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的宋先生,你可以不用告訴我,”陳教授的筆尖落在紙上,點了幾下又提起,“我隻想問一件事,這個叫江豔的人是你的什麽人?是前任嗎?”宋彩瞬間愣住,先前喝的水都差點噴出來,忙不迭擺手:“不是不是不是,他是男人,是我的朋友,”他又小聲補充,“一個很重要的朋友。”陳教授觀察著宋彩的表情,幾乎從那微紅的耳根和慌張的神色中就斷定了“朋友”這兩個字的特殊含義。“宋先生,不管這個人是你的什麽人,不管他是男是女,你都明白他很重要,你放不下他,對嗎?”宋彩聲如蚊蚋:“嗯,我……我欠他東西沒還……所以,心裏很忐忑,很糾結。”“那麽你現在所受到的困擾都來自於你欠他東西,你非常想還,但生活中的瑣事泥沼一樣纏著你,讓你無法分身,同時你也擔心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他發生難以處理的特殊情況,對嗎?”宋彩點頭:“嗯。”“明白了,宋先生,試著去麵對和接受吧,”陳教授的眉頭舒展開來,在紙上唰唰寫下幾個字,對宋彩道,“人和人之間講究的是緣分,那個人把東西給你的時候或許並不曾像你這樣糾結過,人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你為什麽要耿耿於懷呢?記住,你所經曆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偶爾也可以自私一點,隨心而為。”宋彩咀嚼著這八個字:自私一點,隨心而為。什麽意思?陳教授這是從一個名字裏得出了什麽結論?他沒有那麽高的境界,參透不了個中奧秘。如果從字麵意思上理解,他所能做到的自私就是霸占著江晏的妖丹,管他是死是活,先把自己的身體顧好、把現實世界的事情都處理好再說。可宋彩哪能做得到,因為他現在知道了,江晏那個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存在於電子書裏,存在於某個巧合、某個命運節點、某個可供他穿梭的時空隧道的盡頭。那如果不是這樣的自私,他還可以怎麽樣?忽略原來的故事線,無視一幹女主後宮,以係統為借口、以酒為迷魂藥繼續討江晏的便宜?甚至,勾他、纏他、把他搶過來?宋彩甩甩頭,覺得自己病得更重了。離開的時候宋彩幾乎慌不擇路,慘白著臉上了陳蔚然的車。陳蔚然的臉色也不好看,點火之後對宋彩道:“別想那麽多,迴去好好休息,晚上我下班早的話就去陪你。”“不不,不用了,我已經好多了,你最近為了我的事沒少挨累,”宋彩想起一事,突然喊停,“忘了忘了,剛才陳教授寫了張條子給我,忘拿了,可能是什麽重要的告誡。”陳蔚然卻直接啟動了車子,不高興地說:“是告誡不假,但不是給你的,是給我的。”宋彩:“給你的?給你幹什麽,寫了什麽?”陳蔚然把紙條丟給他:“自己看吧。”紙條已經被陳蔚然揉得皺皮,展開一看,上麵八個龍飛鳳舞的草字:苦海無涯,迴頭是岸。“這什麽意思?”宋彩滿臉狐疑。“誰知道他!神經病。”陳蔚然不屑。“喂,你老實說,陳教授跟你是什麽關係?”“誰跟他有關係,瞧他那金邊眼鏡,土到家了!”“不土啊,挺好看的,顯得他文質彬彬。”“屁!他那叫衣冠禽獸。”“還說沒關係?不會真是你本家吧!”……兩人隔空掐著,陳蔚然的手機響了一聲,屏幕上彈出一條消息。可惜陳蔚然正好碰上紅燈,一腳刹車踩下去手機就溜到了宋彩的腳墊邊,宋彩撿了起來,好巧不巧瞥見了那條消息。備注是“陳蔚塬”,內容是:人家名花有主,不要癡心妄想,早放下早解脫啊,聽見沒有?“陳蔚塬?”宋彩驚訝地看著陳蔚然,“是剛才那個陳教授嗎?”陳蔚然的表情忽然很不對勁,把手機搶了迴去,嘟囔:“幹嘛看別人信息啊,小心我把你摁著揍……”宋彩沒空接他的玩笑,腦子裏亂哄哄的。“名花有主?名花有主?誰名花有主?”宋彩一再重複,怎麽都沒想到陳蔚然這家夥還鬧了這麽一出,罵道,“你丫暗戀誰家大閨女了,竟然從來沒透露過,嘴真tm緊啊!”聽他這麽理解,陳蔚然的心情一言難盡,但麵上終於是緩和了不少,反駁道:“那也沒你緊!你那小秘密藏著掖著不肯給我知道,還好意思批評教育我?”他暗自咬牙,“你等著,早晚我得知道,因為陳蔚塬就是我大伯家的大堂哥,我一問他肯定說!”“你敢!你不許問!不然我真去起訴你大堂哥!”“嗨喲,你去起訴吧,最好連我一塊兒起訴!”“你丫找抽!我先揍你一頓再說!”他兩人在車裏吵著,絲毫不知後座上搭了他們一路的大妖王是何等複雜心境。陳教授和宋彩的對話他都聽見了,雖然有很多詞匯不是很理解,但大致可以知道叫宋彩為難的正是妖丹一事。另外陳蔚然這小子喜歡宋彩,全天下都知道了,宋彩不知道,絲毫要保持距離的覺悟都沒有。陳蔚然本打算把宋彩送進小區裏麵的,但宋彩這個小區進來一趟就得收五塊錢停車費,他覺得沒必要,便在外麵下了車。陳蔚然罵他摳,自己又不缺這五塊錢,宋彩卻迴罵他浪費,沒必要花的錢就不花唄,反正小區門口到他的那棟也就三分鍾路程。陳蔚然探出頭,問他有沒有戴著自己送給他的那塊表,宋彩伸出透白的腕子給他看,嫌他羅裏吧嗦跟老太太似的,他卻笑得開心,說除了洗澡、睡覺的時候可以拿下來,平時都得戴著,不然他就要迴去,送給懂得珍惜的小姑娘。宋彩覺得陳蔚然這種行為相當不要臉,人家小姑娘憑什麽要你二手貨的表,缺這幾百塊錢買新的?大妖王也是這麽想的,但他迫切希望陳蔚然能說到做到,因為那破玩意兒戴在宋彩手上一點都不合適,一個字,就是醜,配不上宋彩的好皮膚。走到自家那一排,宋彩聽見有人在高聲大語地喊,說誰家的狗這麽金貴,竟然專挑車軲轆撒尿,樹根還滿足不了了怎麽的。宋彩正好要經過那裏,順勢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那恬不知恥的狗子不正是他家大雁麽!第88章 雁過不留聲13大雁連牽引繩都沒戴,脖子上隻有一個項圈, 宋彩不得不彎腰扣住那項圈, 跟人家道歉的時候就矮了一頭, 顯得格外的卑躬屈膝。道完了歉又拎著小水桶和刷子,仔仔細細給人家刷輪胎,無恥的狗子還在一旁竄上跳下,鉚著勁兒要去叼那根正被揮動的刷子。大妖王停在車頂上看著,由衷覺得臭小子自從養狗之後真是受了不少委屈——特指在自己的魂魄脫離出來以後——大妖王是不會承認自己也曾給了宋彩氣受的。他明白宋彩為什麽甘之如飴, 但不能感同身受,看著宋彩笑眯眯的模樣,心裏的滋味實在難以言說。宋彩帶著大雁迴了屋子,關上門, 蹲下就是好一通盡興的揉搓。他沒想到大雁竟然又迴來了, 是自己迴來的, 因為那個車主說看見大雁在這附近獨自轉悠了好久,應該是想進門, 門卻被鎖上了。宋彩又高興又心疼, 把大雁檢查了一遍:毛發淩亂,嘴周、四肢都有弄濕後又被風幹了的痕跡;四隻腳上各有三、兩指甲充血,這是跑了很長的路導致的;除了腳部, 尾巴上還有一點傷,像是被別的狗咬過,少了一撮毛;身上也是髒兮兮的,僅僅一天而已, 油亮的皮毛就變得虯糟糟了,摸一把,手上染了一層烏突——這完全沒道理。宋彩並不知道那位吳大姨的別墅在什麽地段,但看大雁這樣子,恐怕從昨天迴去之後就在流浪了,是循著氣味一路找迴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