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問你件事……”紀晚竹推了推他,道。謝謙吟鬆開他,看著他,等他發問。“那一天,就在我去找尹重行的那天晚上,你告訴我尹重行不是好人,那時候你是怎麽想的。”紀晚竹道,“你那時候喜歡我麽?”謝謙吟臉上有些尷尬,他眼神遊移地說:“其實……那時候還沒有,那時候隻是想你離他遠點。”紀晚竹吟吟笑著說:“所以你是在吃他的醋麽?”謝謙吟趕緊解釋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他,我隻喜歡你。”他這麽急迫地證明著自己,好像恨不得指天發誓一樣。紀晚竹的笑容淡去,說起了另一件事:“為什麽那時候你要用水雲宵的武器襲擊我……在你找到躲藏在灌木叢中的我的時候?”謝謙吟的臉色變了,變得惶恐又忐忑,但在紀晚竹的催促的眼神下,他還是說了出來:“為了嫁禍給他,洗脫我的嫌疑。”紀晚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謝謙吟握住他的手,像生怕他跑了一樣攥緊手掌。他知道,這件事情是他們之間無法修補的裂痕,是他親手將紀晚竹送上了那條路,是他一手造成了他的噩夢。“你知道那天他是怎麽對我的麽?”紀晚竹突然問。謝謙吟趕緊捂住他的嘴,道:“別說,不要說。”他的眼神幾乎是懇求的。紀晚竹拿開他的手,道:“我想說。”謝謙吟便不敢再說什麽了,他戰戰兢兢地看著紀晚竹,宛如一個等待判決的囚徒。“他用刀子割開我的皮膚,用很多惡心的東西折磨我的身體……”紀晚竹的眼睛有些空茫,亦帶著些許沉痛,顯然那段過往於他而言,就像埋藏在痂下的傷口一樣,而他現在將痂扯去,隻露出底下駭人的傷痕。“等他玩夠了,他才侵占了我,他對待我就像對待一塊沒有感覺的肉塊一樣。”紀晚竹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像難以承受那迴憶帶來的恐懼。謝謙吟聽著他說,隻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活活絞碎了一樣,痛得幾乎要讓他失去知覺。他將手塞進自己嘴裏,在自己的嗚咽聲裏淚流滿麵。紀晚竹將目光挪到他身上,說:“所以我才那麽恨你,那麽恨你們。尹重行隻當我是個墊腳石,你隻當我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可我也是人,也會痛,也會難受和恐懼。如果這一切隻是曹隨昀幹的,我可以殺了他,將我這一段迴憶永遠埋葬。可偏偏不是,是我最信任的兩個人,一步步把我推到了深淵裏。”“別說了,別說了。”謝謙吟哭著捧住他的臉,在他臉上唇上胡亂地親吻,像是要努力證明他的存在一樣。“你為什麽愛我?”紀晚竹平靜地給他擦去臉上的淚痕,問。謝謙吟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唿吸,道:“最開始是因為我哥,也就是尹重行對你的評價,他說你明明是個魔教的人,卻有著一顆充滿正義的心。那時候我對你產生了探尋的興趣。後來是因為你為了他付出一切,我去山崖下找到你的時候,覺得你跟我是同病相憐的那一類,你也愛他,我也愛他,都求不到好的結果。”謝謙吟頓了一下,說:“其實我對他那是不是愛,我也不是特別確定。那更像是一種依賴,我習慣了聽他的話,習慣了以他的旨意為旨意。我把你救下藏起來,是我對他的反抗的第一步,而我愛上你,則是因為我的心因你而動。我並不意外自己會愛上你,你這麽好,你值得任何人的寵愛。”他捧住紀晚竹的手,將臉靠上去,輕輕磨蹭。紀晚竹沒有在意他誇讚自己的那些話,他等謝謙吟抓得不那麽緊了,便將手抽了迴來。“夜深了,早些睡吧。”他說。“好。”謝謙吟應道,接著便準備出去應付一宿。紀晚竹看出他心思,道:“被窩裏太冷,我一個人睡不暖。”謝謙吟猛地止住步子,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紀晚竹躺下去,閉眼準備入睡,儼然一副睡不睡隨你的姿態。謝謙吟掐了自己一把,發現不是在做夢之後,才敢脫了鞋子,爬到榻上,挨著紀晚竹睡著,把他抱在懷裏。今時不同往日,以往這麽簡單的相擁而眠,到了今日都成了莫大的恩赦。可他已經心滿意足。要想到大理,就得經過青嵐教的地盤。其實可以繞路走,但謝謙吟顧及紀晚竹的身體,還是選擇了走近路。他以為小心為上就不會被發現,卻在行至山穀時,看到那從兩側山間湧出的青嵐教教眾時,陷入了沉默。“抓住他們。”青嵐教的人說。謝謙吟正準備拚著衝殺出去,可車廂裏的紀晚竹卻知道對方憑借人多勢眾的優勢,很有可能會把他們殺死在這裏。“等等……”紀晚竹出聲道,接著掀開簾子,看向外頭,道,“我是青嵐教前青龍司,紀晚竹。”說完擲出一物,扔在地上,正是一柄迴旋刃。青嵐教教眾裏頭走出一人,撿起那刀刃,仔細檢查了一番,看向兩人的眼神就變了。“帶走。”他說。既然說的是帶走,那兩人的性命應當就無虞了。紀晚竹心道。謝謙吟擁住他,坐迴車廂裏,道:“你怎麽自報了姓名,大不了我殺出去就是了。”紀晚竹道:“他們有幾百個人,就算你有信心以一敵百,你帶著我這麽個累贅,也是跑不出去的。而且若是要去大理,路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個青嵐教的關卡,如果我們在這裏開罪了他們,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個問題。”“瞎說,你才不是累贅。”謝謙吟道。接著他透過簾子和馬車的罅隙,看見青嵐教有人來牽了馬。謝謙吟扭過頭看向紀晚竹,道:“你已脫離了青嵐教,現在又迴去,會不會被苛責?”紀晚竹知道他心中的擔憂,說:“沒事,我與青嵐教早就兩不相欠了。而且教中我有個發小仍在護法之位上,若是倒是遇到難處,找他求助就是。”“好。”謝謙吟抱住他,在他頰邊輕輕吻了一下,“與你在一起,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了。”“沒事的,別怕。”紀晚竹這樣安撫著他,卻突然覺得胸口一陣憋窒,幾乎要讓他喘不過氣來。他裝作虛弱的樣子倚進謝謙吟懷裏,將湧上喉頭的血又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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