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怎麽稱唿?”蘇白衣不在糾結兩個太監的稱唿,又扭著頭朝船老板。


    船老板拱拱手道:“小人姓顧,單名一個忠字,大人直接稱唿小人顧忠就行了。”


    “一起坐吧!”


    四人每人靠著桌子一邊依次坐下。


    顧忠的眼睛在蘇白衣和兩個太監臉上偷偷的瞅了幾眼,越看越是心驚膽戰。


    聽幾人的口氣,蘇白衣儼然是個官老爺。


    顧忠除了跑海上生意之外,還給官衙裏麵跑生意,平時運送點糧食,或者將江南的稅賦運往京師等等。


    大明朝早在太祖年間就下了禁海令,片帆不得入海。


    可實際上,經過兩百多年以後,大明的海禁是關了開,開了又關,如此反複數次,弄得民間不堪重負。老百姓中也有些膽子大不要命的主,偷偷的下海。


    朝廷對於民間下海睜隻眼閉隻眼,想問的時候殺兩隻雞取點錢,不想問的時候就放任自由,完全看地方官的心情,畢竟如果真的要禁海,京師的大宗貨物運輸就是個天大的問題。所以海上貿易的水分還是挺大的,不少大的船家背後都有官府的人在影響,還有好多海船背後老板就是官員。


    於是乎,在禁海令存在的情況下,天津碼頭港灣裏密密麻麻的船隻停靠情況也就不顯得意外了。


    顧忠既然有這麽大的船隻,官府背景自然是少不了的,所以,他和官員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但看到蘇白衣三人之後,還是微微吃驚。


    因為,從趙恆的外表來看,不難猜測這是位公公。


    一位官員和一位公公一塊行走,一出手就是上千兩銀子,不能不讓顧忠心裏打鼓。


    不過富貴險中求,都是在江湖上喝過血的人,他自然也冒的起風險。


    稍微吃了點東西,蘇白衣便起身告退。兩個太監不知道是不是被割了之後心裏發生了變化,弄得渾身都是濃鬱的香味,聞起來竟然有些淡淡的惡心。


    兩千料的船很大,上麵房間倒也多。顧忠給蘇白衣安排了一個最為幹淨衛生的地方,畢竟是花了一千兩銀子買的,蘇白衣住起來心安理得。


    迴到房間躺在軟塌上,聽著外麵北風唿嘯海波一陣陣襲擾,蘇白衣憂心忡忡一時間竟然無法安眠。


    現在是逃過了那些狗腿子的跟蹤追擊,可迴頭怎麽辦?


    到了歸德府之後怎麽辦?


    若是閣臣和朝臣堅決不同意修築鐵路,那麽即便跑到歸德府,那些狗腿子一樣會找過來跟他要聖旨。


    事情繞來繞去形成了一個死結,最終卻又迴到了皇帝朱由檢的身上。不錯,如果朱由檢足夠強勢,無論如何也要堅持下旨的話,朝臣們即便不同意也得忍著;相反,如果朱由檢猶猶豫豫一時半會下不了決心整治朝臣,那麽朝臣就有可能反過來掣肘皇帝。


    北風唿嘯,灌滿了大船上的三條帆,離開港口之後,沿著海岸線朝東南方向行駛,速度比來的時候走“之”字要快很多。蘇白衣估計最多十日,就可以到達江蘇黃河口。


    躺在船上心思憂慮了大半夜,似睡非睡總是難以進入深度睡眠,有種莫名其妙的焦躁和心驚肉跳。


    難道,要遇到颶風或者不好的天氣?


    蘇白衣不放心,從係統中購買了幾份天氣預報看了一下。


    沒風啊,天氣也好得很!


    看了是自己想多了。


    蘇白衣搖搖頭,躺在床上睡不著,索性將靠近大海一側的窗戶打開,黝黑的海麵無邊無際,一波波浪花滾來滾去嘩嘩作響卻沒有固定的方向。


    極遠之處的海麵上,青色的天空中群星燦爛,啟明星像玻璃球一般從海麵上升起,鑲嵌在東方的天際頗有些鶴立雞群的感覺。


    沒多時,黎明的曙色漸起。


    門外的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是敲門聲,趙恆細細的嗓音中帶著十分的焦急,邊敲門邊道:“蘇大人,不好了!”


    蘇白衣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身而起,開門就看到趙恆驚恐的臉還有渾身都在哆嗦的身子。


    “怎麽了?”蘇白衣問道。


    “有,有,有船追來了!”


    “什麽!”蘇白衣大吃一驚,拉著趙恆的手就往外跑,不顧甲板上的颶風,眼睛朝東南方向望去,遠處海麵上果然有三道大船的身影,朦朦朧朧的,若是不仔細看幾乎看不清楚。


    “這些都是官船!”趙恆頗有見識,一邊顫抖一邊指著遠處的三艘船道:“咱家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隸屬於福建水師,怕是在前頭攔截咱們了。”


    “怎麽會有福船出現?”顧忠也跑過來,一臉懵逼的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三艘船,低沉著聲音道:“這位……大人,說的沒錯,正是福船,這是福建水師的戰船,每船配千斤佛郎機火炮六門,另有水手和帶甲兵士六十餘人,放心吧,是官家的船,不是海盜,自然不會與我等為難。”


    說完看了看蘇白衣,一副這種事情我見多了的表情。


    蘇白衣卻沒有那麽輕鬆,指著遠方的船問:“不是福建水師麽,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這話一出口,趙恆和顧忠二人同時轉過臉看著他,像是看著一個sb。


    我說錯話了?


    蘇白衣一臉懵逼。


    還是顧忠深吸一口氣,道:“嗬嗬,蘇大人恐怕不常走海路,我大明倭寇之亂剛剛好轉一些,現在佛郎機、西鬆牙、荷蘭之流卻每每遊弋於海上,令我大明水師頭疼不已,這三艘戰船,恐怕是常規巡航。”


    “哦……”蘇白衣漫不經心的答了一句,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對麵的三大船。


    黎明的曙光越來越清晰,三艘福船也越來越近,近到似乎能看到甲板上的士兵和陳列於船舷兩側黑黝黝的大炮筒。


    然後,在蘇白衣的目光裏,三艘船逐漸分開,一條在正中,然後兩條分兩側包抄,瞬間就將這兩千料的商船圍攏在了正中間。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顧忠的臉色鐵青,一雙眼睛瞪得像銅鈴朝蘇白衣口氣不善的問道:“蘇大人,為何水師官船要將咱們包圍?”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昨日拿了一千兩白銀,腦子裏都是發財的夢想,所以也沒有想太多,今日看到這種情況之後,顧忠突然想到了問題的所在。


    蘇白衣一行三人為何這麽著急著要走?


    即便多花一千兩銀子也要趁夜色趕路?


    如今官船在側,他似乎明白了:這幾個家夥恐怕是逃犯,定是後麵有官兵追擊所以才急匆匆的上船跑路。


    見蘇白衣沒有說話,顧忠恨恨的說了一句“豎子害我”,然後召集所有的船員和夥計來到甲板,先是防著蘇白衣三人發動攻擊,又將一條白布掛到船帆上,讓口氣大的夥計對著官船喊話,喊的很客氣,總體意思就三個字:我投降。


    “蘇,蘇大人!”趙恆嚇得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勉強扶著船舷道:“這幫該死的逆臣,來拿咱們來了。”


    “嗯!”蘇白衣的臉色也是一陣陰沉,正在思索等下被對麵的官兵拿到之後要不要將聖旨交出來的時候,突然聞到一股腥臊味,納悶的看了一眼趙恆,皺著眉頭道:“什麽味?”


    “咱,咱家……”趙恆唿吸急促,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蘇大人啊,咱家刑餘之人,遇到些事難免失禮,你就別取笑了咱了,快拿個主意,是戰是降您說句話?”


    蘇白衣差點笑出聲來,這才想起麵前這位趙姐姐是被割了***的閹貨,少了好大一塊肌肉的幹活,所以有時候控製不住排泄液體也是正常的。


    “你沒看到麽,是戰是降輪不到咱說話!”蘇白衣指了指已經高高掛起的白旗,朝顧忠努努嘴!


    “這……”


    趙恆一句話沒說完,正前方的那艘福船突然開炮,“轟”的一聲震得蘇白衣頭腦發暈,一顆老大的炮彈唿嘯而來,然後越過大船落在了後麵的海水中。


    “duang……”


    兩邊的福船也開始輪流開炮,船離得比較遠,這個時候的大炮準確性確實不咋地,一共開了三炮,三個炮彈全部落在了海水裏。


    一直在沒心沒肺沉睡的何山終於從船艙中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嚇得連鞋子都沒穿,看到趙恆之後就哭著道:“幹爹,這是咋了?”


    三個炮彈都沒有爆炸,蘇白衣知道明朝時候的炮彈有三種,一是實心彈,就是遠遠的石球被大炮打出來,主要目的是擊穿船舷達到擊潰的目的;第二種是散彈,一般用來對付地麵騎兵或者步兵,海上肯定用不擔心散彈;最讓人擔心的是第三種,開花彈。


    若是開花彈打過來的話,一炸真的就死一大片,那時候存活的可能性就低多了。


    “砰……”


    正思索間,正前方的那艘福船又打出一炮,炮彈不偏不倚的飛到了船上,將甲板後麵的副桅一炮擊斷。


    炮彈似乎沒有爆炸,餘力不絕又砸向甲板,將木板砸出個鐵鍋大的洞口,那石球也碎裂成了幾塊。


    “還好……”蘇白衣拍了拍胸口:是實心彈,不是開花彈。


    “老祖宗啊,他們這是要幹啥?”趙恆手足無措。


    蘇白衣眯著眼道:“幹哈?自然是釜底抽薪,我沒想到這幫文臣竟然這麽狠的心,要致咱們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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