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


    許誌超見他們神色有異,最後還是劉子開口,說道:“孫隊三年前……在一次外勤時候殉職了。”


    這消息讓許誌超愣了一下:“殉……殉職了?”


    “嗯。”


    提起孫隊的話題明顯地改變了席間的氣氛,過來好一會,氣氛才又漸漸迴暖了。


    “許小姐是從事哪一方麵的。”


    坐在許箻身邊的,是一個叫林梅的女警員,三十來歲,穿了身得體的套裝,看起來精神又幹練。


    “法醫。”


    林梅怔了一下:“看不出來啊。”單從外表來看,很難將許箻跟法醫相聯係:“那位是你的……”


    “男朋友。”


    “也是法醫嗎?”林梅看著從進來後就一直都沒開口的唐溯。


    “不是,他……是個教授。”至於是哪一方麵的教授,許箻也沒打算詳細說,說得太詳細,別人還以為她是在炫耀什麽的就不好了。


    “這麽年輕的教授——”林梅又盯著唐溯看了一會:“人家說英雄出少年,果然沒有錯,看到你們我不想承認自己老了都不行。”


    許箻報以微微一笑,禮貌而帶著距離:“梅姐說笑了。”


    “虎父無犬女啊,許哥是個厲害的警察,小許應該也是個厲害的法醫吧。”小趙加入了她們的話題。


    “再厲害也沒你的份,人家男朋友是個教授。”林梅打趣著:“可比你出色多來的。”她瞄了眼另一邊的唐溯。


    “亂說什麽呢。”小趙也不見尷尬之色,落落大方地迴擊了林梅的調侃:“我隻是覺得小許很厲害,很了不起,有些男的都未必敢做這一行業,畢竟成天成天地去麵對死人是挺可怕的。”


    許箻搖搖頭:“死人其實是最不可怕的。以前我的老師跟我們說過,其實這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活人。”


    小趙跟林梅沒想到她會這麽迴答,都呆了一下。


    “你這一說……好像還真是挺有道理的。”林梅端起杯子喝了口飲料:“不過我還是覺得那些死人挺嚇人的,哈哈,”末了還順道打趣了下自己:“果然不是什麽人都能當法醫的,像我就不是那塊料。”


    小趙也是哈哈一笑:“不愧是大城市出來的,說出來的話就是比我們這種小地方的要來得深刻一些。”


    林梅把話題轉到了唐溯身上:“你男朋友看起來好像……挺安靜的。”


    挺安靜的,這是個委婉點的說法。真正說來應該是很冷漠,不容易接近的樣子。小趙拿來酒瓶,往自己的杯子裏添了半杯白酒,衝著唐溯舉杯:“我最佩服你們這種會讀書的了,來,唐教授我敬你一杯。”


    唐溯沒舉杯,隻是淡淡地說道:“酒精過敏。”


    許箻在旁邊附和說著:“小趙哥就別為難他了,醫生說了他不能喝酒。”咳!喝多了,隱藏屬性就出來了。


    唐溯的目光幽幽一閃,看了她一眼。許箻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心想自己剛是在幫著他說話,沒做錯什麽吧。


    那邊許誌超也開口幫腔,小趙也就作罷,不再勸酒,轉而向許誌超敬酒。


    酒過三巡後,許誌超口風一鬆又重提失蹤案子的事情:“那孩子的事你們還有在留意嗎?”


    劉子把酒滿上:“許哥,我就知道你會問這事,你要不問了我還奇怪呢。記得許哥你剛迴去那段時間還經常打電話過來關心那個案子的進展……”他喝了口酒:“其實這些年來不止是我們所裏的領導,市局那邊也有來電話問過,我們也一直都還在留意,隻是……”他搖搖頭:“這地方的情況你也是清楚的,每年那麽多人出去,我們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許誌超默然了會:“我聽說有一家的孩子迴來了。”


    “你是說王成雄家的吧。”劉子點了跟煙:“這事我們都知道,那天那孩子一迴來我就過去看了,太慘了……”劉子有點煩躁地把剩下的煙按滅在煙灰缸裏:“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要是那些失蹤的孩子都變成那樣該怎麽辦啊?”


    許誌超拍著他的肩膀:“劉子你要是信得過我,這個忙就讓我來幫了……”


    劉子聽他這麽說,手往桌上啪地拍了一下:“許哥你能過來幫忙我當然再歡迎不過了。我本來還擔心這話要怎麽開口呢。”他像鬆了一口氣:“在這裏我有一事要先跟許哥你坦白。”劉子坦白的正是當初去警告張玉順的事情:“這事是一個小警員私下去做的,後來孫隊知道後那警員也被處分了,我本來還擔心許哥你如果知道了這事後,心裏會不舒坦……”


    聽劉子說完那事的前因後果,許誌超心裏本來還存有的幾分介懷也跟著煙消雲散了。


    這飯局一直持續到了快九點的時候才結束,出了酒店,劉子幾人身上都帶了不小的酒氣,許誌超還好一點,但也被灌了不少,最清醒就剩下許箻跟唐溯了。


    一路迴賓館的路上,許誌超都在說著自己誤會劉子他們了,躺迴床上前,他還一把抓住唐溯的手:“小……小唐啊,這次有、有你在,一定要把那些孩子救……救迴來……”


    “行了。爸,你快點休息吧。”許箻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他安頓好,然後跟唐溯一起迴到了隔壁的房裏。


    她看得出來父親對這件事很在意,要是不解決的話,會一直擱在他心裏無法釋懷的。


    她把腦袋抵在他的肩上,喃喃低語:“那些孩子,太可憐了。”她想到被找迴來的那個小孩。


    如果隻是普通的兒童拐賣的話,那失蹤小孩可能還有機會被善良的父母買去,得到善待,但如果一開始就打著將小孩弄去當職業乞丐的話,那……


    許箻:“那些拐了小孩,又把他們弄殘,用來乞討的人販子,簡直不是人。”


    唐溯感受到她的情緒:“明天再了解下情況看看。”


    他心裏卻很明白,他所擅長的是連環殺人類的案子,通過對他們所犯下案子的行為進行分析來篩選側寫,而像拐賣婦女兒童這種的,它在所有的刑事犯罪裏是很特別的一種犯罪行為,這種犯罪行為具有集團化和組織性的特點,一個人獨立實施拐賣犯罪難度較大。


    通常來講,拐賣婦女兒童的內部集團會有一個完整的網絡,有人負責拐,有人負責賣,有人做中轉介紹……各司其職,獨立工作,有一環節出現問題,其他環節也會立即做出應對措施,這也給偵查工作製造了極大的麻煩。


    有時候抓到了負責拐的,問他們也未必會知道孩子被賣到什麽地方,偵查工作也會因此斷在了半途。而且,拐賣集團往往是跨區流動作案,輾轉多個地方,以至於有大多時候要偵破一起拐賣案,從時間的跨度和地域的跨度都非常大,費時又費力,犯罪團夥涉及的人員又多,需要多地區警方的合作,這使得警方在警力和經費上都十分的被動。


    有警察就說過,寧願去跟歹徒麵對麵搏鬥也不想去查辦拐賣案,太累了,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憊,還有心靈上的累,因為要麵對那些失蹤孩子的親人,承載他們所有的寄托、希望與失望。


    隔天一大早,三人來到了龍山鎮派出所,劉子幾人還沒到,是林梅出來招待了他們。


    “就知道你們一定會早早過來,”她給三人倒了茶水:“吃過早飯沒?要還沒吃的話,我讓人去……”


    “不用了!”唐溯打斷了她:“我需要一間獨立的辦公室,你把所有跟失蹤有關的資料全部拿過來。聽著,是所有的。”


    林梅一怔,半天沒迴過神來,不明白唐溯這一席話是做什麽,她看向許誌超:“許警官,這是……”


    “小林,你就按著他說的做。”許誌超衝她點點。


    林梅雖然還麵有疑色,但也沒再說什麽:“你們稍等,我去安排一下。”


    “按照我說的做就行。”唐溯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用再去請示那個叫劉子的了。”


    林梅心裏咯噔跳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被他當場拆穿:“這事是劉隊負責的……”


    唐溯:“現在開始由我負責。”


    “呃……什、什麽?”林梅覺得自己像在看著外星人一樣地看著他,不能明白他那股自信是哪裏來的,而且,他隻是一個教授,拿什麽來對本該屬於警察的案子負責?


    “梅姐,你先給我們騰一個房間吧。”許箻出聲:“唐溯是犯罪心理和行為分析方麵的專家,能協助調查……”


    正說著,林梅的手機響起,她看了下,居然是所長打過來的,連忙接起:“喂……對……是的……好,我知道了。”


    掛上電話後,她看著唐溯的眼神也變了:“唐教授,請隨我來,你交代的事情,我會立即讓人去處理。”


    林梅領著他們到一間辦公室,隨後就出去安排人將所有的資料弄進來,前後態度孑然不同。


    “發生什麽事了?”許箻悄聲問了下唐溯,直覺告訴她,這其中的變化肯定跟他有什麽關係。


    唐溯:“她上司打電話給她,讓她全力配合我的工作。”


    “呃……他上司?劉子?”


    “更上一點。”


    “所長?”許箻眨了眨眼:“你怎麽辦到的?”


    “今天早上出門前,我給他們所長打了通電話,替我安排了一個身份。”


    “什麽身份?”


    “公安部特別犯罪顧問。”


    許箻眨了下眼睛:“他一點都不懷疑就信了?”


    唐溯挑了下眉毛:“心理學上有一種現象,身份越高的人越容易被欺騙,因為這些人潛意識裏都有一種自我心裏暗示,他們認為自己身居高位,不會有人會來挑釁他們的權威,而且——”他壓低了嗓音,沉沉道:“嗯,當我想騙人的時候,那就一定會騙成功。”


    聽聽,這麽個自信的“騙子”,也隻有他才能做到了。


    許箻也相信他絕對有這個能力,就像如果他願意,能讓所有人都喜歡上他一樣的道理。這家夥可以把假話說得比真話還真,讓他冒充下某些領導給龍山鎮這麽個小地方的所長打個電話什麽的,簡直不要太容易。


    一旁的許誌超已經被唐溯的話給震得不知該說什麽好,他是想參與這個案子的偵查工作,但是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進入的……呃,雖然不是他在騙,但在龍山鎮警方看來,他們三人就是同一條船上的。


    “別在意這些過程,結果達到了就行。”唐溯看了他一眼,淡淡表示:“這是最快的辦法。”


    過了一會,林梅將資料都搬了過來。


    從07年至今,失蹤人口已經增至26人,這還僅在於警方的備案記錄裏麵有記載的。


    失蹤的人口分布在龍山鎮下都幾個村落裏,年齡段跨度大,最小的隻有六歲,最大的有68歲,四歲到十歲的兒童有8人,十二歲到二十二歲的青少年有15人,六十五歲以上的有3人。


    “拐賣兒童犯罪集團偏愛的年齡小的兒童,不管是出於販賣或是行乞的目的,年齡越小越容易控製。”唐溯看著白板上被圈出來,失蹤人數最多的那一部分:“反之,青少年這個階段是他們最不喜歡的,道理一樣,這年齡段不好控製。”


    而失蹤這部分人裏,恰恰這一年齡範圍裏的人最多,這樣的結果打破了人口販賣的推斷。


    接著,唐溯又對這些人的失蹤時間、地點都做了歸類分析,根據最後的分析結果來看,失蹤的15個青少年裏,有12個是屬於同一個村子的,正是張玉順他們那個村的。


    這個叫雲村的村落,也是失蹤人口最多的村子。


    進一步研究後,發現這些人的失蹤區域可以劃入同一個範圍裏,都集中於村口附近一個由四條馬路交匯形成的梯形地帶,而這個區域並不偏僻,而且車流不少,周圍還有幾家工廠,其中有幾個青少年就是從工廠裏離開後,就消失不見了。


    這些失蹤案的信息太過雜亂,唐溯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進行了梳理。


    晚飯過後,他提出要到雲村失蹤人口密集的區域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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