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讓我們過去吧!”“……”穆泓神色劇烈變幻,臉色從赤轉黑再轉白,手指攥得骨節脆響。他倏然抬袖,似乎就要一掌劈碎桌案——可是終究沒有,他頹然垂下了手臂,麵色鐵青地閉上了眼。穆家那座宏偉的大門前,組成陣法的符文無聲地散開了……穆家弟子蜂擁而出。終於,大堂內空蕩蕩,隻剩下穆泓一個人。白凰家主沉默著,長久地凝望著天際,任由天光落在他的眼角。第196章 蒼生燃燈思君歸長夜尚未破曉,育界卻已沸騰。不過半刻之後, 前來助力的已不僅限於人族。東琉海的海族妖獸很快追隨敖胤而來, 小敖昭飛落雲間, 替王兄接應諸位妖將。荀明思離了虛雲粟舟, 於半空中橫琴於膝上。他替沉睡的鳳王暫掌西域禽妖統禦大權,此刻鳳聽琴弦含著鴻曜的靈魂之力撥起音來,頓時間百鳥來朝, 華羽漫天。麒麟王與棲龍嶺的妖族亦趕到,申屠臨春與巫蜜對視一眼, 與森羅石殿的弟子們站在一處,催音為妖獸助威。而凡是從盤宇逃迴育界來的修士們, 全顧不得喘上一口氣, 轉過身就加入到輸送靈流的人群之中。他們都在拚命。許多人都受不了這樣高強度的靈氣輸出, 開始如沈小江一樣口鼻流血,頭暈眼花,卻依舊不肯後退。太久了。人們壓抑了太久。這些日子裏, 有多少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朋好友喪命在盤宇仙人手下,心如死灰;又有多少人信仰崩塌, 流離失所, 卑微地苟延殘喘著,不知還有沒有明日。此刻壓抑了太久的憤怒與不屈徹底被點燃,星火燎原,直衝天際。就好像……就好像,隻要藺負青能將方知淵帶迴來, 就是他們從死地裏救迴了他們的親人。就好像,隻要藺負青的劍能刺向尊主,就是他們的意誌刺穿了天穹上這座與生俱來的牢籠。魔君指向尊主的劍,再也不僅僅是魔君自己的劍,而成了育界爐鼎指向盤宇仙人的劍。盤宇的長夜裏,禍星的光芒已經達到最盛,蓋過了一泓淒清月華。然魔君身上的白焰之光卻節節升騰,直至比那星光更加耀眼,將大半個穹空映得亮如白晝。四麵裏盤宇諸仙不敢上前,而望向魔君的目光中的驚懼之色也愈加地深。他們不敢相信,那樣一個瀕死之人的威壓氣勢,如今竟會趨近於他們的尊主——不,甚至比他們的尊主更加強悍。他們甚至不由得惴惴心想,倘若這樣的力量落在全盛時期的魔君身上,後果會有多麽恐怖?隻可歎,如今的藺負青已經油盡燈枯。眾人望著渾身血肉模糊的藺魔君,誰也不知他還能支撐多久。而尊主兩頰的肌肉微微抽鼓起來,殘暴兇光於眼中畢露,他抬手時十指緩緩捏緊起來,“區區爐鼎,自尋死路……”他指間仿佛拉緊著無形的細絲,電光石火間,遠在下方的石壇上一道驚雷憑空落下!隻見空間扭曲起來,好似是那道規則之網破了一個洞,兩界的交口頓時打開了,洶湧的陰陽二氣從天頂上灌入育界。“不好,天穹裂了!”“靈流要湧進來了……”轉眼間天火雷鳴,妖風四起。一些弱小的修士臉色慘白地閉目等死。此情此景,正是當初尊主威脅育界時所說的!倘若裂口就這樣打開,盤宇濃鬱的靈氣暴動,他們就是和如今的藺負青一樣遭到反噬,或暴體而亡或被烈火焚身的下場。育界上空,陳芝道心急地暗罵一聲,當即就要上前去擋那湧來的氣流。不料旁邊有人伸手將他一攔,“芝道,且慢。”陳芝道驚異:“顏兄!?為何……”顏餘搖了搖頭,沉穩道:“你看,你忘記了一件事。或許那盤宇尊主也忘記了。”陳芝道心中一動,冷靜下來細細環顧四周狀況,卻絲毫不見靈氣要暴動的跡象。再感應,竟發現四周天地靈氣濃度與平日裏相差無幾!——不對,不是靈氣濃度未變,而是……腦中靈光瞬閃,他揚眉出聲道:“不錯,藺負青如今正在抽調育界內的陽氣,所以……!”所以,此刻盤宇界的陽氣灌入育界,居然反而填補了那份被藺負青抽空的虧損!幾位大能自高空凝望腳下,透過霧氣般的夜色,隻見近處那些因靈氣衰竭而從葉尖開始枯萎的靈植,又重新恢複了葳蕤生機。散修們麵麵相覷,竟無一人身有異狀!陳芝道低聲驚歎:“他料到了會這樣麽,所以才將育界的天地靈氣都引走?”“不一定。或許隻是巧合,或許……”葉浮說著,搖頭一笑,“誰知道魔君在想什麽。”劍神眯眼感歎了一聲,“這個人啊……他到底是在與天下賭,還是在賭天下啊。”若非育界齊心,也不會逼得尊主打通兩界;而若兩界不通,沒有盤宇靈流灌入,就藺負青這麽瘋地抽調育界天地靈氣,育界必然會被消耗上一大截。而此刻,早已分不清是一人救世間,還是舉世救一人。逆溯到半日之前,又有誰能料到呢?一旁,魯奎夫深深地閉目,仰頭慨歎。“君上……終究是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