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真是一家之主了。”我不由說。


    天下的事,有幾件是那麽單純的?友誼純得如水,真不現實。


    漫步在內城大街上。道路筆直,春天難得的沒有颳風的好天,天藍得好像擦過一樣。街道上沒什麽人,腳底下是還算柔軟的沙石地,布鞋踩在上麵居然也不硌腳。因為安靜,聽得見腳步聲,還有鴿哨的聲音在遙遠的天邊迴蕩。好像時間都凝固了一樣。


    簡直就是日後,北京胡同的宣傳片嗎。我在心裏讚嘆一聲。如果街邊這時候有個小男孩遠遠地叫幾聲“糖葫蘆”,或者踩著嘎吱的板,賣棉花糖的也行,就更加完美了。


    “四貝勒早迴京了,你打算什麽時候迴去?”敦敏問我。


    我皺了皺眉頭,在家呆了一陣子,基本上把胤禛都拋到腦後了。你看,我都習慣用家來稱唿這個京城小四合院了。淩柱家更有家的氣氛,而且是小家庭的氣氛。比較自由,比較,怎麽說呢,草根?


    想起貝勒府的生活居然在幾個月之間就仿佛恍如隔世,雖然一切的生活起居,飲食等等都要比家裏強很多,但還是不想迴去。


    “啊,不要緊,等寶音姐姐生完孩子再說。”


    “這次可真住的久了,一住至少兩三個月。自從你出嫁後,還沒有呆過這麽長時間呢。”敦敏說。


    我知道了,像上大學時假期迴家,在家裏呆到不想走一樣,有人寵著,有人護著,不必為自己操心的感覺太幸福了。


    不過,畢竟隻是假期。


    我嘆了口氣,“是啊。有兩三年了,雖然隔了不遠,還是很少見麵。”


    而當初,我可是隔著十幾個小時的火車車程的距離呢!


    “迴來就好,額娘平日很想你,總念叨著。以後,也要記得多給家裏帶個信什麽的,畢竟我們去看你不方便。”


    “哦。”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四月初的一天,我正在家裏試著做菜。


    已經是春天了,換成公曆,該是五月吧。蔬菜種類多了,不再是沒完沒了的大白菜土豆。


    和長長的菠菜糾纏不清,那個風箱,我實在照應不過來,得一手拉風箱,一手對付鍋。


    “別拉風箱了,菠菜都粘鍋了!真是糟蹋東西!”額娘把我從灶台邊拉開。


    木然看著發黑的菠菜粘在鍋底,火太旺了,油也太少了……那額娘為什麽還讓我拉風箱!


    唉,本來想獻寶給寶音的,孕婦要補充多種維生素和礦物元素,結果好好的菠菜被我毀了。


    “快別折騰了,趕緊出去吧。”


    “……我做涼菜算了,這個我還行。”


    想當年我一個人也能做半桌子菜的,真是……時過境遷。


    大門上的老何在廚房外的院子裏轉悠,看見我出來趕緊走過來,順手撣了撣胳膊上的灰。


    我擦幹手上的水問,“何師傅,是趙先生來了?哥哥還沒迴來呢,請他迴去吧?”


    趙致禮後來還真到家裏來過幾次,不過多半是和敦敏一起來的,家裏都是女眷,他也不方便來,也沒怎麽和他說上話。


    趙致禮和他的哥嫂住在朝陽門外,自家的米棧裏。商人的習慣和讀書人的性格融合在一起,變得很討人喜歡,每次來都帶幾樣小玩意兒,不值錢但是很有趣。


    老何搖搖頭,“小姐,這次可不是趙先生。是四貝勒來了,小的把他迎進正廳了,快和我過去吧!”


    我嚇了一大跳,他跑這裏來做什麽。


    剛要跟著他出去,才想起來,身上穿著罩衣,剛剛拉風箱還搞了一手的灰——我不是熟練工,臉上搞不好還有菸灰呢,這個樣子怎麽出去見人?


    “我迴去換了衣服再來,這樣出去還把人嚇死。”轉身往自己房間走。


    老何在身後跺了跺腳,“哎呀小姐,四貝勒是讓人等的人嗎?我看他掛著臉呢,先過去再說。”


    掛臉?他常常掛著臉呢,那個是職業習慣。老何怕四貝勒惹不起,我還是原諒他吧。


    匆匆走進正廳,看見有個人在屋裏踱步,成安在一邊肅手立著。


    硬著頭皮也不看人,衝著他站的方向肅了一肅,“請禛貝勒安。”


    人還沒站起來,就聽見他噗哧一聲,“你,你怎麽這麽邋遢?”


    成安微微側身轉過臉,想來也在偷偷笑。老何把人帶到後就溜了。


    笑就笑唄。我拍拍膝蓋站起來,順手把胳膊上的灰也撣了撣,“剛剛和額娘在廚房忙飯菜呢,不知道禛貝勒來,也沒來得及換衣服。”


    他揮揮手,“趕緊收拾利落了再出來。”


    路過廚房,額娘把我攔住,“老何剛才怎麽不看門,跑廚房來了,他不是一向自己上街買吃的麽?”


    我這才想起來剛才走得及,沒來得及和她說,一邊走一邊說,“四貝勒來家裏了。”


    沒來得及再說話,一頭紮迴屋裏脫了罩衣,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愣了愣,才想起來把兩隻匣子裏擱了很久的珊瑚耳環帶上,迴廚房去拿茶具。


    額娘還在廚房裏忙著,煎著的魚火候一點兒都不能錯,隻能在廚房守著,見我進來也不迴頭,說,“你快去吧,開水在壺裏,你帶迴來的茶葉在櫥子抽屜裏。晴雪人呢?”


    我一邊拿茶具一邊說,“額娘忘了,早上讓她去買米麵了,還沒迴來呢。”


    她哼了一聲,“又玩得不肯迴來了,和你一個脾氣。”


    我笑著說,“有其主必有其仆麽。額娘,剛剛用生薑抹了一遍,魚還粘鍋嗎?”


    “嗯,這個法子確實不錯。”


    迴到前麵,胤禛已經不再晃來晃去了,而是站在那裏打量著正廳的中堂。


    胤禛好像比原來黑了一點兒,比原來又瘦了一點兒。看來隨康熙巡視河道的那陣子有點兒辛苦。不過人倒是很精神。


    看見他還是蠻高興的,而且他板起臉那副神氣真和我爸有一拚,曉得凡是這麽板臉的,心裏未必是生氣,一哄準好,笑眯眯上去問,“禛貝勒,嚐嚐我這茶怎麽樣。”


    茶是我從府裏帶出來的,雖然未必好,至少也不會差,總維持在一定的水平上。


    等他要端起茶杯的時候,我把杯子搶走,看他一副目瞪口呆地樣子,暗自覺得好笑,


    “不心平氣和的人,不可以喝茶,不然是浪費,禛貝勒得等會兒。”然後直接把水潑掉了。


    “你!”他瞪著我,我瞪著他。誰怕誰啊,我的地盤還不是我說了算。


    我將茶壺的水倒掉後又重泡了一壺,也不理他,又給他倒了一杯,“喏,二道茶才是給你喝的。”


    他笑起來,“原來剛才是故意饞我的。”


    “禛貝勒什麽好茶沒喝過?水燙,小心。難得來我家,不能把你燙到了。”


    他抬頭問,“你們家人呢?”


    我扳起指頭,“阿瑪去盛京還沒有迴來,哥哥敦敏在當值,額娘在廚房做菜呢,我是剛被她從廚房趕出來。”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書呆子清遊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無風無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無風無晴並收藏書呆子清遊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