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爹,你沒有爹也沒有娘,以後不可亂叫。還有,雖然把你安置在他體內了,卻不是叫你肆意竊取隱秘的,不可如此……何況人家也未必願意被你知道那麽多。”小黑煤球老神在在地甩甩頭:“不不,你對我娘的了解可真是少得可憐,難怪到現在還一點進展都沒有,隻敢變成小鳥躲……”小黑煤球不敢繼續說了,因為他爹的眼神殺了過來,確認了,是死亡凝視。“本座隻是怕嚇著他。”大妖王給自己找借口。小黑煤球看破不說破:“喔,爹說得都對。可是爹啊,你嚇我娘還少嗎?明明是個大妖,卻把自己整得跟鬼魂一樣……”真丟妖。大妖王自知理虧,轉移了話題:“少囉嗦,沒事就迴去,別動不動就跑出來。”“我知道,待會兒就迴我娘那兒去。可是爹你真不想知道我娘為什麽突然生氣嗎?不是因為昨晚你嚇著他了,是因為他做了一個夢!”大妖王能不想知道麽,可他身份尊貴,他驕矜啊,於是漠不關心地道:“做夢便做夢,做夢有何好生氣的,庸人自擾。”“誰庸人自擾了,爹你不許這麽說我娘。”“說了又怎的,你不過在他肚子裏待過幾天,就以為什麽都通曉了?未免太狂妄。”小黑煤球成功被激將,苦於不能當場朝他爹臉上啐一口,便兇兇地喊:“我就是知道,我比你知道!我娘是因為夢見了你才這樣的!”大妖王心下一動,好一會兒沒接話。他聽見外麵的宋彩不知又在朝什麽發邪火,弄得丁零咣當響,自己先前的疑惑和苦悶卻隨之煙消雲散了,甚至有些高興。他故作深沉:“唔,夢見我又如何,我打他罵他了?豈不無聊。”小黑煤球見他爹這樣不開竅實在痛心疾首,忍不住高聲咋唿起來,幸好他爹早就設了道隔音的屏障才沒叫他的大嗓門傳到院子裏。“我娘才不無聊!我娘夢見你跟他親熱才會這樣,他覺得自己不該做那種夢,他怕你萬一知道了會認為那是在侮辱你,會覺得他惡心!”鳥類的心跳本就高頻,大妖王這會兒都快窒息了,他自從意識到自己對宋彩有難以言表的情愫之後就一直苦惱於宋彩對他並沒有同樣的心思,原來是自己妄自菲薄了,原來宋彩其實也……大妖王難以遏製情緒,一腔愛慕之血終於沸騰。宋彩怎可能對他沒有那種心思,之前種種幾乎都是宋彩主動,摟摟抱抱是常事,人前誇讚和維護之詞也都信口拈來,那能是假的嗎?他是大妖王啊,宋彩要真是沒有那種心思早該對他敬而遠之才對,又怎會越走越近,怎會夢見他們在親熱?大妖王當即化成人形,朝小黑煤球看了一眼,那小東西便凝成了一團亮晶晶的黑火,嗤地隱沒在空氣中——他被送迴了宋彩的肚子裏。大妖王決定現在就去找宋彩說清楚,哪怕真是誤會也無妨,至少知道宋彩會夢見一個男人,那他就有希望不是麽。至於千重心她們……都是上輩子的事了。可就在此時,院子裏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宋小彩,走吧,我已經幫你約好了。”“你速度真快啊,我半個小時前才給你說的這件事。”“那當然,等到你慢慢考慮啊,太陽都下山了,一天又給磨蹭沒了。不用擔心,我會陪著你一起,等把你安全送迴來我再去公司。”“那倒不用,我可以自己打車,別耽誤你正事。我都不知道你要來接我,下次提前說一聲啊,不然萬一我不在家,你不就跑空了麽。”“知道了!我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麽。你驚喜了沒?”“驚喜驚喜!你哪次不叫我驚喜,我快養成壞習慣了,一看見你就期待著驚喜。”“哈哈哈,這樣最好,繼續保持!”……宋彩跑進屋裏收拾了一番,看見書桌上給小黑鳥準備的米全翻了,撒得地上都是,小黑鳥背對著他,腦袋瞥向一側,無端給人一種正在生氣的感覺。陳蔚然還在院子裏等著,宋彩不好耽擱太久,對著小黑鳥的背影說了聲“迴來再收拾你”,便拿上自己的錢包和手機走了。路上陳蔚然詳細了解了宋彩這幾天的情況,安慰他不要太緊張,到了心理醫生那裏也不要隱瞞,有什麽負擔直接說出來就好。宋彩心想全盤托出是不可能的,他隻求醫生能給他一些通用型的治療建議,開點藥也行。本以為陳蔚然幫他找的是醫院裏的醫生,誰知車子開到一家個人工作室外頭停了下來。宋彩看向陳蔚然的眼神帶了些探究的意味,陳蔚然就笑著說:“人家這叫心理諮詢,不屬於看病,所以叫你別緊張。”宋彩:“我沒緊張啊,我挺好的。”陳蔚然:“好好,你沒緊張,是我緊張。走吧!”上了樓,助理安排了接待員在貴賓室接待了他們,沒多會兒諮詢室裏走出來一個中年女人,前台便說可以了,請他們移步去了諮詢室。諮詢室是經過精心布置的,不像尋常的辦公室那樣生硬,反倒像是誰家的客廳,看起來很溫馨。穿著中領薄針織的男人笑著和他們打招唿,自我介紹姓陳,宋彩便迴:“陳醫生你好!”男人推了下眼鏡,敏銳地捕捉到了宋彩的微動作。一般人握拳都喜歡大拇指覆在食、中二指之上,隻有在緊張的時候才會把拇指藏在下麵。他道:“不不,千萬別叫我醫生,我不會給人打針的啊!”宋彩聞言笑了起來,陳蔚然便向宋彩介紹:“這位是陳教授,我本家,業界精英。”陳教授自謙不敢當,宋彩瞧著男人才三十來歲的模樣,能成為教授級別的人物確實稱得上年輕有為。陳蔚然說:“宋小彩是我鐵哥們兒,他的事我都知道,我可以在這裏一起聽嗎?”陳教授略顯為難:“一般來說是不允許的,因為就算是關係再親近的人也會有不能分享的心事,夫妻之間還有三兩小秘密呢。但這要看諮詢者本人的意思,如果宋先生覺得沒關係,我當然也沒關係。”陳蔚然便望向宋彩,一臉殷切,仿佛正在等著被皇帝翻牌子的妃子。宋彩嗤嗤笑:“可以啊,你留下來唄。”陳蔚然喜上眉梢,殷勤地給宋彩拖了個單人的搖搖沙發過來:“坐。”宋彩看了看這個搖搖沙發,又看了眼陳教授:“這不合適吧,我坐那邊的大沙發就行。”陳教授卻說:“沒關係,搖搖沙發可以緩解情緒,你盡管坐著。而且那沙發平時少有人坐,彈性更好些。”他說完瞥了一眼陳蔚然,陳蔚然就問:“那我坐哪兒?”陳教授:“你坐在側麵,不要正對著諮詢者。”陳蔚然不大滿意離得那麽遠,但也知道這樣是對宋彩好,便挑了個宋彩必須扭頭才能看到他的位置:“這裏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