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所有”是一家倫敦中上層淑女圈子裏小有名氣的專賣女士精品帽的店鋪。店主是一位五十歲的婦人,原本也是一位家世不錯的小姐,後來丈夫參軍後在戰爭中死去,她的叔叔在她父親逝世後侵吞家產,這位夫人不得不脫離家族自力更生,憑著在編織飾品上的好手藝開了這家店鋪養活自己,逐漸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她本人也在淑女圈子中積攢了不錯的名氣。


    福爾摩斯一行人走入店鋪的時候,老板娘正低著頭往一頂乳白色的帽子上鑲嵌蕾絲和假花,鈴鐺的聲音讓她抬起了頭,然後愣了愣,站起神,微笑,“是你啊,格萊森警長,安德拉夫人最近還好嗎?”


    格萊森臉色柔和,“她過得不錯,您腿腳還靈便嗎夫人,最近幾天恐怕又要下雨了。”


    “托福,兩個晴天讓我好受了不少。”老板娘迴答,看得出來他們關係還不錯,格萊森很少這樣主動問候一位女士,尤其是商人。


    接著老板娘打量了一下福爾摩斯和諾拉,似乎明白了什麽,“您就是那位偵探吧,福爾摩斯先生?這位小姐我聽說過,最近倫敦出現的一位女偵探……啊,真懷念年輕的那段歲月啊,身體好的年輕人什麽都能幹。”


    “過獎了,夫人。”福爾摩斯微微躬身,“我們這次前來,是想問關於威廉失蹤的事情。”


    “噢,菲歐娜的孩子。”老板娘沒什麽意外地點了點頭,“那是個可愛的孩子……我早料到了你們肯定會來我這兒,所以我沒有打掃現場,請隨我來吧。”


    她將他們帶到了店鋪後的一所小院子,露天,角落裏還積攢著前幾天下過的雨水,即使昨天和今天都是豔陽天,這個院子依舊潮濕。角落裏放著掃帚簸箕和損壞的梁木,中央拉著一條線,不出意料應該是用來晾幹衣服的。很幹淨,除此之外幾乎什麽都沒有。


    諾拉掃過院子,忽然聽到細碎的響動,她猛然轉過頭,然後就看見一頭小小的、乳白色的東西從院子角落破損的牆邊鑽了進來,衝著他們不停搖尾巴。


    “西西。”老板娘朝它招了招手,小狗立刻屁顛顛地跑了過來,繞著她的腿邊不停打轉,哈氣。


    “這就是那條菲歐娜女士提過的威廉很喜歡的小狗?”諾拉問。


    “啊是的,每次菲歐娜帶那個孩子過來,他們總能玩到一塊兒。”老板娘愛憐地摸了摸小狗的頭,歎氣,“我聽說了那些失蹤孩子的事兒,這太可怕了。警長,您有什麽值得注意的線索嗎?威廉是個聰明的孩子,您可一定要將他帶過來啊。”


    “您不是第一個如此請求我的人了。”格萊森無奈,“我相信作案的人一定經驗豐富,居然能夠在後院裏就將孩子帶走,沒有引起一點別人的注意,我們甚至找不到他留下的任何證據。”


    福爾摩斯正欲開口,小狗西西突然汪地大叫一聲,然後在原地轉了幾圈,猛然朝角落跑去。


    “西西?”老板娘跟了過去,諾拉和福爾摩斯對視一眼,毫不猶豫也跟了上去。


    小狗刺溜一下就鑽進了它來的那個小洞,然後沒過多久,又重新鑽了迴來,隻不過這次嘴裏叼著什麽東西,衝他們不停嗚嗚叫喊。


    老板娘蹲下來,拿出那個東西,然後愣了愣,“這是……”


    一個髒兮兮的布絨玩具,諾拉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威廉的東西!是勞倫斯家那個姑娘送給他的禮物,他很喜歡,從來都帶在身上!”


    “梯子!”格萊森立刻喊道,“請告訴我梯子在哪兒,夫人!”


    他剛說完,就看見諾拉手腳利落地攀著旁邊的牆壁上凸起的石塊,幾乎是一麻溜就竄到了牆頭,然後轉過來低頭看著他。


    格萊森,“……”


    “需要幫忙嗎,警長,夏利?”諾拉似笑非笑地伸出手。


    “……”md真傷自尊。


    反倒是福爾摩斯鎮定自如地緊了緊領結,退後幾步,然後蓄力,利用慣性踩著牆壁,順手拉住了諾拉伸出來的手,穩穩當當地也跳到了牆頭,然後扶住旁邊二樓木梯下的撐木,對格萊森揚了揚眉。


    “……”這對狗男女……


    “您可以找梯子上來,”福爾摩斯高聲道,“但現在事態緊急,我們先行一步了,您可以隨後就來!”


    老板娘發出忍俊不禁的笑聲,福爾摩斯也哈哈大笑,握住諾拉的手一齊跳了下去,穩穩著地。


    身後傳來格萊森氣急敗壞的咒罵。


    “這樣真的好嗎?”諾拉滿臉忍不住的笑意,“我相信下一次即使案子再棘手,格萊森可能都不會再放下他受傷的自尊心來請求你的幫助。”


    福爾摩斯聳了聳肩,“等著吧,警長一向是個識時務的人,不然以他對案件的偵破能力,恐怕還需要幾年才升到現在這個位置。”


    如果警長聽到了這番實話,大概又會被激得一臉血,跳腳大罵。


    一牆之隔,後麵不再是吵鬧的尤思頓大街,而是一個偏僻的,安靜的小巷。彌漫著一股久無人打理的腐臭味道,堆滿了各種垃圾紙屑瓶罐,地上坑坑窪窪積攢著渾濁的死水。小巷很窄,大概隻容兩個人並肩通過,還時不時有住戶打開的窗戶阻礙道路。他們廢了一些時間才從巷子裏走出來,豁然開朗的後麵則又是一條熙熙攘攘的大街,車水馬流,人來人往,如果抱著孩子的嫌疑人從這裏得手了,很容易就會消失在人群之中再也找不到。


    “這可難辦了。”福爾摩斯扶著帽子,喃喃,“我們無法從大海中找出那消失的一滴水。”


    諾拉也有些沮喪,“光靠著一個布絨玩具,我們根本無法追蹤上去。就算那個戴著貝雷帽的可疑人物是線索,如何找到他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福爾摩斯似乎被提醒到了什麽,他驚醒般地直起身體,露出一個優雅的微笑,“那可不一定……跟我來,女士。”


    諾拉不疑有他,跟著福爾摩斯穿行過了這條街,然後在一個十字路口的地方停了下來,看著他低下身去和一個蜷縮在角落裏的年幼的流浪兒說了幾句,然後塞給他幾個便士,對方立刻點了點頭,麻溜地爬起來就跑開了。


    諾克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圖,“……貝克街小分隊?”


    福爾摩斯點了點頭,“不得不說,有時候這些遍布整個城市的耳朵和眼睛們非常好用,而且他們足夠貪心,錢是讓他們服從命令的最好方式。”


    在等待的空會兒,諾拉不禁問道,“對於那位擄走孩子們的人,您有什麽看法呢?”


    “年輕,身手利落,看上去很麵善。”福爾摩斯毫不猶豫地開口,“最重要的是,對方不是‘他’,而是‘她’。”


    “女人?”諾拉這迴吃了一驚。


    “也許您沒有注意到。”福爾摩斯思考的時候,手指下意識地放在了下頷上,微微摩挲,“牆壁上有一個新鮮的腳印,您踩在了腳下所以並沒有看到。窄,小,而且痕跡很輕,這說明對方身形一定很瘦削,因為那時她手裏還抱著一個孩子。她穿的是尖頭靴子,中間留有空隙,說明靴子至少有五厘米高,女士們對這個高度的高跟鞋情有獨鍾……更何況,如果她是翻牆進來的,那麽那支聰明的小母狗一定會狂吠不止引起別人注意的,所以她是從正門進來的,男士們一般可不會喜歡出入精品帽子店。”


    “那我們需要迴去詢問一下老板娘嗎?”諾拉若有所思。


    “沒有必要了。”福爾摩斯沉吟,然後搖搖頭,“每天出入那間店鋪的女士們不計其數,有可能是生麵孔,也有可能是熟客。如果我們的嫌疑人真的是個人販子,那麽她在倫敦一定有一個據點,更何況她一直待在這兒,那麽即使老板娘經常見到她,我們也不會對她有絲毫懷疑。”


    諾拉有些著急了,“可我們需要盡快找到威廉……拖得越久他就越危險。”


    “冷靜下來,諾拉。”福爾摩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背,他的目光是溫和甚至溫柔的,“我知道你為那個孩子擔心,但你也需要明白,即使你的親人被綁架了,作為一個偵探,你也需要隨時保持一顆冷靜思考的頭腦。”


    諾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唿出來,低聲,“我明白,夏利……我也相信你能順利找迴威廉。”


    福爾摩斯微笑,“瞧,我的耳朵眼睛們來了。”


    幾個流浪兒喘著氣跑了過來,帶頭的依然是威金斯,他先麵色嚴肅地給福爾摩斯敬了個禮,繃著一張髒兮兮的小臉,很正經地報告道,“福爾摩斯先生,我聽到您的召喚立刻就趕過來了,有什麽我可以幫得上忙嗎?”


    “當然,小分隊隊長大人,”福爾摩斯保持笑容,給他了一英鎊,對方因為突如其來的巨款而張大嘴一臉震驚,“這次的任務非常重要,我需要你們更加細心耐心,幫我找到一個人……戴著一頂很舊的,褐色的貝雷帽,一米七的個子,男性,穿著髒兮兮的格子外套,滿臉胡須,右臉有一道舊傷疤……你們能替我辦好這件事嗎?”


    “沒問題!”威金斯忍著興奮,“如果我們找到了,就去貝克街找您。”


    “好的,夥計們。”福爾摩斯對他們迴了一個敬禮,然後目送歡唿的流浪兒們遠去。


    諾拉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然後揚眉,“您很喜歡孩子,夏洛克?”


    這個問題讓福爾摩斯頓了頓,思索片刻,才緩緩開口,“這是一種很有意思的生物……出生時就如同一片幹淨的白紙,可以在上麵任意揮灑顏色。有時候他們非常聰明,可有時候他們又非常礙事,讓我難以作出準確的評價……當然了,我更喜歡他們安靜下來的時候,不聒噪,更具有觀賞性,符合一個昂貴裝飾品的價值。”


    諾拉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那麽……如果是您自己的孩子呢?”


    福爾摩斯立刻轉過頭來,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語氣明顯拖長了,“…自己的孩子?……hmm……如果他有一個聰明幹練的母親,那麽我想,我會歡迎他的降生的,小福爾摩斯一定會成為一個不遜色於我的優秀偵探的。”


    “……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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