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道門後的接待大廳,原本熙攘的人群們現在排成了一條長隊,站在那扇木門前麵。這就是真理之門的本體,能夠在50公裏以內創造出一個自己的投影,唯一一個不需要在傳送門兩端都設置魔法陣列的單向傳送門。普通的傳送門鏈接就如同電話網絡一樣,你不能把電話打到沒有信號的地方,同理,傳送門也是如此,一對傳送門必須要在兩個地方同時刻畫陣列,然後通過還需要特定的魔法物品來固定兩扇門之間的聯係。


    這扇木門十分不穩定,但是它是此時唯一能夠使用的傳送門,一次傳送的最大人數為6人,每次傳送完畢之後這扇門都需要冷卻1分鍾。大廳的震動越發頻繁,而西爾貝牽著小女孩的手正等在這排人群的最後。茉伊拉就站在她的旁邊,與焦急地看著傳送進度的人群不同,這個烏克蘭少女此時正擔憂地看著大廳正中間的那扇門。而小女孩則一邊哭著一邊要朝著門後麵跑,結果被西爾貝死死拽住。


    “兔子,讓小茉帶著小朋友先走,這裏應該先讓小孩子撤離。”瑪奧就站在人群隊伍的旁邊,這個達摩克裏斯之劍的成員也是赫爾墨斯之顏的總負責人,在這群煉金術士中擁有十分高的威信,此時他的臉上顯露著病態的蒼白,他的身體很弱,剛才在撤離的時候站不穩還摔了不少跤,還是被忠誠的研究員們架著拖到這裏來的。


    排隊的人群聽到這話都默默讓出了一條道來,撤離的進度就暫時停了下來。他們中每個人都不是那種大義凜然的人,甚至有的人腳都在發抖,有的人牙關都在上下打顫。但是這種時候的確應該讓老幼先行撤離。他們雖然都恨不得擠開眼前排隊的人群,搶先一步邁進那扇傳送門,可是他們的榮譽卻強令他們停住了腳步。


    他們是煉金術師,雖然比不上巫師或者騎士,但是他們依舊擁有自己的榮耀和道德底線,這種災難麵前不顧老幼的事情,既不道德,也不榮耀。


    這時,那扇鏈接赫爾墨斯之顏研究所和接待大廳的緊急通道再次閃亮了起來,凱德一臉疲勞和驚慌地跟在最後幾個準備撤離的研究員身後跑了出來,而何齊天也跟在他們的背後。


    何齊天是心懷愧疚地走向緊急通道的,那個獨自一人前往金倫伽之門後的少女沒比他的年紀大多少,看起來甚至樣子還比他小上不上,她就這麽堅定決絕地走向了生路相反的地方。


    何齊天想不通是什麽東西在驅使著那個少女的腳步,他很怕死,現在他無時無刻不害怕頭上的天花板掉落在他的頭上,或者那扇如同所有人生路的木門忽然被一塊落石砸得粉碎。


    但是他是心有愧疚的,不管他怎麽說服自己,想要苟且偷生是人的常情,但是他心中的愧疚感卻有增無減,即使是凱德沒有絲毫怪罪他,他依舊強迫自己留在現場幫助凱德維持撤離秩序,直到最後一個才撤離。


    “來了,來了,閣下不是好好地在那裏嗎?”西爾貝看到何齊天的身影,向著小女孩一指,這個臉上還掛著淚痕的小天使就掙脫了西爾貝的手,跌跌撞撞地跑向了何齊天,地板仍舊在晃動,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站得穩當,更何況這麽一個小女孩,她啪地一聲就摔倒在地,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可是這個小女孩就是這麽一邊哭,一邊連滾帶爬地朝著何齊天跑了過來。


    何齊天看著小女孩的模樣,內心裏說不出的酸楚。這個小女孩其實年齡有12,13歲左右,但是阿瑪迪斯不知道對她做了什麽,導致了她精神的損傷和智力的退步,她現在的心性還不如8歲的小孩子,但是就是這麽一個內心還是小孩的人,也知道何齊天是拯救她的英雄,所以這個小女孩才會一個勁地往裏衝,因為她知道何齊天還在那扇門後麵。


    茉伊拉看到何齊天的身影,內心忽然感到了一陣欣喜和安慰,她雙手握在一起,虔誠地在心中感謝了一遍神靈的仁慈。


    “何齊天閣下不必留下來幫我的,其實尼福爾海姆的常駐人員也不多,就是他們之中大多數都是研究狂,要讓他們放棄搶救研究資料趕緊撤離真是困難。不管怎麽說,把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研究沒了還可以再弄,人沒了就沒辦法複活了。”凱德擦了擦頭上的汗,同時對何齊天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何齊天論級別本來就該和瑪奧一樣是優先撤離的對象,而何齊天並沒有直接迴到第一大廳,而是先來到第二大廳,幫他維持撤離的秩序,還要督促那些舍不得研究素材的研究員放下手裏的東西趕緊逃命。


    “閣下,下次這種危險的事情不要自己做,優先保證自己的性命安全,您是梅林學院的貴客,怎麽可以在這裏出意外。”西爾貝擔憂地埋怨道。小女孩緊緊抱住何齊天的腰,傳來了低低的哭聲,就像在阿瑪迪斯的密室裏一樣。這個小女孩真的害怕再也見不到何齊天這個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人。


    茉伊拉看到何齊天疲憊的臉龐,想要說些什麽,可是嘴唇張了張,卻什麽話也沒說。


    而何齊天卻陰沉著臉,即使周圍的人都用讚許的眼光看著他,他卻覺得這些眼光不懷好意,令他心生畏懼。


    不要這麽看著我,不要這麽看著我……你們也說了,要先保護自己的性命對吧……是這樣吧?


    就在何齊天還準備在心裏說服自己的時候,西爾貝忽然問道:“夜刃和娜塔莎姐姐呢?”


    何齊天驚慌地抬起頭,就好像是自己殺害了娜塔莎一般,又好像害怕有人察覺到是自己拋下了娜塔莎,那個少女已經堅定地邁進了戰場,而他卻像個懦夫一樣跟在大家的後麵逃了迴來,而僅因為他在人群的最後,人們居然還把他當成了英雄。


    何齊天看到西爾貝隻是在和凱德說話,沒有人在這時對自己露出奇怪的表情,他的內心這才安定了一下。就在這時,一隻溫暖的小手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何齊天低頭,小女孩正抬著頭,擠出一個笑臉看著他。這張曾讓何齊天驚豔的天使麵孔如今掛滿了淚痕,甚至還有一絲絲哭相,可是小女孩依舊努力擠出了一個笑臉來表現自己的開心。


    這時何齊天的另一隻手被另一個人握住了。這雙手掌熱得發燙,熾熱的像春日裏的陽光。


    茉伊拉看著何齊天低沉的臉色,雖然她不懂這個溫柔的閣下為什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她隻能像那天晚上一樣握住何齊天的手:“閣下,不要傷心,這裏並沒有人員傷亡,所有的研究人員都已經在這裏等待撤離了。”茉伊拉有些明白了,這還是那個溫柔的何齊天閣下啊,不像傳說中的鋒龍閣下那般冷酷無情,這是那個聽到別人的不幸,就會感同身受地流下眼淚的何齊天閣下啊。


    茉伊拉不禁想起那天在餐廳沙赫利姆尼爾裏,在聽聞卡特的講述之後,何齊天閣下就曾經流下過眼淚,還曾經在迴到宿舍之後無人之時一個人暗自哭泣,他一定是在為那些蒙受苦難的人而傷心難過吧。


    茉伊拉不再猶豫,她用自己的手握住了何齊天的手掌,她能感到手中這隻手掌冰涼地像一隻冰塊,還在微微顫抖。她有些心疼地用自己的雙手輕輕摩擦,隻想讓何齊天的手掌暖合一些,她不禁在心中埋怨道,神啊,為什麽要讓這麽溫柔的人經曆如此之多的苦難,目睹這麽多的災難呢?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溫柔的何齊天閣下此時心中卻是在哀求。


    求求你們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求求你們不要同情我……我不是英雄,我不是悲天憫人的大聖人,我隻是個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求求你們不要這麽看著我。


    每一個眼光都是對何齊天的拷問,即使這眼光中全是敬仰和肯定。可是何齊天知道他們敬仰的是那個不顧自己身份,留下來幫助疏散人群的何齊天,但是實際上這個何齊天卻是在那個時候拋下了娜塔莎,邁上逃亡的懦夫。


    沒事的,人的逃生欲是人的本能,人是不能違背自己的本能的。


    可是娜塔莎可能會死。


    你跟她很熟嗎?她又不是你的什麽人!而且你就是個冒牌貨,你什麽都做不到,就這麽沉默著走進傳送門裏。沒有人會怪罪你!


    何齊天一遍遍在心裏說服自己,他的手抖得越來越厲害,茉伊拉驚訝地發現手中何齊天的手越來越冰涼。


    你接受了他們的期待,你又一次背棄了別人的期待。你現在掌握了氣,你現在擁有著超人的力量,你受著萬眾敬仰,你是所有人眼中的英雄。


    可是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想要的風頭你出了,你想要得到的你得到了。可是你沒有改變,你還是何齊天,曾經的何齊天是什麽樣的人,你依舊是什麽樣的人。你靠著偽裝,靠著他人的名譽得到了一切,你並非渴求著能夠幫助他人,你並非渴求著改變人生的力量。你渴求的是幫助他人後,他人對你的讚美,你渴求的是力量帶來的榮耀和光輝。你根本沒有打算擔負起責任。


    何齊天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下來,落在茉伊拉的手上,茉伊拉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這個哭成淚人的閣下。


    想要成為英雄的人,承受著美譽,卻發現自己成了一個沽名釣譽的懦夫。


    “教授你居然真的把鑰匙給了?現在我們應該第一時間保住所有的有生力量,你怎麽會把鑰匙給娜塔莎姐的?”西爾貝的聲音忽然傳來,把自責的何齊天的精神拉了一些迴來。


    凱德為難地說道:“娜塔莎不願意撤離,我也說不動她,我就在想也許她真的能夠……”凱德剩下的話咽了迴去。這種理由連說服他自己都難。


    “夜刃的各位叔叔還可以理解,娜塔莎姐姐為什麽非要進去?她是朝聖者,這裏是尼福爾海姆,這裏有暗影鬥篷保衛,她不需要理會圓桌條例,我們也沒有人雇傭她,她完全沒必要以身犯險。”西爾貝抓住自己的頭發有些崩潰地說道。她想不通娜塔莎為什麽要插手這件事,這根本不合理。


    身邊的人群正在一點點減少,研究人員們正慢慢地從真理之門中逐漸撤離。腳下的晃動仍舊沒有停息,尼福爾海姆深處那件不知道是什麽的神器依舊在咆哮,妄圖撕碎這個地下的堅固堡壘。


    這時瑪奧忽然說道:“尼福爾海姆中保存著一件對加拉哈德閣下十分重要的東西,會不會是……”


    他話沒有說完,西爾貝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臉色蒼白地跟瑪奧有的一比,這個少女癱坐在地上,喃喃道:“有可能……娜塔莎姐姐,你怎麽那麽傻啊,會沒命的啊。”


    是啊,會沒命的啊,你為什麽這麽傻?何齊天的眼前全是娜塔莎那堅毅的眼神,那眼神中完全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或者說那個時候她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死亡這件事。


    忠誠嗎?忠誠值得你賠上性命嗎!?別開玩笑了,這世界上命沒了就什麽都沒了。何齊天在心中對著娜塔莎狂吼。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才會讓自己感到自己的渺小,而隻有讓這件事變的卑賤,變的不值一提才能使自己的渺小感被衝淡,才能顯得自己不那麽卑鄙。


    何齊天在心裏一萬遍地對自己重複:“這是愚忠,這是愚蠢!這是……偉大啊……”對自己說的一萬句謊言,又怎麽比得上那個背向人群的倩影。


    茉伊拉拉了拉何齊天的手,小心地說道:“閣下,該我們撤離了,我們該走了。”


    是啊,我們該走了。


    何齊天點點頭,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周圍剩下的人都沒有取笑他的眼淚,反而眼中都流露出同情的神色。


    何齊天被茉伊拉牽著,走到了木門麵前。


    隻要走過這扇木門,一切的事情就都與自己無關了,無論娜塔莎有沒有成功停止那把暴走的神器,有沒有抓住那個神秘的入侵者,這都與他何齊天無關,他何齊天還是個沒有第一時間撤離,而是留到了最後等到其他人都撤出才撤離的勇士。他依舊是英雄。


    茉伊拉邁進了木門裏,這一刻她才真正的鬆了口氣,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巫新生,在那種情境下她怎麽可能不恐懼,可是手中拉著何齊天閣下的手,她就能從心中生出無限的勇氣。


    這時茉伊拉愣了愣,她轉頭一望,正好與小女孩同樣迷茫的眼神對視在一起。


    何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鬆開了她兩的手,何齊天人不見了!


    茉伊拉驚惶地看向背後的木門,就在這時,木門中的傳送光芒閃現了幾下,接著這個木門就像霧一樣飄散在空中。真理之門的傳送門被關閉了!


    此時的何齊天停留在那扇木門前,他的腳邁出了半步,終究沒有邁入這扇木門。


    這個在他人麵前扮演了近半個月的英雄的懦夫跪倒在地,眼中的淚水根本無法停止。他的身體都在顫抖,他知道這下自己沒有退路了,他知道一旦這個地方塌陷,他一定會死在這地下15000米的地方,他的母親甚至都沒辦法看到他的屍體。


    怎麽可能會不恐懼,怎麽可能不害怕。


    可是那又如何?我明明告訴自己要改變!我明明要成為英雄一樣的人。


    何齊天忽然抬起了自己的左手,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一口之下劇烈的疼痛像是電流一樣閃現過他的腦海,這個渾身顫抖的懦夫,居然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血液順著他的手腕滴落在地,他依舊在害怕地顫抖,但是他抬起的臉上卻逐漸變得越來越猙獰起來,他的嘴角全是自己的鮮血,整個人像是從地獄剛爬迴來的惡鬼。


    人要如何克服恐懼,格林這樣的騎士可以用勇氣和信念來克服恐懼,如果是鋒龍這樣的人,他的實力足以讓他無所畏懼地麵對一切挑戰。


    可是何齊天呢,他缺乏勇氣,意誌也不夠堅定,就算是現在他還是抖得像開了震動一樣。


    但是他必須要克服恐懼,他已經決定要做出改變,這次不僅僅是口頭上的說說而已。他將自己留在了這地下15000米搖搖欲墜的堡壘裏,那扇木門不隻是負荷過高還是怎麽迴事,也在之後熄滅了傳送的光芒。


    他已經退無可退,他背後就是滾滾大河,眼前是茫茫的敵軍,如果不能握緊利刃殺出一條血路,那麽就隻有死路一條。


    何齊天咬住了自己的手腕,疼痛驅散了一部分的恐懼,然後他站了起來。他已經沒有退路,而恐懼已經到達了極點。這種時候,另一種情緒就從他的胸懷中迸發出來。


    就像是一團熾烈的火焰,從他的心中熊熊燃燒。那是從這個膽小懦弱的懦夫心中生出的憤怒!


    當一個人對自己的無能鄙視到極點的時候,當一個老實人被逼入絕境之時,那就會從這個粗陋的人胸中生出火焰!那是匹夫之怒!那是無能之怒,那是以頭搶地,頭破血流,卻要在滿臉鮮血之時,帶著淋漓的血液,睥睨著眼前自己曾經不敢仰視的存在的平凡之怒。


    何齊天害怕死亡,所以對死亡的恐懼令他顫抖,令他逃避,令他懦弱。而這樣的他卻點燃了怒火,世上竟有人如此懦弱!如此膽小!如此畏縮!那就燒毀吧!


    何齊天用對自己的怒火,燒盡了那個懦夫身上的恐懼。他的雙手不再顫抖,這個懦夫臉上露出了一個猙獰又難看的笑容,眼睛裏全是通紅的血絲,他跑了起來,晃動的地板並不能阻止他跑動的步伐。至少現在,何齊天已經死去,代替他去行不敢行之事的,隻是一頭和他容貌相同,還對他滿心怒火的野獸。


    就像是在那天海灘上,那個震天怒吼的野獸一般。


    所有人員都已撤離,所有的電源都已被切斷,這個地下的堡壘如果不是還在震動中,真的像個密封的監獄或者說墳墓。


    何齊天右手垂在身側,傷口已經止住了血,如果有燈光映照,他的臉色一定是鐵青色。


    第二道大門後的赫爾墨斯之顏研究所已經完全沉寂。隻剩下滿地的儀式碎片和東倒西歪的椅子。


    “你小子怎麽又迴來了?”黑暗中響起一個何齊天有些熟悉的聲音。


    那個聲音有些無奈地說道:“你不是撤離了嗎,怎麽又迴來了?”


    老虎凳!那個像社會大哥一樣的魔法椅子,它居然還在這裏。何齊天這才想到大家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撤離人員,都忘了這把會說話的椅子了。


    “算了吧,尼福爾海姆的加固魔咒快失效了,很快整個尼福爾海姆都將被上層的地殼壓扁。你小子如果要做點什麽就快點吧。”老虎凳的聲音從四周的空間裏響起,它的本體應該依舊被藏在那個不知道在哪裏的石室裏。


    “拿去,這是你的東西,還有,跟著這盞燈,它會帶你前往第五道門之後。”老虎凳說道。


    一道明亮的白光在何齊天眼前的天花板上射下,那團曾在石室裏見過的火焰就從那團光中跳動出來,同時飛出來的還有何齊天留在石室裏的那串項鏈,上麵串著他的桃拔辟邪三戒。


    何齊天將三枚戒指分別戴在自己的三個指頭上,這無疑給他增加了一點聊以勝無的勇氣。


    “第四道門後的倉庫裏有煉金術師們做出來的武器和半成品,我建議你最好在那裏找點東西防身。”老虎凳又叮囑道。


    何齊天沒想到這種情況,自己被鎖死在這麽個地下15000米的骨灰盒裏,還有這麽一張椅子在關係自己。


    “快去吧,你老虎凳大爺再幫你們撐個幾秒。”老虎凳看到何齊天又在發愣,越發相信這個家夥絕對是反應慢半拍,要不就是智力有些低,好好一個年輕人,這反射弧長的跟老年癡呆一樣。


    何齊天點點頭,眼前的火焰立刻縮小了一圈,這才讓何齊天看清了火焰中心是什麽,火焰中心是一塊橙紅色的圓潤寶石,現在所有的火焰都被吸收進這塊寶石的內部,寶石漂浮在空中發出了明亮的白光,頓時照亮了何齊天旁邊一大片的空間。寶石在空中轉了幾圈,好像在示意何齊天一般,何齊天趕緊行走,跟上這塊寶石,寶石立刻向著赫爾墨斯之顏研究所的深處飛去。


    第三道大門就在研究所的最深處,這道門由沉重的青銅鑄成,門上除了一個巨大的門銅環之外,就隻有一個鑰匙孔。何齊天伸手摸了一下這扇門,就發現這扇青銅門並沒有合攏,看來之前娜塔莎開了門之後根本沒有時間關上這扇門。何齊天伸手拉住了銅環,嚐試把這扇門拉開。


    但是這扇青銅門明顯也是魔法驅動,現在雖然虛掩著,但是如果沒有鑰匙的話,門是不會自動打開的,得靠人力來移動這扇門。


    何齊天睜眼,體內的氣加速運轉起來,就在這時他伸手拉住了那銅環,使勁向後一拉。這扇銅門十分沉重,而且現在腳下的地板在晃動,根本就不好借力,但是何齊天如今的氣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孱弱,他常態的體質加成幾乎達到常人的一倍,如今他還主動使用了體內的氣,這扇沉重厚實的青銅門竟被這個看起來不是特別壯碩的青年一寸寸地移開了。


    門剛一打開,何齊天就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他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吐了出來。何齊天記得第三道門之後是物資倉庫,但是現在這股濃烈的臭味直衝他的鼻腔,活像一個屠宰場。


    難道是冷庫裏麵的新鮮食材因為地震的關係從冰箱裏掉出來了?何齊天這樣想著,同時安慰自己。他自己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冷凍的肉類怎麽可能會有如此新鮮的血腥味。


    何齊天小心地從銅門的縫隙裏擠進第三道門後。那塊散發著微光的寶石就像是他的跟班一樣也跟著飛了進來,明亮的光芒照耀下,何齊天捂住了自己的嘴。


    門口的確是個物質倉庫,一條寬闊到足以並排行駛兩輛卡車的主走廊一直延伸到遠處亮光照不到的黑暗中。主走廊兩旁則是許多寬敞的大門,每個大門旁邊都有路牌指示。


    “食材冷藏室,藥品冷藏室……”何齊天循著門牌一個個看過去,看來這裏還充當研究員們的宿舍和廚房,因為遠處的房間相對要小許多,還加上了單人門。


    寶石在空中轉了兩圈,忽然飛到藥品冷藏室的門口不停轉著圈。


    這枚寶石應該也是在某種程度上擁有著意識的魔法物品,隻是沒有智能到像老虎凳一樣可以說話,但是它很明顯是發現了什麽。


    何齊天趕緊走到那扇掛著藥品冷藏室的門前麵。


    一道血跡從黑暗中延伸過來,一路延伸進了藥品貯藏室裏。有人受了重傷,在這裏尋找醫療用品!何齊天忽然意識到了這道血跡代表什麽,他握緊了手中的戒指,小心地順著血跡走向藥品貯藏室裏。


    他並不知道躲在裏麵的人是敵是友,但是他有一個優勢,那就是他有著一個可以飛行並且具備某些智能的照明寶石。何齊天嚐試著對著空中的寶石指了指地上的血跡,並且一直指著血跡消失的方向。


    寶石在空中轉了幾圈,就在何齊天擔心這枚寶石沒能明白他的意思的時候,這枚寶石開始慢慢地飛向了血跡延伸過去的方向,何齊天則小心翼翼地躲到了逐漸蔓延過來的黑暗裏。


    這就是何齊天的優勢,這枚寶石可以安全地替他偵查前路,而他自己則可以躲在黑暗裏,根據後來的情況發展采取應對。


    血跡在貯藏室裏不停延伸,何齊天接著寶石的光亮看到了很多並排在一起的冰櫃,透過冰櫃的玻璃窗,何齊天能夠隱約看到裏麵冷凍著各式的藥劑,每個冰櫃上都標注著藥品的名字,從一些何齊天沒聽說過的西藥注射劑,到何齊天都能認識的幾種常見抗生素。煉金術師們倒是不古板,這些藥品有的就是從藥店裏買來的普通產品,何齊天甚至還看到了某個微型冰櫃裏凍著兩瓶川貝枇杷膏,冰櫃上寫著“彼得私人用”,看來某個煉金術師患有咳嗽之類的毛病,專門在這裏儲存了這種中藥。


    受傷的那個人都沒有注意這些藥品,因為血跡一路向前延伸,很快就要到這個儲存庫的盡頭。


    寶石忽然向前飛了幾米,露出了雪白的牆壁。這裏就是儲存室的盡頭,盡頭的某個冰櫃被打開了,裏麵已經空空如也。何齊天借著寶石的光亮,看到牆壁上沾了一大灘血,地麵上也積了一小灘血,血泊裏掉落著一隻已經空了的便攜注射槍。這個應該是掛在冰櫃旁邊的無菌櫃裏的東西。


    那個負傷的人應該是在這最裏麵的冰櫃裏找到了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接著他靠著牆根坐了下來,用注射器注射了藥品。


    何齊天很懷疑這個人流了這麽多血是否真的能靠這麽一針藥劑把自己的命保住,因為這個人一路走來的失血量早就已經過了安全線了。


    最重要的是,那個重傷的人呢?血跡就斷在牆邊,接下來就再沒有別的血跡延伸出去。這個重傷的人就好像坐在牆邊給自己打了一針,然後他的人就憑空蒸發了。


    不可能,當然不可能。何齊天在心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用自己並不算太聰明的腦子分析現在的情況,如果沒有血跡延伸出去,那麽就隻可能有幾種情況,一種是這種藥劑就是能讓人人間蒸發的藥劑,這個人打完了這針藥劑之後就人間蒸發了。但是不可能,他一個快死了的人,還流了這麽多血,沒理由跑到這裏來找一個能讓自己人間蒸發當場去世的藥劑。還有一種情況,這針藥劑十分神奇,打完之後這個人原地複活了。當然這也不可能,因為如果有這樣的藥劑,鋒龍就不會現在還在醫院裏躺著了,鋒龍作為圓桌議員,如果真有這種藥,那麽他弄到這種藥不要太輕鬆。


    那麽就還有一種可能。這個人在打完這一針藥劑之後,原路返迴了。


    何齊天趕緊蹲下,用手摸了摸地上的血跡,才發現地上的血跡有兩層,下麵那一層較幹的已經快凝固了,而在那一層之上,還撒落著沒有凝固,數量較少的血液。


    何齊天暗道自己猜對了,他在黑暗中打了個響指,想要讓寶石迴來,因為那個人很有可能在注射了藥劑之後就已經從藥品貯藏室裏出去了。


    何齊天剛剛打出響指,他忽然愣住了,一個被他忽略的事情卻猛然在他的心頭浮現。


    因為這個人已經原路返迴了,藥品貯藏室的走道裏卻隻有一道血跡,不過這也很正常,如果那個人很熟悉藥品的擺放的話,他從最短的路徑進入,從同樣的路徑出去,滴落的血跡隻有一道是十分正常的,因為進入和出去的血跡都滴落在一個軌跡上了。但是藥品貯藏室門口的血跡依舊隻有一道!這個人又不是什麽強迫症,自己走哪條路來,就要走哪條路迴去!


    就在這時,何齊天已經暗叫一聲不好,因為這意味著這個神秘的傷者還在這間藥品貯藏室裏,而剛才那聲響指暴露了在黑暗中的他的位置。


    一道勁風自何齊天的頭頂襲來,那個襲擊者竟埋伏在兩旁的藥品架的上方,在照明寶石進入藥品貯藏室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有什麽人進來了,他就已經躲藏在了藥品架上。


    這無疑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何齊天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從身後抓住了頭顱。


    這種殺人方式經常出現於各大銀幕之中,這種殺人通過過度屈伸導致人體脖子處連接關節的膜性結構和韌帶的斷裂,從而引起寰枕脫位,使一個人失去生命體征。如果要讓何齊天形容這種殺人方法的話,就是幹淨利落,因為動作片裏不是經常出現這種場景嗎,荷槍實彈的保安在走廊上巡邏,背後的主角握住他的頭,輕輕一擰,這個過程1秒不到,群眾演員就可以下去領盒飯了。


    電光火石之間,何齊天隻能把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希望自己脖子上的肌肉能夠負荷住殺手之後的一擰。


    但是何齊天卻忽略了一點,一個可以在這種情況下心思縝密地埋伏他的人,怎麽可能給他留下那麽長的反應時間,實際上如果何齊天真的是敵人,那麽別說他把力量都集中到脖子上,他連反映的時間都沒有就會被人把脖子擰個幾圈。


    身後的殺手手掌一軟,整個人都趴在了何齊天的身上,何齊天的耳邊這時才響起了殺手虛弱的聲音。


    “你怎麽又迴來了。我差點就把你給殺了。”這個聲音讓何齊天心頭一跳,他趕緊又打了幾個響指,那枚寶石立刻飛迴到了他的身邊。


    在光芒的照射下,何齊天終於看清了這個負傷的殺手的臉。


    娜塔莎的眼睛在亮光下瞳孔快速收縮,她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眼前的光芒。這個獵殺部部長的臉色如今白的像紙,那雙晶潤的嘴唇幹枯地像凋零的玫瑰。她的狀態幾乎是氣若遊絲,她身上隻穿著風衣裏的那件白色襯衣,那件黑色的風衣被她撕碎之後綁住了腰部的創口,可即使是這樣,依然有紅色的血跡從傷口裏滲出來,把她的白色襯衣染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


    “你怎麽會傷成這樣子?”何齊天的雙手有些顫抖,如果不是現在娜塔莎幾乎是半靠在他的身上,他真想直接嘔吐出來,他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待業青年,什麽時候見過這麽多的血。


    “那東西活了,它從內部突破了第五道門,已經竄到了第四道門後麵,我被它重傷成這樣,它被那18個精英夜刃和第四道門後的防禦機製給纏住了,夜刃們讓我到這裏來找一些藥品處理傷口。”說到這裏,娜塔莎忽然用手抓住了何齊天的肩膀,力氣大到驚人,很難想象這麽一個瀕死的人居然還能有這樣的力氣。“你是鋒龍的徒弟對吧……你得趕緊去z支援他們,否則那東西會把他們全部殺光的。”


    “你現在在說什麽呢!你就快死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你的命保住!”何齊天有些慌張地用手按住娜塔莎的傷口,他不知所措地吼道。他的心裏充滿了恐慌,真不知道這些人怎麽想的,自己都快死了,還想著別人。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命不是嗎?


    “我死不了……獸化能夠提升我的身體素質和恢複能力,我剛才給自己打了一針冥河注射劑,這東西是我們朝聖者的產品……”娜塔莎解釋道,她並不學醫,所以她並不知道這些藥品各自的效用是什麽,她對藥品的認知同樣停留在和何齊天差不多的地方,充其量就是多幾個常用的煉金藥劑。但是她知道這個倉庫裏有著哈裏森的得意作品,冥河注射劑,這種藥劑可以大幅提升一個人的生命力和恢複力。


    “閉嘴!別說話!”何齊天一隻手抱著娜塔莎,他對著空中飛著的寶石說道:“你能認清藥物嗎?告訴我哪些藥物能用?”何齊天實在是不知道這裏的藥物哪些才能對症,也不知道娜塔莎給自己注射的那針注射劑到底有什麽效果,但是他能感覺到娜塔莎的生命力依舊在下降,隻是快慢罷了。


    這時顫動的地板忽然停了下來,何齊天微微一愣,而娜塔莎則努力睜開了眼睛。


    “他們成功了,至少他們停下了暴走的神器。接下來就是處理那個東西了。”娜塔莎明白這是夜刃們停止了暴走的神器。她好像鬆了口氣,畢竟隻要震動停止,這個尼福爾海姆就不會淪陷,她也能替加拉哈德閣下保護住寶庫裏的那件東西。


    “什麽那個東西,你到底在說什麽!你在流血啊,你就不能閉上你的嘴嗎!我求求你了,你要死也別死在我的麵前好嗎?”何齊天懷裏抱著這個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少女,簡直害怕到發狂了,“你好歹也是我認識的人,雖然不熟,但你能不能別死在我麵前嚇我!”


    何齊天簡直就沒差跪下哀求了,如果哀求能讓這個女人不死的話,他不介意跪下把自己的頭磕破。他是真的害怕,害怕這個自己認識的人死去,更害怕自己親眼看到自己認識的人死在麵前。


    寶石似乎也懂得情況嚴重,它在冰櫃間飛速飛行,接著停在一個冰櫃麵前不斷轉圈。


    何齊天欣喜地看到這一幕,想不到這枚寶石真的認識煉金藥品,他立即把娜塔莎背了起來,這個少女的身體發育不良,雖然年齡可能和何齊天想當,可是嬌小程度要比何齊天小太多,所以何齊天背起她來毫不費勁,甚至感覺這個女孩冰冷的身體輕的像一團灰燼,隻要他腳步大一些,這個少女就會消散在他的背上。


    何齊天伸手打開了寶石懸停的冰櫃,從裏麵拿出那支綠色的注射劑。他看了一眼旁邊的無菌櫃裏的注射槍,還好大學的時候搞什麽醫療小講堂的時候何齊天學習過怎麽用這種注射槍。他將綠色的注射劑安裝好,他小心地把娜塔莎放下,這個少女分明年紀還和自己差不多,肩上卻扛著這麽多的責任,態度還那麽高傲,以至於現在她虛弱成這樣,何齊天才發現這也不過是個20來歲的年輕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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