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這麽重要的時候,你卻要孤分心去管什麽女人,叫邊陲的將士們知道,莫非是想擾亂軍心?!”那大臣慌忙解釋:“找藥並不需多少人手,隻要一兩個武功高強、腿腳迅疾的便可,西山國路途不遠,九幽白露隻要細找,定然能找到,臣是想,君上後宮中隻有這一個妃子……”“住口!!”迴應的是先君震怒的吼聲,沒說完便被徹底打斷了。耳邊的哭聲嘈嘈切切,另一頭的朝堂裏還在高聲說著什麽,閔韶卻覺得耳畔嗡鳴作響,什麽也聽不清了。……明知道眼前的一切,不過是故意擾人安寧的心魔,他卻還是抑製不住的指尖發抖,胸腔裏陣陣火燎刺痛。閔韶忍了忍,卻不等他將那股反噬帶來的痛感壓下去,眼前的景象再度變了。“唉……”隨著身側傳來一聲哀愁的長歎,悠悠沉沉,像古寺裏的沉鍾。周圍嘈雜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暮色昏黃,夕陽快要落山了,他又迴到了山頂上熟悉的木屋裏。“人心隨道,道不由人……”身邊的太玄老祖似是自言自語的歎息,眼中情緒深沉複雜的看著閔韶,如同浸著墨一般,緩緩抬起手,食指尖點在他的眉心。閔韶想躲,可他動彈不得。隨著指尖一落,他眉心像被鐵烙燙了一下,刺得生疼。太玄老祖卻沒再管他,隻是徑自低低冷笑了聲,收迴了手,寬袖略微一斂,起身走出了房門。隨著房門閉合,閔韶看見太玄老祖的身影從半敞的窗邊走過,沿著小徑離開了。他摸了摸仍在發燙的眉心,那是道印的位置,起了身,走近窗邊。夕陽西下,天際是昏黃如火的暖橙色。在木屋的籬笆牆外麵,有個人一襲白衣被映得發暖,身姿清濯頎長,影子斜斜長長的映在地上,濃密的眼睫在眸底投下扇形的陰影,深邃沉靜,一動不動,望眼欲穿的看著緊閉的房門。……是溫玹。作者有話要說:這篇文離完結已經不遠啦,越到最後越卡,所以這周開始就不申榜了,更新可能會稍慢一些,容我好好想想結尾,感謝支持~感謝在2020-03-31 01:31:47~2020-04-01 21:06: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若逢虞、青煙爻 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執拗 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107章 終境·溫玹(二)閔韶就站在窗邊,可溫玹好似根本沒看見他,隻是一直在籬笆牆外站著,手背在身後,目光灼灼的對著房門看了一會兒,模樣似乎有些煩悶焦躁,低頭用鞋尖踢了踢石子,又慢慢地來迴踱步了幾圈,似乎在等待什麽。閔韶看見他背後的手裏,捏著一封信。那紙的模樣閔韶很熟悉,是從前他剛來山頂閉關的那段時間裏,溫玹時常會往這座木屋裏送的信紙。總共四十六張,到現在都還在他書房的暗匣裏存著。籬笆牆外有層與世隔絕的結界,意味著裏麵的人許久不會出來。但溫玹仍是鍥而不舍,站累了就蹲下來等,兩手托著下顎,歎口氣,神情看起來有些幽怨,過一會兒,又爬上對麵老樹的高枝上去,從日暮將盡等到天色徹底黑暗,來迴來去換了好幾個姿勢。直到時間很晚了,見真的等不到人,他才和往常一樣,跳下樹,將手裏的信放在一個明顯的位置,壓一塊石頭底下,起身拍了拍衣擺上的塵土,迴頭又朝著木屋看了一眼,眸子裏被月輝映得很沉,沒再多停留,沿著小徑離開了。待人走後,境中的閔韶終於動了。他抬手掐了掐山根,眉間緊皺,臉色有些疲憊。轉過身來,屋中不知何時已經點起了燭火,燭光之下,正映著木桌上的一疊信紙。——閔韶記得很清楚,當年他拒不肯看溫玹的信,甚至故意對石頭底下疊了許多層的信紙視而不見,卻偏生被手欠的太玄老祖給拿了進來。當時的太玄老祖恐怕也沒想到閔韶對溫玹會抱有那樣的感情,看了那些信,反倒害他反噬發作得更厲害了。境中的閔韶緩緩走過去,在桌邊坐下,麵色沉靜默然的麵對著一疊信紙,燭光暖橙橙的映著,指尖落在上麵,半晌才翻開了一張。溫玹不會寫什麽肉麻的話,關心也說得很委婉,多數時候隻是在問他什麽時候迴來,再填上寥寥幾句瑣事,後麵被無視的多了,漸漸就開始加上幾句威脅。譬如他翻開的那一張上麵寫道——近來天氣漸熱,再過些日便到雨季了,你究竟打算閉關幾日?又不是老僧入定,怎麽連門都不出一趟。你要是再不出來,讓雨水把我寫的信澆透了,明年的那日師弟一定給你上柱好香。還有——在我簷下築巢的那隻燕子,兩日前生了兩隻小燕,一天到晚嘰嘰喳喳吵得我頭疼,連書都看不進了。它們還把我屋簷下弄得很髒,你說過要每日幫我清掃的,若是再不來掃,我恐怕會忍不住去捅了它們的鳥窩。以及——四日後鎮上有廟會,沒記錯的話,我還欠了你十支甘汁烤肉串和一頓盛香樓的飯,你要是不來,我就當此事沒有了。……那個時候的溫玹還以為他隻是和平常一樣閉關上十天半個月,因為閔韶沒提前知會,還生了好一頓悶氣。信中那些話,溫玹也隻是嘴上說說,實際上既在壓信紙的石塊上設了結界,又把住在簷下的小燕照顧得很好。隻有那十支甘汁烤肉串和盛香樓的飯是真的沒有了。境中,閔韶將信紙一張一張看完了,起身時外麵已經下了暴雨。他推開門望著陰沉漆黑的天幕,站了片刻便走出去了,沒有打傘,一路沿著山徑下了山。夜幕黑沉,冰冷的瓢潑大雨將他完全澆了個透徹,雨水順著下顎滴落成線,衣裳濕漉漉的緊貼著肌膚,冽冽涼風一吹,寒意浸透骨髓,他卻毫無知覺似的。直到臨近了山門,夜雨瓢潑模糊了視線,他隻依稀看見老樹下有個身影。在漆黑之中,能看出一個伶仃的輪廓,被雨水淋得十分狼狽,正蹲在樹根旁,用長劍挖著腳邊的泥土。那個人不必想也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