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花園裏閑聊了會兒,不多時李橙起床來,三人相邀著去茶樓坐坐。京城的茶樓眾多,他們前去的是一處叫心許茶樓的地方,在樓上可一覽街景,倒是處好地方,據李橙說,此地達官貴人素愛光顧,若非他們來的時辰早,好的雅間早被人占了去。李橙做東,點了茶樓的招牌霧山毛尖茶,又要了些點心。“心許茶樓的茶是好,隻可惜糕點卻一般,昔年嚐著倒是也覺是一絕,可自打吃了福禧齋的糕點後,再嚐這些糕點頗有些難以下咽了,不知楊兄可有意把福禧齋開到京城裏來?”楊曄道:“倒是有些屬意於京城,隻不過京城這寸土寸金的地兒,還得從長計議。”李橙很是高興:“倘若他日留駐京城,也有口福了。”吃了會兒茶,李橙又道:“可覺著寂靜了些,不如請兩個歌姬來助興?”溫寒聞言趕忙道:“我們皆是讀書人,恐怕有辱斯文。”李橙忍不住笑道:“溫寒你這般說可是錯怪我了,這歌姬是茶樓的一大特色,京城之人宴客皆喜請歌姬助興,不過是樁風雅之事,你別緊張。”溫寒臉一紅:“是我孤陋寡聞了。”楊曄道:“咱們文陽縣也有此般茶樓,隻不過生意不如京城的茶樓,歌姬為了生計,自甘墮落,鬧得茶樓烏煙瘴氣,像娼館一般。”“正因為如此才得好好見識京城茶樓的風采。”李橙親自去請了兩名歌姬,原本沒想要請頭牌,但現下茶樓裏客少,頭牌空閑著,見李橙風度翩翩,同行之人又皆是相貌上呈的書生,於是主動要求陪客。如此倒是整好,李橙錢也花的高興。歌姬一個是女子,另一個竟然還是個小哥兒,兩人相貌出眾,各有風情。進了雅間後同三人行了禮,便問要聽什麽曲目,楊曄並不甚了解琴曲歌賦,倒是覺得先前在家中時覺著阿喜夜裏唱的歌好聽,隻可惜並不知是什麽曲子。索性就讓他們隨意,做自己擅長的便是。琴弦撥動,音色嫋嫋,倒是真讓人身心享受,歌姬眉眼之處皆是風情,那小哥兒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琴聲動人婉轉,就連行外人覺得精妙,一曲下來李橙讚歎不絕。小哥兒也是謙遜,道:“當年薛子襄作此曲時不過十歲,與之一較,琴憐的曲彈的著實不算好,到底還是公子賞識。”一直心不在焉的楊曄聞聲眉心一緊,放下茶杯:“你說你這曲是誰做的?”“薛子襄啊,公子不曾聽聞嗎?昔時他年少成名,可是京中最有名氣的小哥兒。”那小哥兒歎息了一聲:“隻可惜紅顏薄命,他離世的早,這曲《平心辭》便是他留下的最後一首曲子了。”李橙見楊曄忽然對這故去的小哥兒感興趣,便多說了兩句:“不瞞你說,像宋一煜那般眼高於頂的人對薛子襄至今都還念念不忘,隻可惜我沒有見過他,當真是撼事。”楊曄聞言眉心鎖的更緊,喃喃道了一聲:“你怎麽會沒見過。”“啊?你說什麽?”楊曄沒迴答李橙的話,疏忽間站起身:“我出去走走,片刻便迴來。”李橙不明所以,轉頭看向溫寒,本想問問他楊曄是怎麽了,結果瞧見溫寒一張臉緋紅。“不是吧,你這番模樣,往後娶妻了該如何是好?”溫寒幹咳了一聲:“我出去看看楊兄。”李橙覺著這兩人真是........他揮了揮手,兩名歌姬也出去了。楊曄覺得胸口悶的慌,心情總是難言的很,他站在外頭的走廊上,有些出神的望著京城的街景。阿喜同他講述身世之時不過輕描淡寫,隻說自己受父母傳授,通音律,懂詩書,卻不曾知曉是名動京城那般的才學。他想彼時阿喜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華衣在身,小小年紀已經才華出眾,受到京城小姐小哥兒的羨慕,坐在軟轎中從京街行過,帶著家人的期待向著最好的人生走去,可誰曾想命運多舛,此後的人生都在走下坡路。他實在是心痛他的一切遭遇,倘若一開始便是平平淡淡的人生,興許流落也不會有那麽多苦楚不甘,生來便站在了高點,往後的人生卻隻能在迴憶昔時的光芒中度過,那該是何其悲涼。記得當年他下地去割麥子時,阿喜用絲巾為他裹住手,告訴他這樣就不會被毛刺紮住手。那時隻覺阿喜體貼心細,讓他心暖,殊不知他是用自己慘痛遭遇中得出的經驗來體貼的他。現在想來,卻是心痛。彈琴作曲的手,一夕之間用作割麥下地,個中滋味,又怎麽會不讓人心痛。他現在隻恨,恨把阿喜拐賣的人!“表姐,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好好給伯父求求情,我才不要嫁給那個窮酸書生。你是沒有瞧見,那書生灰頭土臉,窮鄉僻壤的書生,不知究竟是如何攀附上伯父的,隻怕伯父聽了他的花言巧語,做了糊塗的決定。”“蓼染,忌言,這話要讓爹爹聽到了可得發脾氣。”兩道少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喚迴了楊曄的思緒。楊曄迴頭便瞧見兩名女子在隨行丫頭的陪同下進了間茶室,恰巧茶室的窗戶對著他所在的走廊。楊曄微微側身,站到了窗子旁,睨了茶室一眼,一人是昨日見過的孫蓼染,同她一道的是個十分豐腴的少女,從方才的言談中,不難猜出那女孩子就是讓李橙多番躲避的宋妙,宋一煜的親妹妹。宋妙體態圓滑,打扮的卻很是鮮亮,雖然在孫蓼染的襯托下是越發的不起眼,但興許是家世比孫蓼染高出許多,神色和語氣都頗為傲氣。“表姐,伯父給你挑選了上好的夫君郎,家財萬貫,又是個翩翩佳公子,與表姐又是自小相識的情分,你自然是不會懂得我為自己婚事命運的擔憂了。”宋妙被這話捧的有些飄飄然:“李橙哥哥隻一個,我又能幫你什麽。”楊曄伸了伸眼皮,有被那聲嬌滴滴的李橙哥哥給驚到,也是可憐了李橙那麽個風姿玉樹的公子。他懶得聽牆角,正欲要走時,宋妙忽然又道:“你也別擔心,爹爹不是說了他此次會試中了前三甲才答應婚事嘛,到時候讓他考不上不就得了。”聞言,楊曄忽然頓住腳步,眉毛一挑,這姑娘雖然看起來不討喜,想法倒是跟她不謀而合了。“考試的事情如何是我們做的了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