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們就去了貝爾梅爾街去找麥克羅夫特,注釋:在福爾摩斯完全非自願的情況下。


    不過很不幸(但福爾摩斯並不這樣認為)的是,麥克羅夫特此刻並不在家。據他的管家所說,大福爾摩斯正待在他所在的俱樂部。諾拉正待繼續詢問,福爾摩斯就用有些不滿的聲音迴答道,“他在那個‘不準說話否則被開除’俱樂部。”


    “?”諾拉疑惑的眼神。


    “第歐根尼,又名。”福爾摩斯不情不願地解釋,即使這根本不是又名而是俱樂部的正名,但他顯然是懶於讓諾拉對此進一步有所了解的,“這個俱樂部禁止成員談話——順便一提,我一直對這個規矩感到很舒心,沒有人在耳旁聒噪的感覺實在是太美好了。”


    諾拉沉默了一會兒,“聽起來很有趣……哦,我的意思是,你知道它在哪兒嗎?”


    福爾摩斯注視她幾秒,“您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很感興趣?”


    諾拉有點想笑,但她盡全力繃著臉,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的確如此……我還沒說完——當然了,相比一個俱樂部,我對您更感興趣。您完全不用擔心所謂的‘跳槽事件’會發生在您和麥克羅夫特之間。”


    “跟我來。”福爾摩斯立刻這樣迴答。


    “……”


    第歐根尼俱樂部算得上是倫敦氣氛最詭異的俱樂部之一,出乎意料的是這個俱樂部是麥克羅夫特創建的,他的會員是倫敦城裏最孤僻和最不愛交際的人,“會員之間不準互相打聽各自的情況”,“除了在會客室,絕對不允許交談,如果三次違規,引起俱樂部委員會的注意,談話者就會被開除”……聽起來相當的怪異……以及有趣。


    “我真的不能加入它嗎?”在進入俱樂部之前,諾拉最後一次充滿希望地問道。


    福爾摩斯眉梢一挑,語氣平平,“當然,您有權利自由去做任何事。”


    諾拉嘴角揚了揚,“好吧……為了更遠大的前途著想……我認為我還是更適合呆在貝克街,坐在您的客廳,您的沙發上,讀著您遞給我的稀奇古怪的舊書……我更喜歡這種生活。”


    “那可不是什麽稀奇古怪的書籍,那是我特意在市場和舊書攤淘來的孤本!”福爾摩斯耿耿於懷吹毛求疵地說。


    “孤本?你是指那些《讓我們假裝一切都沒發生》,《紙牌中的魔術》,《關於人的耳朵和鼻子以及美感》這種特意淘來的,十分十分有趣的書嗎?……”諾拉小聲抱怨,在福爾摩斯如炬的目光投過來之前,她立刻推開了俱樂部的大門,“恩……到了。”


    俱樂部裏果然是一種傳統肅穆式的安靜,大約有七八位著裝妥帖上了年紀的紳士坐在爐火旺旺的大廳裏,手持一本書,見有人進來也沒有抬頭,專注著手裏的書籍。諾拉的目光逡巡一圈,在一個不太顯眼的地方看到了擠在沙發裏,表情慵懶的麥克羅夫特。


    為什麽用擠這個極富目的性的詞匯?麥克羅夫特雖然舉止優雅,彬彬有禮,但他的身材以及身高實在是令人難以忽視,諾拉看了看夏洛克·福爾摩斯……雖然這對兄弟身高都算翹楚,但顯然夏洛克整體看來更為養眼。


    哦不,她不應該將夏洛克和麥克羅夫特拿來一同比較,夏洛克對他哥哥的不滿都要飛到天際去了,聽到她這樣想法——即使是讚揚,大概都會進實驗室幾天都不出來。


    ……打住。現在是做正經事的時間。滿腦子隻有對方什麽的……這樣簡直太不專業了。


    諾拉迴過頭,瞧見福爾摩斯抱臂站在門口,動也不動。顯然他是看到了麥克羅夫特,可他一點都沒有敘舊的打算。諾拉隻好放輕步子,走到麥克羅夫特所在的沙發,然後彎腰,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背。


    麥克羅夫特鎮定地抬起頭,然後露出一個意料之中的表情,他放下書站起身來,示意他們跟過來。走出了俱樂部,站在明亮堂皇的走廊上,這位大英政府的重要官員表情誇張地開口道,“瞧瞧是誰來了,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爾摩斯——我的弟弟,你居然會來主動找我,媽媽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欣慰得連著吃下三盤小鬆餅。”


    “這就是為什麽我從不來找你的原因。”福爾摩斯假惺惺地這麽說,雖然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理由完全和真相無關。不過麥克羅夫特無所謂,他不在意地聳聳肩,“見到你我也很高興。”


    “我可沒這麽認為。”福爾摩斯反駁。


    諾拉一直聽著這對兄弟日常任務般的調侃拌嘴(福爾摩斯對此不同意),她看得滿眼興味,幾乎都舍不得打斷,如果不是此行的任務太過重要的話。


    麥克羅夫特將他們帶到了一個更隱秘的房間內,動作熟稔地打開一瓶紅酒,倒上,然後坐在沙發上,翹起腿,抿了一口,十分享受地悠然開口,“能夠讓夏洛克·福爾摩斯以及諾拉·夏普不遠萬裏(他著重強調了這幾個字)來找我,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吧,讓我猜猜,比如,華生離婚了而你們需要一個懂得如何說話的調劑者?”


    並不懂得如何說話的諾拉,“……”


    “也許是因為你馬上就要參加你唯一一個弟弟的婚禮呢?”福爾摩斯冷哼一聲。


    “婚禮?”麥克羅夫特似笑非笑,“噢當然,當然了,‘夏洛克·福爾摩斯會結婚’,這我在他七歲的時候就知道了不是嗎?隻不過如果在將來的一天它真的發生了,我一定是全世界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


    福爾摩斯,“您比七歲的時候更懂得什麽叫做自知之明,真希望這種覺悟早些發生在你的身上,這樣大不列顛的人民也許會過得更加幸福。”


    麥克羅夫特眉毛一挑,諾拉察言觀色,此刻立刻開口,“放心吧,麥克,我一定會通知您參加婚禮的。”


    福爾摩斯眼角狠狠一跳。


    麥克羅夫特哈哈大笑起來,“瞧,比起我的親弟弟,我果然更喜歡你呢,諾拉。如果哪一天你再也無法忍受我的弟弟,千萬不用擔心,我這裏有數不清的,前途明亮品格優秀的單身而有錢的紳士們在尋求一位向您這樣年輕聰慧的妻子。”


    這句話簡直太拉仇恨了,諾拉不用迴頭看就已經想象得到此刻福爾摩斯的表情。雖然她很想一口應承下來然後猜測後麵那位究竟會做出什麽樣可愛的反應,但為了以後的日子著想,她立刻嚴詞拒絕了,“我接受您的讚美,不過還是算了吧……我一點也不想看到明日的《泰晤士報》頭條是關於一對親兄弟互相殘殺駭人聽聞的消息。”


    “相信我,如果可能的話,我早就想這麽做了。”福爾摩斯適時地補充。


    諾拉立刻轉移了話題,“我相信你已經猜到了我們的目的——關於莫裏亞蒂。”


    麥克羅夫特舉了舉杯,沒什麽太多驚訝的意味,“繼續。”


    “大英帝國,最有權勢,最具話語權的人是誰?”諾拉說道,“……那個人,沒有猜錯的話,和他可是有不菲的交情。”


    “我們沒有證據。”福爾摩斯談到正事,終於放下了一切前仇舊恨,變得憂愁起來,“但即使我們掌握了證據,如果無法將它送到*官那裏,請求一場全民公開的審判……我恐怕在他們進行了一鈔親切’的談話之後,所有的努力瞬間都會化為泡影。”


    “真令我震驚,”麥克羅夫特交疊雙腿,盡力作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可微微帶著笑意的雙眼暴露了內心的真正想法,“居然會有讓夏洛克·福爾摩斯感到棘手的案子,我應該讓我的助手記錄下這偉大的一刻,以後恐怕在你身上,再也遇不到類似這樣有趣的事了。”


    諾拉輕聲笑了起來。


    “想想莫裏亞蒂這樣頭腦的人可以如何輕鬆而又無人察覺地為那個人帶來多少暗地裏的收益。”福爾摩斯似乎沒聽到那番調侃的話,自顧自地分析道,“他甚至可以借此聯合幹掉數不清的競爭對手,收攬更多的權力,令女王都不得不顧忌他的聲望和勢力不敢隨意發話……我想不出那個人拒絕和莫裏亞蒂合作的理由,事實上,我們早就該猜到這一點的,直到我們拿到了那張紙,我發現我一點都沒有對此感到很震驚。”


    麥克羅夫特搖了搖杯子裏的鮮紅酒液,低頭輕輕嗅著裏麵的醇厚香氣,卻並沒有喝,而是聲音低沉地開口,“我知道。”


    他沒有明說到底知道了什麽,可在場的都是聰明人,立刻就領會了他的意思。福爾摩斯不覺往前動了動身體,眉頭一皺,“那你還在等什麽?”


    “耐心點,年輕人。”麥克羅夫特慢悠悠地笑了一聲,“你現在正在對話的人可是那個人的下屬,你這是大逆不道……你見過揭發上司,然後讓自己失業最後落得流浪下場的可憐家夥嗎?”


    “我相信即使你失業了,也能過得非常不錯。”福爾摩斯出於某種隱秘心思的目的難得地認同了他一次,不過下一句話他馬上就原形畢露,“——什麽時候你也如此循規守矩了,麥克羅夫特,在我的印象裏,這個詞語向來不會在你身上出現。”


    “因為我的這位上司說來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首相,各個方麵來說。”麥克羅夫特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之詞,順便補充了一句,“另外——我認為你們的精力不應該放在侯爵身上……誰告訴過你們,首相府裏的人一定就會是首相?嚴謹應該是每一個偵探必備的素質,我可愛的朋友們。”


    他這句話裏的信息不可謂不豐富,諾拉立刻敏銳地接話,“您知道些什麽?”


    “很多。”麥克羅夫特慢悠悠地說,“……不過請原諒,我一點也不想告訴你們,鑒於我的弟弟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全英國最有好奇心的人。”


    福爾摩斯剛準備開口,諾拉就說話了,“但我想您同樣也很清楚……如果您不告訴他,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的……您想在警察局見到夏利嗎,以保釋人的身份?——不過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對嗎?您應該對此習以為常。”


    麥克羅夫特頓了一下,眉梢動了動,然後看向福爾摩斯,不出意外在他的親弟弟臉上看到了一種類似於自豪和得意交織的神色。


    他歎了一口氣。


    “您可真了解如何說服一個人。”麥克羅夫特的語氣聽起來似乎很無奈,“鑒於我一點也不想要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我可以告訴你們一個消息。”


    諾拉不自覺豎起耳朵,福爾摩斯則交握了雙手,表情雖然很鎮定,可眼神泄露了他的專注。


    “和莫裏亞蒂做交易的人的確在那個地方,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不是你們所想的那個人……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的陰謀論還沒放下嗎,夏利?不是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會做那樣肮髒的交易,你應該樂觀一些,不然媽媽又會責怪我帶壞了你。”


    “這難道不是一直一來她都知道的真相嗎?”福爾摩斯嘲諷,“那麽名字呢?我們需要一個名字。”


    “這就是我們不能告訴你的事了。”麥克羅夫特聳聳肩,“因為我們也不知道這個名字,他隱藏得非常好。”


    福爾摩斯點點頭,然後站起身來,“足夠了。既然不是那個最需要忌諱的人,那麽一切都變得好辦得多。”


    “……”好辦得多?這是他的真心話嗎?


    諾拉和麥克羅夫特同時都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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