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澄平常脾氣不錯,這次卻格外強硬,直接按著人家的肩膀,強行把人轉過來:“給我看看,聽話。”季芳澤氣得想打他,可一來舍不得,二來也知道打不過,隻好用力推他:“你滾!”僧廟寄居的屋子能有多大,兩人推搡間,直接摔在裏麵的床上。這下季芳澤倒是無處可躲了。葉澄一把抓住人家的手,按在頭頂,另一隻手掰人家下巴:“哎呀,怎麽能對客人說髒話!太失禮了。”季芳澤要被他氣死。到底是誰比較失禮?大半夜一不吭聲地就來敲門,主人家攆他走,不走就算了,還把人給強行壓在床上。這哪裏是客人?簡直是個采花賊!竟然還有臉倒打一耙?!暗衛為什麽還不出來?!這難道還不算危急關頭嗎?!夜幕無法遮擋葉澄的視線,他一寸寸地沿著季芳澤的臉看過去。其實細說起來,這和他曾經見過的季芳澤不太一樣。他上個世界見季芳澤的時候,季芳澤已經二十多歲,是一個棱角分明的青年了。可現在他看著的這個人,還不大呢,瞧上去也就十七八的年紀,要稚嫩青澀一些。若再長兩年,大概就會長成他曾經見過的模樣吧。夜色裏,有常人看不見的光點,在空中浮動,最後凝聚在葉澄的眼上。不知空氣寂靜了多久,葉澄才鬆開了捏著季芳澤下巴的手。季芳澤心中羞憤難言,冷笑道:“好看嗎?”剛剛那股不管不顧的瘋勁兒下去,葉澄才注意到兩人處境的尷尬,他鬆開手,從床上起來,幹笑了一聲:“簡直如同姑射神人。”季芳澤坐起身,也顧不上整理衣服,眼睫微垂,聲音冷得像冰:“我不是季呈佑。”“沒說你是他呀。”葉澄還沒徹底從震驚和不可置信中緩過神,但他已經下意識切換到了和季芳澤的相處模式,“你比他好看多了。就算我眼真瞎了,也不會把你倆認錯啊。”季芳澤顯然沒相信,反而問道:“那你激動什麽?”葉澄摸摸鼻子:“這個,主要是小師傅你風姿卓絕,我猛地一看見,太驚訝了,有點控製不住我自己……”季芳澤被氣笑了。這種鬼話,真難為他能說出口。空氣一時沉默。季芳澤心底就像被人破開了一個大洞,空得要命,往外滲著風。片刻後,葉澄輕聲問:“你姓季?”季芳澤坐在黑暗中,像是坦然,又有點像破罐破摔:“是。”“皇族哪一支?”很多過去不曾留意的細節,現在一起湧出來。葉澄心裏已經隱約有答案了。當今陛下與皇後感情甚篤,不納妃嬪,這些年膝下子嗣不豐,極為多舛。皇長子體弱,極少出現在人前,據說一直在靜養。季呈佑偶爾和葉端瑜提起過,皇長子與他相貌頗似。葉澄過去聽季芳澤說過,他並非不受家人所喜,反而家中父慈母愛,隻不過是因為身體的緣故,才跟著惠和大師在外遊曆。那時候和葉澄在京城不遠處的荒郊相遇,原本是迴京中探望父母。“是嫡支。”季芳澤的聲音很生硬,還有一點自嘲的意味,“還有什麽想問的,都問吧,我知無不言。”“我沒什麽想問殿下的。”葉澄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今日原本說好要給殿下做冰燈,卻又失約,所以夜裏做好了,給殿下送過來。並不是故意要冒犯殿下。”葉澄的話沒什麽不妥,甚至剛才那激烈的情緒波動,也都被收斂起來了。“如果殿下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告辭了。”季芳澤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滾吧。我才不稀罕。”他已經足夠狼狽了,不想在葉澄麵前,展現出歇斯底裏,毫無風度的模樣。葉澄離開了,走之前將門關好。季芳澤獨自坐在黑暗的室內,輕聲道:“騙子。”其實這話真的很沒道理。從頭到尾,都是他在騙人家。他對葉澄一見鍾情,就遮著臉,隱藏了自己的身份,來接近人家。葉澄從來沒給過他任何許諾和暗示,隻是拿他當孩子一樣哄,他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現在被拆穿,也應當是人家罵他是騙子才對。但他就覺得特別委屈,真的特別委屈。這種委屈,像是吃了一顆沒熟的果子。人家明明已經告訴你是青的了,你卻心裏仍抱著不真實的期待,蒙著眼睛,非要去嚐一嚐。現在咬開,苦澀的汁水充滿整個喉嚨,又能去怪誰?……009本來還非常幸災樂禍,等著看葉澄如何痛哭流涕,剖腹以示清白,解釋自己這些天囂張無比的種種舉動,不料事情的發展竟如此地詭異:【你,你就這麽走了?!】【不走,留下來做什麽?】009:【這是季芳澤啊!你不想和他重歸於好嗎?!】你當初在空間吐血吐成狗的時候,可不是這麽雲淡風輕,鐵石心腸的模樣!葉澄語氣中幾乎帶著一種漠然:【說得倒容易,任務怎麽辦啊?】【任,任務?這關任務什麽事?】【蹬掉了閑散王爺季呈佑,擺出了“富貴不能淫”的架勢,現在卻攀上了身份更高貴的皇長子,你猜下一出評書要說什麽?】葉澄的語速很快,也不知是想說服009,還是說服自己,【現在牌坊都立好了,又突然想改嫁,不覺得晚了點嗎?這種事若傳出去,“葉端瑜”這個名字,永遠也擺不脫桃色傳聞了。】【可如果不叫別人知道,我難道讓他給我當地下情人?】009有點恍惚。它太不習慣這個對話了,要知道,過去都是它苦口婆心地提醒宿主,不要過度沉迷戀愛,要記得做任務。誰知葉澄竟然不敢常理出牌,麵對再次相逢的季芳澤,第一時間想得居然是任務怎麽辦!真不愧是蟬聯年度最佳員工啊。但是這樣的話,未免也太傷季芳澤的心了。四十年深情,其實還是沒能軟化葉澄的心嗎?【說完了任務,我們再來說說芳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