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中考已過,李雲感覺日子更漫長就如在獄裏度過一般,正如《酉陽雜俎》裏說:“鬼言三年,人間三日。”雖然感覺自己的壽命長了許多,但壽命質量減了不少,就好比喝著一大缸劣質的啤酒。生父見兒子日漸長大,覺得家裏多了一份勞動力,經濟效益雖不可觀,但畢竟是錢,有句成語不是說集腋成裘,不管多少統統全收。李父為了體現父愛,為了把愛換成金錢,就吩咐李雲在城裏打兩月的小工,一來可以換取生活費,二來身心得以鍛煉以至於將來更好的給現代化建設作貢獻,三來……

    兒子聽得耳屎迸流,了解到打工之事意義重大,感覺非打不可,於是沒等李父提出就欣然答應。李雲覺得與其在家混日子,還不如在外混,雖然在兩個都是“混”,但第二者顯然比第一者名氣大,在震虎敲山的威力。逢熟人,別人問你現在在哪做事啊?答道,在外麵混呢。聽者自然恭敬不少,不管像有名的地痞流氓,還是像名附其實的地痞流氓混,總比自己在家混聽得闊氣得多。

    李父見兒子答得之麽爽快,吃驚不小,反而心裏沒了底。倘若李父的上級領導見李雲如此爽快,肯定興奮不已,忍不住誇一句:人才!李父雖然在官場闖蕩多年,沾染了不少的官氣,惟命是從已煉得如火純青,但還知道“家”在哪裏,天黑了,就像貓頭鷹一樣倒認得清自己的家。現在,畢竟在家,可不能在機關裏像不管領導們的政策正確與否都得執行,兒子的前途重要,可不能像站在領導麵前裝弱智一樣,需像毛澤東正確分析當時社會實際情況與馬克思列寧主義結合的情況一樣,所以李父頓時感覺責任重大,仿佛自己手裏握住一個鮮活的生命。現在正好是大亮天,外麵白得讓人覺得還是黑暗好,感覺沒轍了,貓頭鷹識家的功能發揮不出來,隻好在晚上與孩子他媽在睡覺前討論。

    起初,兩人意思發生分歧。李母認為孩子現在太小,當心在外生活不能自理。但後來,聽李父的白天給兒子分析的“一來、二來”,心軟了下來,勉強答應了。李母在李父的幾個“來”之中,關鍵考慮到“一來”,最後還是忍下心來,俗話說,不入虎口焉得虎子,況且人家又不是老虎,所以不存在虎口之中理。

    2

    近幾年,李父的活動範圍擴大,進了城裏。因為李父與酒頗為淵源,所以城裏的各大酒店都成了他的“廁所”,出現的頻率都比上廁所概率還高。從中,他也認識幾個酒店老板,都是江湖朋友,客氣不了多少。倆人思忖再三決定把兒子送往一個朋友叫“釘頭”開的酒店,他的酒店和他外號一樣俗氣叫“come on”。一e on,沒有把普通的酒客引來,反而引一大堆城管、檢查、公安的人來。城管、公安等人,檢查、維護治安非常幸苦,在掃黃之餘,親身去掃黃,所以公安人員就會準確知道具體“黃”的地點,從而進行打擊呢。在掃黃的同時,e on”酒店開得風風光光,專為掃黃人士提供休閑娛樂場所。老板“釘頭”占了掃黃人士的光,腰包豐滿,身體肥胖。李父認為e on”酒店在城裏屬一屬二,職工們的薪水必然不少,魚頭肥了,魚尾還瘦嗎?前些日子,李父與釘頭交往密切,形單影隻,就差沒結拜兄弟了,關係自然比以往好。李母聽丈夫一般此言,也隻好答應,城裏有熟悉人更好,她自編了一句名言:交友千日,用友一時。主要說的就是這事,可惜的是,無人傳誦。

    次日,李雲打點好行李,跟隨李父駛往e on”酒吧。路上,李雲心裏洶湧澎湃,心裏直叫“來吧酒店”。父子倆剛一下車,就被一輛奧迪劫去。在車上,李父與開車的胖子狂侃,李雲像剛洗的衣服涼在一邊隻能獨自看窗外的世界。車內溫度適宜,剛好不涼不熱,外麵實在太燥熱,站在外麵就像跟蒸小籠饅頭。李雲看著窗外被蒸得揮汗如雨的“小籠饅頭”,心生得意。李雲壞壞地想,巴不得外麵的世界瞬間真(蒸)的消失了,自己就可以為王,要什麽就有什麽,更不用說要讀書。可惜,李雲的願望沒持續三分鍾,就被迫跟父親下了車,一下子自己也成了小籠饅頭。李雲看見剛才車內的“胖子”仔細打量一般,吃驚不已,稱他胖子的確太偏激,理論上應稱他壯子,李父和他站在一起隻能被他當牙簽使用,他的頭尖尖的,而且長,與身子完全不成比例,活像一顆釘子。李雲心中一閃,猜疑到莫非他就是父親所說的“釘頭”,心裏不由地好奇起來,不厭煩地再打量一般就連抱怨天氣熱都忘記了。這次果然不一樣,像是哥倫布意外地發現新大陸,如果說釘頭是胖子的話,那麽世上就沒有瘦子了,但如果說他是瘦子的話,那麽世上就沒有胖子了,他的身體不胖不瘦剛好符合中庸之道,隻能說是個壯子,可在老板行業中可稱作一個奇跡。三人走進酒店。店門口站著兩位秀色可餐的小姐,粉脂塗得比豬皮還厚,粉妝卸下來可當作麵具使用,逢人都會說聲“顧客請進”。聲音嬌柔無比,軟得像棉花糖,路人聽見神魂顛倒,心裏直癢癢,不由自主地進來了。酒店裏的菜肴果然和門外小姐的粉脂麵具一樣,隻能滿足眼渴,萬萬不能抑製住饑餓。酒店管理人員往往找“秀色可餐”的小姐當迎賓主要原因在這裏,秀色可餐,飯菜就不可餐了。

    李雲盤著行李,靦腆地走路,頭低著臉微紅,萬沒想到裏麵還有一大堆的秀色,心裏沒做好一視芳容的準備,就像二戰時期投降的美國兵難堪不已。兒子不大膽,老子更大膽,李父已顧不得與釘頭說話,眼睛的收視率一路狂升,恨不能把她們一一收入自己的眼睛裏,上幾次來時倒沒注意,太專注於酒了,而忘乎了酒後麵還有一個色,又恨不能像貪官一樣美女與酒兼得。李雲三人上了二樓,樓上設置更是優雅,人踏在木質的地板上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一路走過去兩邊大大小小的會議室真不少,可見酒店人口雜多。酒店董事長的辦公室像演出的壓軸大戲設在最最裏麵,更像是色狼的眼睛向外麵淫蕩地窺視著。三人坐定下來,倆父子在沙發上坐定笑容可掬,釘頭在辦公桌前一副老板麵對職員的表情。辦公桌擦得油光反亮,省了不少買鏡子的費用,在辦公之時順便整理已亂的容妝發束。唯一忽視的是,桌上的文件檔案上的灰塵都有他們自己的臉皮樣厚,李父見了都感覺自家書櫃上的灰太薄,不能在外麵拿去獻醜的。雖然有了獻醜的份量,但釘頭好像不精通於此道——不,應該說很精於,長期在外“遊擊”,業務急忙無瑕顧辦公室裏的文件,也就這樣促成個鐵道遊擊隊隊長。李雲顧不得倆人談話,獨自欣賞屋內設置。欣賞正酣,李雲仿佛聽到對麵的釘頭,說:“李兄,好吧,為了侄兒這事我特地作一番苦心,你就放心吧。”聲音像黎明的號角雖悠遠但響徹於心,李雲奇怪於怎麽平白無故多了一個叔叔,在“叔叔”這個稱唿泛濫的今天倒也不是意外。

    李父笑道:“那麽就拜托你了,老兄,”這時,他把頭轉向李雲,使出上級對下級的嚴肅表情,說:“李雲!還不謝謝叔叔。”李雲對其父突如其來的嚴肅嚇得冷汗直冒,看來男人的表情比女人的心情一樣陰晴不定,哆哆嗦嗦地說:“謝謝,叔叔。”表情僵硬得像死屍,強擠出的笑容恐怖。

    李父站起身,想要告辭,說:“好好,老兄,有事我不好打擾了。如果有空到鄙人的寒舍來坐坐。哈……”李父還真有自知之明,在裝修豪華的屋內,再想家裏像茅廁一樣的房子,稱寒舍還過於遷強。

    “好好,有空我就去,現在真還忙不過來啊——”說著,站了起來踱向門去。李雲見兩位大人起身要走,自己不得不走,像被人牽著鼻子走——其實不然,別人並未像牽牛一樣拉著你走,隻是自己像狗一樣跟著走。

    三人出了酒店,外麵還是一樣的熱,對麵正有一隻白犬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喘氣,眼睛仍四處搜索有沒有骨頭的影子。李父說有應酬搭車走了,落下釘頭和李雲在一傍。兩人大眼對小眼不知所以然來,想來李父雖愛酒並非像狗一樣,千裏之外都可以嗅到酒氣,莫非李父的鼻子進化了。釘頭迴過神來後,說:“侄子,等下我安排給你床鋪。這裏可很苦的,不要怕。有叔叔給你撐腰。”

    李雲一聽“撐腰”一詞,心裏亢奮,偷瞟了自己兩眼的貓腰,的確需要一個東西撐一下,以不至於佝僂蹣跚。李雲眼前一亮,興奮地答道:“謝謝叔叔,我不怕苦,以前我在學校時苦慣了,這點苦算不了什麽的。”他對自己的剛才一般狂言頗為得意,苦算得了什麽,怕就怕吃苦。

    釘頭聽他一般壯誌豪言,暗自佩服,自古英雄出少年,今天正碰見一個少年,慷慨地說:“走吧,我給你安排個好寢室。”

    酒店員工的公寓倒和這家酒店提供美色服務的特點,想不到躲在酒店的後麵,讓人特別是執法人員很難察覺此地方還能容得下一座房屋,這就是老板的精明之處。李雲上到本樓來到左手邊的第二房間,門牌號寫著302.忽然,他想到了102寢室,覺得此時又走進102寢室,隻是裏麵隻有三張床。釘頭說早已把東西準備好了放在床上。李雲的床鋪靠北風窗,床上有一套職工服。李雲在釘頭的注視下,試穿了一下職工服,上衣還可以,褲子恐怕是幾年後李雲才夠穿,今天他有幸看到了未來穿的褲子。在李雲試穿衣服時,釘頭說聽他李父的一般介紹,鞋和褲是按照李父所說的配,鞋子長了還可以換。李雲聽說還有一雙鞋子,忙將地上的一雙薪新的黑皮鞋穿了穿,剛好合適,想父親說話也有準確的時候。釘頭臨走時,說他還有事先走了,等下有些詳細事情室友會告訴你的,明天正式工作,明天還有一個姓劉的主任會教你怎麽做的。他說完,轉身走了,撤退速度勝似光速,恐怕任何軍隊都見了汗顏。在冷冷清清的寢室裏,沒有別的事做,隻好把剛才整理過的東西再整理一遍,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

    3

    現在沒事,李雲躺在床上,看著白皚皚的天花板,大腦如天花板一樣空白,在房間裏除了看天花板之外就沒有別的事幹,的確無聊。思考有時真他媽的很費力,還不如不思考,據說動物有了思考才變成了人,那麽以此不思考做事的又豈不是退化了,又要變成猿——這話有點偏激,不思考的人並不會退化,他們聰明地摻雜在思考者當中,為什麽大多數都白癡就是這樣子的。現在,李雲躺在床上將近中午,連怎麽填飽肚子都忘記了思考。這時,有兩人進來。李雲聽見一些腳步聲,心裏舒爽多了,還能證明自己不像被拋至荒島上,隻是相當於被人拘留了十五天。李雲看見兩人都穿著職工服,一人就坐在自己對麵床換衣服,另一人與自己相去甚遠的床上不知收拾著什麽東西。李雲瞟了兩眼對麵床上的人,感覺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見過,臉為什麽這麽熟悉呢?對麵的人也瞧了幾眼李雲,有了相同的感覺,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哪日在哪見過,卻又說不出。這種想法是很痛苦的,正因為似曾相識,在腦子裏有一閃即逝的印象,所以相信還會一閃就出來,就好比剛才想好要說的話到了舌尖卻想不到該怎麽說,像苦心醞釀的噴嚏,正要釋放,可氣在肺裏,勾引不出,強咽不下,任它來作苦自己。兩人很快換了便服,從剛才換下的職工服的胸代上取出了一張卡,然後放進口袋裏,走了。李雲看見兩人出門時,較遠床鋪的人對自己猙獰一笑,被嚇得汗毛直豎。奇怪的是,他為什麽對自己這副表情,向來自與人家無怨無仇,想來這些人也真夠怪的。

    李雲想沒有他們的提醒還真忘了肚子,自己應感謝他們才是。找了好半天才找到員工食堂,李雲倒想起了初一時找廁所的情形,想不到釘頭和校領導的想法一樣,認為食堂和廁所一樣是不夠貌相的,更像是中世紀西方教堂的吸血僵屍白天呆在地下室窺視著上麵的人,晚上才出來活動。走進食堂,裏麵菜香像是一個個鋒利的魚鉤勾起李雲身上全部的味覺、嗅覺,身子仿佛騰了空不由自主起來,向著香的發源起走去。肚子對食欲是無止境的,李雲認為必須要東西滿足它,它更像是個惡魔,自己像個被嚴重剝削的勞動人民,肚子給身體反饋的僅僅是少許營養,大部分都做了大便的成份,可知肚子這個惡魔是很挑剔的。為了滿足它,大部分時間需要進食,來填補一個無底洞,所以世間上的大理論大思想歸根結底還是要吃,吃了之後才會思考,思考之後才會有感悟,感悟之後便有了理論,理論之後便想到吃;吃了之後才會繼續思考。李雲經過這一般理論後,覺得古人的論理道德不過爾爾,最終還要滿足肉欲——獸欲,人人都可以當大哲學家,大哲學家與平常人唯一不同的是吃完飯後就是總結出無關緊要的話。不知不覺,李雲來到窗口,望裏麵春色不及學校,可以開肉鋪子,看著這麽多肉類,李雲獸性大發,一次點了一半的肉。服務員不耐煩地看他指這指那,說不出一個名字,打斷他,說:“小兄弟,我看你不是本店職工罷,這裏是職工食堂是給職工吃飯的地方。我又看你指這指那說不出一個名字,這些肉全部給你安了個新名字叫”那‘。小兄弟,想像力還真豐富,哈……“

    李雲頓時漲紅臉,內心尷尬不已,就如在演講台上讓人發現自己褲子拉鏈沒拉一樣,虛掩道:“誰說的我不是這裏的職工,明天我可要正式工作啦,哼”這一句話,挽迴了自不少顏碩,於是軍心大振。

    “噢,那麽請你出示你的職工卡吧,哈哈哈。你看他們都帶了一張卡。努,瞧。”服務員往窗外指著正吃的人們,蔑視地看著他,撅著嘴說。

    李雲這才曉得剛才寢室倆人為什麽帶著一張小卡走,現在想補救已後悔莫及,剛才拾到的一點臉麵全部被裏麵拿鐵勺的人掃光,覺得就這樣走了很是狼狽,隻能做做臨死前的掙紮,以至於死樣可鞠,忙泄了氣地說:“我用現錢關可以嗎?”說完,忙使出個乞丐對施恩者的目光。

    服務員早在職場混了十多年,知道一千個目光都不及得一毛錢的價值,現在自己可是得勝的將士,士氣自然高昂,對潰敗的士兵更是鏟革除根,以絕後患,神氣地說:“那可不一樣,我們隻對職工開放,不盈利。要麽到外麵是吃,可以用錢——”說著,仔細打量著李雲,像個小孩,估計能詐到一點小錢。語氣無法轉變過來,就如哀樂的高潮部分一時間無法轉變為喜樂的低潮部分,下麵講的話痛苦地夭折在繈褓之中。

    李雲知道死的掙紮是無用的,就好比掉進水中的蒼蠅,隻能等待死亡,既然已死,世間也無須留戀,這可是真理。真理是什麽?說的人多了就成真理。現代的人好像越像樹懶,懶得實踐,於是懶人們總結出:傳說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李雲謹尊真理,默默轉身離去。同時,恨自己粗心得連問釘頭該怎麽填飽肚子都忘記了。可見,自己的肚子都成了別人的了。

    服務員見李雲要走,仿佛到了嘴邊的瘦肉要逃走,馬上補救道:“小兄弟,不要走嘛。來來,我有事跟你商量。”他忽然空出剛才拿盆子的左手,招唿李雲。手搖擺的動作,像是勢利鬼扒錢的動作。李雲被他暗地裏比作金錢,想必在他意識裏李雲身上的錢多如牛毛。從唯心觀點來說,意識決定一切,仿佛這一切正是他想的一切,他不光是腦淫李雲,還意淫了李雲,真夠淫蕩的。

    李雲扭頭看見他正招唿自己,仿佛掉進河裏已窒息的人忽然抓到岸上的援助之手,刹那間感覺生活都充滿了希望。李雲滿懷希望地走近窗口,說:“什麽事?”

    “小兄弟,我看你並非是行騙之人,”服務員怕李雲誤會,忙糾正道:“不!不!我不是那意思。我看你挺誠實的,所以破個例。規矩是人訂定的,人總要死的,也就是說規矩是死的。我看這樣吧,據你剛才說你明天正式在這裏工作,那麽以後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呢,當然有話好說。話好說了,事就好辦。事好辦了,大家都高興,是吧,小兄弟。不說多了,幹脆這樣吧,你就付現錢。”服務員慷慨有詞,廢話了一大連篇,麵部表情隨著字詞的脫口而出變幻莫測,早已超出了女人心情的範圍。

    字字句句李雲聽得激情難耐,感覺自己仿佛這次不但沒有死,反而是得道成仙,刹那有平地飛升的快感。於是,激情難言於表,更難言於口,用藝術家所說的形體語言與服務員對話了一般。服務員工看李雲饑不擇食的樣子尤為當心,生怕他連盛菜的臉盆都啃了,所以打起菜來分外勤奮。

    滿滿的一套餐飯放在李雲麵前,李雲看著眼前相當於學校飯菜七天的份量,興奮不已。經過起死迴生的痛苦以後,李雲很有想報複一下的念頭,古人有句安慰性的話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李雲隻聽得上半句,下半句主要原因老師沒教。正待服務員揚起袖子收錢時,李雲端著飯菜,快速轉身離去。服務員的眼睛果然利害,多虧得食堂裏各種雜油的營養,一眼就看穿這小東西要吃霸王餐,忙將頭伸出窗口將李雲喝住,樣子極像上了斷頭台的犯人。李雲預期的效果達到了,忙扭頭賠笑道:“不好意思,太餓了,都忘了給錢。呃——服務員,要多少錢呐?”

    服務員見這小子還有點人性,忙將頭像縮頭烏龜,縮了迴去,擺好姿勢,說:“這個嘛,我看看噢——嗯——看樣子要很多——這樣吧,我六份的份隻收好你三份好了——嗯——大概要三十元吧。嗯,對。”服務員分析得形形色色,樣子極像懸疑小說中的托著下巴的胖乎乎的偵探。

    李雲見他如此分析,反而有點點感動,心有點軟,但錢太多承受不了,又不忍心與他一般殺價。殺價這種事一般是女人們手道擒來仿佛是一種本能,倘若換作男來做,隻會像男人穿女人的高跟鞋在街上走的姿勢別扭。據李雲迴憶,李母上街購物,五十元的東西至少在十八元殺起,到後來也就二十二元買了迴來。李雲以母親作榜樣,不忍心的事隻好忍心,說:“大叔,我身上沒帶多少錢,二十九元行嗎?”李雲本以為像母親一樣殺得服務員叫苦不迭,哪料服務員不但不苦,反而有烈士般一無反顧的精神,一口答應。最後,李雲叫苦不迭。

    服務員接過錢,甚喜,不想辛苦半天還會有小費送,有時還佩服自己的眼力,咬了一塊這麽鬆動的瘦肉來。李雲坐下悶悶地吃飯,心裏後悔莫及。服務員仍站在服務台前工作,這時也哼起了輕快的小調。

    李雲的這種不快樂,像流行感冒一樣傳染到下午的整個心情。雖然在迴寢室的路上,試過幾次阿q精神勝利法然而隻想當於暫進打了麻藥,醒後傷口仍會隱隱作痛,無濟於事。吃完一頓飯,李雲仿佛得了艾滋病,任病魔來摧殘自己,眼裏寫盡了失意。進了寢室,索性躺在床上,唿唿大睡起來。

    4

    金黃的夕陽映在玻璃上,經過一陣折射,不禁顯得昏黃了些,倘若詩人見了這般景象,必然會歎息一般。由於睡覺心情不好,導致夢魘不斷,醒來時,床上像發過洪水的洞庭湖,心亂不已。著眼發現床上的東西,比自己的心更亂,李雲的心總算得到了些安慰,有意收拾起來。然而衣物和用品像是民國軍閥割據各占一方領土封王稱霸,收拾起來需要統一全中國的雄心,造物者包納萬物的胸懷,希特勒一個月可以吞掉一個國家的胃口,世代英雄巾幗的肝膽,等到五髒六腑全全部聚集起來以後,東西就收拾起來簡捷得如美國攻克伊拉克首都巴喀達。上午,已疊好的工作服,經過一睡,像是經過嚴刑拷打已扭成一團,上衣和長褲更像是內部民族鬥爭的體現。在疊上衣時,按到一個地方硬硬的,像是小卡片之類的東西,李雲頓生奇怪,仿佛發現了火星人的蹤跡,於是掘地三尺,果真像挖到了室藏從胸口袋子上抽出一張小卡片。李雲仔細一瞧,不瞧反而是好,一瞧正像是給快要痊愈的傷口加上重重的一刀,舊傷和新傷的痛楚雙倍襲來——原來就是那張讓自己羨慕企及的飯卡。這讓他悲喜交加,歡喜的是晚上的飯可有著落了,悲痛的是現在身上隻剩下迴家的路費,不能添些私人的物品。然而這種歡喜像是吃完飯後暫時的飽,悲痛才是吃飽飯後更多的餓,可見悲與痛才是人們擅長的感情,歡與喜隻不過是職業中的業餘。李雲觸景傷情,發現屋裏折射進來的陽光像是今天上午那服務員的油光返亮的嘴,化悲痛為憤怒,在屋裏地板上僅有的陽光象征性地踩上幾腳。幾腳之後,心裏舒暢多了,看著外麵更多的夕陽,奪門麵出,剛才踩地板過癮,象征性地像踩地板一樣將門重重一摔,飛奔下樓。

    一幢幢金色的房屋,在李雲的眼裏分外耀眼。酒店的大廳裏,客人漸漸多起來,酒店前的廣場,車輛有序地排列著仿佛將要受將軍的檢閱的士兵,輛輛士氣飽滿。站在廣場前,望著四麵八方駛過的車輛,躊躇不已,以前自己一般在河西地帶盤旋像是老革命一輩的革命根據地。河東一帶像是女廁所以未踏進半步。如今身在河東像是到了異國他鄉,一切都須適應。老祖宗教導我們: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李雲隻好以酒店為坐標原點,以自己的正前方方向為y軸,自己的向左一直延伸的馬路以x軸,這樣可能不會迷路。李雲自認為防迷路工作做得萬無一失,於是自信心大增,與心理盤算的以右為正半軸的背道而馳,撇下廣場上的一片金黃。

    街上的行人,個個臉上寫滿了饑餓,再加上天氣燥熱的烘托,將“人瘦饑黃”素描得惟妙惟肖——不,如今在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中國家,人們正像新聞演播員鼓吹的一樣早已實現了小康生活,大家應保持有心廣體胖型,垃圾食品過份食用,假冒偽劣商品招搖過市,這些東西對大家的危害,讓大家體內的免疫調節身體狀況充其量頂多是個“小康”,稱健康的話已是很偉大了,所以正如大家所說的:小康社會應人人保持。路邊的長青植物正如本市的人才,被人修剪得方方正正,也就是理發師最喜歡剪的平頭,稍微哪根樹枝冒冒尖,出類拔萃一下,被削得與市委領導一樣矮。這樣子也就給各部門選拔人才的標準。因為市委起了典範作用,下麵的人敢違抗“聖旨”嗎?這些長青植物是不夠賞心悅目的,坐在沉悶的車上,忽然看到窗外灰塵撲撲的植物像是整棵植物從地裏拔出一樣,讓你怎麽也想不到“土色”、“土香”這些詞,就如看到一個人右邊的臉醜陋,就不會突發奇想認為他左邊的臉美麗。也就是說,掛在路邊的植物給人們增添了像偶像一樣嘔吐的對像。看樣子市裏這方麵的規劃部門枉費心機,男乘客大都把目標集中在搜索美女身上,女乘客大都把目標集中在車廂裏看有沒有帥男身上。兩方麵河水不犯井水,各得其所,所以近幾年來乘客文明的提升主要原因在這裏。從另一個角度說,這裏的人民是偉大的,他們創造出了人“性”的美大於自然的美定律。

    沒想到這裏條路上汽修店還真多,如今除人美容之外車也美容起來,如果影響市客市貌的話,嗯,應該去美化自己的樣子了。現在,車被人開著,也沾染了人的虛偽,本來應該像死人一樣埋進地裏等著腐爛,不但沒有,反而主人將其一個大整容,搖身一變成了跑車,可肚子裏仍是原來的發動機,就好比古人換成現代人的裝束,可他內在還是一個封建思想模樣。可恨的是,它還大膽地在街道上獻醜。李雲想來,歎息不已,車如主人的一條狗,如果它的主人帶著重重麵具,那麽狗就喜歡看這些麵具,搖尾巴。像狗一樣,我的生活,你的生活,對著錢嬌聲搖尾巴,對著心張牙舞爪狂吠不止。李雲歎息之餘,認為自己也像一條狗但不知道什麽血種的狗,於是垂頭喪氣起來。隨著馬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5

    大路漫漫,有“路漫漫其修遠兮”的韻味,路麵平而寬敞。本市唯一的缺點是,路寬心腸窄。李雲沒有將上下而求索的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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