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她平淡吧,圍繞著她又有這麽多故事。你說她神秘吧,她所做的唯一讓人記住的事情,就是生了一個有名的皇帝,享了四十幾年的福。


    真實的紐祜祿氏,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是人太精明還是人太忠厚?我始終不得其解。


    我一直感覺,紐祜祿氏,其實是一個活得並不能算幸福的女人。


    現在的史料在幹隆的大力鼓吹下,一致認定幹隆對母親非常孝順,母子情深,崇慶皇太後十分享福。我看不盡然。


    我置疑所謂的幹隆和紐祜祿氏的母子情。幹隆是一個非常重視嫡庶之分的人。比如她對紐祜祿氏家庭背景的刻意拔高,和他自己對嫡子的重視中可見一斑。這個人,可能也曾經因為生母的較低地位而煩惱過吧。看過孝聖憲皇後的近乎寫真照相的畫像的人都知道,她看起來如同一個平凡的,相貌端正的老婦人,氣質遠不如嫡皇後孝敬憲皇後烏拉納拉氏。清史稿記錄了大量幹隆如何尊親的資料,其中一則阻止皇太後不可修建寺廟並不得讓僧人入宮的資料,讓我意識到,幹隆對母親的尊養,一部分程出自於他一向對禮教的尊崇和標榜。幹隆不太可能是親自被紐祜祿氏帶大的。以紐祜祿氏的身份,在當時根本沒有資格親自養育自己的孩子。而幹隆自十一歲入宮交由和妃等人養育後,也長期不在紐祜祿氏身邊。雍正登基後,諸位阿哥住在阿哥所,更沒有可能和母親朝夕相對。而紐祜祿氏則更明顯地表現出了對和親王弘晝的愛護和偏愛,這裏就不多說了。


    據說幹隆每日都在皇太後跟前請安,噓寒問暖。但我看過的記錄,則是紐祜祿氏更喜歡住在暢春園,而非幹隆經常居住的圓明園,幹隆大約三至五日去暢春園問安。更何況所謂皇家的請安,比如每天光緒給慈禧請安,哪裏可以看出母子親情來?形式必定是很大一部分吧!


    汗,這個有點兒廢話了。總之,以我掌握的一些資料,這對母子感情究竟如何,不見得像史稿或實錄記錄的那麽和諧完美。


    紐祜祿氏對雍正的感情如何,也不得而知。雍和宮保存著一幅唐卡,據介紹是紐祜祿氏帶領宮女,為了紀念丈夫雍正而親手繡製的。究竟是不是紐祜祿氏親手繡的,也就不去置疑了。不過作為一個封建時代的女子,對自己的丈夫(汗,差點兒要冒出來一句“唯一的丈夫”),總還是有著特殊的感情的。


    紐祜祿氏和純懿皇貴妃耿氏兩個人都活到了高齡,和她們的心態必定有很大的關係。佛教滋潤的人生無欲無求,在我眼裏卻平淡的可怕。


    這就是一個孤寂的人生。沒有多少愛情滋潤的生命,生了一個並不親密的兒子,中年喪失了丈夫,當了幾十年的寡婦,隻能尋求在佛教的慰藉下活了過長的歲月。古往今來有多少這樣的女性過著這樣的生活?熬過這樣的漫長歲月,也真是不容易。


    也許紐祜祿氏隻是一個平常的婦女,不曾奢望過愛情,覺得有這樣的日子,被天下萬民所養的生活是想都想不到的,她已經知足了。


    想想她的一生,我總覺得,她也有過惆悵的時候吧?


    要隨飛絮過東牆


    四十五年的春天,額娘打發人來說,皇上派人祭祀盛京祖陵,淩柱也在出行人員之中。剛巧,敦敏哥哥的媳婦,過門一年多的嫂子快要臨產了,家裏忙不過來,讓我迴去住一段日子。請假當然被批準了。


    迴到鑲白旗屬地,朝陽門外的淩柱家,額娘和嫂子都在二門內等著。


    敦敏哥哥的媳婦寶音,是蒙八旗的姑娘,蒙古老侍衛莫德格的女兒,細長的鳳目,滿月似的白皙麵龐,一說起話來就滿麵含笑,難怪敦敏原來老愛朝莫德格家跑呢。


    “蘭敏迴來了。”寶音腆著肚子,過來摟住我的臉貼了貼麵頰,“這下可要熱鬧啦。”


    “我等著我的小侄子哪,寶音姐姐!”我好奇地摸摸她的肚子。


    “該叫嫂子,你還改不了口。”額娘把我往邊上拉拉,摸了摸我的頭髮,又撣了撣我的衣服,“小心些,別撞著寶音。半年多沒迴來,人又長高了些,快趕上寶音了。踩上寸子,快齊到敦敏肩膀了。”


    我撓撓頭,個子還是矮了些,哪像我原來,青春期的時候個子蹭蹭蹭往上躥!


    晚間,淩柱和敦敏都迴來了。叫了一桌燕席,算是給淩柱送行。


    “阿瑪,兒子敬你一杯。” 敦敏舉起酒杯說。


    淩柱喝了一口說,“我不在家,你要擔當著。難得蘭敏也在家,今天這杯團圓酒,大家都喝一杯。寶音就以茶代酒吧!”


    喝完酒,額娘問,“四福晉說沒說讓你住多久?”


    “她說隨我,沒限日子。反正也不缺我一個。”我一想到這個就笑眯了眼睛,出來還有誰能管著我!


    淩柱問,“四貝勒呢?”


    “四貝勒前幾日就隨皇上去巡查河工了,根本就沒在府裏。”


    淩柱說,“那可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了。看把你高興的!”


    我挑挑眉頭,“能迴家當然高興了。阿瑪還不喜歡我迴來啊?”


    大家都笑起來,敦敏說,“妹妹人長大了,怎麽脾氣還是老樣子。”他又接著說,“這次至少能住一個月吧。”


    我點點頭,“我得等我的小侄子呢,等他冒出來再說。我給寶音姐姐作個伴,給額娘搭把手。”


    額娘說,“你別給我添亂就行!”


    淩柱說,“哦,平日裏念著女兒,今兒見了又說不是啦。”


    額娘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今天屋裏點了幾隻大蠟燭,光線明亮了很多,五個人圍了一大桌吃飯,我


    想起了小時候吃年夜飯,隻是……菜不一樣,人不一樣。


    不過,還是一樣的高興。


    “納拉姐姐?啊,她挺好的。其他人?李福晉也很好,耿姐姐也挺好的。這幾天大家都忙著玩那個什麽橋牌呢。”


    我突然想起來,宋氏有喜了。不過沒高興說。


    我和宋氏很不熟。她好像比府裏所有的妻妾都略大些,今年至少二十幾了,平常也不常和我們來往,隻偶爾在納拉氏那裏見過幾次,笑起來很溫柔,不過每次都一笑而過。稀鬆平常的點頭之交而已。當然,大家都很高興。所以我也很高興。說起來,又要有一個小孩子了。


    “怎麽了,蘭敏?”寶音問我。


    我迴過神來,“沒什麽,剛剛聽哥哥他們說話呢。”


    “我聽我們帶班的侍衛領班說,皇上還得要些日子才迴京,越是這樣,越不能偷閑。恐怕要更忙些呢。”敦敏和淩柱說,迴頭有些歉意地看了一眼寶音。


    寶音朝他笑了笑,給他把酒杯斟滿。“皇上每年這時都要去巡查河工的,我知道。”


    話題漸漸扯到了當前政局上。看來平常淩柱還是很清閑的,常常以官場八卦解悶。


    突然聽到陳鵬年三個字。我的腦子嘩地響起警鈴。陳鵬年,瘞鶴銘。


    “陳鵬年?怎麽了?”我插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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