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小時，備用電源開啟，室內響起了電機平穩運轉的聲音。應急燈熄滅，電燈在室內投射下具有未來感的柔和光線。有了照明，眾人的搜索速度明顯加快。資料櫃是最先被發現的，正如荀江雲所言，裏頭整整齊齊保留了全套“羲和”計劃的研究檔案。幾人將資料歸檔收好，塞進各自背包裏。荀江雲在不同型號的展示櫃前徘徊，最後刹住輪椅，示意孫女從陳列櫃頂層取下一隻嶄新的盒子。“型號Ω，我們設計的最後一隻，”他吹去表麵灰塵，有些懷念，“這是原型機。”“陳年老古董啊，”傅明淵投來懷疑的目光，“真的還能用嗎？”“嗯，當然了。接下來隻要找到晶體樣本……”不過，他的聲音並不自信——實驗被中途廢止，萃取的晶體數量本就不多，也不知還剩下多少。幾人又翻找一陣，紀凡突然抬頭，舉起一隻標簽模糊的棕色玻璃瓶：“這個呢？”“等我看一下。”荀晃操作輪椅剛要轉身，誰知，一直蜷縮在旁的老人突然猛撲過來，一把帶翻了輪椅，直直撲向毫不設防的紀凡的後背，伸手緊緊攥住了那隻小瓶。“紀凡！”幾個緊張的聲音同時傳來。傅明淵反應最快，一個箭步上前，單手攥緊老頭的肩膀，撕狗皮膏藥一樣將人強行拖了下來。湯允拚命掙紮，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嗬嗬氣音。傅明淵皺眉，正待從他手中取迴樣本瓶，說時遲那時快，老人用力一掙，手臂大幅度揮舞，“咣”地撞上了玻璃應急門。玻璃應聲而碎，同時碎裂的，還有他手中的瓶子。“不——”玻璃瓶碎了，裏頭透明偏黃的晶體掉落出來，湯老板赤手一把攥住，臉上浮現出心滿意足的癡傻笑容：“嗬……嗬……我的……”荀江雲跌坐在地上，呆呆看著，似乎被這一場景剝奪了語言能力。傅明淵眉心緊皺，剛要上前，卻被人大聲喝止。“不要靠近！”陳臻嚴厲喝道。他剛從電控室出來，就撞見這一幕驚變。從眾人的角度無法看清，但他瞧得清清楚楚，湯允藏在背後的那隻手，已經按上了緊急製動按鈕。——那是特殊情況下，用於從內到外破壞整個機構的自毀開關。陳臻額上冒出汗珠。“是我的……我的……”老人癡迷地嗅著那塊晶石，“我要……活，活下去……隻有我，才能……”他身體小幅度地左右晃動，終於露出了身後的端倪，這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瘋子想讓所有人陪葬。荀晃第一個迴過神來。她憤怒已極，當場拔出槍來，穩穩瞄準了趴坐在地的老人。“不行！”荀江雲餘光瞥見她的動作，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猛撲過來，拽住她的褲腿。“為什麽？”少女眉目間滿是憤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他是大壞蛋！”“我知道的，阿晃，我知道……”荀江雲吃力地撐起身體，摟住她的腰往後拉。“是他！——他害了爺爺，害死爸爸，現在還想來害我們！為什麽！為什麽不早點殺了他？！”狼狽的湯老板直勾勾盯著爆發的女孩，突然嘿嘿笑了出聲。他張開那張缺牙漏風的癟嘴，做了個口型：“來啊。”荀晃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說時遲那時快，陰影裏的青年從背後撲向荀晃，將她的槍口往下一壓。砰！子彈出膛，地麵上瞬間留下一道焦痕。“這不該是你的責任。”“紀凡”穩穩按著她，聲音非常冷靜，“他是壞人，但你不是。”荀晃還未完全恢複過來，遲鈍而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青年緩緩開口：“殺人不是一件隨便說說的事。一個人的生命有多沉重，奪走它，往後的日日夜夜都將背負這份重擔。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不值得。”她泄憤似的用力咬著下唇，顫抖良久，最後氣急敗壞地摔開搶，捂臉哭了。湯老板咧開滿口黃牙，做出一個得意的笑。隻是，這道笑容還沒來得及成型，便凝固當場。槍聲驟響。眾人猛然迴頭，隻見青年單手持槍，冷漠地站在原地。幾步之遙的地方，湯老板眼睛瞪得老大，滿臉不可置信地仰麵倒下。鮮血從他額頭的破洞汩汩地流淌出來，白花花的漿體和肉體組織從後腦噴射而出，呈輻射狀濺滿了整麵牆壁。注意到荀晃的視線，青年挑起薄薄的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他唇角甚至微微上揚了一點弧度，隻是這笑意顯得苦澀。“你是好人，”他輕聲道，“但我不是。”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青年彎腰撿起那枚滾落的晶石，裝進另一個樣本瓶，交還給荀江雲。“這迴別再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