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下的時候，初蕊正在電腦前敲打著自己的一門單科結業論文。她必須要在新學期開始之前寫完自己的論文，學校還沒有開學，圖書館也沒有開放，她隻能在悶在家裏的網絡上尋看一些資料和電子圖書。在網絡上看書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初蕊的眼睛原本就很敏感，太疲勞的時候眼睛總會酸痛難抑，她不得不停下來休息，然後，再迴過頭來盯著屏幕繼續下去。
“咚！咚！咚！”幾聲清脆的高跟兒鞋敲地的聲音過後，隔壁傳來了敲門聲。
“為什麽不按門鈴呢？”初蕊聽到敲門聲不由自主地想。她正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滴眼藥水，眼藥水有些涼，一接觸後馬上引起了一陣灼痛，“又發炎了！”她喃喃自語。
灼痛過後，藥水已經流到喉嚨裏又苦又澀。初蕊睜開眼睛，端起水杯才發現沒有水了，打開冰箱竟然也空空如也，幾天沒出門，她已經吃光了家裏所有的食物。咕咕叫的肚子似乎知道了叫得更起勁兒了。她歎口氣，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知榆！知榆！”又是那個女人？初蕊愣了一下，看了看掛鍾，下午五點三十分。初蕊眨眨眼睛，肚子又在叫，管她呢？解決自己的肚子要緊。
打開門，她看到對麵的門前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女人，她是方正正。聽到門響，方正正迴頭看了初蕊一眼。然後，她愣了一下，馬上冷冷地盯著初蕊的臉。初蕊也愣住了，似曾相識的一張臉，似曾相識的神情，初蕊在記憶中努力地搜索著，雙眼不由得愣愣地盯著穿戴時尚的她，彎曲的卷發很隨意地用發夾挽起來，發夾上鑲嵌的紫色寶石正閃著耀眼的光芒，她畫了細致而好看的妝，而且耳朵上墜著紫葡萄的耳墜，深紫的外衣裙子，襯得她的臉很白，這是一個很嫵媚的女人，一個穿紫衣的嫵媚女人。
“是你？”
方正正的記憶中已經衝進了初蕊這個名字，而且幾年前那張任人怒罵的滿是悔疚的臉重疊在麵前的這張驚訝的臉上，她在驚訝過後先說話了，因為那段記憶，她的聲音冷冰冰地。
初蕊愣在原地，這句話讓她一下子記起了這張臉，方正正，端端的堂妹。她的出現一下子把兩年前的記憶清晰地拉到了初蕊眼前，就像被重物重重地錘在了心頭讓初蕊忽然不知所措起來，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方正正，半晌從嘴唇縫隙裏擠出了一句，“你好！”
“兩年不見了，原來你住在這兒！”方正正的語氣一如她想像中的那種摻雜著意外的冷漠。
“是！”初蕊答應了一聲，目光躲閃地轉移到電梯的顯示燈上，等著電梯的上行。電梯到了，門打開，裏麵的人是桑知榆，看到了初蕊，他立即笑了。初蕊抬頭看到一身輕鬆的他，急忙閃身鑽進了電梯，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卻讓桑知榆頗感意外，他走出電梯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方正正時，他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一種很不自然的僵硬。
迴過頭，電梯的門正在緩緩地關上，初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上去鬱鬱寡歡，再迴過頭看到方正正，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氣急敗壞，“你怎麽來了？”他冷冷地說。
方正正注視著初蕊消失在門縫裏，隨著門的關閉，關於初蕊和初蕊所帶來的一切意外全部封在了已經關閉的電梯的門裏，她沒有意識到桑知榆的不快，迴過頭衝著桑知榆嫣然一笑。“怎麽？我不能來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不打電話就來了！”桑知榆掏出鑰匙，一邊打開門一邊說，意識到自己硬梆梆的語氣會讓人不舒服，他又溫和下來。
“打電話給你就說你不在家，在外麵和朋友喝酒，又不告訴我在哪兒喝酒，怎麽？今天沒有去喝酒嗎？”方正正走進來，脫下紫色的外衣，露出了裏麵黑色的半袖高領毛衣，項上一條紫水晶的項鏈，和頭上的發夾相映生輝，這是一個有品味的女人，生活細致而精致。
她一邊說話一邊湊過桑知榆的身邊仔細嗅了嗅他有沒有酒味。桑知榆向後躲了躲，躲開了她前傾過來的臉。
“沒有酒味嘛！迴來這麽早，還沒吃飯吧！”她站在她的麵前，緊盯著他的眼睛。
“我吃過了！”他後退了一步，好像她是一個渾身是刺兒的妖怪。
“撒謊！現在才五點多鍾，你怎麽可能吃過飯呢？”她抓著他的胳膊，撒嬌地說：“我們一起吃飯嘛，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了？”
“昨天呀，你忘記了嗎？我昨天有演出，讓你來看你說有事情不能來，就說演出成功給我慶功的，就是今天嘛，請我吃飯的，所以，我來等你！哪有請女孩子吃飯還這麽不遵守約定，也不遵守時間的，太不應該了！”
桑知榆拍拍額頭，忽然才想起來昨天說過的話，這個約定早被他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哦，是吧！我忘記了！”他不僅想起了這個約定，也想起了方正正撅起小嘴向他道歉的情景，有時候這個女孩子確實很可愛的，如果除掉她的任性和目空一切，她還算得上是一個挺可愛的女孩子。
“為了懲罰你的不應該，一定要請我吃頓好吃的！”
“那，好吧！”桑知榆心知肚明這一頓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索性依了她。
“那，我們快走吧！人家都餓了！”
“好！好！好！”桑知榆答應著，心裏有明顯的不情願，可是，他必須要求自己做出真誠的樣子。
“哎，”方正正走到門前，忽然停下來，上下打量著他，“你不能穿著運動服跟我去吃飯吧！”
“運動服怎麽了？”
“不行，去換！”她瞪大了眼睛，語氣中透著不容拒絕。
桑知榆看看她，心裏感到了好笑，無奈地點頭，
“好，好，難得你高興，我換，你等著！”
“唉，你忙什麽？穿這個！”說著，她拿過自己帶來的一隻袋子，掏出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送你的，從法國帶迴來的，正宗的d&g，試試吧！”
桑知榆遲疑著接過來，“為什麽要送我衣服？又不是什麽紀念日或是什麽？”
“怎麽？非要特別的日子才能送禮物嗎？那就記住今天吧，是我送你禮物的日子，以後，都要記得哦！”
“不要這麽誇張吧！”他哭笑不得的表情。
“當然，快點吧，去換上讓我看看，一定很帥的，你看你整天就是運動服，一件有品的衣服也沒有。”
桑知榆被她推進了臥室，換上了衣服，打開門，站在方正正的麵前。方正正看著他，忽然笑出聲來，“你的褲子還沒換呢？”
“哦！”他又折迴去，換了條米白色的休閑褲。
“這下行了吧！”
“嗯，差不多！不過，”她打量著他，沉吟了一下，進了他的臥室打開衣服櫃，在掛著的西裝前挑來挑去的，最後拿出一件接近於淺粉的西服外套，遞給他。
“這件衣服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穿過？這可是我在韓國精心挑選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淘到的，你竟然讓它在你的衣櫃裏睡大覺，快穿上！”
他非常不情願地接過來，“其實我真是不喜歡這種衣服，大男人穿這種不靠譜的顏色，隻有韓國人才做得出來，可我是中國人啊，幹嘛要穿這種不男不女的顏色，不行，不行，我可不穿。”
“不行！”他的執拗讓她更加執拗，“必須穿，現在韓流盛行。我們女孩子都穿韓式的衣服了，你們大男人怎麽了？怎麽？還真是恐韓不成？”
“什麽恐韓啊！這跟恐韓有什麽關係！你不要胡亂牽扯好不好，打擊中國足球也就行了，還要打擊我的信心。”
“我這是增加你的信心，我知道你穿這件衣服一定更帥，你不是一直說我的眼光非常獨到嗎？那就相信我吧！我們是去西餐廳，不能穿著毛衣就進去了，得穿西裝的，快嘛，我已經餓極了！”
“好好好！”他拗不過她，順從地穿上了西服，站在鏡子前，看到一個奇怪的自己，很好看，但是感覺非常別扭。
方正正立即笑逐顏開，她也站在鏡子前抱著桑知榆的胳膊，把頭貼在他的肩上，臉上被幸福漾得滿滿的。“喂，我已經夠熱的了，再說，男女有別！”他半開玩笑地掙脫出來。
“切——”方正正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看著電梯上顯示的上行數字，方正正忽然說了一句，“你隔壁住著一個美女嗬！”
桑知榆很意外她這冷不防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意外地哦了一聲，轉念間想到她指的是初蕊，他忽然頓住了，然後笑了，“是嗎？比你美嗎？”
方正正看看他，他意外後的問題讓她很滿意。她輕輕地笑了，眨著眼睛，“不同的類型！”
“啊，天氣多好！”方正正開心地跳下大門的台階，說“知榆，坐我的車，還是你的車？”
“各開各的吧！”桑知榆隨意地說，他不想送來送去的麻煩。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兒啊？坐你的車！”很顯然，方正正有些不高興，但是她拿這個桑知榆沒有任何辦法。
“你都決定了還問我！”桑知榆繃著臉說。然後，走向自己的停車位。
車流高峰期，車子在路上慢慢地走著，紅燈綠燈走走停停，桑知榆的情緒又變得焦燥不安起來，車窗外到處都是車把一條機動車道擠得滿滿的，他沉著臉，把胳膊肘枕在方向盤上，不耐煩地搓著下巴，眼睛四下唆視，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修長纖弱，寶石藍的毛衣，瀑布樣的長發，是她！他心裏忽然一陣驚喜，看看前麵的紅燈，他用力地按著喇叭發泄。
初蕊停在了斑馬線的一端，耐心等著信號燈的變化。
桑知榆的車開到了她的近前，他看清了她的臉，她神情平靜，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穿梭而過的車輛，微風輕輕地撩起了她的長發，可能是感覺有些涼她抱著自己的肩膀撫撫胳膊，幽黃的路燈給她籠上了一層幽暗的光影，她看起來就像身在蒙朧的雲端，桑知榆忽然覺得她竟然是那種無時不散發著美感的女人。
“在看什麽？綠燈了！”方正正不解地問，她被他的專注吸引了。
“哦！”他迴過神來。
“你怎麽迴事？剛才紅燈你火得按喇叭，現在又發起呆來，簡直莫名其妙。”方正正不依不饒地說。
桑知榆沒有說話，因為他的車正走過斑馬線，他忽然很緊張，怕初蕊會看到他，也會看到坐在他身邊的方正正，一秒鍾後他在後視鏡裏看到初蕊扭頭看了他的車一眼，而且拂了一下頭發，把它挽在耳後，表情依然平靜漠然。他忽然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長唿了一口氣。方正正不解地看著他，始終沒有明白他到底在幹嘛？
隻有桑知榆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隻有桑知榆知道自己的這一頓飯吃得有多麽索然無味，他敷衍著她的情緒，但是他卻調動不起自己的情緒，這件粉色的西裝讓他一直很別扭，事實上並沒人在意到他的西裝，隻是他自己忽然感覺自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得敏感而羞於見人。把牛排送進口中的時候，他看到正在細致地切割著牛肉的方正正那雙細嫩修長的手指，忽然想如果對麵坐著的是初蕊那麽自己會是什麽樣的情緒，想到初蕊那含嗔帶怒的表情，他忽然就笑了。抬起頭的方正正看見他衝著自己笑，忽然紅了臉，“你幹嘛看著我笑？我臉上沾了東西嗎？”
桑知榆忽然才意識到自己在笑，急忙收迴笑容。
“哦，沒有，我隻是忽然想到一個好笑的人！”
“你能不能專心地跟我吃一次飯？現在跟你吃飯的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好笑的人，真是的。”方正正一頭霧水地說，她很不滿意他的態度。
“啊？”桑知榆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隻是習慣性地迴應了一句。
方正正盯著他仔細地端詳了一下，
“你今天很奇怪啊！撞邪啦？
“是嗎？”桑知榆笑了笑，在心裏對自己說：“我確實很奇怪！連我自己都糊塗了！”
迴家的路上，桑知榆開的很慢。他用眼睛仔細地看著道路的兩邊，希望能再一次看到初蕊。但是，她卻沒有再次出現。
這個時候的初蕊正在超市結帳口發呆，直到收銀員提醒了她幾次，她才忽然迴過神來，急忙掏出錢夾來結了帳，出了大門。
桑知榆看著方正正的紅色奔馳跑車消失在視線裏，忽然有一種輕鬆下來的感覺，他站在院子的青磚上，用力的向上跳了幾下。想起初蕊，他抬頭看看挨著自己家的九樓的窗戶，漆黑的一片，看來，她還沒有迴來。他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而且這個想法一出現，他立即就覺得興高采烈起來。吹著口哨，他跑步出了小區的大門，沿著大路跑起來。他想他會遇到她的，因為這是迴家的必經之路，她一定不會走得很遠，她或許出去吃飯了吧？她會吃些什麽呢？她剛剛浮現在他的腦海裏，笑容就已經綻放了。
初蕊有氣無力地走著，看到方正正忽然勾起了許多迴憶，城市夠大，大到一個城市的兩個人何能一生都不會再碰麵，城市又夠小，小到不希望再相見的兩個人卻總是在不經意的相見。方正正冷冰冰的目光像兩把利劍穿透了她薄弱的意誌，這目光與兩年前相比並無差別，她似乎更美了，她似乎也從那種失去親人的心痛中解脫了出來，剩下的就隻是對她的恨意了。她的腦海中不停地浮現著方正正的臉，後來慢慢地變成了方端端的，同樣怒視著自己。她忽然又怕會再一次在電梯前看到方正正，她想相視之時的那種滯重的氣氛會讓她再次窒息，而掀起的記憶一樣地讓她痛苦難捺。借著昏黃的路燈，她失魂落魄地挪著千斤重的腳步，甚至沒有看到迎麵而來的桑知榆。
桑知榆一身輕鬆地跑著步，看到她，他笑著打了招唿，她卻呆呆地沒有說話走了過去。
他很意外地看著她，輕輕地喂了一聲，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奇怪地跟著她，看到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地，木訥地向前走。他奇怪地繞到了她的身邊，隨搶過了她手中的袋子。
初蕊忽然被他從自己的沉思中拉了迴來，她大叫一聲像觸電一樣鬆開了抓在袋子上的手，袋子落入了桑知榆的手中。這時才看清了正笑看著自己的是桑知榆，他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大搖大擺地拎著袋子向家的方向走去。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隻是瞪大眼睛看著他。桑知榆迴過頭，看到她愣愣地站著，“快走呀！你幹嘛要買這麽多東西，很重的！”
初蕊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在幫助自己拿東西，緩和了剛剛的驚恐，她放鬆下來，衝著他如釋重負似的一笑，
“謝謝！”她輕輕地說，然後跟著他向前走去。
“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桑知榆和她並肩走在路上，心裏美滋滋的。
“嗯，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買了這麽多東西，在超市裏麵的時候隻是像個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樣，漫無目標的把一件又一件東西裝進了自己的購物籃裏，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都買了什麽東西。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個迴答很可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唇邊兩個小小的酒渦清晰地浮現出來。她抬頭看到微笑著的桑知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桑知榆看到她終於笑了，才放下心來。
“還沒吃晚飯吧！”
“嗯！”初蕊的迴答像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我也沒有吃，不如我們一起吃飯？”桑知榆鼓起勇氣試探地問。
“我已經買到吃的了。”初蕊輕輕地拒絕了他。他心裏不舒服。
“那你想吃什麽？”他緊咬不放。
“就吃袋子裏的東西！”
“我來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麽？”他低頭看著袋子裏的東西，忽然大叫。“你想吃這些東西啊？”
初蕊被他嚇了一跳，低頭看到袋子裏竟然全部都是礦泉水，怪不得這麽重，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勒得出現了兩條青紫的印痕。抬起頭看到他正奇怪地看著自己，不由得輕輕一笑，感覺自己今天就像一個十足的傻子一樣，她很無奈地拍拍自己的頭，長唿了一口氣，“是啊，我今天怎麽了？”
“你有什麽事情嗎？”他也有些奇怪她的樣子。
“哦！”她隨意地答應一聲，忽然想起方正正剛剛不是在敲他的門嗎？他們認識？她立即愣住了，怔忡著盯著他的臉。他正看著初蕊，看到她忽然盯著自己，黑漆漆的眼睛裏返射著路燈的光看起來亮晶晶的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專注。他不知所措起來，在她麵前伸出手擺了擺，“喂，怎麽了？”
“你——不是有客人嗎？”初蕊迴過神來試著問。
“哦，你說方正正啊，她已經走了。”
“哦，她是你的朋友？”她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又試探著問。
“稱得上是吧！”
“噢！”初蕊習慣性地答應了一聲，心裏還是會有一些不安，“是怎麽樣的朋友？女朋友？”
這個問題卻讓桑知榆心裏忽然湧上一陣喜悅，她為什麽問這些？她為什麽想知道？而初蕊卻在心裏念叨著，她是他的女朋友吧！是吧！一定是！壓製了心底強烈的好奇心，她故意平靜地盯著前方的路麵。
“哦，不是！”他確定地說，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反應。初蕊一如既往的平靜，心裏卻亂成一團糟，她有些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忽然發現這個答案背後竟然帶給她一絲絲地淺淡的輕鬆。如果是，自己會是一種什麽反應呢？她有些困惑了。
“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稱得上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呢！”她輕鬆地說，一麵問自己這是自己從心裏最想說的話嗎？
“你也這麽說嗎？”他有些失望。
“看來有很多人這麽說過。”
“是！她是我們俱樂部老總的女兒，兩年前，我轉會上榜非常想來江城發展，她爸爸幫了我很大的忙，他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很感激，也就把她當作妹妹一樣了。”他想找一個合適的說詞來解釋自己和方正正的關係，初蕊微微一笑的表情讓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麽講的她是否明白。
“哦！”她微笑著聽完他的話，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閉口不語。
他更看不透她平靜的外表下到底在想些什麽，看著她平靜的側麵，他輕輕地說，“問我問題了，我可不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初蕊愣了一下，繼續盯著路麵，心裏盤算著他想知道些什麽？是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提起方正正嗎？還是方正正已經跟他說過了自己一些什麽？
桑知榆看到她並無拒絕的意思，但是他卻訥訥地不知道想說些什麽，他遲疑的表情卻讓初蕊緊張起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你——你——”他竟然口吃起來，有些言不由衷的笨拙。
“你到底想說什麽？”初蕊心裏忐忑地盯著路麵，故作輕鬆地問。
“我——”桑知榆似乎是在醞釀著勇氣似的，終於有了一種斬釘截鐵的狀態，“你和張默是什麽關係？”說完他才感覺到了自己的臉和耳朵在發燙，幸好是天已經黑了，初蕊又根本沒有轉過頭看他，所以沒有看到他脹紅的臉。
初蕊當然沒有關心到他的表情有多麽不自然，反倒是這個問題讓她心裏忽然放鬆了下來。她抬起頭看到他繃著的臉和那種破釜沉舟後做出來的勇敢的表情。她輕輕一笑，看起來方正正沒有跟她講過自己的事情，她不由得放下心來。這樣的表情，幾年來，她不知道看過多少了，她已經能夠輕鬆麵對，但是今天，她忽然覺得有一些喜悅在裏麵。
“你希望我們是什麽關係？”她笑著問。
“我？”桑知榆被她的迴答弄了個措手不及，他沒想到她會使出一招迴馬槍，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說才會讓自己和初蕊都滿意了。
“希望是你希望的那種關係，是嗎？”初蕊微笑著說。
“是！我以為他是你的男朋友，對嗎？”他試探著問。
“你認為我們合適嗎？”初蕊隨意地說，很自然地接續著他的問題。
“問這種問題啊？這種事情外人是看不來的。”桑知榆緊張得手心在出汗，他沒想到自己試探的問題引來的是初蕊這樣的問題。
“沒錯，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很哲學地說著，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她不想招惹這個男人，她知道必須給他一個對自己不再感興趣的迴答，但是撒謊卻又何嚐不是又一種罪過，那麽迴避也未嚐不是又一種方式。
“這麽說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你這樣認為嗎？那就這樣認為好了！”初蕊笑意盈盈地說。“喂，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吃飯嗎？算數嗎？”她怕他會繼續問下去自己不知道如何迴答，就忽然轉移了話題。
桑知榆心裏正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五味俱全，他忽然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非常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的，而她卻在跟他迂迴躲閃著，究竟是什麽用意，聽到她的後話卻似乎又有了希望，於是這種笑容讓他豁然開朗。
“哦，當然！”他輕輕一笑。
他的笑容看上去很陽光燦爛，給了初蕊陰暗的心情一縷光亮，生活太單調了，盡管早就適應了這種一個人的生活，但是房子裏無邊的沉寂還是常常讓她感覺到很落寞，很孤單。
“那我要去吃碗麵，你願意一起去嗎？”她說，想到家裏空空如也的冰箱和手中全部的礦泉水，她早就饑腸轆轆了。
“我請你吃好吃的！”他高興地說。
“不，我隻想吃一碗麵，對我來說好吃的就隻是一碗麵而已！而且對於一個腹中空空的人而言，那可是最好的食物了，又方便又好吃！而且是我自己請自己，順便請了你，要知道如果你能陪我吃我會很高興的。”她笑著說。
他真的不甘心隻和她吃一碗麵，而且讓她請自己是在抹煞著他作為一個大男人的自尊心，但是，麵對初蕊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思維方式走。於是，他默認，把礦泉水扔在車上，他把車開到自己很熟悉的一家麵館。
看著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麵條，初蕊早就已經垂涎欲滴了，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啊，看著就好吃，我餓極了，一定要把它吃光！”
看到她興高采烈地樣子，桑知榆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疼，又有一些說不清的酸楚。曾幾何時方正正是那麽厭惡到這種地方來吃一碗麵，而她卻對一碗麵如此知足。這個女孩子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她究竟有怎麽樣的故事？怎麽樣的人生？她的腦海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你不是江城人？”他禁不住悄悄地問。
“不是，我在這兒讀書。我說話的口音不像，是嗎？”她如實迴答，一麵把麵條用筷子挑起來，輕輕地吹著。
“嗯，那你是什麽地方的人？”
“我們是老鄉，申城。”初蕊語氣平靜地說，但是她的答案卻給了他一份意外的驚喜。
“真的嗎？真是嗎？你怎麽不早說？”他激動地說。
“在江城我們那兒的人很多的。”她不解地看著他，竟然忽略了自己的對鄉情的漠然。
“我當然會高興，難道你不高興嗎？我們是同鄉，還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呢！”
她點點頭，找迴了一些溫情，“沒錯，很巧！”
“你大幾了？”他立即感覺到了親近。
“你猜呢？”她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笑。
“大三？不，大四吧！”桑知榆猜測地說，看著初蕊那張臉。
初蕊輕輕笑起來，“看來，我還是很顯小的那種人。我研二了”
“哦，是這樣
“咚！咚！咚！”幾聲清脆的高跟兒鞋敲地的聲音過後，隔壁傳來了敲門聲。
“為什麽不按門鈴呢？”初蕊聽到敲門聲不由自主地想。她正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滴眼藥水，眼藥水有些涼，一接觸後馬上引起了一陣灼痛，“又發炎了！”她喃喃自語。
灼痛過後，藥水已經流到喉嚨裏又苦又澀。初蕊睜開眼睛，端起水杯才發現沒有水了，打開冰箱竟然也空空如也，幾天沒出門，她已經吃光了家裏所有的食物。咕咕叫的肚子似乎知道了叫得更起勁兒了。她歎口氣，穿上外套準備出門。
“知榆！知榆！”又是那個女人？初蕊愣了一下，看了看掛鍾，下午五點三十分。初蕊眨眨眼睛，肚子又在叫，管她呢？解決自己的肚子要緊。
打開門，她看到對麵的門前站著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女人，她是方正正。聽到門響，方正正迴頭看了初蕊一眼。然後，她愣了一下，馬上冷冷地盯著初蕊的臉。初蕊也愣住了，似曾相識的一張臉，似曾相識的神情，初蕊在記憶中努力地搜索著，雙眼不由得愣愣地盯著穿戴時尚的她，彎曲的卷發很隨意地用發夾挽起來，發夾上鑲嵌的紫色寶石正閃著耀眼的光芒，她畫了細致而好看的妝，而且耳朵上墜著紫葡萄的耳墜，深紫的外衣裙子，襯得她的臉很白，這是一個很嫵媚的女人，一個穿紫衣的嫵媚女人。
“是你？”
方正正的記憶中已經衝進了初蕊這個名字，而且幾年前那張任人怒罵的滿是悔疚的臉重疊在麵前的這張驚訝的臉上，她在驚訝過後先說話了，因為那段記憶，她的聲音冷冰冰地。
初蕊愣在原地，這句話讓她一下子記起了這張臉，方正正，端端的堂妹。她的出現一下子把兩年前的記憶清晰地拉到了初蕊眼前，就像被重物重重地錘在了心頭讓初蕊忽然不知所措起來，站在原地沉默地看著方正正，半晌從嘴唇縫隙裏擠出了一句，“你好！”
“兩年不見了，原來你住在這兒！”方正正的語氣一如她想像中的那種摻雜著意外的冷漠。
“是！”初蕊答應了一聲，目光躲閃地轉移到電梯的顯示燈上，等著電梯的上行。電梯到了，門打開，裏麵的人是桑知榆，看到了初蕊，他立即笑了。初蕊抬頭看到一身輕鬆的他，急忙閃身鑽進了電梯，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卻讓桑知榆頗感意外，他走出電梯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方正正時，他的表情一下子變成了一種很不自然的僵硬。
迴過頭，電梯的門正在緩緩地關上，初蕊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看上去鬱鬱寡歡，再迴過頭看到方正正，他忽然有些莫名的氣急敗壞，“你怎麽來了？”他冷冷地說。
方正正注視著初蕊消失在門縫裏，隨著門的關閉，關於初蕊和初蕊所帶來的一切意外全部封在了已經關閉的電梯的門裏，她沒有意識到桑知榆的不快，迴過頭衝著桑知榆嫣然一笑。“怎麽？我不能來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不知道你為什麽總是不打電話就來了！”桑知榆掏出鑰匙，一邊打開門一邊說，意識到自己硬梆梆的語氣會讓人不舒服，他又溫和下來。
“打電話給你就說你不在家，在外麵和朋友喝酒，又不告訴我在哪兒喝酒，怎麽？今天沒有去喝酒嗎？”方正正走進來，脫下紫色的外衣，露出了裏麵黑色的半袖高領毛衣，項上一條紫水晶的項鏈，和頭上的發夾相映生輝，這是一個有品味的女人，生活細致而精致。
她一邊說話一邊湊過桑知榆的身邊仔細嗅了嗅他有沒有酒味。桑知榆向後躲了躲，躲開了她前傾過來的臉。
“沒有酒味嘛！迴來這麽早，還沒吃飯吧！”她站在她的麵前，緊盯著他的眼睛。
“我吃過了！”他後退了一步，好像她是一個渾身是刺兒的妖怪。
“撒謊！現在才五點多鍾，你怎麽可能吃過飯呢？”她抓著他的胳膊，撒嬌地說：“我們一起吃飯嘛，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
“我什麽時候答應過你了？”
“昨天呀，你忘記了嗎？我昨天有演出，讓你來看你說有事情不能來，就說演出成功給我慶功的，就是今天嘛，請我吃飯的，所以，我來等你！哪有請女孩子吃飯還這麽不遵守約定，也不遵守時間的，太不應該了！”
桑知榆拍拍額頭，忽然才想起來昨天說過的話，這個約定早被他拋到九宵雲外去了。
“哦，是吧！我忘記了！”他不僅想起了這個約定，也想起了方正正撅起小嘴向他道歉的情景，有時候這個女孩子確實很可愛的，如果除掉她的任性和目空一切，她還算得上是一個挺可愛的女孩子。
“為了懲罰你的不應該，一定要請我吃頓好吃的！”
“那，好吧！”桑知榆心知肚明這一頓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去了，索性依了她。
“那，我們快走吧！人家都餓了！”
“好！好！好！”桑知榆答應著，心裏有明顯的不情願，可是，他必須要求自己做出真誠的樣子。
“哎，”方正正走到門前，忽然停下來，上下打量著他，“你不能穿著運動服跟我去吃飯吧！”
“運動服怎麽了？”
“不行，去換！”她瞪大了眼睛，語氣中透著不容拒絕。
桑知榆看看她，心裏感到了好笑，無奈地點頭，
“好，好，難得你高興，我換，你等著！”
“唉，你忙什麽？穿這個！”說著，她拿過自己帶來的一隻袋子，掏出了一件白色的毛衣。“送你的，從法國帶迴來的，正宗的d&g，試試吧！”
桑知榆遲疑著接過來，“為什麽要送我衣服？又不是什麽紀念日或是什麽？”
“怎麽？非要特別的日子才能送禮物嗎？那就記住今天吧，是我送你禮物的日子，以後，都要記得哦！”
“不要這麽誇張吧！”他哭笑不得的表情。
“當然，快點吧，去換上讓我看看，一定很帥的，你看你整天就是運動服，一件有品的衣服也沒有。”
桑知榆被她推進了臥室，換上了衣服，打開門，站在方正正的麵前。方正正看著他，忽然笑出聲來，“你的褲子還沒換呢？”
“哦！”他又折迴去，換了條米白色的休閑褲。
“這下行了吧！”
“嗯，差不多！不過，”她打量著他，沉吟了一下，進了他的臥室打開衣服櫃，在掛著的西裝前挑來挑去的，最後拿出一件接近於淺粉的西服外套，遞給他。
“這件衣服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穿過？這可是我在韓國精心挑選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淘到的，你竟然讓它在你的衣櫃裏睡大覺，快穿上！”
他非常不情願地接過來，“其實我真是不喜歡這種衣服，大男人穿這種不靠譜的顏色，隻有韓國人才做得出來，可我是中國人啊，幹嘛要穿這種不男不女的顏色，不行，不行，我可不穿。”
“不行！”他的執拗讓她更加執拗，“必須穿，現在韓流盛行。我們女孩子都穿韓式的衣服了，你們大男人怎麽了？怎麽？還真是恐韓不成？”
“什麽恐韓啊！這跟恐韓有什麽關係！你不要胡亂牽扯好不好，打擊中國足球也就行了，還要打擊我的信心。”
“我這是增加你的信心，我知道你穿這件衣服一定更帥，你不是一直說我的眼光非常獨到嗎？那就相信我吧！我們是去西餐廳，不能穿著毛衣就進去了，得穿西裝的，快嘛，我已經餓極了！”
“好好好！”他拗不過她，順從地穿上了西服，站在鏡子前，看到一個奇怪的自己，很好看，但是感覺非常別扭。
方正正立即笑逐顏開，她也站在鏡子前抱著桑知榆的胳膊，把頭貼在他的肩上，臉上被幸福漾得滿滿的。“喂，我已經夠熱的了，再說，男女有別！”他半開玩笑地掙脫出來。
“切——”方正正嗔怪地白了他一眼。
看著電梯上顯示的上行數字，方正正忽然說了一句，“你隔壁住著一個美女嗬！”
桑知榆很意外她這冷不防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話，意外地哦了一聲，轉念間想到她指的是初蕊，他忽然頓住了，然後笑了，“是嗎？比你美嗎？”
方正正看看他，他意外後的問題讓她很滿意。她輕輕地笑了，眨著眼睛，“不同的類型！”
“啊，天氣多好！”方正正開心地跳下大門的台階，說“知榆，坐我的車，還是你的車？”
“各開各的吧！”桑知榆隨意地說，他不想送來送去的麻煩。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兒啊？坐你的車！”很顯然，方正正有些不高興，但是她拿這個桑知榆沒有任何辦法。
“你都決定了還問我！”桑知榆繃著臉說。然後，走向自己的停車位。
車流高峰期，車子在路上慢慢地走著，紅燈綠燈走走停停，桑知榆的情緒又變得焦燥不安起來，車窗外到處都是車把一條機動車道擠得滿滿的，他沉著臉，把胳膊肘枕在方向盤上，不耐煩地搓著下巴，眼睛四下唆視，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修長纖弱，寶石藍的毛衣，瀑布樣的長發，是她！他心裏忽然一陣驚喜，看看前麵的紅燈，他用力地按著喇叭發泄。
初蕊停在了斑馬線的一端，耐心等著信號燈的變化。
桑知榆的車開到了她的近前，他看清了她的臉，她神情平靜，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穿梭而過的車輛，微風輕輕地撩起了她的長發，可能是感覺有些涼她抱著自己的肩膀撫撫胳膊，幽黃的路燈給她籠上了一層幽暗的光影，她看起來就像身在蒙朧的雲端，桑知榆忽然覺得她竟然是那種無時不散發著美感的女人。
“在看什麽？綠燈了！”方正正不解地問，她被他的專注吸引了。
“哦！”他迴過神來。
“你怎麽迴事？剛才紅燈你火得按喇叭，現在又發起呆來，簡直莫名其妙。”方正正不依不饒地說。
桑知榆沒有說話，因為他的車正走過斑馬線，他忽然很緊張，怕初蕊會看到他，也會看到坐在他身邊的方正正，一秒鍾後他在後視鏡裏看到初蕊扭頭看了他的車一眼，而且拂了一下頭發，把它挽在耳後，表情依然平靜漠然。他忽然鬆了一口氣，靠在椅背上，長唿了一口氣。方正正不解地看著他，始終沒有明白他到底在幹嘛？
隻有桑知榆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也隻有桑知榆知道自己的這一頓飯吃得有多麽索然無味，他敷衍著她的情緒，但是他卻調動不起自己的情緒，這件粉色的西裝讓他一直很別扭，事實上並沒人在意到他的西裝，隻是他自己忽然感覺自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人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變得敏感而羞於見人。把牛排送進口中的時候，他看到正在細致地切割著牛肉的方正正那雙細嫩修長的手指，忽然想如果對麵坐著的是初蕊那麽自己會是什麽樣的情緒，想到初蕊那含嗔帶怒的表情，他忽然就笑了。抬起頭的方正正看見他衝著自己笑，忽然紅了臉，“你幹嘛看著我笑？我臉上沾了東西嗎？”
桑知榆忽然才意識到自己在笑，急忙收迴笑容。
“哦，沒有，我隻是忽然想到一個好笑的人！”
“你能不能專心地跟我吃一次飯？現在跟你吃飯的人是我，而不是那個好笑的人，真是的。”方正正一頭霧水地說，她很不滿意他的態度。
“啊？”桑知榆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隻是習慣性地迴應了一句。
方正正盯著他仔細地端詳了一下，
“你今天很奇怪啊！撞邪啦？
“是嗎？”桑知榆笑了笑，在心裏對自己說：“我確實很奇怪！連我自己都糊塗了！”
迴家的路上，桑知榆開的很慢。他用眼睛仔細地看著道路的兩邊，希望能再一次看到初蕊。但是，她卻沒有再次出現。
這個時候的初蕊正在超市結帳口發呆，直到收銀員提醒了她幾次，她才忽然迴過神來，急忙掏出錢夾來結了帳，出了大門。
桑知榆看著方正正的紅色奔馳跑車消失在視線裏，忽然有一種輕鬆下來的感覺，他站在院子的青磚上，用力的向上跳了幾下。想起初蕊，他抬頭看看挨著自己家的九樓的窗戶，漆黑的一片，看來，她還沒有迴來。他忽然冒出一個想法，而且這個想法一出現，他立即就覺得興高采烈起來。吹著口哨，他跑步出了小區的大門，沿著大路跑起來。他想他會遇到她的，因為這是迴家的必經之路，她一定不會走得很遠，她或許出去吃飯了吧？她會吃些什麽呢？她剛剛浮現在他的腦海裏，笑容就已經綻放了。
初蕊有氣無力地走著，看到方正正忽然勾起了許多迴憶，城市夠大，大到一個城市的兩個人何能一生都不會再碰麵，城市又夠小，小到不希望再相見的兩個人卻總是在不經意的相見。方正正冷冰冰的目光像兩把利劍穿透了她薄弱的意誌，這目光與兩年前相比並無差別，她似乎更美了，她似乎也從那種失去親人的心痛中解脫了出來，剩下的就隻是對她的恨意了。她的腦海中不停地浮現著方正正的臉，後來慢慢地變成了方端端的，同樣怒視著自己。她忽然又怕會再一次在電梯前看到方正正，她想相視之時的那種滯重的氣氛會讓她再次窒息，而掀起的記憶一樣地讓她痛苦難捺。借著昏黃的路燈，她失魂落魄地挪著千斤重的腳步，甚至沒有看到迎麵而來的桑知榆。
桑知榆一身輕鬆地跑著步，看到她，他笑著打了招唿，她卻呆呆地沒有說話走了過去。
他很意外地看著她，輕輕地喂了一聲，她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奇怪地跟著她，看到她目光呆滯地盯著地，木訥地向前走。他奇怪地繞到了她的身邊，隨搶過了她手中的袋子。
初蕊忽然被他從自己的沉思中拉了迴來，她大叫一聲像觸電一樣鬆開了抓在袋子上的手，袋子落入了桑知榆的手中。這時才看清了正笑看著自己的是桑知榆，他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大搖大擺地拎著袋子向家的方向走去。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隻是瞪大眼睛看著他。桑知榆迴過頭，看到她愣愣地站著，“快走呀！你幹嘛要買這麽多東西，很重的！”
初蕊才意識到原來他是在幫助自己拿東西，緩和了剛剛的驚恐，她放鬆下來，衝著他如釋重負似的一笑，
“謝謝！”她輕輕地說，然後跟著他向前走去。
“怎麽買了這麽多東西？”桑知榆和她並肩走在路上，心裏美滋滋的。
“嗯，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買了這麽多東西，在超市裏麵的時候隻是像個失去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樣，漫無目標的把一件又一件東西裝進了自己的購物籃裏，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都買了什麽東西。她忽然覺得自己這個迴答很可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唇邊兩個小小的酒渦清晰地浮現出來。她抬頭看到微笑著的桑知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可愛。
桑知榆看到她終於笑了，才放下心來。
“還沒吃晚飯吧！”
“嗯！”初蕊的迴答像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我也沒有吃，不如我們一起吃飯？”桑知榆鼓起勇氣試探地問。
“我已經買到吃的了。”初蕊輕輕地拒絕了他。他心裏不舒服。
“那你想吃什麽？”他緊咬不放。
“就吃袋子裏的東西！”
“我來看看你都買了些什麽？”他低頭看著袋子裏的東西，忽然大叫。“你想吃這些東西啊？”
初蕊被他嚇了一跳，低頭看到袋子裏竟然全部都是礦泉水，怪不得這麽重，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勒得出現了兩條青紫的印痕。抬起頭看到他正奇怪地看著自己，不由得輕輕一笑，感覺自己今天就像一個十足的傻子一樣，她很無奈地拍拍自己的頭，長唿了一口氣，“是啊，我今天怎麽了？”
“你有什麽事情嗎？”他也有些奇怪她的樣子。
“哦！”她隨意地答應一聲，忽然想起方正正剛剛不是在敲他的門嗎？他們認識？她立即愣住了，怔忡著盯著他的臉。他正看著初蕊，看到她忽然盯著自己，黑漆漆的眼睛裏返射著路燈的光看起來亮晶晶的有一種讓人看不透的專注。他不知所措起來，在她麵前伸出手擺了擺，“喂，怎麽了？”
“你——不是有客人嗎？”初蕊迴過神來試著問。
“哦，你說方正正啊，她已經走了。”
“哦，她是你的朋友？”她在心裏鬆了一口氣，又試探著問。
“稱得上是吧！”
“噢！”初蕊習慣性地答應了一聲，心裏還是會有一些不安，“是怎麽樣的朋友？女朋友？”
這個問題卻讓桑知榆心裏忽然湧上一陣喜悅，她為什麽問這些？她為什麽想知道？而初蕊卻在心裏念叨著，她是他的女朋友吧！是吧！一定是！壓製了心底強烈的好奇心，她故意平靜地盯著前方的路麵。
“哦，不是！”他確定地說，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反應。初蕊一如既往的平靜，心裏卻亂成一團糟，她有些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一個什麽樣的答案，忽然發現這個答案背後竟然帶給她一絲絲地淺淡的輕鬆。如果是，自己會是一種什麽反應呢？她有些困惑了。
“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稱得上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呢！”她輕鬆地說，一麵問自己這是自己從心裏最想說的話嗎？
“你也這麽說嗎？”他有些失望。
“看來有很多人這麽說過。”
“是！她是我們俱樂部老總的女兒，兩年前，我轉會上榜非常想來江城發展，她爸爸幫了我很大的忙，他對我有知遇之恩，所以很感激，也就把她當作妹妹一樣了。”他想找一個合適的說詞來解釋自己和方正正的關係，初蕊微微一笑的表情讓他卻不知道自己這麽講的她是否明白。
“哦！”她微笑著聽完他的話，輕輕地哦了一聲，然後閉口不語。
他更看不透她平靜的外表下到底在想些什麽，看著她平靜的側麵，他輕輕地說，“問我問題了，我可不可以也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初蕊愣了一下，繼續盯著路麵，心裏盤算著他想知道些什麽？是想知道自己為什麽提起方正正嗎？還是方正正已經跟他說過了自己一些什麽？
桑知榆看到她並無拒絕的意思，但是他卻訥訥地不知道想說些什麽，他遲疑的表情卻讓初蕊緊張起來，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你——你——”他竟然口吃起來，有些言不由衷的笨拙。
“你到底想說什麽？”初蕊心裏忐忑地盯著路麵，故作輕鬆地問。
“我——”桑知榆似乎是在醞釀著勇氣似的，終於有了一種斬釘截鐵的狀態，“你和張默是什麽關係？”說完他才感覺到了自己的臉和耳朵在發燙，幸好是天已經黑了，初蕊又根本沒有轉過頭看他，所以沒有看到他脹紅的臉。
初蕊當然沒有關心到他的表情有多麽不自然，反倒是這個問題讓她心裏忽然放鬆了下來。她抬起頭看到他繃著的臉和那種破釜沉舟後做出來的勇敢的表情。她輕輕一笑，看起來方正正沒有跟她講過自己的事情，她不由得放下心來。這樣的表情，幾年來，她不知道看過多少了，她已經能夠輕鬆麵對，但是今天，她忽然覺得有一些喜悅在裏麵。
“你希望我們是什麽關係？”她笑著問。
“我？”桑知榆被她的迴答弄了個措手不及，他沒想到她會使出一招迴馬槍，一時語塞，不知道怎麽說才會讓自己和初蕊都滿意了。
“希望是你希望的那種關係，是嗎？”初蕊微笑著說。
“是！我以為他是你的男朋友，對嗎？”他試探著問。
“你認為我們合適嗎？”初蕊隨意地說，很自然地接續著他的問題。
“問這種問題啊？這種事情外人是看不來的。”桑知榆緊張得手心在出汗，他沒想到自己試探的問題引來的是初蕊這樣的問題。
“沒錯，個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很哲學地說著，沒有迴答他的問題。她不想招惹這個男人，她知道必須給他一個對自己不再感興趣的迴答，但是撒謊卻又何嚐不是又一種罪過，那麽迴避也未嚐不是又一種方式。
“這麽說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你這樣認為嗎？那就這樣認為好了！”初蕊笑意盈盈地說。“喂，你不是說想和我一起吃飯嗎？算數嗎？”她怕他會繼續問下去自己不知道如何迴答，就忽然轉移了話題。
桑知榆心裏正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五味俱全，他忽然才知道原來自己是非常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的，而她卻在跟他迂迴躲閃著，究竟是什麽用意，聽到她的後話卻似乎又有了希望，於是這種笑容讓他豁然開朗。
“哦，當然！”他輕輕一笑。
他的笑容看上去很陽光燦爛，給了初蕊陰暗的心情一縷光亮，生活太單調了，盡管早就適應了這種一個人的生活，但是房子裏無邊的沉寂還是常常讓她感覺到很落寞，很孤單。
“那我要去吃碗麵，你願意一起去嗎？”她說，想到家裏空空如也的冰箱和手中全部的礦泉水，她早就饑腸轆轆了。
“我請你吃好吃的！”他高興地說。
“不，我隻想吃一碗麵，對我來說好吃的就隻是一碗麵而已！而且對於一個腹中空空的人而言，那可是最好的食物了，又方便又好吃！而且是我自己請自己，順便請了你，要知道如果你能陪我吃我會很高興的。”她笑著說。
他真的不甘心隻和她吃一碗麵，而且讓她請自己是在抹煞著他作為一個大男人的自尊心，但是，麵對初蕊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會不由自主地跟著她的思維方式走。於是，他默認，把礦泉水扔在車上，他把車開到自己很熟悉的一家麵館。
看著端上來的熱氣騰騰的麵條，初蕊早就已經垂涎欲滴了，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啊，看著就好吃，我餓極了，一定要把它吃光！”
看到她興高采烈地樣子，桑知榆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在疼，又有一些說不清的酸楚。曾幾何時方正正是那麽厭惡到這種地方來吃一碗麵，而她卻對一碗麵如此知足。這個女孩子究竟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她究竟有怎麽樣的故事？怎麽樣的人生？她的腦海裏究竟在想些什麽？
“你不是江城人？”他禁不住悄悄地問。
“不是，我在這兒讀書。我說話的口音不像，是嗎？”她如實迴答，一麵把麵條用筷子挑起來，輕輕地吹著。
“嗯，那你是什麽地方的人？”
“我們是老鄉，申城。”初蕊語氣平靜地說，但是她的答案卻給了他一份意外的驚喜。
“真的嗎？真是嗎？你怎麽不早說？”他激動地說。
“在江城我們那兒的人很多的。”她不解地看著他，竟然忽略了自己的對鄉情的漠然。
“我當然會高興，難道你不高興嗎？我們是同鄉，還是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呢！”
她點點頭，找迴了一些溫情，“沒錯，很巧！”
“你大幾了？”他立即感覺到了親近。
“你猜呢？”她覺得他的樣子很好笑。
“大三？不，大四吧！”桑知榆猜測地說，看著初蕊那張臉。
初蕊輕輕笑起來，“看來，我還是很顯小的那種人。我研二了”
“哦，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