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吃到一半的時候,許爸爸突然接到一個電話迴來後,匆匆把碗裏的飯扒完,說了句:“我要去龍山鎮一趟。”


    “爸,”許箻見他神色不太對:“怎麽迴事?


    許爸爸邊穿上外衣邊說:“一個失蹤的孩子迴來了。”


    許箻知道父親一直在跟進一起失蹤案。


    09年底到10年初的時候,許爸爸因為工作關係需到基層,曾調至一個名為龍山鎮的邊陲小鎮,這個失蹤案就是發生在龍山鎮的。


    在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已經完成交接工作準備迴z市來,加上當時因為離家幾個月和對妻子和女兒的想念,就先迴到了z市;但他心裏一直還記掛著失蹤的孩子,隻是現在人在z市也管不了那麽遠的地方,隻是想辦法讓那邊的人幫忙留意下,有什麽進展立即跟他說。


    這幾年,小鎮上還是陸續有人失蹤,但是當地的派出所對此並不重視。


    對於這種情況,許爸爸心有餘而力不足。他也是呆過基層的,知道有些案子雖然警員的疏忽跟懈怠有責任,但是並不能把所有的過錯跟責任推到他們身上,因為基層的環境跟條件的限製,使得很多偵查工作舉步維艱。


    就龍山鎮來說,地處邊陲地方,經濟不發達,導致了當地人口往外流動率居高不下,根據當地派出所的說法,往年也有人報案失蹤,結果折騰了一番後,結果人家是跑到外麵打工了,這樣的事情還不是一次兩次,這也導致了後麵再出現失蹤案當地派出所態度消極。


    現在得到消息,有一名失蹤的孩子迴來了,他再也坐不住了。


    “那邊警察都不管的事,你管那麽多做什麽。”許媽媽臉色不太好:“你去了又有什麽用?”


    “我就過去看看。”許爸爸起身,迴屋裏收拾了幾件簡單的行李,隨後又給警局那邊的領導打去了個電話,請了年假,這幾年他已經從一線退居下來,又算是警局裏的老警員,領導那邊也很爽快地就允了。


    許媽媽把飯碗往桌上一擱,臉上滿是愁色:“都一把年紀還當自己是年輕人,就愛瞎操心,又不是他能管的地方……”


    “媽,爸他不是沒分寸的人。”許箻勸慰著母親,她也不放心讓父親自己一人過去,正想著怎麽做才好,就聽見邊上唐溯說句:


    “我跟許箻也一起過去。”


    許媽媽聞言:“那你們的工作……”如果女兒他們要一起過去自然是好,她也會放心一些。


    “我等會打個電話迴去說一下情況,應該可以把假請下來。”許箻迅速地迴話,隨後掏出手機去打電話。


    等許爸爸出來的時候,許箻手裏也提了個小行李從樓上下來:“爸,我們跟你去一趟吧。”她剛已經給蘇子謙打過電話說了下情況。


    許爸爸本來是想拒絕的,但是想了想:“成。”他想著有唐溯幫忙過去看看,或許能清楚是怎麽個迴事。


    三人輕裝從簡,趕往了龍山鎮。


    一抵達龍山鎮並沒有立即去當地派出所,而是來到了一個農家小院。


    “許警官你來了!”一個皮膚黝黑消瘦的中年男人開門將他們迎了進去。


    進了小院,許誌超開門見山地直接就問:“我一接到你的消息就立刻過來了,什麽情況現在?”


    中年男人姓張,叫張玉順,他的7歲的兒子在08年的時候失蹤,當時他上派出所報案了,警方做完壁爐後,對他說了句“有線索會通知你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之後,他又花了錢在當地的報紙和電視台都做了尋人啟事,但都一無所獲。


    許誌超認識張玉順的時候,是在10年初。張玉順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他的兒子在他手上,要他將三萬元錢匯過去才會放人。張玉順把家裏所有的積蓄都拿出來就要去銀行匯款,用黑色的袋子裝,有百元的也有十元的,在櫃台倒出來的時候,零零散散一大堆。


    填匯款單的時候,許誌超就排在他後麵,見他情緒有些異常,出於當警察的直覺他覺得事有異常,就上前詢問一下,起先張玉順並不吐出實情,後來許誌超表明了身份後他才說了。


    許誌超一聽完,就阻止了他匯款,之後調查出來果,這是跟張玉順同村的的一個混混夥同外邊的人設下的騙局。


    許誌超一直記得,騙局被揭穿後,張玉順留著眼淚說:“我寧願讓他們繼續騙著,這樣起碼我還能騙自己,虎子沒事……”


    時至今日,張玉順仍然沒放棄尋找兒子的希望,對他來說,沒有消息也是一種好消息。


    接過許誌超遞給他的煙,點燃,抽了一口,沉沉地說:“是王成雄他家的那小子,情況……不太好。”


    許箻注意到,張玉順在說這話的時候,夾著煙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後來又狠狠吸了幾口煙才慢慢穩了下來:“等天晚一些我再帶你們過去瞧瞧。”


    許箻打量著這戶農家小院,看得出來戶主的經濟條件並不好,先前已經聽父親說過了張玉順的情況,因為兒子失蹤,之後妻子也跟他離了婚,本來好好的一個家庭現在四分五裂,妻離子散。


    五點多的時候,天色已經全暗了。


    在張玉順的帶領下,他們三人來到了王成雄家裏。


    王成雄的兒子王誌明是12年的時候失蹤的,失蹤的時候隻有9歲,今年已經1歲了,見到王誌明的時候,許箻才明白張玉順那一句“情況不太好”還是說得輕了。


    12歲的王誌明,又黑又瘦,兩條腿被打斷,舌頭也被切斷,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看人的眼神裏滿是害怕,他是被同村的人發現在鄰省的街頭行乞。


    王成雄的妻子哭得眼睛紅腫,王成雄也是雙眼含淚,兩人顯然並不想多談,孩子成了這模樣,對這個家庭來說都是一場無法磨滅的傷痛。


    從王成雄家離開的時候,許箻的心情很沉重,看見王誌明的情形,她隨即聯想到的是一條畸形的產業鏈——乞討。


    犯罪分子將孩子帶走,然後將他們弄殘迫使他們乞討,乞討迴來的錢自然是歸犯罪分子所有,一般來講,年紀小的幼童和年紀大的老人,更容易博取人們的同情心,乞討到的錢也會比較多,還有就是這兩個年齡段的食量也小,反抗能力不強,等到幼童長大後,大部分就會遭遺棄。


    三人迴到了鎮上的賓館,剛進賓館大廳的時候,迎麵走過來了兩個人,一胖一瘦,衝著許誌超打了招唿:“許哥,怎麽來了也不通知一聲啊。”


    許誌超怔了下,隨後認出了那兩人的身份,是當年跟他在龍山鎮派出所裏一起共事過的同事,胖的那個叫劉子,瘦的那個叫小趙。


    “小趙跟我說看見你了,我還不信呢,沒想到真是老哥你啊。”劉子樂嗬嗬地說著,看起來應該是四十歲上下,笑起來跟彌勒佛有點像,挺喜感的模樣。


    小趙比劉子年輕,三十來歲,站在一旁附和著說:“我都說是許哥了,劉隊還不信,後來我特地到賓館這裏問了一下。”


    劉子:“許哥這次是過來出差的還是來旅遊的?”


    許誌超離開龍山鎮後,因為心係張玉順的事,還不時地給劉子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多關注一下,劉子他們看在他的麵子上電話裏都應得好聽,哪想後來他們竟跑去張玉順的家裏,警告他不要再惹是生非,有消息的話就會通知他。


    這些許誌超後來才知道的,知道後他心裏便對劉子他們這樣的做法很不認可,再之後他也就沒再打電話了,關於失蹤孩子的消息,都是從張玉順那邊得到的。


    這幾年來,他也想過不少方法,比如想辦法聯係龍山鎮上屬的市局領導,但是畢竟這並不屬於他所能管轄的範圍,效果甚微。


    許誌超曉得劉子他們並不喜歡自己這個“外人”插手他們的事情,所以就指了指站在身邊的許箻:“這不放年假了,我女兒說著想過來看看我當年工作的地方,就帶她過來走走。”


    劉子看著許箻跟唐溯二人,哈哈笑道:“那今天就由我來做東,給你們接風一下。”


    “不用麻煩了。”許誌超婉言拒絕:“你們也都忙,我又不是第一次到這裏……不用破費了。”


    小趙說:“劉哥你都好幾年沒來了,咱龍山鎮的變化可不小,跟你幾年前到這裏時候大不一樣了,大家也都好久沒見你了,我這就去通知人,讓他們都一起過來,大家好好聚一聚。”


    “小趙……”許誌超伸手想攔住他,劉子拉下了他的手:“許哥你就別跟我客氣了,再客氣就太見外了吧,再說了大侄女這是第一次來我們龍山鎮,我當然要盡盡地主之誼。”


    許誌超見拒絕也沒用,隻能應承了下來。


    劉子在龍山鎮的最大的酒店裏擺了一大桌,除了許箻他們三人還有劉子與小趙外,還有其他幾個警員,坐了滿滿的一大桌,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氣氛好不熱鬧。


    “孫隊呢,怎麽沒叫他一起過來。”許誌超看了下在席的人員,發現少了一人,當年龍山派出所的孫老隊長。


    他話剛問完,席間的氣氛突然冷凝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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