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來是有樁生意要同楊老爺談談的。”楊曄道:“但說無妨。”時下楊家開的涼串正在文陽城裏時興,之前他並不知古董羹也是楊家開的,他帶上家裏人生意場上的朋友去吃過幾迴,迴迴都給了優惠,細下一打聽才知道是楊家的產業。古董羹在城裏的生意如日中天,外縣裏來做生意的老爺都要去一嚐館子裏的奇味菜品,縣城裏見裏頭錢好賺,自然也是想分一杯羹的,可惜分明知其原料,做出來味道就是不如楊家的好。西街前不久也開了家古董羹,菜品和楊家館子裏的都差不多,價格還低些,一時間倒是也吸引了不少客人去,可惜那些雜碎東西沒有處理好,去吃了的人直罵寒磣,鍋底也不如楊家的好吃,去了一迴的人便再沒去過第二次。現下也隻有那些外縣聞風的人過來沒找著楊家的館子,錯去了那處館子,如今也隻有靠那點客流了,老板整日愁眉苦臉,置辦一堆鍋具,又是人工,投入巨大,現在卻本錢都沒迴來,眼看著就得關門。這倒是給縣城裏想效仿的人上了一課,紛紛都望而卻步了。龐展中自知這樁生意沾不上邊,即使同楊家關係親近也不成,但沒出一個月,昔時賣給楊家的鋪子又開了起來,從先前的糕點鋪子轉為了一種叫涼串的食物。還是古董羹裏的那些菜品,隻不過盤裝的生菜生肉變成了煮熟的,且還串在了簽子上,澆上了一層香辣的料油,這涼串既像燒烤又像古董羹,可味道卻是不同,偏生是涼的。涼串鋪子不大,價格親民,不像古董羹那麽貴,一頓下來就是幾百文,吃涼串可一鍋一鍋的吃,一百二十文,配上飯食,夠四五個人下飯吃,這還是豪氣的吃法,因為涼串還可以零散著買,素菜一文錢一串,葷菜兩文錢一串。小孩子買一串拿著吃也賣,客人自己帶了碗來,買兩串迴家下飯下酒也賣,味道十分好,最是下飯下酒,很是受普通老百姓的喜愛。龐展中瞧著時下天氣還有些倒春寒,這涼串姑且已經這麽好賣,若是等到了炎炎夏日豈非更好賣。於是他便想來給楊曄打量買些涼串到自己酒樓裏,供客人下酒吃。這平民百姓熱愛的吃食,老爺們不好意思去買,覺著自降了身份,可若是到了酒樓裏吃,那便沒那麽多膈應的地方了。楊曄聽了龐展中的意思,不禁暗探他的嗅覺倒是靈敏的很:“這樁生意可做,龐老爺若是在我鋪子裏拿涼串,那便素菜便是七文錢十根,葷菜十七文十根來算,到時候拿到酒樓,龐老爺還可稍稍提點價格,大有所賺。”龐展中見楊曄答應,十分高興:“楊老爺實在人!”楊曄轉而又道:“不過若是我把涼串再賣於其餘酒樓,那龐老爺的生意可就沒那麽好做了。”龐展中沉吟了片刻:“楊老爺說的在理,不知楊老爺是如何打算的?”“涼串好賣,我打算在別的縣城省城也開上些鋪子,龐老爺的鳳香樓在別的縣城裏也有產業,若是我的鋪子能受龐老爺的照拂,那我也可放心的把涼串隻賣給鳳香樓一個酒樓了。”楊曄是想借外縣龐展中的酒樓宣傳涼串,到時候先在外縣龐家的酒樓讓客人試吃涼串,看其購買力強在開鋪子,到時候勢必會分一些龐家的客流,但是同時也與其帶來了獨家供應的機會。利弊皆有,隻看龐展中的取舍,是否覺得涼串能夠長久。龐展中思量了一會兒,朗聲笑道:“楊老爺還是一貫會做生意的,這事兒就這麽定了!”兩人又喝了一盞茶,龐展中這才離開。楊曄晚些時候便和涼串的管事吩咐了此事兒。開了古董羹和涼串鋪子,收入是明眼可見的,頭一個月光是古董羹便賺了三百兩,當然,這還沒有刨去開銷,涼串薄利多銷,應當也會有不菲的收益。如此忙活一通,他不斷收人擴展生意,希望便是楊家能夠迅速強大起來,彼時進了京城有家底在,也不用隨意受人拿捏,受人壓迫之時連一點反抗之力也沒有,家底優渥,也能夠更好的護住阿喜。這次趕考需得上京,路程遙遠,得比去省城還早些動身。二月底翻過去,三月初楊曄就得出發。這迴阿喜是不能隨同了,京城故人眾多,他怕楊曄不在身旁又遇見些故人,到時候徒增事端,讓楊曄考試分心,如今是再不舍得也要以大局為重了,他慣舊給楊曄收拾好離家的東西。臨行前一日,楊曄去了趟如意館,是縣城裏才開不久的一個樂器鋪子,聽說在大省城也有店,他路過的時曾進去看過一二。前些時候阿喜練習唱歌的時候與之閑談,他才知阿喜以前也是精通琴曲的,於是想送他一把,如意館在縣城裏的鋪子沒有什麽好琴,楊曄交待了一聲,老板便從省城的大鋪子裏取了把好琴來,可算趕在他趕考的前送來了。琴是文人雅士,大戶人家裏才有的東西,價格也高,楊曄買的這把木頭是有幾百年樹齡的老杉木做的琴身,蠶絲線合成所做的弦,足足價值三十兩,這般價格尋常人家如何消耗的起。阿喜拿到琴果然高興,愛不釋手當即便是一試。楊曄道:“等我去了京城,你也好撫琴打發時間,也記著別把朗讀書籍落下了,我又給你買了些書籍迴來。”次日天還未亮楊曄便出發了,三月初的早晨還十分冷,楊曄在宅邸門口抱了抱阿喜,交待的話早已經說了許多遍了,如今也隻剩下一句:“迴屋吧。”阿喜點點頭:“我看著你上了馬車就、就走。”楊曄不想他在冷風裏挨著,於是上了馬車,掀開轎簾子同他揮手,馬車慢慢行駛。阿喜見狀跟著跑了幾步:“阿曄,一定要記得稍信迴來!”看著冷風中追著馬車的人,楊曄道:“到了京城便給你稍信迴來,別送了。”說完他便放下車簾子,望著轎頂子心裏頗不是滋味,他自以為從不是個傷離別之人,原昔日隻是沒有遇見特別舍不得放不下之人罷了。過了良久,他才再次掀開轎簾子,晨風吹著灰蒙蒙的街道,空曠的叫人覺著寂寥,馬車已經行往大街,早已經沒了阿喜的身影。到了城門口,李橙和溫寒的馬車已經等候了足有一刻鍾了。此次三人一道進京趕考,且再同租一處宅子居住,李橙之所以沒有投奔宋庭遊,一來是為了避嫌,二來他說不願見到宋家的表妹,於是三人難得可以同住一迴。此行提前了十幾日,光是路上得花費的時間便是五日,三人的條件姑且還是好的,一路上快馬加鞭,可以省下不少時間。有了上迴秦湎被歹徒劫持的例子,他們此次出行極力的低調,除了是坐轎子外,衣著行李都很是簡樸,即使如此,中途驛站時,他們碰見了好些比他們縣城還偏遠的考生,經其攀談,得隻他們竟然提前一月就出發了,這些考生估計都是步行兼做牛車來的,風塵仆仆,雖有意掩藏家業,在這些考生中仍然有些鶴立雞群了。溫寒昔日便是苦寒學子的代表,但是見到這些寒酸至此的舉人,不禁也有些唏噓,倒是未有看不起之意,隻是訝異成了舉人為何還是如此落魄。楊曄道:“時下不乏有古板的考生,家中分明貧寒的緊,卻自恃高潔不願意庇護商戶財主為其免稅,趕考的條件自然很是艱苦。”對其一類人他倒是沒有任何同情之心,非但不覺其高潔聖賢,反而覺著他們不懂變通,如此一類人,即使有幸高中,那在官場中卻也是舉步維艱,難行長遠。趕到京城時,已經是五日後的入夜時分了。三人皆是疲憊不堪,從轎子上下來趕緊渾身像被顛散了一般,處處酸脹,即便渾身不適,第一眼見到京都,還是不得不感慨其繁華程度。雖已入夜,可街市上的燈火亮堂的如同白晝,街道間行人如織,儼然比文陽城過年那兩日的白天還熱鬧,四五層的酒樓比比皆是,煙花柳巷都往明麵兒上開,開的還比那酒樓客棧還奢華的多,眼花繚亂的很,當真是容易讓人迷了眼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科舉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島裏天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島裏天下並收藏科舉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