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衣的臉色變得鐵青。


    自從來到大明朝以後,無論是和秦境方還是餘明玉,或者其餘諸如穆永江、邱三之流,之間都是小仇,可這次文官集團做的事,讓他大恨!


    不就是道理之爭麽?


    不就是道不同麽,不同不相為謀就是,至於將老子置於死地?


    新的思想誕生,若是和老的理念產生了衝突,免不了有人要流血犧牲。西方是這樣,東方亦然。


    哥白尼、伽利略、布魯諾,有的被封殺有的被囚禁,而悲催的人則直接被火燒死。


    這些蘇白衣都明白,所以他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的走路,小心翼翼的治學,小心翼翼的慢慢拓寬自己的道讓天下人知曉。


    為了能讓新思想順利萌芽,可以說費盡了苦心。


    一切現有的利益,他不去爭!


    凡事和勳貴與文官幾天的矛盾衝突,他盡量的去緩衝。


    哪怕是商人,他一直也是持著和平相處的想法。賣蔬菜、賣肥皂、賣玻璃,從而獲利,如果不是因為穆永江不上道,他也不至於及早就進入紡織行業來擠占傳統商人的利益。


    修鐵路本是利國利民的好事,為了不給國家帶來負擔他煞費苦心的經營,費盡心思的去雕琢謀劃,結果呢?


    老子沒有伸手朝國家要錢啊,沒有觸動你文官集團的利益啊!


    打打嘴仗吵兩句結束也就算了,在永定門外堵我也就算了,要追迴聖旨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但這三條船,一聲不吭直接開炮,這是要人命呐……


    欺負人!


    不講道理!


    蘇白衣已經過了對凡事抱怨的年齡,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心一片冰涼,覺得異常委屈。


    一直以為文官即便是有矛盾也會在朝堂上據理力爭,一直以為文官隻會在大殿上真刀真槍的鬥毆,可是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如此下作?


    這種方式比之錦衣衛和東廠的那些番子還不如!


    蘇白衣有種掏出一萬三千五百斤的金箍棒,然後一棒子將所有文官全部收割的衝動。


    “砰!”


    又一個炮彈落在了船上,將大船左側的船舷打了個大洞。


    “走!”


    狠狠的吸了一口氣,拔腿就跑!


    戰是沒可能了,這艘商船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戰鬥力,投降也不行,人家這是從根本上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來了。


    隻要我蘇白衣死,所有的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好絕,真是高明!


    就不知道這是文震孟的手筆,還是溫體仁的計謀,亦或者是整個文官集團的意思。


    現在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報仇也好、查清真相也罷,總得先保住命再說。


    船體上麵眼看是沒法呆了,隻能往下跑。


    耳邊出來一陣陣的撞擊聲和木材破碎的炸裂聲,蘇白衣腳下生風,在暗無天光的走廊裏瘋狂的跑動,身後緊跟著兩個太監,再往後是不停抱怨的船東家顧忠,他帶著肥碩的肚子,一邊鬼哭一邊跑動,不知道的還以為後麵有狗攆他呢。


    顧忠哭是因為心疼,為了一千兩銀子結果將整個大船都搭上了,虧得他心頭血直往外滴。


    突遇襲擊,投降不成,顧忠失了分寸,下麵的人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但人總會趨吉避兇,所以連夥計們也跟著蘇白衣一起逃跑了起來。


    “子船的出口在哪兒?”蘇白衣問顧忠。


    一般船隻除了留有在甲板上的上下貨物和人員外,在船尾的地方還有一個靠近海麵的特殊出口:子船出口。


    古人的智慧不可輕視,所謂子船,也可以理解為救生艇。


    “對對對,差點忘了,還有子船可用!”顧忠一喜。


    蘇白衣卻冷笑:“子船,你放下子船試試,看看後麵的福船會不會把你轟成渣渣!”


    “快走,不能耽擱了。”


    一眾人跟著顧忠在船裏走道中穿梭,一分鍾不到就來到船尾的子船位置。


    蘇白衣看了看子船,約莫如後世江河上遊玩用的小舟,大概四五米長,不到一米寬,兩邊各綁著一隻櫓。


    子船的後麵是一個關閉的門,門前一片水漬。


    顧忠將門打開,一起一伏的海麵近在咫尺,和門底的高度隻差了約莫兩尺左右。


    蘇白衣通過小門勾頭往外看了看,左右兩隻福船都隻能看到半隻身子,上麵炮彈飛舞,哢擦聲不斷,有實心彈落在水裏,瞬間激起大片的浪花。


    海麵陰沉黑暗,天空似亮不亮。


    “這個亮度正好,隻有兩刻的時間,兩刻時間內必須遠離大船。”


    蘇白衣估摸著,兩刻時間後天光肯定大白,到時候再想從海麵上偷偷的遊走就不可能了。


    而現在,正是時候。


    “你們等我,我去將包袱拿來,我帶你們逃生。”


    蘇白衣反身迴到客艙中,將包袱拿走又返迴底層,期間拉開係統,購買了八套水下工作防水服,又弄了八個遊泳圈。


    船上東家加夥計本來又七個人,剛剛在甲板上一陣忙活,兩個在桅杆上掛白旗的家夥直接被丟進了海裏,現在生死不知。


    所以,剩餘五人加上蘇白衣三人,正好八人。


    每人一套行頭。


    關鍵時刻誰也沒問蘇白衣拿出來的是什麽東西,更沒問他為何會準備這些東西。所有人都急急忙忙的將防水服換上,然後人手一個遊泳圈。


    “水下很冷,咱們這些人必須團結不能分散,逃出之後是死是活就看天意吧!”蘇白衣又用大繩子將八個遊泳圈連在一塊。


    “跟我走,必須在黎明之前遊到他們的視線範圍之外。”


    將防水服穿在最外麵,蘇白衣又將八個連在一起的遊泳圈丟進海裏,然後趁著夜色悄悄入海,抓住了第一個遊泳圈。


    “咱家,咱家不會遊泳!”趙恆想死的心都有。


    “不用你會,抓著遊泳圈就行!”蘇白衣入水之後,雖然暫時水沒有進到衣服裏,可外麵的冰涼幾乎是瞬間就貼了上來,讓他全省發冷。


    “咱,咱家……”趙恆還在猶豫,顧忠撲通一下下水,扯到第二個遊泳圈。


    然後夥計們也陸續下水。


    趙恆與何山沒辦法,硬著頭皮跳下來。


    蘇白衣將他們拉住然後每人給了一個遊泳圈之後,道:“水裏太冷,都給我抓緊了。兩刻時間必須遊走!”


    當時大船正朝南行走,三艘福船分別從東、西、南三個部位圍攏,蘇白衣八人下海的地方正好是北方,迎著冰冷的海水往北遊,確實是個極大的挑戰。


    海水很冷,好在整個防水服是包裹型的,隻在脖頸出有縫隙能進水,而且諸人身體外麵還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所以一時半會到不擔心被凍僵。


    一行八人,每個人抱著一個遊泳圈,在漆黑的海麵上用手劃水,一點點的往北遊去。


    黑暗的海麵上,一發發炮彈繼續降落。


    蘇白衣暗自慶幸沒有炮彈落在自己頭上,等遊了幾百米之後往迴看,不禁一陣陣的後怕,還好開了豬腳光環,不然恐怕一個石頭蛋子落頭上就嗝屁了。


    遠處的炮彈還在繼續落下,三艘福船慢慢朝商船靠近,等距離足夠近的時候,蘇白衣真真切切的看到一支支火箭被射了上去。


    福船上除了配備六門佛郎機大炮之外,還配備了小型的投石車,等商船著了火,一罐罐桐油被投到船上,火勢越來越大,整片海域都被火光映得通紅。


    “走,繼續往北遊……”蘇白衣臉色鐵青,咬著咯咯發抖的牙齒,帶著眾人又繼續向北遊去。半個時辰之後,曙色來臨,海麵上的焰火還在劇烈的燃燒,同時,也在北風的吹動之下慢慢南移,終於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三艘福船估計是以為完成了完美的殺人放火,所以也順著北風緊跟著燃燒的大船,倒是沒有發現蘇白衣八人悄悄的離開。


    “我的船啊!”顧忠欲哭無淚。


    “冷啊,凍死咱家了!”趙恆一邊打著哆嗦,一邊對蘇白衣道:“蘇大人,你想個法子,要不然再過一會,咱家非……非……凍死不可,哈,哈……”


    “陛下的聖旨可還在?”蘇白衣問道。


    “在,奴婢就是把命丟了,也不敢把皇爺爺的聖旨給丟了。”趙恆拍了拍肚子:“事急從權,還望陛下恕奴婢不恭之罪。”


    蘇白衣朝他肚子上瞅了一眼,果然見那裏鼓囊囊的,又有些擔心的道:“放在肚子上沒關係,您老人家關鍵時候可別失禁,萬一弄髒了的聖旨就真該掉腦袋了。”


    “我的蘇大人,放心吧,咱家處置的好好地,汙不了聖旨。”


    顧忠剛剛還在叫著自己的船,希望能從蘇白衣那裏弄點補償迴來,可聽到蘇白衣和太監趙恆的對話,一會聖旨一會陛下的,嚇得他趕緊閉嘴,不敢說一句話。


    “這是哪裏?”蘇白衣看了看顧忠,又看了看一望無際的海麵:“顧老板常年在這線上走,應該知道這是哪裏吧?”


    “茫茫大海,我也不知道!”顧忠苦苦的皺了皺眉,又道:“不過,咱們昨日從天津衛起航,按照路程來說應該還在渤海,小人估摸著,此處應該是登萊以北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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