分,也該給寶二奶奶肚子裏的哥兒一分才是,鬧著老太太十分不耐煩,又多給了五千銀子,其他的橫豎是不管的了,如今就還住在城裏。”

    我點頭道:“這也罷了,一萬八千兩銀子,太太和寶姐姐又是極精明,善打理的人,也盡夠過日子的了。”蕙香道:“若是這樣倒好了,偏生薛大爺斬了之後,那姨太太住在琴姑娘家裏,天天說著薛二爺和琴姑娘忘恩負義,不替她還了那筆銀子,鬧騰著全家裏不安分,天天潑婦似的當街吵鬧,硬是弄了一萬兩銀子去才罷休,也和薛二爺家斷了的,搬去和二太太寶二爺奶奶住去了。”

    我不禁搖頭,問道:“如此一來,倒也該和氣地過日子才是了,怎麽倒是她親自出來買菜的?”蕙香笑道:“這說來,也真真是說不清楚的。薛家的三萬兩白銀款子是要還了的,加上刑部裏又判了姑娘的八萬兩白銀,也著薛家母女來還。那兩萬八千兩銀子加起來,也不夠還了的,也不知道怎麽著,就是有不少如狼似虎的兵士天天上門要債,弄得他們豈有安生日子過?別說這來買菜了,隻怕更多的還在後頭呢!”

    我聽了這話,轉頭對允漠道:“到底是誰天天要債的?”允漠笑道:“你那樣聰明,還要我提點著麽?”我喃喃道:“自然是皇上的意思,有心人的命令了!隻是以她們娘兒幾個的性子,不會就這麽著算了的。”蕙香笑道:“公子說得極是。原本這趙姨奶奶就隻是老爺的姨娘,怎麽說也是太太的奴才,雖說如今裏都免罪了,但是這名分是未變了的,太太帶著寶二爺二奶奶和姨太太襲人幾個霸占到了趙家去。”

    我差點給口水嗆死,連小鵲也詫異不已,道:“憑什麽就占到了趙家去?真個是不知道羞恥了!”蕙香笑道:“到底是這個名分,怎麽說環哥兒也是太太名分上的兒子,因此裏就住到趙家裏。這姨奶奶也真不是好惹的,素日裏受氣慣了的,豈有不拿迴來的道理?更有的就是公子也明白,素日裏老爺早已不喜太太了,先前不過就是太太是名分上的誥命,所以沒法子休了,如今裏倒有官差千裏迢迢地帶了一封休書來,貶妻為妾,反扶了那趙姨奶奶做正室夫人,後麵不必說,也可想而知了。”

    蕙香笑了一會,才悄悄笑道:“這封休書,是老爺早有其心,不過倒是有人加了其力罷了,所以才拿了來的,經衙門過手,這太太就和趙太太換了一個過子了。”小鵲歎道:“姨奶奶熬了這麽如今裏,也算是熬到了頭了,再不必成日家裏受氣了。倒是那太太,也是如今的姨奶奶了,就那麽服氣過日子?”

    蕙香笑道:“哪裏就那麽服氣呢?偏生趙太太是老爺名分上光明正大的夫人,素日裏趙太太又是個糊塗的?她那個剛強,可不在出嫁了的三姑娘之下,隻是素日裏裝傻充楞罷了。如今裏,趙太太也真個是有能為的,硬是叫王姨奶奶不低頭也不行了。素日裏王姨奶奶怎麽對她的,她就一分兒也不少地還了迴去。”

    我聽了,心中甚為感歎,道:“若是有了悔改,自然也該幫襯著,既然趙太太仍舊如此,想必是未曾悔改了的人。那薛姨媽也是無處可去了的,又有那麽一筆銀子債務,自然是緊跟著王姨娘。隻是也未必是長久之計。知道了這些事情,也不必想就知道這薛姨媽怎麽自己出來買菜了,還為一點子小事吵鬧著,竟真是死也不悔改的人。”

    蕙香點頭稱是,笑道:“正好我們進城來買東西,公子也和我們一起迴家去罷,老太太若是見到了公子,定然高興得很。”我望了允漠一眼,他笑了一笑,我就點了點頭,因小鵲也是護玉山莊裏的佃戶人家,也就收拾了攤子,和我們一起迴了護玉山莊裏。

    才到了山莊前,就見到幾個孩童在那裏玩耍,卻是鳳姐兒帶著孩子呢,懷裏抱著一個嬰兒,我甚是驚奇,上前笑道:“我這個二嫂子,什麽時候也會帶這些孩子了?”鳳姐兒一見到我,忙空了一手拉住了我手,笑道:“你這個丫頭,玩瘋了所以不迴來了是不是?什麽時候叫我們占了你這莊子,看你迴來到哪裏去!”

    我看著她懷裏的嬰兒,笑問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鳳姐兒先給允漠行了禮,才笑道:“什麽誰家的?這還用問不成?是寶兄弟的哥兒,寶丫頭取了個名字叫苗兒,硬是說這才是正宗嫡出的孫子,獨苗兒。隻因這孩子一出生就弱得很,老太太硬是留在了身邊,我想著我自己的哥兒也沒好生養過,就和太太商議了,這孩子由我和太太帶著呢!”

    我抱過了這苗哥兒,眼見他似乎有些呆頭呆腦的,忍不住道:“這孩子沒找大夫瞧麽?”鳳姐兒低頭給茂哥兒擦汗,道:“倒有個極高明的大夫瞧了,說是血脈太親密了,所以孩子有些不好的,隻怕日後裏腦子會有些傷損呢!那寶丫頭一心隻盼著得一個聰明如蘭兒的哥兒,這樣一個一出生大夫就說傻的兒子,她們也就說自己實在沒能力,所以也樂得給了我們養活。”

    是近親成親,血緣太近,所以致此,我自然明白得很,隻是可惜了這個小小的孩子。我忍不住有些心疼,道:“隻可惜了這孩子。”鳳姐兒道:“可不是這麽說麽?偏生裏如今我那兩個姑媽也鬧得不象樣子,如今裏倒給趙太太壓製住了,果然是換了一個過子來過日子。也不知道她們如今怎麽著了呢!總之想來日後定然還是會來這邊的。”

    我冷笑道:“隻當我這裏是白養活人的不成?說來就來?勤快勞作的人,我自然喜歡,若是她們那樣不知道悔改隻想著占便宜的人,便是我親骨肉,我也不要了的。”鳳姐兒笑道:“這老太太如何不知?老太太也這麽說著呢!隻怕她們也是悔改不了的。老太太如今裏倒是和劉姥姥一家親近得很,素日裏也家長裏短地嘮嗑,倒比先前硬朗了。”

    我笑道:“這也好,正想著老太太該多和劉姥姥說話閑聊才是呢!如今裏也好了,那些賞了來的家下人想來也都是散得差不多了的,一時的陰霾也算是過去了,如今裏我正經該做起我們家的生意了。”鳳姐兒笑道:“這妹妹是怎麽說的?這生意什麽時候不是妹妹家的了?難不成妹妹還要親自去做生意不成?這倒好,我也能幫一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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