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宇間的褶皺更深,大掌立刻覆上了她的額頭,擠掉了她纖細白皙的手,語氣不見好轉,還是極度冷漠不耐,“我看你一個人在樹底下坐得挺自在,我一來就頭疼上了?”


    他要是不來,她是不是打算讓救護車來接了?


    林小曉沉沉盯著他,忽然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卻又滾下來,“陸銘,你夠了嗎?”


    在他懷裏,她很清楚地感覺到,抱著她的男人震了震。


    “讓我難堪,你能從中得到快感嗎?”她的眼睛很疼,哭得很疼,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想再哭了,可是不知怎麽,越說就越難以控製自己,“陸銘,和你在一起那三年,我一心一意,盡心盡力,我承認我是膽小,是內向,可那就是我林小曉,我就是這樣的人!如果你愛的不是這樣性格的我,如果你非要把我掰成一個開朗樂觀每天把愛你掛在嘴邊的女人,那我們真的不如趁早散了,還白白蹉跎這些年幹什麽?”


    “是,你也許覺得我沒有在所有人麵前承認過我愛你,這點讓你傷心難過,可是今天我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嗎?我隻不過是以我自己的方式愛了你三年!我有多大的錯誤讓你用這種活活挖我的心的方式來懲罰我?”


    她輕輕上挑的尾音如同拉斷了男人心底的一根弦,“比起那些你以禮相待的陌生人,我還比他們多愛了你三年,為什麽我的下場比他們還慘?陸銘,我們不要到最後以這麽劍拔弩張的氣氛收場好嗎?就當是看在這三年的情分上,你給我留一點餘地好嗎?”


    她閉了閉眼,手指蜷縮著,“我心疼,我想一個人待會。求你……”


    她無力垂下的手讓男人生出陡然的驚惶,陸銘立刻反手緊緊擁住她,還有什麽惱怒什麽怨氣也都徹底被他拋之腦後了,“小曉,不要,小曉!我們不收場,不分手。你別這樣,嗯?別哭,你別哭……”


    她心疼?他也疼。


    他伸手擦她的眼淚,卻怎麽都擦不完,他的心痛得像是被什麽攪碎,再也顧不得其他,俯身就吻住了她的眼角。


    是他錯了。


    不是說隻要她站到他麵前說一句話,他就能原諒嗎?


    怎麽會在剛剛那種情況下,還該死地一邊心疼一邊竊喜,一邊想知道她到底能為他委屈到什麽地步。


    陸銘,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在他聽到她被人羞辱尚能隱忍,卻一個巴掌打在罵他的女孩臉上、警告對方不要說他壞話時,他心中什麽防線都已經在刹那間傾塌。


    宛若突然就撕開一層冷漠的麵具,英俊的臉上扭曲的心疼和憤怒一覽無餘。


    隻要她迴頭看一眼,隻要她看一眼。


    可是她含著淚,大約沒看到他是什麽表情。


    見她哭得那麽傷心,他才覺得他的女孩還是他的。


    但,陸銘也永遠忘不了,後來段悠那一句“算了,好嗎”問出口時,林小曉輕輕地迴答,好。


    他既驚且痛,整個人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心被車輪狠狠碾過。


    “小曉。”陸銘從她的眼角一路吻過她的鼻尖,最後停在她的唇前幾厘米的地方,虔誠而沙啞,有點驚慌地懇求在裏麵,“你不需要任何改變,我愛你,我愛的是你。我們不分手,不要這樣算了。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以後我什麽都聽你的,嗯?”


    林小曉還是沒說話。


    “小曉。”他更用力地抓著她的手。


    林小曉靠在他懷裏,不掙紮也不吵鬧,說話時也靜得很,“你先迴去吧。”


    “小曉……”


    “悠悠那邊需要人手幫忙。”林小曉低聲道,“她一個人做不完,你先去幫她。”


    陸銘蹙了下眉,看著她虛弱的模樣,“我送你迴宿舍,再過去。”


    林小曉搖頭,“我沒事,就是剛才起猛了,有點頭暈,現在已經好了。”


    “好了?”他的手臂又收緊了點,霸道強硬,“那你陪我一起。”


    林小曉抬頭瞧著他那俊逸而棱角分明的臉,心裏來不及收拾的狼狽和另一種莫名的情感混在一起。


    她不想再錯過,卻沒辦法在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被陸銘傷成這樣以後,馬上沒心沒肺地輕言原諒。


    最後段悠一臉無語地看著甬道上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勢把對方抱迴來,悉心為她在草坪上墊好了他的外套,讓她坐好,吻了吻她的額頭,才戀戀不舍地走迴來繼續幫忙賣麵具。


    幾乎是一轉身他臉上的脈脈溫情就全都收斂起來,隻剩下冷硬,“剛才那三個人呢?”


    “走了呀。”段悠笑,“不走還留在這等你們夫妻混合雙打嗎?”


    林小曉臉一紅,陸銘麵無表情道:“她們欠打。”


    陳天嬌也在一旁幫著張羅了好半天,這才趕著六點之前收了攤,晚上七點,舞會準時開始,在學校那個大到可以開運動會的宴會廳裏。


    對於這個迷之麵具舞會,段悠雖然身為學生會的一員,卻也是一無所知的。


    不過光看前麵的校長致辭、節目安排基本上和之前她交上去的規劃出入不大,也就是說,最大的區別隻是雙人舞環節多了張麵具而已。


    這算什麽創新啊?段悠托著腮悶悶地想。


    她戴的是從學生會賣剩下的麵具裏隨便挑的一張酒紅色鑲嵌著白色蕾絲花邊的麵具,遮著半張臉,露出小巧又挺翹的鼻尖和瑩潤緋紅的菱唇。配著她那天在商場裏買的那條小禮服,倒也還算很搭。


    不過這一遮臉,段悠發現她認不出幾個人了。


    林小曉笑她,“那可不是嗎?你眼裏除了江教授還有誰呀?別說戴麵具了,江教授就算化成灰你都能一眼找著。”


    段悠順手從餐桌擺好的小型酒塔上取了一杯酒,破天荒地沒有迴應她的調侃。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人一忙起來,什麽開心不開心都忘了。


    她想,大約是自己以前太閑了,才會將大把大把的時間精力都放在風花雪月上。


    想著想著,一杯酒就已經下肚了。


    段悠不是什麽很能喝的選手,到最後該進舞池跳舞時,她眼前看什麽東西都已經重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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