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往下壓抱枕的腦袋不動了,搭在靠背上的右手也安分了,大約十多秒後,那顆腦袋的主人緩慢的抬了起來,然後機械的朝後扭去,然後不知是鬱悶還是不爽,他罵了聲“操”。梁澤沒再摳字眼,他能看出來,官聆應該是不好意思了。看了一個同性的身體然後不好意思到拿抱枕自殺?梁澤不欲深究,也沒理會兒他剛才爆的那聲粗,直奔主題,“下午你用過的那間浴室可以用,要是覺得不舒服,裏麵有按摩浴缸可以泡個澡,洗漱用品盥洗台上方的櫃子裏都有新的,護膚品也可以用,”說罷他朝電視牆的方向點了點,“那邊是客房,你睡那兒。”官聆原本以為梁澤是出來埋汰他的,或者說嗆他兩句的,抑或看到他跟條死魚似的拿臉砸枕頭時取笑他兩句,沒想到是專門給他安排住宿的。“聽明白沒?”梁澤見他半晌不答,又問了一遍。官聆機械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梁澤歎了口氣,“不清楚的就問我,”說罷轉身往主臥走,走了兩步又停下了,指著官聆道,“記得敲門。”待主臥的門重新關上,整個客廳趨於安靜後,官聆才再次將臉砸迴抱枕裏,太他媽丟人了!不過梁澤的安排還是很不錯的,比起陪他做戲時的隨意,此時至少有把他當作一個客人。官聆獨自對著抱枕自我嫌棄了一會兒後,就按梁澤的吩咐進了比他家臥室還大的浴室,享受了一把按摩浴缸所帶來的舒爽,方才的尷尬氣惱也隨著這股舒爽勁兒煙消雲散了。被浴室裏的熱氣一蒸,原本分解了的酒精好似又重新凝聚到了一起,霧氣繚繞中,官聆覺得有點兒上頭。他躺在浴缸了,閉著眼睛,腦海裏閃迴了許多片斷,有以前關於程斐的,有今天下午陸海的那些“據說”,有梁澤將那束白玫瑰扔給他時的得意神情,也有他說謝謝時梁澤說“不客氣,你喜歡就好”時平靜的語氣,還有他倆為八萬塊錢唇槍舌劍後梁澤小人得誌的嘴臉。最後,定格在他溫聲問出“你是不是碰上什麽事兒了”時那一楨。官聆揉了揉眉心,然後緩慢的睜開眼,不記得自己泡了多久,反正全身跟沒了骨頭似的鬆軟。他撐著缸沿站起來,撈過一旁的浴巾邊擦著身上的水邊踏出浴缸,他覺得這浴缸邪性得很,肯定是被姓梁的下了什麽咒,不然他躺裏麵腦袋裏幹嘛老晃出他來?躺在客房的床上,官聆才發覺自己頭發還是濕的,但他懶得起來了,幹脆就這麽將腦袋吊在床沿上,打算讓它自然幹。他泡得有點兒久了,腦袋比之前醉酒的時候還暈,不過看天花板的燈倒是沒有再重影兒了,他以為他會很快睡著,可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搞了大半個鍾頭也沒睡著,腦袋裏反反複複播放著一個片段。除了剛從官聆的身體裏醒過來有些接受不能時睡不著外,他這是頭一迴因為自己以外的事失眠。有病就得治,他得找醫生去。官聆爬起來,掂著腳尖輕手輕腳的來到主臥門外,手抓上門把手的時候想起梁澤的警告,蹙著眉做了大概兩分鍾的思想鬥爭後,他敲了敲門。“姓梁的,”官聆隔著門板小聲問,“你睡了嗎?”官聆問完後將耳朵趴在門板上等了幾秒,沒聽到迴答,估計梁澤已經睡著了,他撇了撇嘴,轉身打算迴去繼續挺屍的時候,聽到門板裏頭傳來一記悶悶的男低音。“還沒。”梁澤問,“怎麽了?”官聆豎了豎耳朵,聽清了,猶豫幾秒,將門把一旋,“那我進來啦。”梁澤屋裏的燈已經關了,隻餘門口亮了盞暗若蚊瑩的壁燈,官聆掂著腳尖兒朝兩米多的大床上張望,隻隱約看到梁澤的一個後腦勺,他背對著門側躺著。“我想問你個事兒。”官聆椅著門框沒再往裏進,聲音在黑暗中低低軟軟的。梁澤翻了個身,“問。”“我要真碰上事兒了,”官聆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因為緊張,牙關也咬得死死的,唿吸也屏住了,半晌後他才繼續道,“你會幫我嗎?”昏暗的房間裏,因為壁燈在自己這邊,官聆看不清梁澤的表情,隻能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珠,不好判斷他聽到這話後的反應,心裏也沒底,突然就有些後悔來問這一句了。梁澤是他前世的情敵,今生是花錢雇他做戲搭子的老板,除此之外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人家或許隻是出於客氣順口一問,當時沒有迴答,如今都過期了才腆著臉來想討個準話,官聆你是被浴缸給按傻了還是有點兒太異想天開了?他受了委屈,居然妄想在情敵這裏得到慰藉,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與其聽到否定的迴答,不如在他還沒迴答前走人,至少不會太丟人。官聆想著,椅著門的身體就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正打算借著這個動作把門帶上時,他聽到另一個聲音說,“會。”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年快樂,2020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開開心心,非常時期盡量家裏蹲吧,走親訪友能免則免,注意安全。愛你們第64章 屋內昏暗, 隻門口的一盞小壁燈泛著暖黃的柔光,官聆置身在光源裏,身上像披了層淡金色的薄衫。似覺出唐突, 他眉目低垂, 側臉輪廓映照在身側的牆壁上, 光暈處落下一片暗影, 卷而翹的眼睫似撩起一半的門簾兒,底下屹立著一脈磨了角的小小山巒, 像宣紙上按著模具潑的墨,亦像一幅已然完成的沙畫,梁澤翻身轉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幅景兒。畫質像八/九十年代的港風電影,旖旎中透著斑駁的孤寂。一個在暗, 一個在明,從梁澤的角度看過去, 像鏡頭後看鏡頭裏,有種在暗處窺視一切的優越感,所以他放肆打量,暗自揣度, 高挑、單薄是外表, 唐突、無措是情緒,但如果非要用一個詞來總結,那就是好看。梁澤出生優渥,雖然年輕, 但見過的世麵卻比一般人都多, 加上他自身外在條件好,審美上自然也比較挑。放眼國內外, 他見過的美女無數,長得好看的男孩子也不少,但這種所謂的好看都有一個或短暫或漫長的過程。前者由驚豔到一般,後者從一般到好看直至驚豔。眼下靠在門框上的人,就是後者。這個話題在幾個小時前梁澤主動問出官聆並未作答後,已經翻篇了,如今官聆又主動提起,小心翼翼的,忐忑的,懊惱的,後悔的,官聆幾乎在短時間內將情緒全部外放了出來,暗處的梁澤看得一清二楚。他原本可以像往常那樣調侃或者奚落他兩句,不計後果,不考慮聽者的感受,逞一時口舌後身為勝者該有的得意。但他沒有,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會”字衝口而出,嘴比意識快了兩拍,連他自己都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官聆似也有些意外,他猛的抬起頭,一雙眼睛本就好看,此刻被旁邊的燈光映著,像嵌著的兩顆琉璃,晶亮又傳神。梁澤微微一怔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剛剛那個下意識的“會”好像還挺值。“謝謝。”官聆眯了眯眼,像是笑了,感激之意很明顯,但隻一秒又凝住了,換成了略顯茫然的疑惑,“可是為什麽?”梁澤覺得這麽躺著跟人聊天不太禮貌,想了想胳膊肘便撐著床坐了起來,搭在胸口的毛巾被隨著他起身的動作向下滑去,頃刻間停在小腹處,梁澤背靠床頭,下意識想伸手將屋裏的燈打開,視線在觸到官聆的臉時,猶豫了半秒把手縮了迴來。這個色調太美了,梁澤不忍開燈將它驅趕,好的風景有時更適合在暗處欣賞。“什麽為什麽?”他摸過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問。“為什麽答應幫我?”官聆似乎有點兒激動,說話的時候脖子微微前傾,大約是之前貿然闖入後的尷尬作祟,他整個身體又呈現出向後退的趨勢,那模樣有些像隻急於吃到高牆內樹葉的長頸鹿。