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領命之後,錦衣衛們便開始了翻找搜索,不但進入房中翻箱倒櫃不肯放過一個角落,甚至連外麵的馬廄驢棚,以及喂食用的石槽等細枝末節都讓他們給照顧到了,足可看出這些人確實是搜查的行家裏手。


    周朝先他們雖然心裏搖擺不定,但說到底還是希望能有所收獲的,這不光是因為可以憑此立功,更因為真要把濟南的白蓮教賊人一網打盡,他們今後能鬆快許多,不用再為隨時出現的叛亂傷腦筋了。


    一陣陣的砰啪和騾馬嘶鳴不斷響著,讓一幹白蓮教徒的身心飽受煎熬,隻有那薛信依然是那副篤定的模樣,就仿佛真是無辜的一般,又或者他篤信這些錦衣衛確實不可能從這兒找出什麽東西來。


    在過了有半個多時辰後,突然一聲歡唿從後頭院子裏傳了出來:“這兒有個密室!”隨後,就有人迅速奔了過來,跟幾位大人進行稟報。


    陸縝心下猛地一喜,當即點頭:“走,咱們過去瞧瞧,看他到底還有何話說。”說著,還示意下屬帶上薛信一同往裏麵行去。


    來到跟前,才發現這密室確實設得挺隱蔽而巧妙的,居然是藏在了院中一棵大樹的下方,要不是錦衣衛的人夠細心,眼睛又夠毒,隻怕都要被它給蒙混過去了。看到這一幕時,周朝先他們也是心裏一動,再看薛信的眼神就徹底不一樣了。


    可還沒等他們發表自己的看法呢,一人已順著裏頭的木梯爬了出來,當即就有人問道:“怎麽樣,這下麵藏了些什麽東西?可有白蓮教的證據麽?”


    這位錦衣衛校尉卻有些失落地一搖頭:“這下麵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什麽?”周圍眾人都是一臉的詫異,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這不可能!”


    事實上,在看到這麽個藏得如此隱秘的密室之後,眾人已對陸縝的話信了八成以上,畢竟要不是心裏有鬼,誰會在家裏掏這麽個地下密室出來?


    陸縝也皺起了眉頭,略一沉吟,才走了過去:“讓我下去看看。”他也不信,這下頭會沒有任何的線索可尋,說不定是他們搜的不夠仔細。


    來到底下,陸縝發現這是個兩三丈方圓的地窖一樣的所在,在身邊兵士火光的照明下,裏麵的一切都盡收眼底,確實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甚至可以說,這裏麵完全就沒有東西。除了東邊牆壁之上留有香火炙烤之後所留下的痕跡。


    為了確保沒有遺漏,陸縝甚至還拿過火把四處仔細照了一遍,又拿手在四麵牆壁和地麵上很是敲擊試探了一番。可結果,依然是一無所獲!這密室居然隻是一間空屋而已!


    當看到陸大人深皺著眉頭從下麵上來後,眾人已猜到了是個什麽結果,不少人便在心裏嘀咕了起來:“怎麽會這樣?難道真冤枉人了麽?”


    而陸縝卻隨後來到了薛信麵前:“說,你把東西都藏哪兒了?別以為將可以指證你乃白蓮教逆匪的證據藏起來,本官就能被你騙過去。有些東西可是藏不住的。”


    “大人冤枉哪,草民實在是無辜的,並不是那什麽白蓮教的人……”薛信口中繼續叫著屈,心下卻是一陣竊喜,得虧自己之前做了那個決定,不然可就徹底暴露了。


    原來,這密室原先確實是用來供奉無生老母牌位的。作為白蓮教的人,要是不安設這麽個場所,不說別人,就是他自己個兒的心也過不去。但偏偏這一迴他要做的事情很是不小,很可能會讓整座濟南城都被大水所淹沒,那自己的這處宅子自然也無法幸免了。


    出於對無生老母的尊敬,早在前一日夜裏,他就讓親信之人將這些祭拜之物給請出了密室,並秘密送出了城去。沒想到當時的一個不經心的決定,卻幫了他的大忙,這讓薛信忍不住要道一句真是無生老母在保佑了。


    但陸縝卻不打算這麽輕易就放過了他:“看來你還是不肯招了?我來問你,那下麵牆上留下的香火痕跡是怎麽迴事?還有,這密室又是用來做什麽的?”


    “迴大人,這裏是草民用來藏貴重貨物的。大人也知道草民這車馬行平日裏要幫人押運貨物,有時貨物價值不菲,又要暫時存放在此。為了避免被盜匪偷去,我們才在這裏挖了個不起眼的密室。”薛信顯然早有準備,立刻就給出了解釋:“至於那香火痕跡,隻是小人一向篤信神佛,所以總會下去燒香祭拜一番,希望他們能保佑於我。”


    “哼,真是好一個借口哪!”陸縝很是不滿地哼了一聲,但一時卻又拿不出更多的證據來。


    此時,又有不少四處搜查的錦衣衛有些喪氣地趕了過來,給出的答案也是一樣的,那就是沒有任何的發現。而這麽一來,就更讓陸縝無法把白蓮教賊人的罪名扣到這家夥頭上的,讓他一陣的惱火。


    周朝先見此,也是一陣無奈。在猶豫了一陣後,還是上前小聲道:“大人,現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以下官之見還是先放一放吧。這薛家在濟南城裏可是有些名頭的,要是惹來公議,可對大人您的聲望很是不利哪。”


    “多謝臬台好意,但本官確信他便是白蓮教賊首,此時若放了他,隻會是放虎歸山,到時再向拿他可就難了不說,說不定他還會幹出什麽事來。”陸縝卻不領情,依然堅持自己的意思,轉身下令道:“來人,把他們全部押去錦衣衛千戶所裏詳加盤問,我就不信一張嘴都撬不開。”


    “大人……這不妥吧?即便是要問案,也該由下官……”周朝先還想再勸,卻被陸縝揮手打斷了:“照此行事,要是真出了什麽差錯,自由本撫一人承擔!”


    巡撫大人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無論周朝先還是其他人都不敢再多說什麽,隻能無奈地答應一聲,看著錦衣衛的人上前,把薛信等一幹人從官軍手裏接過,然後押了他們離開了。


    不過眾人心裏就難免不會生出些別的意思來了。這次巡撫大人非要針對薛家車馬行,看著實在有些蹊蹺了。莫非這是為了打壓濟南城裏的官員和士紳所走的一步棋麽?為的就是在眾人心裏樹立起一個說一不二的形象來。


    可無論他們是怎麽想的,事情還是落實了下去。不但車馬行裏的上下人等都被帶走,這一處商鋪和宅子也被封了起來,還派了人守在外麵,不讓任何人靠近。


    隻是,光這樣顯然是不可能定人之罪和讓人信服的。雖說剛開始時確實當場抓到他們持有兵器,但那畢竟隻是尋常刀劍,是朝廷默許民間可用的,並沒有弓弩甲胄之類犯忌諱的東西。


    所以在不少人看來,陸巡撫的這一次決定大有問題,說不定天亮後消息一傳開,就要惹來無數非議了。尤其是當人是落在錦衣衛的事情傳出去後,更會讓人對此議論紛紛了。


    這一番捉拿和搜索花了不少的時間,等一切落定,錦衣衛押了薛信他們往迴走時,夜晚已盡,天空已露出了一絲魚肚白。同時,那些奉命封鎖街道的兵卒們也都領命退卻,要是連白天都這麽搞的話,隻會惹得人心惶惶,這是陸縝和濟南的官員們都不希望看到的結果。


    薛信被反綁了雙手,左右還被兩名錦衣衛校尉夾著,隻能隨波逐流地朝前走著,口中還不時小聲嘀咕一聲冤枉之類的話,直聽得附近的一些人很是不耐。直到來到一處高有四層,掛著玉春閣招牌的青樓下方時,他口裏的聲音才是一頓,同時目光微不可察地向上瞥了一眼。


    就在他頭頂的一處窗戶裏,赫然站著個模樣俊俏,臉色凝重的年輕公子,此人正是許青蓮。


    話說自從知道了薛信的全盤計劃後,許青蓮就沒有再與之待在一塊兒,也沒有再對此事加以任何的幹涉。不過他也並沒有離開濟南,而是化名躲進了這家青樓之內,等著事成之後再露麵指揮大局。


    可昨夜官軍的這場動作還是驚到了正在逢場作戲的許青蓮,看著這麽多人馬的調動,還真讓他吃驚不小。所以這一夜裏,他便沒再和包下的花魁行那雲雨之事,而是一直佇立窗前,關注著外頭的變化。


    直到現在,看到薛信居然被錦衣衛的人給押上了,他的心才猛地一沉,知道這次的計劃又將出現極大的變數了。唯一讓他稍感欣慰的是,在抬頭與自己作目光交流的短短一瞬間,薛信已傳遞了一個讓自己不要慌,一切還在可控之中的眼神。


    “今日就是行事的關鍵日子,雖然薛信是落在了官府手裏,但之前的布置還在。隻要搶在官府之前毀去河堤,則我聖教的大計依然可以成功!”許青蓮很快就做出了判斷,也知道,接下來自己身上的擔子怕是更重了。


    這麽想著,他的目光裏已閃過了湛然的精芒,一迴首間,竟嚇了剛欲上前癡纏的花魁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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