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叔今年生意可好,我可聽說縣城裏的屠戶爭搶著來您這兒進貨呢。”“張童生可真會說話,我這生意在村裏還是得看著你們張家照顧。”張釉的爹也覺著麵上有光:“盡說客氣話。”梅大坤連忙把人迎進了屋裏,賣給村民的豬今兒早上才殺的,不少村民們都會趕著來買個新鮮,張家便是打得頭陣。今年收成還不錯,梅德坤殺了頭三百來斤的大肥豬,估摸著能賣出去一半,村野人家少沾肉腥,不像縣城裏的人挑嘴,喜歡吃瘦肉,村民就喜歡撿著肥的買,一塊兒就解饞不說,油脂還能熬出來炒菜,盤算的精的很。“張童生,這迴還是要上好的豬腿肉嗎?”梅德坤拍了拍刮的白白的肥豬,紅白相間的肉顫著讓人心癢癢。今年張大財去外縣做工程沒發大財,掙的還不如往年多,張釉又要進學堂裏讀書,不敢大手大腳的花錢,他道:“豬腿肉吃的有些膩味了,來半邊豬頭吧,再要幾斤豬肥膘,他娘愛熬油炒菜。”梅大坤片刻驚疑,這豬頭肉可是便宜貨,骨頭多肉少,一般是村民搶著買,今下張家怎麽也買起這些東西來了,當即他便覺得張家怕是不如以往了,作為生意人他自然不會得罪老主顧,更何況張釉現在是童生呢。“豬頭肉好吃,我們家小芝也愛呢。”他說著話,往豬腦袋上紮了一刀,把搓好的棕櫚葉子穿過去,這當兒梅小芝從屋裏出來,一身嶄新的冬衣光彩照人,連張釉也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每年賣散豬肉梅小芝都打扮的花枝招展,擺出地主家女兒的氣派來,買肉的村民逮著就是好一頓誇讚,梅小芝最喜歡的就是這陣子。“張叔和張釉哥又來買肉了。”張大財跟瞧兒媳婦似的笑眯眯道:“小芝也在家啊。”梅小芝往時對少有在家的張大財很是熱絡,但今時和張釉生分以後冷淡了許多,隻客氣了兩聲,隨後又見著張家這次盡買些便宜貨,頓時話都懶得和張大財搭了。張釉本就對這些事兒敏感,自是察覺到了梅小芝的輕視,結合著這幾月梅小芝的疏於,他覺得麵上無光,男人偏生就是有時不珍視,無時又想要,他咬咬牙道:“爹,我瞧著梅叔家今年的豬腿肉確實不錯,不如買一條迴去,承蒙醉霄樓老爺看中,年底給我發了不少賞錢,手頭左右也寬裕。”張大財瞪了張釉一眼,來時分明說的好好的,不買貴的,咋到了這就就變了卦,梅大坤卻是不管爺倆怎麽口述不一,反正買肉就是好事兒,他眼疾手快的把一條七八斤的後豬肉穿了棕櫚葉遞過去:“張童生就是本事好,能得縣城酒樓老爺的賞識!”接著又道:“豬今日才殺的,豬血也放著呢,待會兒張童生帶些迴去煮盆湯,那滋味不錯。”原是看張家這次沒買多少點肉,他不打算送豬血的,現下多買了條豬腿,送點豬血旺籠客,一般人給他討要他還不給呢。張大財隻好硬著頭皮接了下來,梅小芝霎時熱情不止兩分:“咱們村裏也就張叔家能一年一條大豬腿了!”梅大坤給她使了個眼色,她會意道:“我去找個碗給張叔拿血旺。”買肉的時候心雖然在滴血,但得到討好,張釉又覺得好受多了。剛算完賬,他咬著牙給了將近四百文,忽聽到外頭爽朗的喊聲:“沒人在家嗎?”“喲,這是誰來了?”梅大坤收了錢:“怕是買肉的村民,我出去瞧瞧。”梅大坤快步出去,竟瞧見是楊家兩兄弟,他心下暗喜,哎呀,今兒是什麽風,把村裏的兩戶財神爺都吹來了。楊成道:“有人在啊,瞧著院子裏沒人,還當梅老爺沒在家。”“有人的,大郎和楊童生是來買肉的吧,快裏頭去,好肉都留著呢!”楊曄擺了擺手:“我倆不買散肉,買一整頭豬,還有貨嗎?”張家父子倆聞聲也出來看熱鬧,剛一出門便聽著這麽一句,還是楊家兩兄弟買,登時臉色黑了幾分。“有有有!咱直接去圈裏看,看上哪頭就是哪頭。”梅大坤怎麽也沒想到來買整頭豬的是楊家兩兄弟,起先見張家買散肉還以為沒人買整頭的了,原來大財主還在後頭。梅小芝端著豬血旺出來,轉手給張釉後,連忙道:“楊大哥和楊曄哥來了啊,你們先看著豬,我給你們燒茶水去。”張釉見狀氣不打一處來,方才的一番功夫算是白折騰了,酸溜溜道:“楊兄好大的手筆!”楊曄淡笑:“愛饞這點兒嘴,不成器的毛病,張兄笑話。”“可不是人人都能隨著自己的習慣。”十來二十斤肉就是四百文,一頭豬沒幾兩銀子可拿不下來。他轉頭對梅大坤道:“梅叔,我們先走了。”梅大坤知道張釉和楊曄不對付,現在楊曄是大主顧,他巴不得張家父子趕緊走,隻道:“慢走啊。”楊曄選了頭最小的豬,估摸一百多斤不到兩百斤,倒不是買不起更大的,隻是大的肥膘太多,熬油倒是不錯,但整豬裏有專門的油脂,用不著拿肥肉熬。梅大坤也不計較那大的小的,反正整頭賣了就是好的。“縣城裏散肉好的二十二文一斤,最次的肉也得十五文一斤,整頭買我就算楊童生十九文一斤怎麽樣?”兩兄弟都覺得這個價格合理,梅大坤也知道他們倆時在縣城走,不敢亂喊價格。最後整頭豬一百八十斤,梅大坤要去拿算盤算,楊曄默了一瞬便道:“三千四百二十文,也就是三兩餘四百二十文錢。”梅大坤不敢馬虎,執著的用算盤好一番精打細算,楊家兩兄弟一人掏了一半的錢出來,等著人算好。算盤啪嗒一聲,梅大坤稱奇:“楊童生好厲害是算術本領,難怪能在大酒樓裏做事!”楊曄但笑不語付了錢,兩兄弟沒喝梅家準備的茶水,趕著豬迴家去了。村子裏請屠戶殺豬要錢,楊曄便把邢槐請了過來,一家人不僅能聚一聚,還不要錢。豬在楊成那邊殺,兩人趕著豬迴去時邢槐兩口子也到了。許秋荷跟阿喜還有吳永蘭坐在一起剝大蒜,正在說著話。“過來時我和邢槐說走近路,也少走兩步,便從那邊山腳下過來,進了棗村山下瞧見好幾個人從咱村那醉漢的家裏進進出出。”“這過去一打聽,竟聽說那醉漢死了。”阿喜驚掉了手裏的蒜,吳永蘭閑話聽得起勁兒,見阿喜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背笑道:“咱們阿喜膽子小,說這些害怕,快去扔兩根柴到灶裏去。”“我、我沒有害怕。”阿喜不讓大嫂把他支開,同許秋荷道:“那醉漢怎、怎麽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