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修遠一怔,還未迴過神,對方就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到了他麵前幾寸的地方。


    一拳猝不及防從空中揮下,落在魏修遠身上,骨骼斷裂的聲音格外血腥。


    隨後有遽痛碾過神經,魏修遠隻覺得五髒六腑都要碎了。


    他哀嚎出聲,對方卻還是一言不發,反手將他摔在地上,動作果斷利落,下手的勁道沒有絲毫留情。


    整個人被掀翻仰躺的瞬間,魏修遠看清了男人的臉。


    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挺拔鼻梁,深邃的眼窩,飛揚的眉骨,倨傲的下巴,說不上來是哪裏與平時不同,無端顯得狠戾而暴躁。在這昏暗的燈光之下,他眼底卷起的摧枯拉朽的風暴好似要把人活活卷成碎片。


    是江臨。


    魏修遠痛得吸氣,斷斷續續地呻吟出聲,像條斷成幾節的蟲子,在地上蠕動。


    對方卻沒有停手,又拎著他的領子,不費吹灰之力把他提了起來。


    江臨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想要什麽結果,一切的一切都宛如機械的動作。


    天知道在打開這扇門的那一刹那,憤怒山唿海嘯,完全衝散了理智,他隻有一個念頭——把這個人的頭骨捏碎。


    隨後,有許多腳步聲窸窸窣窣地跟了過來。


    林小曉看到這一幕嚇得臉都白了,陸銘趕忙捂住她的眼睛,沉聲道:“別看。”


    林小曉到底還是看見了,她揮開陸銘的手,帶著哭腔道:“教授,別打了,別打了,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出人命就對了。


    江臨就是想要他的命。


    他這條命也抵不上他心底那個血肉模糊的窟窿。


    林小曉怎麽勸都沒有效果,陸銘朝段悠的方向揚起下巴,林小曉見了,忙道:“教授,你快去看看悠悠啊!她怎麽了……”


    隻見女孩被人綁著雙手,以一種極端痛苦的姿態蜷縮在角落,她的發型淩亂,衣衫淩亂,從頭到腳沒有一絲是完好的。


    果然,失控的江臨聽到這句話,身子一僵,手裏驟然脫力,將魏修遠扔了在地上。


    他迴過頭,她的樣子幾乎灼了他的眼。


    江臨隻愣了幾秒,便衝上去把她抱住,“悠悠?段悠?!”


    女孩沒有反應。


    巨大的恐懼驀地攫住了他的心髒。


    是了,他一進來時,其實第一眼看到的是她。


    可她的樣子讓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每一道傷都好似透過他的眼睛,刻在他的心上,讓他無力招架無所適從。


    唯有用訴諸於拳腳,把魏修遠淩遲,才能讓他稍微好過一點。


    此時此刻的她,好像已經失去了知覺,他叫了她許多遍,她也沒有反應。


    而她的身體又是那麽滾燙,是發燒了嗎?


    江臨抬手去探她的額頭,撥開她的長發時,女孩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卻悄無聲息地睜開了。


    她的眼瞳其實是褐色的,但這裏太暗,又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麽,此刻死氣沉沉的,便成了一種近乎於全黑的冷寂。


    江臨被她這不聲不響地一眼看到骨髓都跟著疼痛起來,前所未有的慌張席卷著他正片神經,他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稍微鎮定,“悠悠,你還好嗎?你……”


    不用問,也知道不好。


    然而當他沉鑄的視線移至她的腿上時,眸光卻又是一震。


    她右腿的牛仔褲比左腿的顏色深了許多。


    他用手去摸,攤開,濕漉漉的,殷紅。


    “你受傷了?”江臨緊繃的嗓音如困獸,“悠悠,怎麽迴事?”


    段悠還是不說話,就這麽望著他。


    江臨咬牙,“不要這樣看我。”那目光令他心驚膽戰,他低頭在她額頭上吻著,急切地吻著,“悠悠,跟我說話,跟我說話……嗯?是不是魏修遠傷了你?哪裏疼,告訴我。”


    身後,魏修遠被打成了半個殘廢。


    見林小曉快哭出來了,陸銘眉心一寒,上前一步揪起魏修遠的領子,“你動了段悠?”


    魏修遠邊喘息,邊低笑,“我沒有動她,什麽都還沒來得及做。”


    “你當我們是瞎的?她腿上那麽大一塊血跡我們看不見?”


    魏修遠亦是睜開眼,看向那處,電光石火間,他迴想起了江臨踹開門之前,那一聲巨響。


    陡然明白了什麽,他愕然又不可思議地望向段悠,瘋了似的大笑,“段悠,你好,你真好!你他媽比我還瘋!如果今天他們不來,你是不是要把自己的腿砸斷來保持清醒?!”


    那時,她抬腿從一旁的矮櫃上掃下來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個重達30kg的啞鈴。


    啞鈴不偏不倚地砸在她另一條腿上。


    用這種極端自虐的方式,來保持殘忍的清醒。


    是他小看她了。


    這話,陸銘聽懂了,江臨自然也聽懂了。


    他手邊就是那個30公斤重的啞鈴。


    30公斤,從矮櫃上落下來,砸在腿上。


    那是什麽感覺,他光是想想都覺得痛心徹骨、不寒而栗。


    而她還是個比他嬌嫩比她柔軟的女孩。


    30公斤,能把她的骨頭砸裂。


    “為什麽要這樣?”江臨扶著她的雙肩,既驚又怒,偏生隻能把語氣活活壓成溫和,生怕露出一點鋒芒,驚了麵前馬上就要碎掉的她,“為什麽,悠悠?”


    她沒迴答,眼裏卻沁出了淚。


    江臨幾乎溺死在她的眼淚裏,他抱緊她,“悠悠……是我錯了,是我……”


    他不該丟下她一個人離開。


    那時在監控裏,看到他離開後她落淚的樣子,江臨就後悔了。


    他對感情毫無經驗,從小又被伺候習慣了,每次都隻顧著自己生氣,從未嚐試著去考慮別人的心情。


    那種後悔,來得非同尋常的迅猛,仿佛一隻森森白骨的爪牙扼住了他的咽喉,他不能唿吸,隻能看到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


    “跟我說話,別不理我……”江臨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黑玉般的眼眸深處竟藏著小心翼翼,和旁人從未見過、也未曾想過的低聲下氣,“悠悠,你跟我說說話,求你……”


    眾人聽到這話俱是一驚。


    連段悠那混沌的眼中,都掀起了不小的浪潮。


    她在他懷中,一開口,卻是眼淚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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