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迴來的時候我正在廚房裏忙著做飯,東西雖然不多,但很全,這也是我第一次為他下廚,希望自己的手藝還不至於太爛。

    “齊……齊姑娘!”他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使勁揉了揉確定到底是不是我。

    “安之迴來了,把東西給我吧,跑了一天也累了,去屋裏休息會,晚飯就由我來做。”我接下他手中拎著的雜碎物品還有青菜之類。

    “真的是你麽齊姑娘?”他懷疑的又問了我一遍。

    “是,是我,不信你摸摸我的手是熱的還是涼的,怎麽還怕我變成鬼來嚇你不成!”我半開玩笑的對他說。

    “太好了!這迴公子有救了!”他激動的手舞足蹈。

    “等等,什麽有救了?如月生病了嗎?”

    “不是不是,齊姑娘你不知道,我家公子天天坐在外麵等你,總是一大早就起來到天黑了還不迴去,他念叨姑娘有一天能出現,為此啊,茶不思飯不想的,你看他都瘦了一圈了。姑娘迴來就好,迴來就好。”他說。

    嚇我一跳!這個安之什麽時候變的這麽誇張了,我跟他說以後都不走了,留下來陪你們聊天解悶,他一聽恨不能抱著我繞三圈。他長大了,身子骨越來越結實,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懵懂的少年了。雖然跟江如月在一起,卻絲毫沒有沾染他半點安靜的習慣,安之總是很活潑開朗,一個人也玩的津津有味。

    我做了簡單的素麵,菜葉伏在白麵上顯的翠綠一片。

    “好香啊,沒想到齊姑娘的手藝這麽好。”安之剛聞到一點味道就讚不絕口。

    “你別老是齊姑娘長齊姑娘短的喊了,聽著多別扭,以後就叫我姐姐吧。”我糾正他。

    他嘿嘿一笑,算是同意了我說的話。

    江如月拿過一塊沾濕的手巾為我擦去臉上的汗漬,“你總是這麽不小心,弄的一臉髒。”

    我安然享受他的寵溺,他不愛說話,卻喜歡用行動表達。安之在一旁看的直傻了眼,或許在他小小的心中還認為我應當是江如月的嫂嫂吧,叔嫂之間這種行為是有點過於親昵,但我跟江如月的感情與他人無關,不管那人是誰!

    “看什麽看,趕緊吃飯!”我敲了敲他的頭。

    他“哎喲“一聲埋頭扒起麵來,時不時的還用眼角瞥我一下。江如月看看笑著搖了搖頭。他真是習慣了安靜,連吃飯都斯斯文文的,就是書生也沒有像他這樣的,他該脫胎成一個大家閨秀,天生的富貴命。

    “你做的麵味道很特別啊!”江如月喝完最後一口湯放下碗對我說。

    “那當然了,我可是無師自通,比起那些師傳啊祖傳啊好的多的多!”我炫耀道。

    其實我也就做麵這塊還行,簡單易學,種類多卻不難做,又比較好把握口感。江如月的食味很清淡,不喜葷腥,這可給了我好好顯露身手的用舞之地。

    一連幾天我都換著花樣的給他們做飯,中間安之又下山添了幾味料,買了點果蔬糕點,沒有世俗的煩心事,每天除了吃飯就是陪他一起靜坐,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安逸。我總算找迴了當初的那種感覺。

    我一直都很想問江皓天到底怎麽樣了,但始終都沒有說出口。如果江如月願意告訴我早在一開始就說了,沒必要非等到我來問他,我想他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九百九十九條人命!他為了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丹藥甘心背上被人唾棄仇恨的罪名,他的野心太大!以他的聰明不會不明白其中的目的意圖,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隱情!

    天已經很冷了,時常能聽到林子裏被風折斷的樹枝啪啪的往下掉。當大地都被銀白包裹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番景象呢?我無端的猜測著,甚至能想像出下雪時的樣子。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江如月走過來從身後輕輕環住我。

    “我在想如果下雪了會是什麽樣子?”我歪著腦袋迴答。

    “雪?什麽是雪?”他問我。

    “嗯?難道這裏不下雪嗎?”我問。

    他搖了搖頭,不理解我說的到底是什麽。

    “就是一種白白的東西像羽毛一樣從空中飄落,下的很大的時候,一夜之間漫天遍野都被這種白色所覆蓋,純潔無瑕,不染半點汙濁。”我向他描述。

    他皺了皺眉,“這裏真的沒有你說的那個白白的雪,再冷的時候北風會刮的很緊,蕭條一片,人們很少出去活動,都在家裏享受難得的清閑,所以冬天是鎮子裏的人最喜歡的時節。”

    天呐!

    怎麽會沒有雪呢?!怪不得這裏那麽溫暖,那他們肯定也不會過除夕的了。我不禁有點沮喪,他看我一幅若有所失的樣子,又安慰我,“沒關係的,以後有機會我們離開這裏,去一個有雪的地方好嗎?”

    我看著他認真的眼睛,點了點頭。

    這裏果然不過新年,也沒有守歲的習俗,但這裏的人們卻習慣在舊曆的最後一天晚上吃一種叫“迎春”的團圓飯。他們把歸草的葉子放在各種各樣的食物裏,或蒸或炒或煮或燉或煎,然後擺滿桌子,一家人說著開心事為新的一年做打算。

    聽他們說這是曆來以久的規矩,已經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了。這倒跟年夜飯相同,但就是少了節目雜耍為節日加點助興的料,也沒有熱鬧的人群相擁著看煙火表演,這一晚整個落煙鎮大街小巷空無一人,隻能聽到隱隱的從各家門縫裏傳來的嘻笑聲,而且家家門前都掛著紅燈籠,點燃著照亮漆黑的夜空。

    我看著桌上擺的奇怪的飯菜,不知從哪裏下手。我仔細看過被他們視為神物的歸草,也就跟一般的植物沒什麽兩樣,一棵一棵的,有一人多高,上麵結著藍綠色的果實,說是果實其實是種子,把它們種下來年冬天又是一棵茂盛的歸草,隻是這草隻在冬天寒冷的時候才有,像是一下子從土地裏冒出來一樣,平時都看不見它的影子,甚至沒有人見過它們發芽的樣子,這草奇也就奇在這上麵了吧!

    我們三人都很開心,我不停的講著故事逗大家樂,安之笑的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是後他硬是拉著我的袖子求著我別再講了,他已經受不了了。這孩子平時很少出去跟別人打交道,對外麵當然充滿了好奇,稀事怪事更是聞所未聞,所以,這一晚上他都睜大眼睛豎著耳朵,生怕漏過一個字。

    一直到後半夜我再也頂不住困意的時候才拖著沉重的步子迴房間睡覺,江如月在一旁小心的扶著我,爾後又端過一壺熱茶放在床邊的矮桌上。

    “你今天太累了,早點休息吧。”他幫我拉過被子蓋上。

    看著他仍一臉的平靜樣子,我不禁笑出了聲。

    “什麽事啊還這麽高興,你今天還沒樂夠嗎?”他責備我。

    “如月!”我喊他。

    “怎麽了?”

    “你能不能親我一下?”我指了指自己的臉。

    他的臉“唰”一下變的通紅,僵直的愣在那裏,手還保持著拉被子的姿勢。

    我哈哈的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個男人太可愛了!

    “跟你開玩笑的啦!”我忙解釋道。

    他似乎鬆了一口氣,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下來。

    “那你趕緊睡吧,一會天都亮了。”他熄了燭火,輕輕掩上門離去。

    房間裏頓時安靜下來,此時我的大腦還有些興奮,想起他剛才臉通紅的表情我直想笑。江如月,你是我認定的人,就算你也有著虛偽的外表和狠毒的內心,我還是認定你,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盲目的跟隨自己的感覺走,最後撞的遍體鱗傷才肯迴頭,如果從一開始我能堅持那份寧靜和淡泊,是不是就可以避免那麽多不必要的悲劇發生呢!

    江如月,如果有一天你知道我不再完整,你是否也會像當初我離開你時那樣走的悄無聲息無影無蹤?我不想傷害你,是因為我太愛你,現在我才看清自己的愛應該給誰!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你我應該會有一個最圓滿最美麗的結局吧。

    窗外的天已微微透出了點光亮,泛著一片青色,又起霧了嗎?落煙鎮的霧總叫我忍不住迴憶往昔,好像在那朦朧的濕氣中藏著過去的點點滴滴,隻要我一伸手便可真實的觸到。

    帶著滿足的心情,我安然睡去……

    這一次,夢裏不再有奔波的勞累,也不再有路途的迷惘,沒有冷雨的淒涼。夢裏開滿了一樹樹的小花,躍上枝頭迎風微笑,夢裏清風搖曳著翠綠的柳條,我仿佛又看到另一個春天在悄悄盟生。

    還有那個一臉笑容的男子,他站在花樹下向我招手,他的樣子真美,讓我誤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江如月是在第二天的午後將我叫醒的,那時我還在做著一樹繁花的夢,猛然看到外麵燦爛的陽光刺的我眼睛生疼。不理會他的喊叫,我繼續蒙頭大睡。

    我聽到安之在外麵忍不住的大笑。

    “青雲,快點起了,你看午時都已經過了。”他還在絮叨著。

    “哎呀,你就不能再讓我躺一會,很困的。”聲音從被子裏發出,悶悶的。

    “那也總得吃了飯再去睡啊,你這樣連飯都不吃對身體不好。”他又說道。

    我的天呐!我這會真討厭死他了,真比女人還煩,沒完沒了說個不停。

    “知道了,知道了,我馬上就起。”我不奈煩的打發他。

    “那你快點啊,菜我都給你熱了好幾遍了。”

    待周圍又安靜下來時,我已沉沉睡去,早把他說的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都天亮了才挨著床,這會哪能補完覺呢!他們精神好能撐下來,我可抵不住。

    一直到日下西山了,我打著嗬欠從屋裏走出去,伸個懶腰,夕陽把院子染的一片猩紅,傍晚的空氣還殘留著白日的一絲暖意,隻一會便禁不住寒風侵襲,消散的無影無蹤。

    江如月還坐在院子裏,安之已經在廚房開始忙碌了。我走過去,輕輕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隔著單薄的衣衫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溫熱。

    “還坐在這裏,不冷嗎?”我問。

    “你起來了?來,坐這裏。”他把我拉到旁邊的凳子上,緊挨著他坐下,“也不多穿點衣服,手都涼的像冰了。”

    他搓著我的手,為我傳遞著陣陣溫暖,我把頭靠在他的身上,看著已經升起的月亮發呆。自古以來,月亮就是寄托相思之物,它好像能把你的思念千裏迢迢的傳達給你所祝福的人,這份情有獨鍾我一直懷著,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還能迴想起舊時的模樣。

    我們都沒有說話,就這樣安靜的相依相偎。天色漸漸濃重,夜晚來臨。

    “大哥今天來過了。”他突然冒出一句話。

    “哦?你是說江皓天?他現在可好?”我小心翼翼的問他。

    “大哥……他還好了,隻是跟以前比變了很多。”

    “改天一起去見見他吧,畢竟相識一場,我也該跟他有個了斷。”我還是把我心裏所想的告訴了他,總這樣拖下去也不好。

    “我也是這樣想的,大哥今天來還問起你的情況呢,他還不知道你已經迴來了,我想征求下你的看法,就沒跟他提這事。”他轉過臉看我,雖然極力保持著平靜,可我仍能從他的眼中看出幾許擔憂。

    江如月,你在顧忌什麽?是怕我會後悔再重新迴到江皓天身邊嗎?還是怕你們兄弟見麵時的尷尬!我知道任誰做出這樣的選擇都是很困難的,便何況他是你的大哥,手足之情又怎會無視!你的矛盾和處境我能懂。

    “我總覺得很對不起大哥,是我把你殘忍的從他身邊搶過來,他為我盡了一個兄長更甚慈父的責任,而我卻這樣無情無義,有時我在想是不是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他迷茫的說。

    “你沒有錯,”我安慰他,“我們都沒有錯,命運既然這樣安排了,就一定有它的理由,更何況誰都不想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繼續前行,大哥會理解我們的。”

    “青雲……”他擁著我,緊緊的,好像要把我嵌進他的身體裏,“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

    我點點頭,也同樣緊緊擁抱著他,那樣的感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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