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6月10日，老師們紛紛退居二線，順便在家等坐收漁翁之利，同學們被迫拉上前線抗戰。正在這時，老師們的“嗟砣”歲月來臨了。大家在互相家裏，一連搓他個二三月，搓麻將都搓成駝背了，“搓駝”歲月在大家的心中很重要，也很難得。等到學校一放長假，人去樓空，人數少了自然就“搓駝”不起來，對此少數留校的老師很是苦惱。
大家都和李雲一樣，相信奇跡會發生的，因為相信奇跡的人，才會有奇跡的發生。唯一苦惱的是，奇跡是否在特定的時間裏發生，要麽在考試當天正遇見前不久複習了的題目，然而像這樣的奇跡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在這群體裏，就數出卷老師最少，所以同學們是沒希望了。要麽閱讀老師正好閱卷當天頭腦發熱，給受苦難的同學們一不小心地加上十多分，如果此人一向頭腦發熱正好當天頭腦發熱過度轉變成發蠢一不小心地扣個二十多分，所以像這們的奇跡大家都不希望出現，隻希望他們頭腦正常就可以了。於是，大家把大部分時間都發在揣測出卷老師的心理上，雖然很渺茫，但比沒希望好。
每當李雲走進教室，已看不到過去的喧鬧，整個空氣裏彌漫著將要分離的分子。往日，李小春一般獨自坐在那裏深情地望著窗外，桌上放一本厚厚的日子，像記錄著過往的青春；顏庭大都會後麵的三個女生狂侃，有時自己也忍不住搭話；小玲和小胖妹肯定在唧唧喳喳討論學校裏，哪個更帥；汪潤這時肯定在翻閱著《足球周刊》，最主要的看有沒有足球寶貝；朱雲燦有可能心不在焉地看書，心裏卻盤算著日後的錢該怎麽花，再可以奇跡般地“賺”迴來；明向東肯定卷縮在牆邊要麽聽音樂要麽計算離耕田的日子還要多久，沒日沒夜混日子；胡清一般計算著函數題，要麽看《故事會》；然而這些熟悉的人現在顯得比在球場上更有默契了，大家都專心致致地看書。將近一年，他們好像一成都沒變，如當初相遇一樣。每當看著這些人，李雲心裏有一種莫大的失落，他們將從自己的生命裏離開，如一幅美麗的田園風景畫突然被抽去了底色。過去的點點滴滴也將會隨著水土一樣流失，不見。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雲即將麵臨地是更多的是愁，愁隊裏的東西該怎麽分，像某些東西隻能整個帶迴去，僻如足球，總不能拿把刀將其破開，大家各自帶塊皮迴去。畢竟，李雲不是老大，該怎麽辦不能一個人說了算，隻好給汪潤分擔一點，也許汪潤正為這事發愁呢。寢室裏比以往清靜了許多，隻有開箱收櫃的聲音，好像慢慢地把曾經的迴憶收拾好，帶迴去。可是，想紀念的東西太多，不知道該帶哪一件好，比如汪潤的洗臉帕和顏庭的洗腳帕是一對雙胞胎，兩人常常拿錯，弄得汪潤的臉與顏庭的腳共用一塊帕，由於兩人都比較隨性，兩人經常把帕子放在一塊，最後弄得隻能聞帕子的香臭程度來辯別。小春和李雲倆人共用一個桶，一個小小的鐵桶被他們多功能化了，也單一化了，乘水，洗澡，洗臉，洗腳，洗衣服，他倆人為了見證友誼之深，便決定中考後將鐵桶一分為二，等日後相逢時，再補上說不定還能用呢。為難的是，倆人用什麽東西將鐵桶不多不少地一分為二。
2
最後的兩日，大家決定去相館照張相，算是相識了一場。大家走出校門，心情格外清爽，考試的事情早已拋去九霄雲外。不管死馬還是活馬，都當千裏馬用了。考試的準備一切就緒，大家隻能呆呆地坐在教室看著時間慢慢溜走，然後再走上考場，接受挑戰。
小鎮上三家照相館今日比往常熱鬧了幾分，各家老板臉上洋溢著微笑，燦爛得如當天的太陽。七個人來了一家叫“相遇”的相館，老板是兩夫妻，他們身邊還跟著兩小孩。大家一看就知道他們家的計劃生育進行得不徹底，有個漏網之魚。
進來時，女老板正給二位同學照相。男老板見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喜悅不已，微笑著對大家說：“喲！小夥子們，來照相啊？”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對！”
“好好，請大家先坐會兒，我愛人正給別人拍照，估計過一會兒就可以給你們照了。哈哈哈，大家應該都快畢業了吧。”男老板說。
“對！過不了兩日就畢業了。”汪潤代替大家說。大家聽後，沉默不語。
“這兩天來照相的人特別多，大都是初三學生。同學嘛，感情深，拍拍照是應該的。”男老板繼續搭訕道。大家一貫保持沉默，並未理會他的話，男老板自討了沒趣。
七人選在廢棄的工廠前，以前這工廠是製衣廠，小鎮的人都穿這廠做的衣服，聽說此廠在市裏小有名氣，後來男老板攜款與養了多年的小密私奔了，留了老婆兒子和大批員工，所以廠子一夜之間倒閉了。現在七人站在製衣廠的一個車間前顯得很合適，荒涼的背景拍下之後，日後可值得更好的迴味。人去樓空，如飛雁一樣去不複返。大家都知道，可誰都不願意說。
七人依次坐在鏡頭前，強擠出個笑，痛苦的是強扭出的笑還要艱難地堅持1分多鍾。拍完後，老板問七人想要七寸的照片還要五寸的。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了許久，主要圍繞七寸的實惠還是五寸的便宜在轉圈，後來大家分成兩派，爭論不休，差點一年的兄弟反目成仇。幸好汪潤保持中立，進行調解，否則非打起來不可。最後，汪潤說了句公道話，想要五寸的可以，想要七寸的也可以，五寸七寸各有所愛。店主老板聽了這句話有點不爽了，就如眼看地上一張一百元鈔票被人撿去，本想再進展一步，推銷十五寸的，最後還是被人攪和了。這次照相，大家鬱鬱而歸。
3
中考前晚，李雲加緊背數理化公式，由於公式字母比世界人口還複雜得多，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很有可能跨越領域的限製，突發奇想，在磁場強度一定時，物質的量與放射性活度成正比。可惜的是，閱卷老師大都是三十四歲的先進工作者，思想卻如老式的火車，不肯大膽地向前邁一步，突然看見身邊飛過的懸浮磁列車，紅眼不已，這時他們發揮先進工作者的本色，阻斷列車的軌道，然後慢慢地趕到列車們麵前大唿“同誌們，跟我走，要快！”最後，他們帶著列俘碰列車，慢吞吞地走向光明的明天。
李雲背完公式後，感覺記憶力大增，自信心大增，再操起一本英漢詞典背。這記憶力超群，他隻專攻長的，對短的單詞不屑一顧，半個小時下來，很快翻閱到字母c，這時頗為得意。一路走馬觀花，快活似神仙，不料強中自有強中手，一物降一物，偏偏被chcysanthemum卡住了，一個小時下隻記與自己感情頗深的“them”。好漢不吃眼前虧，李雲靈機一動就繞道而行，反正這個詞不一定就考得到。可是，自記剛才的單詞以後，就發生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記什麽忘什麽，最後一本厚厚的字典下來，什麽都不記得了。在《倚天屠龍記》裏麵，趙敏等人故意挑畔武當，張真人臨時教徒孫張無忌的武當劍法；教完後，張真人問張無忌記得怎樣，哪想張無忌閉眼遙頭道“已忘了一大半”張真人甚喜，後來說一句“不慢不慢忘得真快”，最後張無忌全部忘光還是用武當劍打敗了趙敏一方。李雲以前也看過這部影劇，更領會到張真人說的那句話，這次一試果然連“abc”怎麽寫都忘了，並且一字不落地忘得幹幹淨淨，實為壯哉。
由於忘得徹底，李雲便焦急起來，不得不重複記一次，三年的單詞量多得如中國人口，這次記過來不比上一次輕鬆，得從幼兒園開始記起。人難得迴光返照一次，但李雲迴光了無數次，這次最為強烈，最後還是付出了沉痛的代價。一個晚自習下來，李雲顯得蒼老了許多，躺在床上，記憶力一下子像吃了不老還童丸，一路飆升，有如洞庭湖的水位般迅猛，精神特佳，以前勉強能記住的曆史問題，現在能倒背如流。所以，李雲整晚興奮不已，不幸失眠。最後，李雲淩晨二點才算合眼，第二天醒來痛苦不堪。
晚上失眠的後果是第二天催眠，李雲勉強睜開眼睛，勉強洗瀨了一遍吃上了早飯，勉強進了考場，再勉強進行考試。
第一場考語文，李雲勉強挺到了作文。今天作文題目《愛是什麽》。李雲看後，趴在桌上苦思瞑想，漸漸地睡去。大家各自在心裏暗暗叫苦，愛是什麽呢，學校的地痞看後不禁好奇，拿出他們經常談論的做愛侃侃而談。一連竄考試種榜的美夢之後，李雲醒來看看手中的表，先是一愣，然後盤算在最後30分鍾內寫一篇陽春白雪的文章出來。
李雲盤算好後，大放手筆，把對父母的愛，對未來老婆的愛，對足球的愛，對蛋炒飯的愛等等，全部集中起來對祖國的愛。一篇文章寫完，李雲幾乎把一切愛都獻完了，把日後在社會逢人拍馬屁的話都說完了。把後半輩子要說的客套話全說盡了。李雲對這篇《愛是什麽》很滿意，說不定日後還能投稿賺取一點稿費，覺得這是當官的想升官發財的必讀文章，可成為千古一篇。
六場考試相繼而過，當最後一場考試交卷哨聲響起後，李雲蹣跚走出考場，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覺得此時反而一籌莫展，剛才在試卷上的一般廝殺的豪氣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大家隻要做的事隻是等待成績出來，然後去所能上的高中。
走進教室，班主任笑嘻嘻地塞給李雲一封信。李雲頗感奇怪，早不來信晚不來信等到考試時來，打開一看原來是表哥。今年，表哥參加高考，自己怎麽忘記寫信去鼓勵一下他呢，李雲在心中有所懺悔道。信上所寫道：
表弟
近日可好？現在我已經高考完了，無比舒暢，可在家裏特無聊，所以想起來給你寫封信，表示慰問。首先祝你中考大捷，心想事成。在這裏我也不意思再打攪你了，你肯定在那邊很忙。一定要考取省重點中學啊。我和你爹媽都在家裏殷切期待，你能考出個好成績，這樣才有希望。好了，不寫了，就在此了。打擾你學習了，不好意思。
表哥
6月10日
李雲看完信後，再仔細看了信封，它已經破舊不堪，想必經過216個小時，經過216重難關，終於漂流到自己手中，顯得格外蒼桑。這封信像昨日黃花一樣過了時，心想事個屁，現在早已成定局，生殺大權已轉交閱卷老師。這信反而給李雲無奈的心上添上重重的一筆，有時候有太多的東西都不能自己主宰包括自己的生命，就如這封信，本來它從村子到小鎮頂多周轉三日便到，哪想到要了9天，最後還是意外地收到。李雲將信收好，然後向大家慰問一般。今日，教室裏格外喧嘩，各自有各自的話說，熱鬧得如當初大家第一次坐在一起一樣。
4
晚上，七人決定出去撮一頓。在一家名叫“爆利”餐館，七人依次坐下，老板娘拿著菜單丟在桌上，冷冷地說一句“你們看吧”，然後就轉身離去。這家飯館不愧是牟取暴利的飯館，老板遇上這幾個窮書生就知道榨不出幾滴油，懶得像招待大老板一樣去恭維他們。
小春見菜單如美食，手腳立刻靈活起來，拿過菜單仔細端詳一會兒，點了一碗鹵鴨掌。汪潤接過小春手中的菜單，經過大腦與胃一般鬥爭後，決定點一盤紅燒鴨翅。顏庭接過菜單，瞟了一眼，就要一碟火燒鴨腿。胡清在一傍思量了半響，菜單沒過他那裏，就點了一盤爆炒鴨脖。明向東接過菜單，見到火蒸鴨舌興奮不已，剛想開口，就被汪潤打斷道：“向東，鴨身上的東西什麽還沒點，有也算了，大家難得在一起吃飯，別一味地吃鴨，好嗎？”明向東聽後，考慮了一會兒，答應了，要了一碗紅椒炒鹹鴨蛋。大家聽後，相顧無言。最後，李雲眾觀全局，甚感“鴨”力很大，在眾人期望下點了一盤鐵板牛肉。頓時，周圍氣氛活躍了起來。
七盤菜全部上齊，大家望著它們總感覺缺了什麽東西，卻又說不清是什麽。李雲記得以前父親帶自己出去酒店裏吃飯，大人們總不忘要幾斤酒，喝了酒才算吃了一頓飯，否則像小孩過家家，特作做。現在在校外的餐館，可不在校食堂裏，不搞點酒哪怕是甜酒，不然那和在學校裏吃有啥分別。七人大聲叫道：“老板來五瓶青島。”話音剛落，五個藍色酒瓶就擺在桌上，眾人臉上立即有了喜色。汪潤覺得在外吃飯喝酒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就好比一對戀人分手，吃了散夥飯才算一段戀情的結束。今日，大家開懷暢飲，惟有飲者留其名，個個希望能在酒壇上留個名，雖不能及李太白，倒也罷了。
飯後，五人都以不勝酒力為名，光榮倒下。七個人相互攙扶迴了寢室。今晚，月光皎潔，清風徐來，在迴校的小路上，李雲被吹得無比惆悵，滋長了幾分詩人的野性，剛到寢室就拉著小春硬跑去老地方坐下。夜晚的操場，顯得空曠而又迷茫。學校裏能迴去的同學都走了，一時半會走不了的被迫接受最後一次學校的鬧鈴。所以，偌大的學校變得很清靜，讓人一時無法適應。明天，學校會變得跟往常一樣，嘈雜沸沸揚揚。
李雲坐在地上望著眼前一片黑漫漫的景物，再加上月光的籠照顯得很神秘，感覺情感很強烈，卻無法釋懷。
小春也跟著坐了下來，剛才喝的啤酒仍在胃裏翻滾似乎要勝過錢塘江的浪潮，著實讓人不舒服，隻好醞釀一個嚏，來散發一些酒氣。
不知過了多久，李雲終於開口說：“今晚的月光好美啊！”
經不住李雲的一般讚歎，小春便往李雲的視野望去，可看了半天天空剩下幾顆不成氣候的星星以外別無他物。小春以為自己飲酒過多，有人們常說的酒後頭暈眼花，便駛勁地拍腦袋和拍皮球沒什麽分別，使自己清醒。
“你在幹什麽呢？”李雲好奇地問，發現小春剛才過分反常，像往常一般隻搔搔頭發。
“醒酒，我有點眼花。”小春笑道。
“應該沒什麽大礙吧，要不去趟醫院？”李雲說。
“不了，就好了。”小春笑道，停止拍打，再次看看天空。
“噢”。哪知，酒後渾身是勁，拍得太過度，看見天空更多的星星，小春奇怪地問：“雲，月亮好像在南方的天空上，你怎麽往北邊看呢？”
“你這就不懂了，我是用心感受的。”說著，李雲轉身對著南方。
“噢”小春略有所悟，“烏飛兔走，白駒過隙，免死狗烹，現在我們打算把寢室的書怎麽解決掉。”讀書人像曆代的開國皇帝，等到霸業完成，無需猛將謀臣。也就是說，亂世出英雄，太平盛世隻需要狗熊。
“不知道，這東西又不能像傳國玉璽，送給別人都嫌你的書臭呢。現在還有我小學時的圖書，都是銷貨。現在，外麵那些收廢書廢紙的，他們給幾毛錢一斤啊？”李雲說。
“不多不少，剛好三毛錢一斤。”小春答道。
“噢，那不賣好些。”李雲說，這年頭買教輔像結婚，滿書屋都是“處女”，當然身價不凡，等到處女成為熟女後，再轉手出去身價大價大跌，像吃了塊幹豆腐。自己嚐不到“強奸”的喜悅，對方休想得到用來“強奸”的資本，寧願讓她在家老死，李雲負氣地想。
“現在考了，真他媽的輕鬆，以前希望的日子到來了，然而又幢憬以前那些不明不白的日子。”小春深沉地說。
“你是不是喝多啦，竟想這些。現在多好，我們多好，老師多好，大家該做的事做了，互不相欠了。”李雲輕鬆地說。
“以後有什麽打算，”小春說道，怕他誤解，補充道，“暑假。”
“噢，不知道，看著辦吧，總會有事做的，你不安排，爸媽會替你打算的。你看，父母的優越性就體現出來了。”李雲歎息道。這是，他想起了小玲，真不知她暑假會幹什麽，也許反父母早已給她安排好了，就準備就位。
“是的，迴家吧，安靜地迴家吧，接受命運給你的安排。”小春說。
李雲聽到“迴家吧”身體不由自主站起來，向寢室走去，落下小春不管。果然在外漂流的遊子，對家的思念深過貝加爾湖，不管聽到誰唿喊的“迴家”身子就往家的方向走去，這時人的眼盲目性體現淋漓盡致，大多數掉進下水道的人可見對家的思念有多深。
小春從後麵趕上，同李雲一起走去。
寢室裏，燭光通明，大家今晚興致大增，雖把錢花在剛才的酒上做不出一套獨光晚餐，但可以進一次特別爛漫的燭光對話。“燭光晚餐”隻有一男一女才適合這韻味，倘若換上七男無一女就感覺像在吃大鍋飯，首先氣氛都不同。然而，此時大家的話多得如科威特的石油，來場燭光對話綽綽有餘。
五人見李雲二人進來，相視一笑，顏庭整理思緒，說：“小時候，我特別愛玩，經常被父母教訓。後來，就成了今天的”打不怕‘。我家弄堂的牆經常被我爬，像校那圍牆小case，所以我才跳得這麽高。“這個牛屁引得眾人羨慕不已，顏庭的拋屁引話做得極其嚴謹，大家紛紛加入。
小春身先士卒，說：“我有一個姑姑的兒子，我們經常一起玩。那時，是小時候的事了，他人過於前衛，思想超過一般成年人，特別喜愛人體藝術，常常在家裏脫得精光，要麽請我們欣賞，要麽自己欣賞。可他的確不是搞藝術的料，腰子就像個救身圈，就這麽他把一生獻給了藝術。可藝術沒有獻給他，現在他在市藝校讀書。拽吧。”眾人聽了，佩服得此人五體投地，大家都抱有做藝人的想法，他卻已把想法化為實際行動，將身體都搭了進去，可謂是將革命進行到底。
汪潤聽小春說得不精彩，恨不得教他怎麽說，將自己投入到革命實踐中，說：“我初一時，班上有一位特喜愛藝術的女生，她把自己定格在女詩人特別是李清照的位置上。此女生立似一根蔥，行似毛毛蟲，頭發長得可以不用穿衣服——”眾人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覺得這個比喻太正點了。
汪潤表示抱歉咳嗽了兩聲，說：“對不起，我偏題了。”眾人頓時泄了氣。他看著眾人失望的臉得意地說著：“我想想看啊，她那時好像特別喜愛作詩，三五二天的就來那麽一首。現在我還記得她創作的一首叫做《走過，飛過》的詩歌，在班上廣泛流傳。”眾人再次豎起了耳朵，沒想到她還是一位才女，果然人不可貌相。汪潤吟道：
一路走來
飛過
加上加速度
等於愛的盡頭
我憂傷……。
吟完後，周圍一片死寂，汪潤見眾人吃驚不巳，得意地問道：“怎麽樣啊？”
李雲問小春，懂不懂。小春說，不懂。此時，大家議論紛紛。汪潤打斷大家說：“你們想不到她是誰吧！她就是靠這首詩打動我當時的語文老師，進了校文藝會，成為該會的主席。夠拽吧！”大家聽後唏噓不已。李雲現在才知道那個文藝會主席是她，就憑區區二十字就當了個主席，想當年咱還弄過大獎呢，有什麽了不起的。由於時代時更替，詩人遍野一不小心就會踩死一個，所以種內競爭非常激烈，同類自然看不起同類。她那語文老師恐怕好不到哪能裏去吧。李雲給一陣在心裏罵人以後，心裏平衡了許多。
朱雲燦總結上述三人的經驗，對藝術棄之，大說“人性”，於是侃侃而談：“兄弟們，聽我說。最近，我在人性方麵有所研究。所謂的人性，就是人的性恪嘛。像我們的語文老師她毫無性格，所以她沒人性。像我們曆史老師，他平時很野蠻，時不時罵人，你看他多有野性。還有——”
大家忙打斷，扶他上床睡覺，說不定還要大談男性、女性。向來學校對男性和女性特別封閉，隻能談及男生、女生。同學們談了男性、女性難免不有非分之想，就好比潔白的床單上突然有一灘血跡。朱雲燦見大家來關心自己，心裏特感溫暖，心裏一想，這麽久來你們還記得自己的兄弟，還原“人性”，暗地裏說他們還真有人性。
朱雲燦躺下唿唿大睡起來，想必酒才是最好的安眠藥。做多虧心事的人，晚上睡不著覺，必備良藥，大家沒在理會他，繼續大刀闊斧談論起來，公寓裏今晚寢室管理員抓住僅有的機會，深入同誌們的家中，“搓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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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李雲從夢中醒來，起來一看大家仍睡著呢，便再次倒下去，一覺不醒。汪潤醒來後，頭腦暈暈沉沉，看了看大家仍在睡夢之中，又看看門邊已收拾好的行李，心裏好生悲涼，在以前看電視劇時，雙方將要分離時，倆人抱在一起哭上好一陣子，然後擠出兩個字“保重”，離別的號角吹響，一方隨著車子消失在血色的殘陽裏，另一方則目送對方最後消失在自已的視野裏。汪潤覺得這樣非常麻煩，就好比過河去彼岸，不乘船而選擇路程漫長的乘車，在電視裏隻有兩人，而在實際生活中，有七人，真不知道目送到什麽時候才能罷休。再說了，男人流血不流淚，此人因失血過多而犧牲至此至終還不及一滴眼淚的珍貴。所以在離別的情況下，淚水不知要流多少，相當於在同樣情況下，雙方將大幅度地失血。倘若把這血收集起來，賣給供血站，不知可換取多少金錢。經過一般分析後，流淚相當於大量金錢流失，多可惜呀。汪潤寧可不要那種效果，也不要金錢流得比水快。
最後，汪潤輕輕打開門，背起行李，離開。，剛出門，停足望了望仍在熟睡的六人，默默地叫他們一名字，便心生惋惜，又把行李放下，悄悄地又進去，身形如賊。他把每個人的枕邊放了些常放在身邊的東西，又取走了一些大家常用的東西轉身離開了。
當胡清醒來時，發現汪潤的床已經空了，人去床空，多少觸動他對分離的傷感。在心裏長歎之餘，意外地摸到了枕邊的異物。拿起一看，原來是汪潤常用的鋼筆。當檢查自己的東西時，發現平時用的梳子不見了，雖然那把梳子才兩塊錢，畢竟跟隨了自己三年，沾染自己獨特的頭皮屑味道，現在丟了實為可惜。細想後，胡清恍然大悟，於是收拾東西仿照汪潤式做了一遍，也悄悄地走了。
朱雲燦和明向東同時醒來，倆人默默注視一會兒，達成在球場上的默契分別發現自己枕邊多了兩樣東西。朱雲燦看著這兩樣東西，一個是汪潤的牙刷，而自己已丟失了支牙膏，倆東西算起來也應門當戶對；另一個是胡清的筆記本，自己卻丟失了一支圓珠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算起來，朱雲燦算是賺了，符合他的商業規則，心意卻領會了。明向東發現平白無故多了一麵鏡子和一把鐵勺，然後又發現自己平白無故丟失了一把紙扇和一盒清涼解毒藥，他總體感覺是這兩樣東西，雖跟本用不著，但可以留作紀念，丟了嫌可惜。
顏庭醒來時，寢室裏已空了不少，仿佛覺得這裏陌生起來，好像從未來過或從未出現過。顏庭收起了四人留下的東西，但這次他沒發揚堅持無產階級老革命家精神，學習美國對日本經濟無條件資助方針，分別把昨天僅剩的兩個綠箭口香糖無條件給了正睡得像孩子似的李雲和小春。背上他一貫背的單肩跨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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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再次醒來時，發現六個床鋪全部空了，看見小春正在衛生間裏洗漱，惆帳不已。六人留下的東西，一年來隻留下了六件實在的東西。小春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李雲坐在床上一副傻傻的樣子，不知道說什麽好。李雲看著這一切，記憶裏刹時空白得像一觸即破的泡泡，一時難以迴過神來。
倆人收拾好後，輕輕地把門合上。輕微的鎖的“哢嚓”一聲，徹底響徹倆人的心扉，感覺裏麵的曆史將與自己隔絕，曾經有一段青春深深記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白色的牆壁上，顯得格外蒼桑。去乘車的路上，倆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校門外，有低年級的同學相繼進校，李雲看著一張張童稚的臉，
6月10日，老師們紛紛退居二線，順便在家等坐收漁翁之利，同學們被迫拉上前線抗戰。正在這時，老師們的“嗟砣”歲月來臨了。大家在互相家裏，一連搓他個二三月，搓麻將都搓成駝背了，“搓駝”歲月在大家的心中很重要，也很難得。等到學校一放長假，人去樓空，人數少了自然就“搓駝”不起來，對此少數留校的老師很是苦惱。
大家都和李雲一樣，相信奇跡會發生的，因為相信奇跡的人，才會有奇跡的發生。唯一苦惱的是，奇跡是否在特定的時間裏發生，要麽在考試當天正遇見前不久複習了的題目，然而像這樣的奇跡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在這群體裏，就數出卷老師最少，所以同學們是沒希望了。要麽閱讀老師正好閱卷當天頭腦發熱，給受苦難的同學們一不小心地加上十多分，如果此人一向頭腦發熱正好當天頭腦發熱過度轉變成發蠢一不小心地扣個二十多分，所以像這們的奇跡大家都不希望出現，隻希望他們頭腦正常就可以了。於是，大家把大部分時間都發在揣測出卷老師的心理上，雖然很渺茫，但比沒希望好。
每當李雲走進教室，已看不到過去的喧鬧，整個空氣裏彌漫著將要分離的分子。往日，李小春一般獨自坐在那裏深情地望著窗外，桌上放一本厚厚的日子，像記錄著過往的青春；顏庭大都會後麵的三個女生狂侃，有時自己也忍不住搭話；小玲和小胖妹肯定在唧唧喳喳討論學校裏，哪個更帥；汪潤這時肯定在翻閱著《足球周刊》，最主要的看有沒有足球寶貝；朱雲燦有可能心不在焉地看書，心裏卻盤算著日後的錢該怎麽花，再可以奇跡般地“賺”迴來；明向東肯定卷縮在牆邊要麽聽音樂要麽計算離耕田的日子還要多久，沒日沒夜混日子；胡清一般計算著函數題，要麽看《故事會》；然而這些熟悉的人現在顯得比在球場上更有默契了，大家都專心致致地看書。將近一年，他們好像一成都沒變，如當初相遇一樣。每當看著這些人，李雲心裏有一種莫大的失落，他們將從自己的生命裏離開，如一幅美麗的田園風景畫突然被抽去了底色。過去的點點滴滴也將會隨著水土一樣流失，不見。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雲即將麵臨地是更多的是愁，愁隊裏的東西該怎麽分，像某些東西隻能整個帶迴去，僻如足球，總不能拿把刀將其破開，大家各自帶塊皮迴去。畢竟，李雲不是老大，該怎麽辦不能一個人說了算，隻好給汪潤分擔一點，也許汪潤正為這事發愁呢。寢室裏比以往清靜了許多，隻有開箱收櫃的聲音，好像慢慢地把曾經的迴憶收拾好，帶迴去。可是，想紀念的東西太多，不知道該帶哪一件好，比如汪潤的洗臉帕和顏庭的洗腳帕是一對雙胞胎，兩人常常拿錯，弄得汪潤的臉與顏庭的腳共用一塊帕，由於兩人都比較隨性，兩人經常把帕子放在一塊，最後弄得隻能聞帕子的香臭程度來辯別。小春和李雲倆人共用一個桶，一個小小的鐵桶被他們多功能化了，也單一化了，乘水，洗澡，洗臉，洗腳，洗衣服，他倆人為了見證友誼之深，便決定中考後將鐵桶一分為二，等日後相逢時，再補上說不定還能用呢。為難的是，倆人用什麽東西將鐵桶不多不少地一分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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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兩日，大家決定去相館照張相，算是相識了一場。大家走出校門，心情格外清爽，考試的事情早已拋去九霄雲外。不管死馬還是活馬，都當千裏馬用了。考試的準備一切就緒，大家隻能呆呆地坐在教室看著時間慢慢溜走，然後再走上考場，接受挑戰。
小鎮上三家照相館今日比往常熱鬧了幾分，各家老板臉上洋溢著微笑，燦爛得如當天的太陽。七個人來了一家叫“相遇”的相館，老板是兩夫妻，他們身邊還跟著兩小孩。大家一看就知道他們家的計劃生育進行得不徹底，有個漏網之魚。
進來時，女老板正給二位同學照相。男老板見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喜悅不已，微笑著對大家說：“喲！小夥子們，來照相啊？”
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對！”
“好好，請大家先坐會兒，我愛人正給別人拍照，估計過一會兒就可以給你們照了。哈哈哈，大家應該都快畢業了吧。”男老板說。
“對！過不了兩日就畢業了。”汪潤代替大家說。大家聽後，沉默不語。
“這兩天來照相的人特別多，大都是初三學生。同學嘛，感情深，拍拍照是應該的。”男老板繼續搭訕道。大家一貫保持沉默，並未理會他的話，男老板自討了沒趣。
七人選在廢棄的工廠前，以前這工廠是製衣廠，小鎮的人都穿這廠做的衣服，聽說此廠在市裏小有名氣，後來男老板攜款與養了多年的小密私奔了，留了老婆兒子和大批員工，所以廠子一夜之間倒閉了。現在七人站在製衣廠的一個車間前顯得很合適，荒涼的背景拍下之後，日後可值得更好的迴味。人去樓空，如飛雁一樣去不複返。大家都知道，可誰都不願意說。
七人依次坐在鏡頭前，強擠出個笑，痛苦的是強扭出的笑還要艱難地堅持1分多鍾。拍完後，老板問七人想要七寸的照片還要五寸的。大家坐在一起商量了許久，主要圍繞七寸的實惠還是五寸的便宜在轉圈，後來大家分成兩派，爭論不休，差點一年的兄弟反目成仇。幸好汪潤保持中立，進行調解，否則非打起來不可。最後，汪潤說了句公道話，想要五寸的可以，想要七寸的也可以，五寸七寸各有所愛。店主老板聽了這句話有點不爽了，就如眼看地上一張一百元鈔票被人撿去，本想再進展一步，推銷十五寸的，最後還是被人攪和了。這次照相，大家鬱鬱而歸。
3
中考前晚，李雲加緊背數理化公式，由於公式字母比世界人口還複雜得多，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很有可能跨越領域的限製，突發奇想，在磁場強度一定時，物質的量與放射性活度成正比。可惜的是，閱卷老師大都是三十四歲的先進工作者，思想卻如老式的火車，不肯大膽地向前邁一步，突然看見身邊飛過的懸浮磁列車，紅眼不已，這時他們發揮先進工作者的本色，阻斷列車的軌道，然後慢慢地趕到列車們麵前大唿“同誌們，跟我走，要快！”最後，他們帶著列俘碰列車，慢吞吞地走向光明的明天。
李雲背完公式後，感覺記憶力大增，自信心大增，再操起一本英漢詞典背。這記憶力超群，他隻專攻長的，對短的單詞不屑一顧，半個小時下來，很快翻閱到字母c，這時頗為得意。一路走馬觀花，快活似神仙，不料強中自有強中手，一物降一物，偏偏被chcysanthemum卡住了，一個小時下隻記與自己感情頗深的“them”。好漢不吃眼前虧，李雲靈機一動就繞道而行，反正這個詞不一定就考得到。可是，自記剛才的單詞以後，就發生了一係列的連鎖反應，記什麽忘什麽，最後一本厚厚的字典下來，什麽都不記得了。在《倚天屠龍記》裏麵，趙敏等人故意挑畔武當，張真人臨時教徒孫張無忌的武當劍法；教完後，張真人問張無忌記得怎樣，哪想張無忌閉眼遙頭道“已忘了一大半”張真人甚喜，後來說一句“不慢不慢忘得真快”，最後張無忌全部忘光還是用武當劍打敗了趙敏一方。李雲以前也看過這部影劇，更領會到張真人說的那句話，這次一試果然連“abc”怎麽寫都忘了，並且一字不落地忘得幹幹淨淨，實為壯哉。
由於忘得徹底，李雲便焦急起來，不得不重複記一次，三年的單詞量多得如中國人口，這次記過來不比上一次輕鬆，得從幼兒園開始記起。人難得迴光返照一次，但李雲迴光了無數次，這次最為強烈，最後還是付出了沉痛的代價。一個晚自習下來，李雲顯得蒼老了許多，躺在床上，記憶力一下子像吃了不老還童丸，一路飆升，有如洞庭湖的水位般迅猛，精神特佳，以前勉強能記住的曆史問題，現在能倒背如流。所以，李雲整晚興奮不已，不幸失眠。最後，李雲淩晨二點才算合眼，第二天醒來痛苦不堪。
晚上失眠的後果是第二天催眠，李雲勉強睜開眼睛，勉強洗瀨了一遍吃上了早飯，勉強進了考場，再勉強進行考試。
第一場考語文，李雲勉強挺到了作文。今天作文題目《愛是什麽》。李雲看後，趴在桌上苦思瞑想，漸漸地睡去。大家各自在心裏暗暗叫苦，愛是什麽呢，學校的地痞看後不禁好奇，拿出他們經常談論的做愛侃侃而談。一連竄考試種榜的美夢之後，李雲醒來看看手中的表，先是一愣，然後盤算在最後30分鍾內寫一篇陽春白雪的文章出來。
李雲盤算好後，大放手筆，把對父母的愛，對未來老婆的愛，對足球的愛，對蛋炒飯的愛等等，全部集中起來對祖國的愛。一篇文章寫完，李雲幾乎把一切愛都獻完了，把日後在社會逢人拍馬屁的話都說完了。把後半輩子要說的客套話全說盡了。李雲對這篇《愛是什麽》很滿意，說不定日後還能投稿賺取一點稿費，覺得這是當官的想升官發財的必讀文章，可成為千古一篇。
六場考試相繼而過，當最後一場考試交卷哨聲響起後，李雲蹣跚走出考場，望著萬裏無雲的天空，覺得此時反而一籌莫展，剛才在試卷上的一般廝殺的豪氣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大家隻要做的事隻是等待成績出來，然後去所能上的高中。
走進教室，班主任笑嘻嘻地塞給李雲一封信。李雲頗感奇怪，早不來信晚不來信等到考試時來，打開一看原來是表哥。今年，表哥參加高考，自己怎麽忘記寫信去鼓勵一下他呢，李雲在心中有所懺悔道。信上所寫道：
表弟
近日可好？現在我已經高考完了，無比舒暢，可在家裏特無聊，所以想起來給你寫封信，表示慰問。首先祝你中考大捷，心想事成。在這裏我也不意思再打攪你了，你肯定在那邊很忙。一定要考取省重點中學啊。我和你爹媽都在家裏殷切期待，你能考出個好成績，這樣才有希望。好了，不寫了，就在此了。打擾你學習了，不好意思。
表哥
6月10日
李雲看完信後，再仔細看了信封，它已經破舊不堪，想必經過216個小時，經過216重難關，終於漂流到自己手中，顯得格外蒼桑。這封信像昨日黃花一樣過了時，心想事個屁，現在早已成定局，生殺大權已轉交閱卷老師。這信反而給李雲無奈的心上添上重重的一筆，有時候有太多的東西都不能自己主宰包括自己的生命，就如這封信，本來它從村子到小鎮頂多周轉三日便到，哪想到要了9天，最後還是意外地收到。李雲將信收好，然後向大家慰問一般。今日，教室裏格外喧嘩，各自有各自的話說，熱鬧得如當初大家第一次坐在一起一樣。
4
晚上，七人決定出去撮一頓。在一家名叫“爆利”餐館，七人依次坐下，老板娘拿著菜單丟在桌上，冷冷地說一句“你們看吧”，然後就轉身離去。這家飯館不愧是牟取暴利的飯館，老板遇上這幾個窮書生就知道榨不出幾滴油，懶得像招待大老板一樣去恭維他們。
小春見菜單如美食，手腳立刻靈活起來，拿過菜單仔細端詳一會兒，點了一碗鹵鴨掌。汪潤接過小春手中的菜單，經過大腦與胃一般鬥爭後，決定點一盤紅燒鴨翅。顏庭接過菜單，瞟了一眼，就要一碟火燒鴨腿。胡清在一傍思量了半響，菜單沒過他那裏，就點了一盤爆炒鴨脖。明向東接過菜單，見到火蒸鴨舌興奮不已，剛想開口，就被汪潤打斷道：“向東，鴨身上的東西什麽還沒點，有也算了，大家難得在一起吃飯，別一味地吃鴨，好嗎？”明向東聽後，考慮了一會兒，答應了，要了一碗紅椒炒鹹鴨蛋。大家聽後，相顧無言。最後，李雲眾觀全局，甚感“鴨”力很大，在眾人期望下點了一盤鐵板牛肉。頓時，周圍氣氛活躍了起來。
七盤菜全部上齊，大家望著它們總感覺缺了什麽東西，卻又說不清是什麽。李雲記得以前父親帶自己出去酒店裏吃飯，大人們總不忘要幾斤酒，喝了酒才算吃了一頓飯，否則像小孩過家家，特作做。現在在校外的餐館，可不在校食堂裏，不搞點酒哪怕是甜酒，不然那和在學校裏吃有啥分別。七人大聲叫道：“老板來五瓶青島。”話音剛落，五個藍色酒瓶就擺在桌上，眾人臉上立即有了喜色。汪潤覺得在外吃飯喝酒乃是天經地義之事，就好比一對戀人分手，吃了散夥飯才算一段戀情的結束。今日，大家開懷暢飲，惟有飲者留其名，個個希望能在酒壇上留個名，雖不能及李太白，倒也罷了。
飯後，五人都以不勝酒力為名，光榮倒下。七個人相互攙扶迴了寢室。今晚，月光皎潔，清風徐來，在迴校的小路上，李雲被吹得無比惆悵，滋長了幾分詩人的野性，剛到寢室就拉著小春硬跑去老地方坐下。夜晚的操場，顯得空曠而又迷茫。學校裏能迴去的同學都走了，一時半會走不了的被迫接受最後一次學校的鬧鈴。所以，偌大的學校變得很清靜，讓人一時無法適應。明天，學校會變得跟往常一樣，嘈雜沸沸揚揚。
李雲坐在地上望著眼前一片黑漫漫的景物，再加上月光的籠照顯得很神秘，感覺情感很強烈，卻無法釋懷。
小春也跟著坐了下來，剛才喝的啤酒仍在胃裏翻滾似乎要勝過錢塘江的浪潮，著實讓人不舒服，隻好醞釀一個嚏，來散發一些酒氣。
不知過了多久，李雲終於開口說：“今晚的月光好美啊！”
經不住李雲的一般讚歎，小春便往李雲的視野望去，可看了半天天空剩下幾顆不成氣候的星星以外別無他物。小春以為自己飲酒過多，有人們常說的酒後頭暈眼花，便駛勁地拍腦袋和拍皮球沒什麽分別，使自己清醒。
“你在幹什麽呢？”李雲好奇地問，發現小春剛才過分反常，像往常一般隻搔搔頭發。
“醒酒，我有點眼花。”小春笑道。
“應該沒什麽大礙吧，要不去趟醫院？”李雲說。
“不了，就好了。”小春笑道，停止拍打，再次看看天空。
“噢”。哪知，酒後渾身是勁，拍得太過度，看見天空更多的星星，小春奇怪地問：“雲，月亮好像在南方的天空上，你怎麽往北邊看呢？”
“你這就不懂了，我是用心感受的。”說著，李雲轉身對著南方。
“噢”小春略有所悟，“烏飛兔走，白駒過隙，免死狗烹，現在我們打算把寢室的書怎麽解決掉。”讀書人像曆代的開國皇帝，等到霸業完成，無需猛將謀臣。也就是說，亂世出英雄，太平盛世隻需要狗熊。
“不知道，這東西又不能像傳國玉璽，送給別人都嫌你的書臭呢。現在還有我小學時的圖書，都是銷貨。現在，外麵那些收廢書廢紙的，他們給幾毛錢一斤啊？”李雲說。
“不多不少，剛好三毛錢一斤。”小春答道。
“噢，那不賣好些。”李雲說，這年頭買教輔像結婚，滿書屋都是“處女”，當然身價不凡，等到處女成為熟女後，再轉手出去身價大價大跌，像吃了塊幹豆腐。自己嚐不到“強奸”的喜悅，對方休想得到用來“強奸”的資本，寧願讓她在家老死，李雲負氣地想。
“現在考了，真他媽的輕鬆，以前希望的日子到來了，然而又幢憬以前那些不明不白的日子。”小春深沉地說。
“你是不是喝多啦，竟想這些。現在多好，我們多好，老師多好，大家該做的事做了，互不相欠了。”李雲輕鬆地說。
“以後有什麽打算，”小春說道，怕他誤解，補充道，“暑假。”
“噢，不知道，看著辦吧，總會有事做的，你不安排，爸媽會替你打算的。你看，父母的優越性就體現出來了。”李雲歎息道。這是，他想起了小玲，真不知她暑假會幹什麽，也許反父母早已給她安排好了，就準備就位。
“是的，迴家吧，安靜地迴家吧，接受命運給你的安排。”小春說。
李雲聽到“迴家吧”身體不由自主站起來，向寢室走去，落下小春不管。果然在外漂流的遊子，對家的思念深過貝加爾湖，不管聽到誰唿喊的“迴家”身子就往家的方向走去，這時人的眼盲目性體現淋漓盡致，大多數掉進下水道的人可見對家的思念有多深。
小春從後麵趕上，同李雲一起走去。
寢室裏，燭光通明，大家今晚興致大增，雖把錢花在剛才的酒上做不出一套獨光晚餐，但可以進一次特別爛漫的燭光對話。“燭光晚餐”隻有一男一女才適合這韻味，倘若換上七男無一女就感覺像在吃大鍋飯，首先氣氛都不同。然而，此時大家的話多得如科威特的石油，來場燭光對話綽綽有餘。
五人見李雲二人進來，相視一笑，顏庭整理思緒，說：“小時候，我特別愛玩，經常被父母教訓。後來，就成了今天的”打不怕‘。我家弄堂的牆經常被我爬，像校那圍牆小case，所以我才跳得這麽高。“這個牛屁引得眾人羨慕不已，顏庭的拋屁引話做得極其嚴謹，大家紛紛加入。
小春身先士卒，說：“我有一個姑姑的兒子，我們經常一起玩。那時，是小時候的事了，他人過於前衛，思想超過一般成年人，特別喜愛人體藝術，常常在家裏脫得精光，要麽請我們欣賞，要麽自己欣賞。可他的確不是搞藝術的料，腰子就像個救身圈，就這麽他把一生獻給了藝術。可藝術沒有獻給他，現在他在市藝校讀書。拽吧。”眾人聽了，佩服得此人五體投地，大家都抱有做藝人的想法，他卻已把想法化為實際行動，將身體都搭了進去，可謂是將革命進行到底。
汪潤聽小春說得不精彩，恨不得教他怎麽說，將自己投入到革命實踐中，說：“我初一時，班上有一位特喜愛藝術的女生，她把自己定格在女詩人特別是李清照的位置上。此女生立似一根蔥，行似毛毛蟲，頭發長得可以不用穿衣服——”眾人的耳朵頓時豎了起來，覺得這個比喻太正點了。
汪潤表示抱歉咳嗽了兩聲，說：“對不起，我偏題了。”眾人頓時泄了氣。他看著眾人失望的臉得意地說著：“我想想看啊，她那時好像特別喜愛作詩，三五二天的就來那麽一首。現在我還記得她創作的一首叫做《走過，飛過》的詩歌，在班上廣泛流傳。”眾人再次豎起了耳朵，沒想到她還是一位才女，果然人不可貌相。汪潤吟道：
一路走來
飛過
加上加速度
等於愛的盡頭
我憂傷……。
吟完後，周圍一片死寂，汪潤見眾人吃驚不巳，得意地問道：“怎麽樣啊？”
李雲問小春，懂不懂。小春說，不懂。此時，大家議論紛紛。汪潤打斷大家說：“你們想不到她是誰吧！她就是靠這首詩打動我當時的語文老師，進了校文藝會，成為該會的主席。夠拽吧！”大家聽後唏噓不已。李雲現在才知道那個文藝會主席是她，就憑區區二十字就當了個主席，想當年咱還弄過大獎呢，有什麽了不起的。由於時代時更替，詩人遍野一不小心就會踩死一個，所以種內競爭非常激烈，同類自然看不起同類。她那語文老師恐怕好不到哪能裏去吧。李雲給一陣在心裏罵人以後，心裏平衡了許多。
朱雲燦總結上述三人的經驗，對藝術棄之，大說“人性”，於是侃侃而談：“兄弟們，聽我說。最近，我在人性方麵有所研究。所謂的人性，就是人的性恪嘛。像我們的語文老師她毫無性格，所以她沒人性。像我們曆史老師，他平時很野蠻，時不時罵人，你看他多有野性。還有——”
大家忙打斷，扶他上床睡覺，說不定還要大談男性、女性。向來學校對男性和女性特別封閉，隻能談及男生、女生。同學們談了男性、女性難免不有非分之想，就好比潔白的床單上突然有一灘血跡。朱雲燦見大家來關心自己，心裏特感溫暖，心裏一想，這麽久來你們還記得自己的兄弟，還原“人性”，暗地裏說他們還真有人性。
朱雲燦躺下唿唿大睡起來，想必酒才是最好的安眠藥。做多虧心事的人，晚上睡不著覺，必備良藥，大家沒在理會他，繼續大刀闊斧談論起來，公寓裏今晚寢室管理員抓住僅有的機會，深入同誌們的家中，“搓駝”去了。
5
第二日清晨，李雲從夢中醒來，起來一看大家仍睡著呢，便再次倒下去，一覺不醒。汪潤醒來後，頭腦暈暈沉沉，看了看大家仍在睡夢之中，又看看門邊已收拾好的行李，心裏好生悲涼，在以前看電視劇時，雙方將要分離時，倆人抱在一起哭上好一陣子，然後擠出兩個字“保重”，離別的號角吹響，一方隨著車子消失在血色的殘陽裏，另一方則目送對方最後消失在自已的視野裏。汪潤覺得這樣非常麻煩，就好比過河去彼岸，不乘船而選擇路程漫長的乘車，在電視裏隻有兩人，而在實際生活中，有七人，真不知道目送到什麽時候才能罷休。再說了，男人流血不流淚，此人因失血過多而犧牲至此至終還不及一滴眼淚的珍貴。所以在離別的情況下，淚水不知要流多少，相當於在同樣情況下，雙方將大幅度地失血。倘若把這血收集起來，賣給供血站，不知可換取多少金錢。經過一般分析後，流淚相當於大量金錢流失，多可惜呀。汪潤寧可不要那種效果，也不要金錢流得比水快。
最後，汪潤輕輕打開門，背起行李，離開。，剛出門，停足望了望仍在熟睡的六人，默默地叫他們一名字，便心生惋惜，又把行李放下，悄悄地又進去，身形如賊。他把每個人的枕邊放了些常放在身邊的東西，又取走了一些大家常用的東西轉身離開了。
當胡清醒來時，發現汪潤的床已經空了，人去床空，多少觸動他對分離的傷感。在心裏長歎之餘，意外地摸到了枕邊的異物。拿起一看，原來是汪潤常用的鋼筆。當檢查自己的東西時，發現平時用的梳子不見了，雖然那把梳子才兩塊錢，畢竟跟隨了自己三年，沾染自己獨特的頭皮屑味道，現在丟了實為可惜。細想後，胡清恍然大悟，於是收拾東西仿照汪潤式做了一遍，也悄悄地走了。
朱雲燦和明向東同時醒來，倆人默默注視一會兒，達成在球場上的默契分別發現自己枕邊多了兩樣東西。朱雲燦看著這兩樣東西，一個是汪潤的牙刷，而自己已丟失了支牙膏，倆東西算起來也應門當戶對；另一個是胡清的筆記本，自己卻丟失了一支圓珠筆。一個筆記本和一支圓珠筆算起來，朱雲燦算是賺了，符合他的商業規則，心意卻領會了。明向東發現平白無故多了一麵鏡子和一把鐵勺，然後又發現自己平白無故丟失了一把紙扇和一盒清涼解毒藥，他總體感覺是這兩樣東西，雖跟本用不著，但可以留作紀念，丟了嫌可惜。
顏庭醒來時，寢室裏已空了不少，仿佛覺得這裏陌生起來，好像從未來過或從未出現過。顏庭收起了四人留下的東西，但這次他沒發揚堅持無產階級老革命家精神，學習美國對日本經濟無條件資助方針，分別把昨天僅剩的兩個綠箭口香糖無條件給了正睡得像孩子似的李雲和小春。背上他一貫背的單肩跨包，離開了。
6
李雲再次醒來時，發現六個床鋪全部空了，看見小春正在衛生間裏洗漱，惆帳不已。六人留下的東西，一年來隻留下了六件實在的東西。小春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李雲坐在床上一副傻傻的樣子，不知道說什麽好。李雲看著這一切，記憶裏刹時空白得像一觸即破的泡泡，一時難以迴過神來。
倆人收拾好後，輕輕地把門合上。輕微的鎖的“哢嚓”一聲，徹底響徹倆人的心扉，感覺裏麵的曆史將與自己隔絕，曾經有一段青春深深記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白色的牆壁上，顯得格外蒼桑。去乘車的路上，倆人各懷心事，沉默不語。校門外，有低年級的同學相繼進校，李雲看著一張張童稚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