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天已來，但北風依然洋洋得意，遠方的房屋和樹林顯得特別黯淡，天空仍烏雲滿布，像是憤怒的臉。李雲興致勃勃地和父母來到學校報名。今天本也不算熱鬧的小鎮也熱鬧了幾分。其實鎮上有兩所中學，一所是市重點中學，名聲在外；另一所是鎮中學，名聲在內。兩個學校才相距不足四百米，不但同學們搞起“競爭”，而且兩校的老師都大打出手，所以為人師表隻能搬到教室裏說，隻要放在菜市場、馬路邊就成了為人痞表。
李父今天不知道為啥有空，所以也陪著兒子來了。李父前去報名，看到窗前竟是人，好像在領政府發放賑災品這讓李父有點觸景傷情，但好在今天的角色恰恰相反。裏麵的班主任忙得不可開交，傍邊的收銀員倒很邪乎了，他拿著一疊疊嶄新的“紅票子”數著不放手，有時還可以抽空笑入聲，聲音裏充滿了錢臭味，這一幕活像了李父的同誌們。人家都說，做貪官容易，清官難。其實不然，現在做貪官更難啊。那些人已經不愁吃不愁穿，貪來的錢又不敢亂花，又不敢大膽存進銀行。畢竟當官的錢多了，難免不引起猜疑，然而這猜疑往往是百猜百中。貪來的錢又不像被子毛毯等出太陽時可以拿出來曬曬。隻能飽一下眼福，每天還要提醒吊膽防止其他人察覺。想買輛車和人家賽賽，但不能買好的；想買棟房子包二奶、三奶、四奶，最終紙還是包不住火。身上有錢，既不能花，又不能存，這才是痛苦中的痛苦。想必中國的貪官的心理素質是非常好的。
傍邊那個收銀員想做個貪汙分子，可惜被他人捷足先登了，隻好在這裏過把數錢的癮，這也真難為他了。
李雲和母親去寢室裏整理床鋪，公寓裏倒顯得特別安靜，大家正沉浸在春節的美夢裏，在家裏鬧夠了便到學校來該休養生息。同學們見李雲進來，相視一笑，並無多言。李母見兒子的鋪上一片狼藉，並也沒抱怨什麽，第一個念頭就是打掃，已經兩年半都是這樣，卻已形成非條件反射。如果這是家裏，恐怕李母早已是原子彈爆發，要麽就把李雲痛愛一頓，要麽再來一次火燒圓明園。幸好這裏是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是以睡覺為主的地方，像什麽床鋪鬆跨、食堂伏蠅遍野。學校領導為了省電，教室裏隻用六盞低瓦日光燈，這一些都可以忽略不記。學校嘛，是個學習的好地方！所以，床鋪上一片狼籍，這丁點大的事，是不足掛齒的。學校這樣做也是具有一定意義的，為了促進家長與家長，家長與孩子們的關係更融洽，學校特意留下這些垃圾和灰塵給家長們。想不到垃圾在當今又多了一項功能，竟可以促進關係融洽。
他們的目的算是達到了，每當這時候家長們齊心協力怒罵學校，家長與孩子們齊心協力配合默契來打掃衛生，這樣不就是促進關係融洽嗎？但是今天，家長們沒有轉變過來，過了年恭維的話說貫了，一下子要罵人真還不習慣，好比一個從不吃辣的人，忽然吃到了辣椒，肯定受不了。於是，大家沉默。
這時李父氣喘籲籲地走進102寢室，見李母打掃完畢，氣憤地說：“媽的！學校這迴又多收200元，說是以後買試卷用的，難道他那試卷鍍金的？這不明擺著搶錢嗎！”此時，一向在官場闖蕩多年的李父自愧不如，人家是不黑則已，一黑到底。家長們見李父正說到自己的心頭之恨，忙順水推舟，有人說道：“上學期不是交那200元錢到現在杳無音訊嘛，那錢早已進入學校領導的腰包裏嘍！”，又有人說道：“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咋叫孩子還在這裏讀書呢！讀書最重要，難和他們斤斤計較。”
李母聽得隻能歎氣，倒也不在乎200元錢的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要不是人家是市重點中學誰還理它呢。李雲見父母們在議論得忘了自己姓啥，也無心插嘴，認為學校比搶劫還容易，雖然都是不易之財，但這無需動手隻要一開口就等著大把大把地收錢，簡直比搞房地產的還穩定賺錢。另一方麵校方認為你們已是初三了，快要走的人，再不多炸點油水多對不起“市重點”的牌子啊！尚且沒構成趁火打卻的罪名，況且又不影響生源。
2
一家三口，打點完後，再去找了班主任一迴。李雲見父母與老班在一邊說客套話，實在煩心。大人們就是太麻煩，常常口是心非，本來見自己最討厭的客人，起身離去時，還表示很惋惜的樣子，可心裏巴不得他越滾越遠越好，直把客人往門外逼，可口裏一直說著多坐會兒，多坐一會兒嘛下迴再來。李雲認為良心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等到無所事事時才會想起自己的良心，找一個安慰的借口。仨人客套了半天，才休止，班主任差點被客套到李雲的家裏去，李雲想到這雞皮疙瘩不止。客套完後，一家三口返迴寢室裏。倆夫妻不知道又磨蹭什麽像談論國家大事，兒子等輩不得參與。
李雲在廁所裏拉得酣暢漓淋之時，李母在外麵耐不住等兒子出來說，看似不太可能了，便走到門邊裏麵喊道：“小雲啊！學習上抓緊一點，最後一個學期了更需要堅持，爭取進入省重點高中。” 李雲在裏麵聽得這話時，早已沒有酣暢之感，畢竟如此莊嚴的話不應在如此耍流氓的地方說，就和在廁所門口吃飯一樣的道理；現在隻有急想趕他們走的念頭，厭其煩地說：“知道了，你以為我還是三歲毛孩啊不知道輕重。省重點我李雲是去定了。”最後這句話，說得異常堅決，李雲不知道今天哪來這麽大的勇氣又像彈盡糧絕的士兵忽然得到充足的槍彈和糧食，信心十足，這一生也算沒白活一場。
李父為了證明自己還在，前仆後繼地嘮叨了一大堆，恐怕連《大話西遊》裏的唐僧聽得感覺自己的話太簡單明了，沒李父這麽“詳細”。李父不愧與上級領導混了多年。
最後，李父見裏麵沒有了迴音隻好道一句：“我和你媽走了。”
不料，李雲這迴倒答得爽快：“嗯！”
李雲隻好獨自吃中飯，飯吃到一半意外地發現碗裏夾雜了一塊大肉。李雲夾起這塊肉，默默注視了良久，竟無語。“唉”的一聲，歎盡萬般感慨，學校一向是信仰佛教的，視吃肉為大不敬。時光荏苒，如今世道大變，連和尚都說要吃肉了。李雲將肉直塞進嘴裏，慢慢地嚼，味道比家裏的是差了一萬裏，但也心滿意足了。
吃了飯也隻好在學校走走，看今年的學校有沒有與往年什麽不同，但往往是失望而歸。操場上無一人，李雲來了還能證明這裏並非無人煙之地。見周圍無一人，心漸寂寞起來，抬頭望望灰色天空，忽然一隻小鳥從頭頂上飛過，李雲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隻鳥，最後消失在整個視野裏，之後一種失落縈繞在心頭。
這時，遠方有人隱隱約約在唱：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迴來，別的那樣喲……頓時，李雲想用一首古詩來增添氣氛，想了半天死傷了大量腦細胞再加上撓斷了一撮頭發做陪葬仍沒有頭緒，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古詩真他媽的像一個淘氣的小孩，當你需要時就和你玩起了捉迷藏，不需要時就跳出來嚇你一大跳。最後，李雲看著手中的那撮斷發，說：“時光如流水。”
一臉無奈。
“雲”遠處站在石階上的人大聲喊道。
李雲扭頭一看，原來是汪潤，見闊別已久隊裏的兄弟，便五步當兩步跨過去。
“吃了飯沒有？”汪潤說出去後，後悔不已，開學第一天一見到李雲說出這般廢話。現在已快2點了，想想現在的中學生最不願做的事不是背書，而是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不信，前人有詩為證：
讀書不用功，
吃飯打前鋒。
為了一粒米，
踩死也光榮。
既然話已出口，也不好收迴，任它像遺棄的孤兒飄流在外。
“吃了，其他人現在在哪啊？我剛才隻在寢室裏見過他們一麵。想不到你過了一個年，胖了許多啊！哈哈哈。”李雲笑道。
“他們好像去鎮上買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了，”汪潤也笑道，並問李雲“過年還好吧，肯定撈得不少壓歲錢吧！”
“唉——除了除夕夜平安外，其它日子就難過了。”李雲不由地苦道：“算了，也別提。你總算過得好吧！噢，李小春帶足球來沒有，好久沒碰球了。”這時李雲迴憶起寒假的痛苦經曆，成天的數理化著實讓人精神委縮，自己怎麽就感覺學好數理化走到哪裏都感到害怕呢。本想自己的數理化成績已經衝頂了，可父母對分數的欲望沒衝頂，迫於父母的雙重壓力下，本來就不可能再取得什麽突破的情況下，再做做。父母說，做做總有好處。最後奇跡的做到力的單位是千克，3+8=38，相對原子質量有了單位是克。
“平平談談，也不過是多吃了幾塊肉。唉——小春他沒帶足球來，上午時，他說爸為此將他臭罵一頓，場麵慘目忍睹。說是不思進取，影響到學習，就這樣把球給沒收了。”汪潤無奈地說。
說完，倆人同時沉默下來，望著這一派春意既來的景象竟失色了不少。李雲和汪潤始終弄不明白，踢足球怎麽可以和不思進取聯係上。照小春爸的意思說，世界上那些職業隊員都是地痞流氓，一天隻知道踢球，就不知道學習，想想現在我們不但被限製了自由，而且還要被剝奪思想權力，假若一個身體再健健康康百病不侵，但他的思想落後頑固，連一個殘疾人都不值得，畢竟大人與小孩是有膈膜的，畢竟是兩個不同時代的人，如果沒了膈膜，那個時代是不太進步的，或進步得太快使人難以預料。李雲想到這，無奈地歎了口氣。
一個下午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李雲依舊步入那個令人生厭的食堂，吃著令人作嘔的飯菜；在衰老的教室裏，坐著年邁的桌椅，一切照舊，隻希望有一天能打破。一個人如果掉進遺老的旋渦裏，就無法自拔。現在，天夜得特別早，教學樓早已燈火通明。183班裏幾乎坐滿了人，李雲見到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心裏算踏實了不少，證明他們沒出什麽意外。人們常說，生命太脆弱，消逝的時間是無法預料的。李雲不知道自己今天為啥這麽傷感，努力心裏不斷暗示自己應樂觀些的，否則變成傷寒了。現在見著這群人，好象發現他們與去年唯一不同的是都老了一歲。
上課鈴響後，班主任姍姍來遲，過了年來的班主任就是不一樣了，頭發由原來的三七分變成現在的五五分；剛才打的嗜哩水還未幹，看上去像是剛被人潑了冷水；胡子比以前刮得更幹淨，臉白得在晚上可以裝鬼到處嚇人；再身著一嶄新的西裝，牌子可是鍔魚，想必去年學校盈利頗豐，老師們分到了不少的紅啊；老班這就站在講台上再略加點燈光效應——漢奸特務入目三分！就連他自己名字也挺日本化，叫祁本一，李雲時常猜想莫非班主作能與日本方麵扯得上什麽關係，不然……
“同學們，新春快樂！”祁本一抿笑道，盡量讓自己的感情不表露於臉上。下麵同學們見今天班主任著裝看似很詭秘，再瞧他那表情更詭秘。同學們被班主任的“詭秘”嚇得不敢出聲，頓時周圍死氣沉沉。祁本一本想一句“新春快樂”換得同學們更多的“新春快樂”和“財源廣進”之類的話，見同學們悟性不高，愚昧未開，又覺得此時處境非常的尷尬，急忙想找一位救世主，可看了半天，大家都是在眼對小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可惜這些人還是一般小孩，尚未練就成年人的圓滑，學校畢竟比不上社會，一個是理論的地方，另一個是實用的地方。
這時，最後一排的一位同學，不幸手背上被蚊子咬得血肉淋漓。這位同學儲勢已久，讓蚊子喝得再飛不動時，再用力狠狠地拍去。“啪”的一聲，蚊子頓時肝腦連同鮮血塗於手背上，該同學見蚊子被拍得慘目忍睹，於是得意萬分，便再重重拍了幾下，將其五馬分屍，心裏感覺甚爽。拍打的聲音徹底響亮於教室裏每個特角。同學們聽得連續“啪啪”的響聲，終於恍然大悟，然後拚命地拍打手掌並喊道：“新春快樂！”
那同學見眾人拍掌，也領悟到了，便用血跡斑斑的手，傻頭傻腦地拍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微笑。
“好好，下麵點名吧，我念一個名字那人叫聲”到‘。“祁本一雙手舉起做個向下壓的動作，示意祝賀點到為止。此時，老班的嘴張得更大了，笑得更燦爛了，強忍著真他媽的難受，表現出輕鬆多了。這笑難免不是尷尬之後解脫的笑，看到孩子們懂禮貌後欣慰的笑，笑聲如馬嘶。
3
李雲晚自習後，把畢生的精力都放在床上，什麽拋物線，牛頓三大定律，都去他媽的，這裏唯一是他發泄的地方了。白天被老師們發泄，晚上該輪到同學們發泄床了，雖然兩者表現於不同的事物上，但都收到了同樣的效果——爽。所以每個晚上公寓裏鼾聲如雷，以示對學校的不滿，就連平時都稱自己為獅子吼的寢室管理員隻得聽聲興歎。
一進寢室顏庭便叫道李雲：“雲，現在我們沒有球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真他媽的不爽。”
朱運燦不知從哪裏冒出起說：“以後我們可是度日如年了——”聲音像古時的哀樂，聽起來不禁使人淚下。
李小春這時氣上來，用腳踹了兩腳床角，氣憤地說：“媽的，我爸太絕了，我們踢球又沒影響學習，真是的！”想不到床角硬如磐石，一動未動，自己的腳卻隱隱作痛，心裏不盡地惋惜。
胡清補上，說：“算了，也不能怪你爸，父母們都這樣，要是換成我父母會這樣。他隻為眼前那點小小的利益蒙蔽了雙眼。”
汪潤不甘落後地說：“要我們死讀書，讀死書，我們偏不讀。本來光讀書是很枯燥，踢踢球可以放鬆嘛，不是嗎？”
眾人一致點頭默認，陷入深思中。
“噢！”汪潤大聲叫道，眼前有了光芒，繼續說道：“明天我們幾個想想辦法，買一個球吧，至於怎麽湊錢，請聽下迴分解。”說完，轉身到床上去了。
一會兒，眾人落魄的臉上出現一絲希望，領悟道：“好！明天再說吧！”
於是，各自上床去了。大家也都受過毛主席的教誨，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總不能像山頂洞人那樣幾個猿光著身子圍在一起發出“嗷嗷”的叫。再說了，咱們也是湖南人。
明向東這時正從廁所裏搖擺地走出來，半裸著身體以顯示自己身體強壯抵抗力強，忙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麽呢！好像很重大似的。”
朱雲燦從被窩裏探出頭應道：“我們打算合夥買一個球，可能資金不足，具體的事明天再說吧。外麵好冷啊！”
明向東見他人早已躺在床上，才意識到自己半裸著，剛才被朱雲燦這麽一說，雞皮疙瘩像清末宣布獨立的各省應聲而起，於是急忙往床上爬去，嘴一邊哆嗦地說著：“幹脆我們球隊組織班上進行募捐活動，每人隻要捐上一塊錢就夠了。”明向東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如此聰明，連募捐都想到了，實為爽哉。之後便興喜地等待眾人的稱讚。
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說：“好辦法，至於怎麽弄，還是需係鈴人。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這話說得明向東猝不及防，忙說：“這麽大——” “大”字才發音，外麵就有人吼道：“102寢室熄燈了，這麽晚了還吵吵鬧鬧，小心被扣班分！”
一聲吼，世界頃刻變得黑暗起來。
明向東痛苦不已，在被窩裏怒罵管理員，本來好好的一句話被這樣砍成二斷，都不成了話樣，悲慘不已。他覺得話說了一半就等於放屁，是沒有用的。好比臭屁排到一半就被迫不排，自然對身體無益。聽者那就更不舒服了，本來欣賞一幅非常優美的山水畫，突然被人搶去，實在不甘心。明向東最後帶著這鼓怒氣漸漸睡去。
全公寓的學生靜靜地等待明天的日出。
4
三天還不到，明向東竟把錢給湊齊了，眾隊員也佩服他幾分，沒想到在足球場表現不怎麽樣，到了錢方麵可一點遜色啊。很快一個嶄新的足球買來了，班裏的人個個愛不釋手，這是班上買的第一個班球，所以在教室裏同學們特別愛護它，把它當個大熊貓一樣保護起來，外人不得觀看，但隻要一進球場恨不得把它一腳踢破以顯示自己的腳力強勁。
不到一天，買球的事不幸傳到了財務處主任唐一華那裏，他正是183班的曆史老師，以前是教語文的，後來升了官改教曆史，但這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的。剛來學校時，唐一華身材高大、結實，作為本校教師籃球隊主力前鋒，常常在市裏露麵。露麵的日子多了。自然認識他的人多了，有了很好的人際關係。這人呐，人際關係一好，酒自然喝得比水還要多。所以先前的主力前鋒，變成主力後衛，再變成主力替補，最後隻好變成主力球迷。現在與籃筐越來越遠，與酒越來越近。每當本校老師與其他學校比賽時，他隻好站在下麵給上麵的加油，聲音自然分貝與在飯桌上猜拳的差不了多少，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還是蠻敬業的。雖然自己的身材由原來的a字型變成如今的d字型，但有一個古話不是說“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嗎，為了表示自己的誌還千裏之外並不在自己的大肚皮內，他天天穿一籃球衣，以證明自己還是一籃球運動員。隨著肚皮日益的增大，漸漸有了當官的資本，他果然不負校長的期望，搞得一個財務處主任當上。校長他此人，以前是教數學的，後當上校長，就改教政治，唐一華和校長一樣，自小愛錢。很可惜，校長愛錢過度，隻好當了個校長；而唐一華愛錢剛好愛得恰當，當財務處主任再合適不過了。
以前，李雲等人問唐老師，為什麽改教曆史。唐老師果然在教學多年，而且教了二十年的語文，什麽修辭都用上了，說自己的身體不適，家裏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二三歲的兒女。此話說得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眾同學紛紛表示對唐老師的同情，恨不得替他提前辦個追悼會。大家後來才知道，唐一華身體尚為安康，日飲酒五斤，冬天還舍不得換他的籃球衣，所以開追悼會很無望了，隻能期待他家八十歲的老母掛彩，以至於自己能夠獻上自己一點微薄的愛心。哪知，他老母才比他大十多歲，整天在家蹦蹦跳跳，逢人都要說上幾句“臉色紅潤萬人迷”。到最後，大家都很壓抑，痛苦的是愛心被自己扼殺在搖籃裏了。通過這件事後，大家都懂得天下最輕鬆的職業是什麽了——教師，上課時隻要拿著教師用書上麵寫的念就ok了，如果是教數學的，哪天看到韋達定理以及他本人非常的不爽尚且可以換到語文念幾句唐詩宋詞來解解悶；如果哪天看到唐詩宋詞也不過如此，到可以教教曆史，探討一下唐玄宗的小蜜的生活。總之，教師的生活並非大家說的很無聊沒趣的，首先可以從他的工作上可以看出。
至今，唐一華有點遺憾，可惜當年沒選擇學數學，至少沒現在數錢數著發累，隻要一張圖表畫出來就預算下個月可以從學校購買硬件設施的欠款中從中抽樣幾十張嶄新的紅票子，再從帳本改幾個數字以免影響到學校整年的收支平衡。
今天，他見到辦公室沒別的老師，就拍桌大怒，豈有此理，初三學生了還有時間踢足球，打籃球倒還算了，不好好學習整天就知道踢足球，不務正業。他媽的，得找機會教訓他們。
這天，顏庭格外疲憊，到了下午更不用說，第五節課勉強挺過去了。顏庭預知自己肯定挺不過第六節課，便告知李雲，說：“雲，我睡會兒，當曆史老師靠近我時，就掐我腿。”說完，就倒了下去，唿唿大睡起來，李雲也隻好答應，見他這樣子，不由地心疼起來。
第六節上課鈴響後，唐一華神氣地進教室，大家一看他就知道剛才在職場上風光一迴，由二百四打成二百五，所以連叫“上課”都免了，就要大家直接翻到134頁，複習俄國十月革命。時代在進步，老師們也跟著在進步，越簡單越好。正說到列寧和斯大林的關係是如何如何好，教語文教成慣性，恨不得用“如膝似膠”來形容時，唐一華終於發現第三排的顏庭至上課以來頭也沒動。觀察良久，確定為睡覺以後，怒火如火山噴發一樣一發不可收拾。想當年雖然自己在師範當學生時，常常在課堂上做南柯一夢，老師也無可奈何；而如今角色不同了，況且身價比以前大漲了許多，而且顏庭這臭小子正好是足球隊的，所以心裏實為不爽。
唐一華盡量壓製自己的怒火，不表露於臉上。孫子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正在這時，唐一華如遊魂一般迅速靠近顏庭。來一個出其製勝，一招就解決他。d字型的身材，動作還如此敏捷，實為不易，眾人為之震驚。李雲見勢不妙，使勁地掐了掐，哪知顏庭睡得比死豬還死。迫於無奈，最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都未見動靜，無奈放棄，驚恐地等待教師的“審判”。眾人見老師一隻大手掌拍在顏庭的桌子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如來神掌，如今一見果然像隻鴨掌，果然了得。“轟”的一聲隻見顏庭頓時驚醒，驚唿道：“地震啦！媽的，快跑！”說著，抽身站起來，想逃。唐一華見他想畏罪潛逃，又抽出一隻鴨掌，將其按迴原座。
眾了見了大笑不止，唯李雲哭笑不得，唐一華以為這笑聲是嘲笑他自己，覺得此時尊嚴掃地，更是火冒三丈，大聲罵道：“上課啦，還睡覺。如果你想睡覺，幹脆就迴家睡去，不要在這丟人現眼！” 顏庭一聲不吭地冷靜地將有一攤口水的頁碼用幹淨的頁碼蓋住，繼續假裝看書。唐一華見顏庭不動聲色動作自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敢在如此兇惡的環境下形色絲毫不變，反而被這小子攻了心。他想此人果真了得，剛才的意猶未盡想再來罵個痛快。不料怒氣已嚇走七分。唐一華知道他早已在氣勢上壓倒了自己，心裏不由地犯起虛來，隻好硬吼道：“你看你踢球踢成這樣子，學生的任務就是讀書，你知道不！一個人不讀好書，以後別想在社會上立足，難道你們還想靠踢足球吃飯嗎？簡直是妄想！” 想這句話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見身邊的李雲在一傍麵無聲色地看書，頓時氣勢掃蕩全無。唐一華見這些人對傳統教育毫無反應，“嗯”的一聲甩頭又迴到講台上繼續“念經”，心裏想明天我再跟你們班主任理論去，堂堂一個財務處主任難道幾個小毛孩子都對付不了嗎？笑話！
下了課，李雲叫苦道：“你怎麽睡得跟死豬一樣，把我差點嚇死啦！如果哪個人有心髒病，哪能給你這樣折騰的。還好我還沒有心髒病，原因咋心不髒啊！哈哈哈。”李雲被嚇得反生出個幽默，驚歎不已。
顏庭安慰似地說：“算了，任老師罵去，我也是不得已，昨晚失眠了。啊……今天晚上不想睡都又難嘍——”話音正優揚宛轉時，又趴下了，一覺不省人事。李雲認為今天老師的話未勉說得太絕了，可不知道絕在哪裏，就好比明知頭發裏有虱子，但抓不著，隻能幹生氣。李雲尚不知從古到今，在學生眼裏老師打個屁都是真理，更何況是說的話了。
5
第二天，唐一華正好在圖書樓一樓遇見了祁本一，看似機會來了，便迎麵對他喊道：“祁老師，我有點事找你，你過來一下。”
“噢，什麽事？”祁本一感到非常意外，一向與自己如同兩路人的唐主任今天不知是何事？於是小步跑過去。
“事情是這樣的，祁老師，現在班上有些同學不認真讀書你知道不？”唐一華一臉嚴肅地說，心裏暗暗得意，今天要來一個《三十六計》中的“借手打人。”
“沒有啊！班上同學讀書很自覺？”祁本一感到疑惑。
“班上那些踢球的人，他們不是上學期組了一個什麽破足球隊嗎？現在他們搞起了全班捐款買足球，你知道不？”唐一華憤憤地說。
“噢，這說明他們很有組織能力啊？況
春天已來，但北風依然洋洋得意，遠方的房屋和樹林顯得特別黯淡，天空仍烏雲滿布，像是憤怒的臉。李雲興致勃勃地和父母來到學校報名。今天本也不算熱鬧的小鎮也熱鬧了幾分。其實鎮上有兩所中學，一所是市重點中學，名聲在外；另一所是鎮中學，名聲在內。兩個學校才相距不足四百米，不但同學們搞起“競爭”，而且兩校的老師都大打出手，所以為人師表隻能搬到教室裏說，隻要放在菜市場、馬路邊就成了為人痞表。
李父今天不知道為啥有空，所以也陪著兒子來了。李父前去報名，看到窗前竟是人，好像在領政府發放賑災品這讓李父有點觸景傷情，但好在今天的角色恰恰相反。裏麵的班主任忙得不可開交，傍邊的收銀員倒很邪乎了，他拿著一疊疊嶄新的“紅票子”數著不放手，有時還可以抽空笑入聲，聲音裏充滿了錢臭味，這一幕活像了李父的同誌們。人家都說，做貪官容易，清官難。其實不然，現在做貪官更難啊。那些人已經不愁吃不愁穿，貪來的錢又不敢亂花，又不敢大膽存進銀行。畢竟當官的錢多了，難免不引起猜疑，然而這猜疑往往是百猜百中。貪來的錢又不像被子毛毯等出太陽時可以拿出來曬曬。隻能飽一下眼福，每天還要提醒吊膽防止其他人察覺。想買輛車和人家賽賽，但不能買好的；想買棟房子包二奶、三奶、四奶，最終紙還是包不住火。身上有錢，既不能花，又不能存，這才是痛苦中的痛苦。想必中國的貪官的心理素質是非常好的。
傍邊那個收銀員想做個貪汙分子，可惜被他人捷足先登了，隻好在這裏過把數錢的癮，這也真難為他了。
李雲和母親去寢室裏整理床鋪，公寓裏倒顯得特別安靜，大家正沉浸在春節的美夢裏，在家裏鬧夠了便到學校來該休養生息。同學們見李雲進來，相視一笑，並無多言。李母見兒子的鋪上一片狼藉，並也沒抱怨什麽，第一個念頭就是打掃，已經兩年半都是這樣，卻已形成非條件反射。如果這是家裏，恐怕李母早已是原子彈爆發，要麽就把李雲痛愛一頓，要麽再來一次火燒圓明園。幸好這裏是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是以睡覺為主的地方，像什麽床鋪鬆跨、食堂伏蠅遍野。學校領導為了省電，教室裏隻用六盞低瓦日光燈，這一些都可以忽略不記。學校嘛，是個學習的好地方！所以，床鋪上一片狼籍，這丁點大的事，是不足掛齒的。學校這樣做也是具有一定意義的，為了促進家長與家長，家長與孩子們的關係更融洽，學校特意留下這些垃圾和灰塵給家長們。想不到垃圾在當今又多了一項功能，竟可以促進關係融洽。
他們的目的算是達到了，每當這時候家長們齊心協力怒罵學校，家長與孩子們齊心協力配合默契來打掃衛生，這樣不就是促進關係融洽嗎？但是今天，家長們沒有轉變過來，過了年恭維的話說貫了，一下子要罵人真還不習慣，好比一個從不吃辣的人，忽然吃到了辣椒，肯定受不了。於是，大家沉默。
這時李父氣喘籲籲地走進102寢室，見李母打掃完畢，氣憤地說：“媽的！學校這迴又多收200元，說是以後買試卷用的，難道他那試卷鍍金的？這不明擺著搶錢嗎！”此時，一向在官場闖蕩多年的李父自愧不如，人家是不黑則已，一黑到底。家長們見李父正說到自己的心頭之恨，忙順水推舟，有人說道：“上學期不是交那200元錢到現在杳無音訊嘛，那錢早已進入學校領導的腰包裏嘍！”，又有人說道：“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咋叫孩子還在這裏讀書呢！讀書最重要，難和他們斤斤計較。”
李母聽得隻能歎氣，倒也不在乎200元錢的事，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要不是人家是市重點中學誰還理它呢。李雲見父母們在議論得忘了自己姓啥，也無心插嘴，認為學校比搶劫還容易，雖然都是不易之財，但這無需動手隻要一開口就等著大把大把地收錢，簡直比搞房地產的還穩定賺錢。另一方麵校方認為你們已是初三了，快要走的人，再不多炸點油水多對不起“市重點”的牌子啊！尚且沒構成趁火打卻的罪名，況且又不影響生源。
2
一家三口，打點完後，再去找了班主任一迴。李雲見父母與老班在一邊說客套話，實在煩心。大人們就是太麻煩，常常口是心非，本來見自己最討厭的客人，起身離去時，還表示很惋惜的樣子，可心裏巴不得他越滾越遠越好，直把客人往門外逼，可口裏一直說著多坐會兒，多坐一會兒嘛下迴再來。李雲認為良心本是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等到無所事事時才會想起自己的良心，找一個安慰的借口。仨人客套了半天，才休止，班主任差點被客套到李雲的家裏去，李雲想到這雞皮疙瘩不止。客套完後，一家三口返迴寢室裏。倆夫妻不知道又磨蹭什麽像談論國家大事，兒子等輩不得參與。
李雲在廁所裏拉得酣暢漓淋之時，李母在外麵耐不住等兒子出來說，看似不太可能了，便走到門邊裏麵喊道：“小雲啊！學習上抓緊一點，最後一個學期了更需要堅持，爭取進入省重點高中。” 李雲在裏麵聽得這話時，早已沒有酣暢之感，畢竟如此莊嚴的話不應在如此耍流氓的地方說，就和在廁所門口吃飯一樣的道理；現在隻有急想趕他們走的念頭，厭其煩地說：“知道了，你以為我還是三歲毛孩啊不知道輕重。省重點我李雲是去定了。”最後這句話，說得異常堅決，李雲不知道今天哪來這麽大的勇氣又像彈盡糧絕的士兵忽然得到充足的槍彈和糧食，信心十足，這一生也算沒白活一場。
李父為了證明自己還在，前仆後繼地嘮叨了一大堆，恐怕連《大話西遊》裏的唐僧聽得感覺自己的話太簡單明了，沒李父這麽“詳細”。李父不愧與上級領導混了多年。
最後，李父見裏麵沒有了迴音隻好道一句：“我和你媽走了。”
不料，李雲這迴倒答得爽快：“嗯！”
李雲隻好獨自吃中飯，飯吃到一半意外地發現碗裏夾雜了一塊大肉。李雲夾起這塊肉，默默注視了良久，竟無語。“唉”的一聲，歎盡萬般感慨，學校一向是信仰佛教的，視吃肉為大不敬。時光荏苒，如今世道大變，連和尚都說要吃肉了。李雲將肉直塞進嘴裏，慢慢地嚼，味道比家裏的是差了一萬裏，但也心滿意足了。
吃了飯也隻好在學校走走，看今年的學校有沒有與往年什麽不同，但往往是失望而歸。操場上無一人，李雲來了還能證明這裏並非無人煙之地。見周圍無一人，心漸寂寞起來，抬頭望望灰色天空，忽然一隻小鳥從頭頂上飛過，李雲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隻鳥，最後消失在整個視野裏，之後一種失落縈繞在心頭。
這時，遠方有人隱隱約約在唱：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迴來，別的那樣喲……頓時，李雲想用一首古詩來增添氣氛，想了半天死傷了大量腦細胞再加上撓斷了一撮頭發做陪葬仍沒有頭緒，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古詩真他媽的像一個淘氣的小孩，當你需要時就和你玩起了捉迷藏，不需要時就跳出來嚇你一大跳。最後，李雲看著手中的那撮斷發，說：“時光如流水。”
一臉無奈。
“雲”遠處站在石階上的人大聲喊道。
李雲扭頭一看，原來是汪潤，見闊別已久隊裏的兄弟，便五步當兩步跨過去。
“吃了飯沒有？”汪潤說出去後，後悔不已，開學第一天一見到李雲說出這般廢話。現在已快2點了，想想現在的中學生最不願做的事不是背書，而是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不信，前人有詩為證：
讀書不用功，
吃飯打前鋒。
為了一粒米，
踩死也光榮。
既然話已出口，也不好收迴，任它像遺棄的孤兒飄流在外。
“吃了，其他人現在在哪啊？我剛才隻在寢室裏見過他們一麵。想不到你過了一個年，胖了許多啊！哈哈哈。”李雲笑道。
“他們好像去鎮上買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了，”汪潤也笑道，並問李雲“過年還好吧，肯定撈得不少壓歲錢吧！”
“唉——除了除夕夜平安外，其它日子就難過了。”李雲不由地苦道：“算了，也別提。你總算過得好吧！噢，李小春帶足球來沒有，好久沒碰球了。”這時李雲迴憶起寒假的痛苦經曆，成天的數理化著實讓人精神委縮，自己怎麽就感覺學好數理化走到哪裏都感到害怕呢。本想自己的數理化成績已經衝頂了，可父母對分數的欲望沒衝頂，迫於父母的雙重壓力下，本來就不可能再取得什麽突破的情況下，再做做。父母說，做做總有好處。最後奇跡的做到力的單位是千克，3+8=38，相對原子質量有了單位是克。
“平平談談，也不過是多吃了幾塊肉。唉——小春他沒帶足球來，上午時，他說爸為此將他臭罵一頓，場麵慘目忍睹。說是不思進取，影響到學習，就這樣把球給沒收了。”汪潤無奈地說。
說完，倆人同時沉默下來，望著這一派春意既來的景象竟失色了不少。李雲和汪潤始終弄不明白，踢足球怎麽可以和不思進取聯係上。照小春爸的意思說，世界上那些職業隊員都是地痞流氓，一天隻知道踢球，就不知道學習，想想現在我們不但被限製了自由，而且還要被剝奪思想權力，假若一個身體再健健康康百病不侵，但他的思想落後頑固，連一個殘疾人都不值得，畢竟大人與小孩是有膈膜的，畢竟是兩個不同時代的人，如果沒了膈膜，那個時代是不太進步的，或進步得太快使人難以預料。李雲想到這，無奈地歎了口氣。
一個下午渾渾噩噩地過去了，李雲依舊步入那個令人生厭的食堂，吃著令人作嘔的飯菜；在衰老的教室裏，坐著年邁的桌椅，一切照舊，隻希望有一天能打破。一個人如果掉進遺老的旋渦裏，就無法自拔。現在，天夜得特別早，教學樓早已燈火通明。183班裏幾乎坐滿了人，李雲見到一個個熟悉的麵孔，心裏算踏實了不少，證明他們沒出什麽意外。人們常說，生命太脆弱，消逝的時間是無法預料的。李雲不知道自己今天為啥這麽傷感，努力心裏不斷暗示自己應樂觀些的，否則變成傷寒了。現在見著這群人，好象發現他們與去年唯一不同的是都老了一歲。
上課鈴響後，班主任姍姍來遲，過了年來的班主任就是不一樣了，頭發由原來的三七分變成現在的五五分；剛才打的嗜哩水還未幹，看上去像是剛被人潑了冷水；胡子比以前刮得更幹淨，臉白得在晚上可以裝鬼到處嚇人；再身著一嶄新的西裝，牌子可是鍔魚，想必去年學校盈利頗豐，老師們分到了不少的紅啊；老班這就站在講台上再略加點燈光效應——漢奸特務入目三分！就連他自己名字也挺日本化，叫祁本一，李雲時常猜想莫非班主作能與日本方麵扯得上什麽關係，不然……
“同學們，新春快樂！”祁本一抿笑道，盡量讓自己的感情不表露於臉上。下麵同學們見今天班主任著裝看似很詭秘，再瞧他那表情更詭秘。同學們被班主任的“詭秘”嚇得不敢出聲，頓時周圍死氣沉沉。祁本一本想一句“新春快樂”換得同學們更多的“新春快樂”和“財源廣進”之類的話，見同學們悟性不高，愚昧未開，又覺得此時處境非常的尷尬，急忙想找一位救世主，可看了半天，大家都是在眼對小眼，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可惜這些人還是一般小孩，尚未練就成年人的圓滑，學校畢竟比不上社會，一個是理論的地方，另一個是實用的地方。
這時，最後一排的一位同學，不幸手背上被蚊子咬得血肉淋漓。這位同學儲勢已久，讓蚊子喝得再飛不動時，再用力狠狠地拍去。“啪”的一聲，蚊子頓時肝腦連同鮮血塗於手背上，該同學見蚊子被拍得慘目忍睹，於是得意萬分，便再重重拍了幾下，將其五馬分屍，心裏感覺甚爽。拍打的聲音徹底響亮於教室裏每個特角。同學們聽得連續“啪啪”的響聲，終於恍然大悟，然後拚命地拍打手掌並喊道：“新春快樂！”
那同學見眾人拍掌，也領悟到了，便用血跡斑斑的手，傻頭傻腦地拍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微笑。
“好好，下麵點名吧，我念一個名字那人叫聲”到‘。“祁本一雙手舉起做個向下壓的動作，示意祝賀點到為止。此時，老班的嘴張得更大了，笑得更燦爛了，強忍著真他媽的難受，表現出輕鬆多了。這笑難免不是尷尬之後解脫的笑，看到孩子們懂禮貌後欣慰的笑，笑聲如馬嘶。
3
李雲晚自習後，把畢生的精力都放在床上，什麽拋物線，牛頓三大定律，都去他媽的，這裏唯一是他發泄的地方了。白天被老師們發泄，晚上該輪到同學們發泄床了，雖然兩者表現於不同的事物上，但都收到了同樣的效果——爽。所以每個晚上公寓裏鼾聲如雷，以示對學校的不滿，就連平時都稱自己為獅子吼的寢室管理員隻得聽聲興歎。
一進寢室顏庭便叫道李雲：“雲，現在我們沒有球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真他媽的不爽。”
朱運燦不知從哪裏冒出起說：“以後我們可是度日如年了——”聲音像古時的哀樂，聽起來不禁使人淚下。
李小春這時氣上來，用腳踹了兩腳床角，氣憤地說：“媽的，我爸太絕了，我們踢球又沒影響學習，真是的！”想不到床角硬如磐石，一動未動，自己的腳卻隱隱作痛，心裏不盡地惋惜。
胡清補上，說：“算了，也不能怪你爸，父母們都這樣，要是換成我父母會這樣。他隻為眼前那點小小的利益蒙蔽了雙眼。”
汪潤不甘落後地說：“要我們死讀書，讀死書，我們偏不讀。本來光讀書是很枯燥，踢踢球可以放鬆嘛，不是嗎？”
眾人一致點頭默認，陷入深思中。
“噢！”汪潤大聲叫道，眼前有了光芒，繼續說道：“明天我們幾個想想辦法，買一個球吧，至於怎麽湊錢，請聽下迴分解。”說完，轉身到床上去了。
一會兒，眾人落魄的臉上出現一絲希望，領悟道：“好！明天再說吧！”
於是，各自上床去了。大家也都受過毛主席的教誨，身體是革命的本錢，總不能像山頂洞人那樣幾個猿光著身子圍在一起發出“嗷嗷”的叫。再說了，咱們也是湖南人。
明向東這時正從廁所裏搖擺地走出來，半裸著身體以顯示自己身體強壯抵抗力強，忙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麽呢！好像很重大似的。”
朱雲燦從被窩裏探出頭應道：“我們打算合夥買一個球，可能資金不足，具體的事明天再說吧。外麵好冷啊！”
明向東見他人早已躺在床上，才意識到自己半裸著，剛才被朱雲燦這麽一說，雞皮疙瘩像清末宣布獨立的各省應聲而起，於是急忙往床上爬去，嘴一邊哆嗦地說著：“幹脆我們球隊組織班上進行募捐活動，每人隻要捐上一塊錢就夠了。”明向東沒想到，自己今天會如此聰明，連募捐都想到了，實為爽哉。之後便興喜地等待眾人的稱讚。
眾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說：“好辦法，至於怎麽弄，還是需係鈴人。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這話說得明向東猝不及防，忙說：“這麽大——” “大”字才發音，外麵就有人吼道：“102寢室熄燈了，這麽晚了還吵吵鬧鬧，小心被扣班分！”
一聲吼，世界頃刻變得黑暗起來。
明向東痛苦不已，在被窩裏怒罵管理員，本來好好的一句話被這樣砍成二斷，都不成了話樣，悲慘不已。他覺得話說了一半就等於放屁，是沒有用的。好比臭屁排到一半就被迫不排，自然對身體無益。聽者那就更不舒服了，本來欣賞一幅非常優美的山水畫，突然被人搶去，實在不甘心。明向東最後帶著這鼓怒氣漸漸睡去。
全公寓的學生靜靜地等待明天的日出。
4
三天還不到，明向東竟把錢給湊齊了，眾隊員也佩服他幾分，沒想到在足球場表現不怎麽樣，到了錢方麵可一點遜色啊。很快一個嶄新的足球買來了，班裏的人個個愛不釋手，這是班上買的第一個班球，所以在教室裏同學們特別愛護它，把它當個大熊貓一樣保護起來，外人不得觀看，但隻要一進球場恨不得把它一腳踢破以顯示自己的腳力強勁。
不到一天，買球的事不幸傳到了財務處主任唐一華那裏，他正是183班的曆史老師，以前是教語文的，後來升了官改教曆史，但這也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的。剛來學校時，唐一華身材高大、結實，作為本校教師籃球隊主力前鋒，常常在市裏露麵。露麵的日子多了。自然認識他的人多了，有了很好的人際關係。這人呐，人際關係一好，酒自然喝得比水還要多。所以先前的主力前鋒，變成主力後衛，再變成主力替補，最後隻好變成主力球迷。現在與籃筐越來越遠，與酒越來越近。每當本校老師與其他學校比賽時，他隻好站在下麵給上麵的加油，聲音自然分貝與在飯桌上猜拳的差不了多少，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他還是蠻敬業的。雖然自己的身材由原來的a字型變成如今的d字型，但有一個古話不是說“老驥伏櫪，誌在千裏”嗎，為了表示自己的誌還千裏之外並不在自己的大肚皮內，他天天穿一籃球衣，以證明自己還是一籃球運動員。隨著肚皮日益的增大，漸漸有了當官的資本，他果然不負校長的期望，搞得一個財務處主任當上。校長他此人，以前是教數學的，後當上校長，就改教政治，唐一華和校長一樣，自小愛錢。很可惜，校長愛錢過度，隻好當了個校長；而唐一華愛錢剛好愛得恰當，當財務處主任再合適不過了。
以前，李雲等人問唐老師，為什麽改教曆史。唐老師果然在教學多年，而且教了二十年的語文，什麽修辭都用上了，說自己的身體不適，家裏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二三歲的兒女。此話說得感人至深，催人淚下，眾同學紛紛表示對唐老師的同情，恨不得替他提前辦個追悼會。大家後來才知道，唐一華身體尚為安康，日飲酒五斤，冬天還舍不得換他的籃球衣，所以開追悼會很無望了，隻能期待他家八十歲的老母掛彩，以至於自己能夠獻上自己一點微薄的愛心。哪知，他老母才比他大十多歲，整天在家蹦蹦跳跳，逢人都要說上幾句“臉色紅潤萬人迷”。到最後，大家都很壓抑，痛苦的是愛心被自己扼殺在搖籃裏了。通過這件事後，大家都懂得天下最輕鬆的職業是什麽了——教師，上課時隻要拿著教師用書上麵寫的念就ok了，如果是教數學的，哪天看到韋達定理以及他本人非常的不爽尚且可以換到語文念幾句唐詩宋詞來解解悶；如果哪天看到唐詩宋詞也不過如此，到可以教教曆史，探討一下唐玄宗的小蜜的生活。總之，教師的生活並非大家說的很無聊沒趣的，首先可以從他的工作上可以看出。
至今，唐一華有點遺憾，可惜當年沒選擇學數學，至少沒現在數錢數著發累，隻要一張圖表畫出來就預算下個月可以從學校購買硬件設施的欠款中從中抽樣幾十張嶄新的紅票子，再從帳本改幾個數字以免影響到學校整年的收支平衡。
今天，他見到辦公室沒別的老師，就拍桌大怒，豈有此理，初三學生了還有時間踢足球，打籃球倒還算了，不好好學習整天就知道踢足球，不務正業。他媽的，得找機會教訓他們。
這天，顏庭格外疲憊，到了下午更不用說，第五節課勉強挺過去了。顏庭預知自己肯定挺不過第六節課，便告知李雲，說：“雲，我睡會兒，當曆史老師靠近我時，就掐我腿。”說完，就倒了下去，唿唿大睡起來，李雲也隻好答應，見他這樣子，不由地心疼起來。
第六節上課鈴響後，唐一華神氣地進教室，大家一看他就知道剛才在職場上風光一迴，由二百四打成二百五，所以連叫“上課”都免了，就要大家直接翻到134頁，複習俄國十月革命。時代在進步，老師們也跟著在進步，越簡單越好。正說到列寧和斯大林的關係是如何如何好，教語文教成慣性，恨不得用“如膝似膠”來形容時，唐一華終於發現第三排的顏庭至上課以來頭也沒動。觀察良久，確定為睡覺以後，怒火如火山噴發一樣一發不可收拾。想當年雖然自己在師範當學生時，常常在課堂上做南柯一夢，老師也無可奈何；而如今角色不同了，況且身價比以前大漲了許多，而且顏庭這臭小子正好是足球隊的，所以心裏實為不爽。
唐一華盡量壓製自己的怒火，不表露於臉上。孫子曰：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正在這時，唐一華如遊魂一般迅速靠近顏庭。來一個出其製勝，一招就解決他。d字型的身材，動作還如此敏捷，實為不易，眾人為之震驚。李雲見勢不妙，使勁地掐了掐，哪知顏庭睡得比死豬還死。迫於無奈，最後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都未見動靜，無奈放棄，驚恐地等待教師的“審判”。眾人見老師一隻大手掌拍在顏庭的桌子上，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如來神掌，如今一見果然像隻鴨掌，果然了得。“轟”的一聲隻見顏庭頓時驚醒，驚唿道：“地震啦！媽的，快跑！”說著，抽身站起來，想逃。唐一華見他想畏罪潛逃，又抽出一隻鴨掌，將其按迴原座。
眾了見了大笑不止，唯李雲哭笑不得，唐一華以為這笑聲是嘲笑他自己，覺得此時尊嚴掃地，更是火冒三丈，大聲罵道：“上課啦，還睡覺。如果你想睡覺，幹脆就迴家睡去，不要在這丟人現眼！” 顏庭一聲不吭地冷靜地將有一攤口水的頁碼用幹淨的頁碼蓋住，繼續假裝看書。唐一華見顏庭不動聲色動作自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敢在如此兇惡的環境下形色絲毫不變，反而被這小子攻了心。他想此人果真了得，剛才的意猶未盡想再來罵個痛快。不料怒氣已嚇走七分。唐一華知道他早已在氣勢上壓倒了自己，心裏不由地犯起虛來，隻好硬吼道：“你看你踢球踢成這樣子，學生的任務就是讀書，你知道不！一個人不讀好書，以後別想在社會上立足，難道你們還想靠踢足球吃飯嗎？簡直是妄想！” 想這句話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見身邊的李雲在一傍麵無聲色地看書，頓時氣勢掃蕩全無。唐一華見這些人對傳統教育毫無反應，“嗯”的一聲甩頭又迴到講台上繼續“念經”，心裏想明天我再跟你們班主任理論去，堂堂一個財務處主任難道幾個小毛孩子都對付不了嗎？笑話！
下了課，李雲叫苦道：“你怎麽睡得跟死豬一樣，把我差點嚇死啦！如果哪個人有心髒病，哪能給你這樣折騰的。還好我還沒有心髒病，原因咋心不髒啊！哈哈哈。”李雲被嚇得反生出個幽默，驚歎不已。
顏庭安慰似地說：“算了，任老師罵去，我也是不得已，昨晚失眠了。啊……今天晚上不想睡都又難嘍——”話音正優揚宛轉時，又趴下了，一覺不省人事。李雲認為今天老師的話未勉說得太絕了，可不知道絕在哪裏，就好比明知頭發裏有虱子，但抓不著，隻能幹生氣。李雲尚不知從古到今，在學生眼裏老師打個屁都是真理，更何況是說的話了。
5
第二天，唐一華正好在圖書樓一樓遇見了祁本一，看似機會來了，便迎麵對他喊道：“祁老師，我有點事找你，你過來一下。”
“噢，什麽事？”祁本一感到非常意外，一向與自己如同兩路人的唐主任今天不知是何事？於是小步跑過去。
“事情是這樣的，祁老師，現在班上有些同學不認真讀書你知道不？”唐一華一臉嚴肅地說，心裏暗暗得意，今天要來一個《三十六計》中的“借手打人。”
“沒有啊！班上同學讀書很自覺？”祁本一感到疑惑。
“班上那些踢球的人，他們不是上學期組了一個什麽破足球隊嗎？現在他們搞起了全班捐款買足球，你知道不？”唐一華憤憤地說。
“噢，這說明他們很有組織能力啊？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